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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膽小獸人尋攻記 by沐陽子[穿越.獸人.攻寵受.黑豹雄性攻x膽小鷹族雄性受]

文案
江樵的人生,穿越之前就是個杯具。
長得五大三粗,偏生內心纖細,膽子又小,動不動就哭得稀裡嘩啦滿臉豆花——二十五歲仍然是處男一枚,試想有哪個男人願意壓一頭熊?
過完二十五歲生日,醒來穿越到了獸人世界——他的人生進化成了餐具!
鷹族?天上飛,住樹屋?可是他恐高。
雄性?狩獵?娘啊,他只恨沒有野獸跑的快!
娶個雌性做媳婦?嗚嗚,他是純零,完全被壓的那一方啊!
好在,最後讓他死乞白賴,用盡了所有運氣,找到一個優質小攻——

 

01嗚嗚,我想回家


  明亮的燈光灑在客廳圓桌,一個切了三分之一的蛋糕靜靜地躺著,幾個紅豔的草莓零落地鋪在厚厚的奶油上。

  「嗝兒……為什麼……沒有人喜歡我我不過是想找個男人好好過日子,為什麼就這麼難」

  帶著濃重的鼻音,男人抽泣地質問道,那方正的大臉,濃黑的眉毛合著委屈的神情扭曲成一副詭異的畫面都市混元戒。

  「嘿嘿,是那些男人太沒有眼光……」

  江月看著醉酒的弟弟心虛地安慰,唉,坦白說,如果江樵不是她親弟弟,她早就把人踹到外星球去了。明明就長得五大三粗,偏偏長了個兔子膽,動不動就嚇得大哭不說,內心比她這個真女人還纖細——

  「嗚嗚……姐,你騙人!」

  雖然醉了,但江樵還是眼尖地發現他老姐表情無比虛假,更加傷心了。

  「好弟弟,來把這瓶酒喝完,然後乖乖睡覺去。」

  俐落地用牙咬開一瓶啤酒塞到江樵手中,安慰小狗似的拍拍他的大腦袋,江月趕緊站起來哄勸道。

  不是她這個姐姐太狠心,主要是江樵實在太愛哭,而他哭起來那張臉又實在太難看。

  「男人,我要男人……」

  灌下最後一瓶啤酒,江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著剩下的大半塊蛋糕,咕咕噥噥地許願。

  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他絕對沒有想到,自從十五歲情竇初開每年不斷許下的願望,在他二十五歲生日的時候,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實現了——

  吱吱喳喳的鳥叫傳入耳中,微微的風拂過面頰,屬於草木獨有的清香絲絲縷縷漫入鼻端,江樵滿足地吸了一大口,舒服地想要歎氣。閉著眼睛有一分鐘,神智回到大腦,他開始有些疑惑——自己住的地方通常只有汽車喇叭聲,怎麼會有鳥叫?果然還是宿醉的後遺症麼?

  倏然睜開眼睛,濃濃的綠色映入眼簾,天花板上點綴著漂亮的紫色小花?眼珠轉動,看到一襲白色袍子……江樵眨眨眼,再眨眨眼,眼前的景象還是沒有消失。

  於是,他又把眼睛閉上了,心說以後決不能再喝這麼多酒。

  「孩子,醒了就好,你已經昏迷一個多月了……」

  柔和的嗓音傳入耳朵,絕對和江月那個女人的魔音穿腦不一樣,江樵再度睜開眼,這次看到一張男人的臉孔。

  「好漂亮……」

  五官如同瓷娃娃般精緻,銀色長髮宛如流瀑柔順地披散在肩頭,和那雙淡藍眼瞳對上,裡面散發出的暖意讓人無比安心,江樵不由看得癡了。

  「卡魯好像有些不對勁——」

  又一道陌生男音響起,夾雜著一絲困惑,還有些許憂心。

  江樵下意識看過去,發現床邊還站著一個男人,半長的紅色短髮,相較那個漂亮男人,他的五官就普通了很多,只能算得上清秀。

  不過,他說的卡魯是誰?這屋裡貌似沒有第四個人——該不是指的自己吧?

  「孩子,你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銀髮男子俯□子,一手貼上江樵額頭,眉微微蹙了起來功名路。

  「你們是誰?這是哪裡?」

  男子的手心意外透著涼意,江樵覺得自己比之前清醒了許多,可是腦子卻更加糊塗了。昨天晚上他明明記得自己最後躺在舒服的大床上,怎麼一覺醒來全都變了?

  「醫師,怎麼回事?卡魯怎麼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男人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急切地轉身,期待能夠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這——我也說不準,可能是傷到了腦袋……」

  銀髮男子有些為難地解釋,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狀況。

  「等等,你們說的卡魯是我?」江樵猛地坐起來,驚悚地追問。只是當目光觸及斜對面,嚇得他下巴差點掉地上。

  粗獷的五官,濃眉大眼依舊是他本來的樣子,只不過臉頰上那古怪的獸紋是什麼時候刺上去的?用手摸摸,皮膚有些粗糙,卻絲毫不覺得痛,好像那東西天生就該長在他臉上。

  再向下看,江樵的臉騰地紅了,上半身光裸著,只有腰間圍著一塊獸皮,他什麼時候這麼豪放了?

  忽然想起什麼,他扭頭看向身邊的紅發男人——上身穿著類似坎肩的獸皮,□是不及膝蓋的短裙……難道今年流行皮草?

  「醫師,有沒有什麼辦法……?卡魯是為了救我才——」

  紅發男子紅了眼眶,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雖然卡魯愛慕他很久了,可是自己喜歡的另有其人。

  「梅亞,我已經盡力了。」

  被稱作醫師的銀髮男子疲憊地揉揉額頭,深深地歎了口氣道。卡魯的外傷已經治癒,可是腦袋裡的構造太過複雜,他也毫無辦法。

  江樵聽著兩人對話,恐懼在心頭爆炸開來,他想說自己不是什麼卡魯,嘴巴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如果這時候還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那他這二十五年就白活了。

  撲棱棱翅膀扇動的聲音忽然在窗邊響起,一隻體格碩大的雄鷹飛了進來,黑亮的羽毛在陽光下似有著金屬色澤,尖利的喙比刀刃還要鋒利。下一瞬,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那只鷹,就在江樵眼前,變成了一個高大的黑髮男人,臉頰上同樣有著古怪的獸紋。

  「梅亞,既然卡魯已經醒了,我們走吧。」

  男人只是冷淡地掃了江樵一眼,便立刻轉頭對床邊叫做梅亞的男子說道。和冷峻的五官相反,聲音裡透著難言的溫柔。

  「嗚……老姐——」好可怕……我想回家。

  顧不得弄清鷹人明顯的敵意從哪裡來,大滴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江樵哭得稀裡嘩啦,只恨不能立刻暈過去,然後回到他熟悉的小屋裡。

  這絕對是一場噩夢,他一點也不想呆在這種鬼地方。

  「卡魯……?」

  三人見江樵哭,全都一臉見鬼的表情,剩下的話卡了——好像喉嚨裡吞了生雞蛋,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

 

 

02太高了,我不敢


  大哭一場之後,江樵總算平靜了下來,發現大家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臉慢慢地紅了。他也知道,自己平時太情緒化,一個大男人哭成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像話。

  其實,他不知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而已。在獸人世界,對於雄性獸人來說,哭是一種非常恥辱的事情,更不要說在自己喜歡的雌性面前痛哭失聲。

  「對不起,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江樵抽抽鼻子,一臉難過地道,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穿越到異世界的現實,那麼就勢必要為自己對這裡的一無所知找個理由。即便他和之前的卡魯長得「相像」,但內裡卻已經換了。

  「是麼……?」

  梅亞語氣有些複雜,明明之前為了救他可以犧牲性命,一轉眼間卻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儘管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喜歡過卡魯,可突然不再被這個人重視,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亞瑟醫師說你的傷已經好了,可以離開——等一下我們送你回你家。」

  之前對他還不太友善的鷹人突然開口,聽到那兩人的對話,他心裡對卡魯的敵意倒是減輕了。再怎麼說卡魯也是為了救梅亞才變成這個樣子……

  估計,現在的卡魯連自己家在哪裡都不知道了。

  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是埃文。」

  「嗯,謝謝。」對於埃文主動釋放的善意,江樵有些受寵若驚,猶豫了一下,他接著問道:「我家裡,還有什麼人麼?」

  至於答案麼,他心裡多少有些普,「卡魯」醒了這麼久,都不見有家人來探看,不是早沒了親人就是和家人關係不好。

  「幾年前和狼族的戰爭中,你的雙親都失去了性命,家裡就只剩下你一個人。」

  亞瑟精緻的臉孔露出憐憫神色,要讓卡魯第二次經歷親人的死訊,確實是件殘忍的事。

  江樵默默點頭,倒沒有多少傷感的情緒,畢竟那兩個人對他來說根本就是陌生人。只是,想到穿越前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姐姐,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雖然她平時很暴力,但對這個唯一的弟弟卻是很不錯的。

  「那個,我和你一樣能獸化麼?」

  看到埃文臉上的獸紋,江樵猛地想起這件事來,伸手摸上自己右邊臉頰。

  「我們是鷹族,善於飛行和空中狩獵黑幫老大彪悍妻。」

  埃文挑挑眉,還算耐心地解釋,看來卡魯這次腦子傷的很嚴重,把以前的事情忘得徹底。只是,他不過連最基本的獸化本能都忘了吧?

  「……」

  江樵無語,想像自己在天上飛的樣子,臉色有些發白,思考著該不該告訴他們某件事。如果被知道了,會不會遭懷疑?還是先瞞著吧!

  梅亞和埃文對視一眼,對於某個開始神遊天外的傢伙很是無奈,以前的卡魯絕對不會露出這種近乎白癡的表情。在部落裡,即便不是數一數二的勇士,他也算是狩獵的好手。

  太陽漸漸落山,幾朵白雲悠閒地漂浮在湛藍天空,整個獸族部落說不出的靜謐。

  出外狩獵的雄性獸人,陸陸續續地從森林回來了。

  「啊——啊——我不下去,死也不下去!」

  刺破人耳朵的大叫聲直上雲霄,幾個飛過的獸人差點從天上掉下來。

  江樵死死抱著一根粗大樹枝,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目測樹屋與地面的距離,至少有四五米,他又是一陣眼暈,腿軟的幾乎站不住。

  「卡魯,我們一直都是住在樹上的。懸梯很穩,你慢慢走走看——」

  梅亞第N次勸說,幾乎口乾舌燥。再看看和樹熊有一比的高大獸人,實在是哭笑不得。

  鷹族自很久以前就在樹上搭建樹屋居住,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要把懸梯撤走,就可以免受一些大型猛獸的襲擊。

  「嗚嗚……我不敢。太高了……」

  江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閉著眼睛不肯睜開。他有恐高症啊,現在這種情況實在太考驗神經了。

  「聽聲音好像是卡魯,他這是在做什麼?」抱著樹的樣子,實在詭異。

  「怕高?這也太可笑了點兒!」他們可是鷹族,天空的寵兒。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看來只有——」

  眼見幾個獸人從遠處走來,開始指指點點,亞瑟抬起手,朝著他脖頸重重一擊。「埃文,找兩個人,把他抬回家去!」

  「亞瑟醫師——」眼見卡魯昏了過去,梅亞欲言又止。

  「至於以後會怎麼樣,要看他自己了。」

  銀色長髮隨風飄蕩,一向睿智的亞瑟醫師搖搖頭,他明白梅亞想要說什麼,卻也沒有辦法。

  幾個和卡魯交情不錯的獸人將昏迷的他送回家,目睹了一場鬧劇,他們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飛翔,是鷹族獸人引以為傲的能力,也是他們狩獵時不可或缺的助力。可是現在,卡魯連四五米的高度都害怕,又如何能夠在空中飛行?

  失去飛行能力的鷹族獸人,根本無法狩獵,這就意味著卡魯將失去食物來源——現實是殘酷的,部落裡的食物並不充足,不容許分配給沒有生存能力的獸人。

 

03只要一點點就好


  身下的床鋪有些硬,床褥發潮貼著身子有種黏黏的感覺,很是不舒服。江樵翻了個身,咕噥著:「奇怪,我不是前幾天才曬了褥子麼?」

  半晌,睡意消散,他驀然想起,這已經不是自己原來的床了冷情總裁調教小妻子。不太情願地睜開眼睛,就見窗外懸掛著一輪淡紫色的月亮,神秘的光輝靜靜鋪灑了整個房間,一時間讓人有些恍惚。

  「咕嚕嚕——」

  肚子叫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響亮,饑餓的感覺越發明顯。江樵歎口氣,開始打量他所在的屋子。

  牆上掛著幾張說不出是什麼動物的毛皮,一張床佔據了房裡大部分空間,窗邊靠著做工粗糙的木頭架子,還有一把勉強看出雛形的木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吃力地從床上下來,推開木門,江樵試圖尋找一些吃食。從醒來到現在,他還沒有吃過東西。

  「好厲害!」

  等他看到整個樹屋的佈局,不由驚歎,很難想像這樣一棟房子是建在樹上。在現代,他印象裡的樹屋,都是小小的一間。

  類似于現代的三室一廳佈局,一間是卡魯父母的臥室,還有一間兼做廚房和儲藏室。客廳裡擺放著超大木桌和幾把木椅,估計和卡魯房間裡那些,都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藝。

  在樹屋裡轉了一大圈,讓江樵失望的是,他並沒有找到食物。儲藏室裡只保存著一些動物的皮毛和骨頭,廚房裡有幾塊腐爛了的肉塊,至於他預期中的大米麵粉之類,則一點兒不見。

  「卡魯?」

  門外傳來梅亞的聲音,隨之一股肉香飄入江樵鼻間,讓本來就饑餓的他更覺得饑腸轆轆。

  「咕嚕嚕……咕嚕……」

  肚子叫的更加厲害,江樵羞窘地笑笑,臉上熱度慢慢升高。

  「就知道你肯定餓了,吃吧。」

  梅亞笑著將一個大盤子放到桌上,盤裡是一大塊烤的金黃焦酥的肉塊,再加上一碗熬的濃濃的肉湯。

  江樵也顧不得燙,直接用手抓了烤肉,狠狠咬上一口大力咀嚼。嗯,不知道是什麼動物,肉質異常細嫩,即使只撒了鹽,還是很鮮美,要是放了孜然就更好了……

  一大塊烤肉很快被消滅,滿足地喝著肉湯,江樵有些驚訝自己的食量,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能吃過,這可是他以前三頓的份量。

  「卡魯,你要不要——」

  注視著江樵喝完最後一口湯,梅亞眼中略過一絲黯然,試探地開口。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將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紅發獸人身上,江樵有些不安地開口,看梅亞的表情,接下來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你要不要試著獸化看看?」

  想起白天卡魯死抱著樹枝不放的樣子,梅亞就覺得這不是個好提議。

  「呃,我是真的忘記了。」江樵發誓,他一點也不想變成一隻鷹,想想飛那麼高他的胃裡就一陣翻滾。看著梅亞愈加暗淡的臉色,他小心翼翼地問:「不會獸化,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屋裡的空氣似乎一下子凝滯,半晌之後,梅亞猛地站起來,激動地大叫:「怎麼會沒有關係?如果你以後都不能獸化,怎麼狩獵?不參加狩獵就不會分配食物,難道你要等著餓死?」

  「不能狩獵,我還可以做別的……比如,採集果子和野菜什麼的……」江樵有些氣虛的辯解,在梅亞越來越不可思議的眼神下,最終沒了聲音[反重生]哥你重生回來幹嘛!。

  「我簡直不敢想像——卡魯,採集和種植都是雌性的工作。」梅亞深吸一口氣接著道:「更何況,我們部落土地十分貧瘠,根本不適合種植。」

  「那我,會怎麼樣?」

  江樵低下頭小聲詢問,一顆心已經沉到了穀底。穿越之前他學的是美工,到了這裡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場。

  「離開部落,或者餓死。雖然部落裡的雄性大多擅長狩獵,可自從我們和狼族戰爭後被迫遷移到這片領地,只能捕捉到很少一部分獵物。部落裡的食物並不富足,絕不容許白白分給一個什麼都不做的成年雄性……」

  梅亞說完,屋裡再度陷入死寂一樣的沉靜,兩個人都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啪——」一滴淚珠掉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江樵吃驚地抬頭,就看到梅亞一臉悲傷的表情,又一滴淚珠從眼角溢出。

  「你……」

  他有些無措,從來都是自己哭,如今換了立場,安慰對話一句也想不出來。

  「你會變成這樣,都是為了救我——」

  不是的,願意救你的那個獸人是卡魯,他已經不在了。而我,只是一個從異界漂泊來的靈魂。

  「有誰願意看著自己的族人被驅逐呢?」

  是啊,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我們都毫無辦法,根本無力改變這一切。

  這些話,江樵都只能在心裡說。

  梅亞擦乾眼淚,將碗盤收起來,腳步沉重地離開了。

  陌生的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沉了下去,屋裡一片黑暗,江樵蜷縮在地板上,拼命用胳膊環抱著自己,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活了二十五歲,他開始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在現代,他就不討人喜歡,因為性格還有性向的關係,所有人都把他當成異類,對他不是疏離就是鄙視。可是還有姐姐是真心疼愛自己,讓他覺得還沒有被這個世界遺棄。

  為什麼命運之神會帶他到這個地方呢?只是讓他比以前更倒楣?

  現在,連唯一會在乎他的人,也沒有了。

  其實,他的心願真的很卑微——

  只要有一個在乎自己的人就好了……

  哪怕只有一點點……

  即使平凡膽小愛哭,他還是想要得到一點點幸福。

 

 

04初遇伊恩

 

  高大的樹木一棵接著一棵,寬大的樹葉幾乎遮掩了所有陽光,整個森林裡幽暗潮濕,一陣又一陣可怕的動物叫聲襲擊著人的耳朵。正因為看不到,才更加讓人覺得可怕。

  江樵躲在灌木叢裡,嚇得瑟瑟發抖。他一點也不想來這種鬼地方,可是卻毫無辦法。在梅亞的眼神期盼下,好像他不去就犯了死罪。

  其實他也知道,梅亞是為了自己好,不儘早學會狩獵,他真的會餓死。已經三天了,他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會下意識地躲起來。或許是他的直覺比較准,竟然連一隻野獸也沒有遇到。

  光線越來越暗,眼看一天又要過去,想到能夠免於野獸之口,江樵不由松了一口氣。可是看看仍舊空空的兩手,再回想起這幾天「同伴」們鄙夷的神色,心情又沉重起來。

  這幾天江樵都有分配到食物,雖然份量很少,肉的部位也不好,好歹能填飽肚子。只是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那些獸人越來越隱忍的目光,讓他的危機感一點點加重——說不定再有兩天,就會被驅逐出部落。

  不過,人的潛力始終是無窮的,前幾天他還不敢從樹屋下來,往下看就頭暈。才不過三天,他已經能夠顫巍巍扶著懸梯爬上爬下,雖然姿勢不怎麼好看。

  那麼高的樹屋,無論他怎麼害怕——也不能不回家啊!

  江樵正想的出神,忽然聽到不遠處窸窸窣窣的響動,好像是有什麼大型動物過來了。汗毛一下子豎起來,他極力屏著呼吸,把身子更加縮到草叢裡,只希望那只野獸不要注意到自己。

  透過樹葉縫隙,他看到了一隻棕灰色的野狼,外形和狼狗差不多,眼角微微上挑,耳朵直豎著,一雙眼睛冒著幽幽綠光。從黯淡的毛色來看,這只狼已經有些年紀,行動也不是很靈敏。

  「唔——」

  江樵驚地差點叫出來,死死地捂著口鼻,眼珠兒不錯地盯著它,怎麼也沒有辦法移開。

  約莫有一分鐘,或者時間更長,江樵悄悄鬆開手,再這麼下去他只會憋死。

  「嗷!」

  老灰狼低低地叫了一聲,眼中綠光閃爍的更加厲害,一步一步徐緩地向江樵躲藏的樹叢走去。

  「不,不要吃我,我一點兒也不好吃——」

  知道自己這幾天的好運氣徹底用光了,江樵抖抖索索地從樹叢裡爬出來,順手在地上摸了一根不太粗的棍子橫在胸前。逃跑已經來不及,兩條腿怎麼也不可能快過四條腿。

  都說狼是有智慧的生物,江樵不知道它能不能聽得懂,只是目視那猩紅的舌頭向外探著,涎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尖利的牙齒似反射出銳利的光——或者下一刻,它就會撲上來,咬斷自己的脖子。

  「咕嘟——」

  吞咽口水的聲音分外明顯,不知道是這一人一狼哪一個發出的。江樵拿著木棍的手抖的更加厲害,汗珠兒順著臉頰流下,彙聚成小溪。

  就在這一人一狼對峙的時候,不遠處有兩個獸人正觀看著這一幕。見那個獸人可笑地拿著木棍,其中一個矮小的少年疑惑地低語:「奇怪,他為什麼不獸化?」

  那個獸人臉頰上有著明顯的獸紋,即使只是不擅長在森林裡作戰的鷹族,獸化之後要對付一隻孱弱的老狼也是綽綽有餘了。那只狼,明顯只是在苟延殘喘而已。

  「再不走,你阿姆要擔心了。」

  另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像是淬了冰渣子,讓人毫無來由一陣發寒。

  「再等一下吧,我還想再看看。」

  少年一點也不被同伴的冷漠影響,眼睛閃亮亮地盯著不遠處的鷹族獸人,難得有好戲看。

  被稱作伊恩的獸人默不作聲了,同樣盯著不遠處看去,活了這麼久,他還沒有遇到過這麼詭異的狀況。

  「啊!怎麼有這麼笨的人?」

  隨著少年的驚呼聲,江樵的胳膊上已經被狠狠地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滴滴答答地砸到地上。

  揮出的木棒集中了灰狼的脖頸,本應該是致命一擊,卻因為力道太小,反而被狼爪抓到了胳膊。

  「嗷——」

  灰狼沒有想到這個懦弱的傢伙居然有還擊的能力,有些焦躁地嚎叫一聲,再度撲了上去。

  「砰!」

  江樵吃力地揮動著木棒,再度打向灰狼腦袋,這一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累的他自己也向後退了一大步。

  「呼哧——呼哧——」

  灰狼本就餓了多天沒有吃東西,力氣早已經耗盡。

  至於江樵,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孔武有力,長這麼大卻連只雞都沒有殺過。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一人一狼的對峙仍舊沒有結束。現在就看誰有耐心,能夠撐到最後。

  「吉爾,走吧!」

  這場讓人打瞌睡的「戰鬥」,讓高大獸人最後一點耐心被磨去。至於那個笨蛋是生是死,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這片森林離他們所在部落有很大一段距離,儘管他足夠強大,帶著一個雌性還是有一定的危險,誰知道在森林裡會發生什麼事。

  「伊恩,你去幫幫他好不好?」

  矮個子少年眼中閃過一抹同情,扯扯一旁粗壯的胳膊懇求道。嘻嘻,他還沒有見過這麼笨的獸人,不過也很有趣,就這麼死了,有點可惜……

  兩人說話間,灰狼再次動了,而江樵的木棒也再次掄了出去。

  誰料到,那只狡猾的動物只是虛晃一槍,剛剛根本只是假裝。趁著棍子落下的刹那,它迅速地朝著江樵脖子撲去。

  「……」

  耳邊風聲響過,江樵死命閉上眼,迎接接下來的疼痛。只希望脖子被咬斷的時候,不會太痛。

  「嗷——嗚!」

  灰狼的叫聲忽然變了調子,帶著某種痛苦和恐懼,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過了許久,江樵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心一橫睜開眼睛——

  「喂,你還真是沒用啊!」

  少年帶著戲謔的清脆聲音撞擊著耳膜,那張燦爛的笑顏幾乎比陽光還要耀眼,眨眼的動作說不出的可愛。

  「……?」

  江樵有些疑惑,難道是這個少年救了自己?

  可是,他看起來矮矮小小,比自己還瘦弱,怎麼也不像啊!

  「吼——」

  一聲帶著不滿的低吼響起,江樵一個激靈,就見一隻雄壯的黑豹從樹叢鑽了出來,目光瞧向他透著的分明是鄙視?

 

 

05 收留

  江樵就這麼看著,一隻黑豹在面前快速地變化,成為一個讓人心生畏懼的男人。

  是的,畏懼,雖然這個男人有著堪比阿波羅的俊美五官,高挺的鼻子,微抿的薄唇,都是江樵的最愛,單是那雙深藍眼睛中的冷漠,卻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兩人只是對視了一眼,江樵只覺得渾身像是結了一層薄冰,幾乎無法動彈。

  「伊恩,你嚇到他了。」見到這熟悉的反應,吉爾習以為常地搖搖頭,轉而對江樵微笑道:「不用害怕,他平時就是這個樣子。」

  江樵松了一口氣,只要這不是針對他就好。剛剛那只灰狼現在已經斷了氣,身體上深深的血痕,讓他知道對面那個伊恩有多麼可怕。惹惱了他,說不定自己也會是同樣的下場。

  「喂,你剛剛怎麼不獸化?」

  吉爾問出一直好奇的問題,澄澈碧眼在江樵身上四處打量。

  「我不會。」

  這一次,江樵答的很乾脆,反正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更何況,這兩個人,也可以說是他的救命恩人。

  「……真奇怪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這片森林很危險,你實在不應該一個人來——」

  吉爾毫不客氣地吐槽,一個不會獸化的獸人,來這裡無疑是送死,從他剛才遇狼的情形就知道了。

  「我不是一個人來……我有同伴……」

  被那種看笨蛋的目光注視著,江樵為自己辯解,只是想到那些對他越來越不滿的獸人,說話聲量越來越小。他們,可以算是自己的同伴麼?

  「之前森林裡有鷹族獸人的氣味,現在已經消失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伊恩忽然開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江樵一下子白了臉,他懂伊恩話裡的意思——那些「同族」,倒是還是放棄了他,將他一個人丟在這可怕的森林裡自生自滅。

  「我們走吧。」

  雖然這個沒用的獸人此時的表情很可憐,但伊恩並不打算多管閒事,直覺這會是個大麻煩。一個不會狩獵的雄性獸人,只能拖累整個部落。

  「可是……留他一個人在這裡的結果……我們不能收留他麼?」

  碧眼中流露出一絲同情,吉爾也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也知道最好的選擇就是立刻跟著伊恩離開——可這麼有趣的人……明明看起來高大強壯,眼神卻惶恐的像一隻弱小的卡加兔。如果就這麼死掉,有點可惜!

  一開始江樵就明白這兩人中誰占主導地位,這時候只能可憐兮兮地看向這個名叫伊恩的冷漠獸人。哪怕是只有一點點活下去的希望,自己也不想放棄。

  「……」

  伊恩沉默地看著江樵,此刻這張黝黑的臉孔露出哀懇的表情,眼中充滿了掙扎和絕望,偏偏仍有那麼一絲渴望……那種強烈想要求生的情緒,毫無阻擋地傳達到他身上。

  「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得有用。不會拖累你們……」

  仿佛看到了些微希望,江樵更加努力地請求道。一雙手不自覺握成拳頭,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好。」

  這個字一出口,連伊恩自己都有些訝異,明知道不應該收留這傢伙,為什麼還是脫口答應了?

  或許,是因為這個獸人讓他想起了以前家裡那只魯魯獸。魯魯獸,是為了雌性獸人專門馴養的坐騎,平時也用來承載貨物。身體龐大,性子卻膽小又溫順,耐力很好,即使它的主人忘記餵食,也能隱忍好幾天。

  那只魯魯獸,幾乎從出生,就陪伴著伊恩。在伊恩家裡呆了二十多年,一直到虛弱的死去。

  面前還在發抖的獸人,詭異地,和那只魯魯獸很相似。就連一旁的吉爾,一個未成年的雌性,也比他來得更有自信。

  「太好了,沒想到你真的答應了。」

  吉爾高興地叫道,本來他是沒有抱什麼希望的,伊恩可是那種不肯輕易改變個性的人。

  至於江樵,還沒有從這巨大的驚喜中緩過神來,表情呆滯。

  不再理睬一旁興高采烈和目瞪口呆的兩個人,伊恩從不遠處拎著一個藥簍走過來,他可沒忘記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好漂亮……」

  大變「野獸」再一次在江樵面前上演,那烏黑油亮的皮毛似乎閃著光,讓他忍不住想上前摸摸,是不是如想像中柔滑。

  「傻愣著幹什麼?上來啊!」

  吉爾抱著藥簍爬上黑豹背部,對還在發呆的江樵招呼道。

  「我,真的可以麼……?」

  咽了下口水,江樵小心翼翼地注視著變成黑豹後更加威嚴的伊恩,徵求他的意見。

  黑豹沒有回答,只是丟過去一個更加冷漠的眼神,噴出重重的鼻息。

  事實上,伊恩現在很窩火,後悔自己怎麼就一時衝動答應了。除了未成年的雌性,他還沒有馱過任何人,現在卻要被一個成年雄性「騎」在身上。

  江樵笨拙地爬到黑豹身上,大腿肌膚觸到身下皮毛,果然如他所想那樣柔軟順滑。只是,這樣會不會掉下來?

  在他還在為自身安全擔心的時候,黑豹突然邁開了腳步,敏捷地在森林中穿梭,意外的安穩。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吉爾轉頭,望向身後稍微放鬆下來的獸人,他是忘了問,而伊恩,是根本不在乎。

  「江樵,我叫江樵。」

  耳邊是漸漸響起的風聲,黑豹的速度在離開森林後越來越快,江樵生怕兩人聽不到,加大聲量重複道。

  「樵,我們部落可是最強大的,你一定會喜歡的。」

  吉爾在風聲中興奮地大叫,已經能夠看到部落一部分高大的屋頂,回家的喜悅湧上心頭。

  「希望是這樣……」這裡,真的可以能為他安身的地方麼?

  不是家,只是安身立命的地方,別的他不敢奢求。

  江樵喃喃,他可沒有吉爾這樣樂觀。越是強大的部落,對力量越注重,他們的族人真的能接受這樣沒用的自己麼?

  如果再次被拋棄,他幾乎不敢想像。

  身上皮毛被揪痛,伊恩稍稍放慢了腳步,奇異地,他能明白江樵心中的不安。

 

06愛哭鬼


  走到離部落較近的地方,黑豹停了下來,讓吉爾和江樵從它身上下來。接手了不算太沉的藥簍,三人步行向部落走去。

  某種翠綠的樹藤密密地纏繞著,組成一面牢固的牆壁,上面一根根尖刺如同利劍般樹立著,只要有侵入者絕對會被刺穿。

  奇異的是,樹藤在伊恩他們靠近的時候,立刻向兩邊退去,露出三米寬的入口。

  遠遠地江樵就看到一座高塔,上面兩個獸人正遙遙地招手,像是一早就發現了他們。

  走的近了,就見一間間高大堅固的石屋錯落有致地分佈在高塔四周,有幾家正冒著炊煙,烤肉的香味在空氣中飄散開來,引得人食指大動。

  「嘿,吉爾,你們今天回來的有些晚啊!後面那個傢伙是誰?」

  洪亮的聲音從塔上傳來,透著幾分好奇,江樵保證就這嗓門他們整個部落的人都能聽到。這下倒好,就算他想「默默無聞」都不行。

  果然,隨著塔上獸人話落,有幾家立刻推開了窗子,幾個腦袋探出來,打量的目光立刻落在江樵身上。等看到他臉頰上明顯的獸紋,疑惑更深——

  「吉爾,這個傢伙好像是鷹族的吧?你們帶他來這裡做什麼?」

  「如果是個雌性的話,我們還能理解……」伊恩早已經成年,只可惜遲遲不肯定下另一半。

  「難道是他們族長派來的?之前鷹族被狼族欺負的很慘……」

  事實證明,無論在哪裡,喜歡看熱鬧和熱愛八卦的人都是無處不在的。作為被討論的當事人,江樵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這些傢伙的聲音實在太大了。

  「等下再說,我們要帶他去見族長。」

  吉爾沖著大家擺擺手,露出神秘的笑容,故意賣關子道。

  江樵發現,從頭到尾伊恩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拎著藥簍走在兩人旁邊。即使見到這些族人,臉上仍舊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像是顧慮到吉爾身邊的伊恩,幾個腦袋悄悄縮了回去。然而看向他的眼神,卻並不是畏懼,而是一種崇敬。

  「嘻嘻,你別看大家都很害怕伊恩的樣子,其實他在部落裡最受歡迎了。好多雌性都想找他當配偶,可惜都被拒絕了……」

  注意到江樵偷偷打量伊恩的視線,吉爾笑眯眯地道,

  「你們今天去森林,是為了采藥麼?」

  視線落在藥簍上,江樵沒話找話,不過也沒指望某人會回答。

  「是啊,我正跟著部落裡的醫師學習,偶爾要到外面采藥。忘記告訴你,伊恩的阿姆就是部落裡的醫師。」

  也因為此,吉爾常常到伊恩家裡,雖然一開始跟大家一樣害怕那張冰塊臉,不過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說話間,三人停在某座石屋前,伊恩放下藥簍,走上前敲門。

  江樵以為,族長怎麼說也該是那種長著白鬍子看上去很慈祥的老人,可眼前這個獸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身材高大,燦爛的金髮,五官輪廓很深,有點像個歐洲帥哥。

  「被驅逐的獸人?不會獸化?」

  冷厲的眼神向江樵掃過去,很顯然,這位帥哥族長說話一點也不客氣,一針見血,處處踩在人的痛處。

  「是的……」

  江樵縮了縮身子,下意識向一旁的伊恩靠過去尋找安全感,雖然這個獸人至始至終都對他冷眼以對。

  「族長,伊恩打算把他留在部落裡。」

  見伊恩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好像事不關已的樣子,吉爾忍不住插嘴道。

  「你真的打算留下他?即使我不反對,大家也不會同意的。」

  族長卡爾皺眉看向一旁沉默的伊恩,他應該清楚,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

  聽到這句問話,江樵眼巴巴地看著可以瞬間決定自己命運的獸人,半握的拳頭汗濕一片,幾乎要站不住。

  「我會把屬於我的那份食物分給他。」

  伊恩說完,再度緊抿著唇,言下之意就是,江樵由他負責,不會額外分走大家的食物。

  「好吧,既然你執意這麼做,我會通知族人。」

  面對族裡最優秀的年輕獸人,卡爾歎口氣妥協道,對於伊恩的脾氣他很清楚,一旦做了決定就很難更改。

  「樵——」

  吉爾正想恭喜江樵,卻見他身體一軟,緩緩向下倒去,不由驚叫出聲。

  江樵本以為自己會摔到地上,卻不料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那帶著厚繭的粗糙掌心意外的溫暖,讓他的心跳止不住加快兩拍。

  「我沒事……」只是剛剛太緊張了,乍一聽可以留下來身體放鬆的結果。

  目睹這一切,卡爾只能搖頭,這麼沒用的獸人,甚至不如一個雌性……真不明白伊恩是怎麼想的。

  在卡爾不滿的目光裡,江樵幾乎同手同腳地和伊恩他們走出門去。

  「哎呀,已經這麼晚了,我要趕快回去了。伊恩,好好照顧樵啊!」

  天已經全部黑了下來,吉爾驚呼一聲,急急忙忙往家趕,還不忘交代著。

  吉爾的腳步逐漸遠去,江樵在伊恩身後小心保持兩步的距離,默默地向前走。

  幾家石屋透出橘黃色的光,融融地帶著暖意,不時飄出孩子的笑聲——這樣寧靜的氛圍,已經多久沒有感受到了?

  又走了幾步,伊恩遲疑地停下來,轉身看向那個沒用的傢伙。

  他剛剛,好像聽到細微的抽泣聲?好像越來越大聲了。

  江樵只顧低著頭,沒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經停了下來,一下子撞在一堵寬厚的肉牆上。

  吃痛地抬頭,正好和一雙深藍眼睛對上,裡面充滿了濃濃的不解。

  「你在哭?為什麼?」

  獸人的視力非常好,哪怕是在夜間也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伊恩看到了一張哭的很難看的醜臉,滿臉的淚水,眼睛和鼻子都哭得通紅,髒兮兮像是揉皺了的抹布。

  「嗚嗚——嗚——沒有人肯要我……只有你……」

  那仍舊冷漠的聲線,卻意外地觸動了江樵內心某根脆弱的弦,他禁不住哭的更大聲,一直哭到打嗝仍停不下來。

  「……」

  看著那張越來越醜的大臉,伊恩無語,他當初怎麼就腦袋發昏答應了?

  這麼個沒用又愛哭的傢伙?實在是太丟臉了!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大家喜不喜歡總要有個話啊,不然沐沐都沒動力了。

 

 

07冰山一角

 


  石頭砌成的房子高大又堅固,如果說七個小矮人那裡是什麼都小了幾號,這裡的家什用具就是加大版。就連用來喝水的杯子,都跟大碗差不多。

  江樵環視一周,發現地方雖然大,東西卻不是很多,簡單的木頭桌椅,牆上掛著猙獰的野獸頭骨做成的粗獷飾品,整個風格沒有一絲柔和的地方,一看就是適合「單身漢」居住的地方。

  遲疑了一下,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不和家人住在一起麼?」他父母應該還在啊,吉爾明明說,他正跟著伊恩的母親學習……難道又是家庭不和?

  深藍眼睛裡流露出些許困惑,這下換伊恩不解——不管是哪個部落,雄性獸人成年之後,就不會再和家人住在一起。當然了,新的家庭會很快組成。這傢伙,怎麼連這種常識也沒有?

  江樵注視著那張冷漠的臉,試圖看出一些表情,可惜失敗了。他雙手不自然地揪著短到可憐的獸皮裙,局促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心裡不由懊惱,早知道就不問了。

  「我從成年開始就一個人住。」

  見他渾身不自在的樣子,伊恩還是開口解釋,即使臉上仍舊一片冷漠。

  「咕嚕嚕……」

  腹鳴聲很大,一下子打破了剛才兩人間沉寂的氣氛,但對江樵來說一點幫助也沒有,只會另他更加尷尬。捂著肚子企圖停止發出這種丟臉的聲音,只是從早上就沒有吃過東西的胃卻不斷抗議。

  「去生火。」

  丟下簡短的三個字,伊恩扭頭向儲藏室走去,昨天還剩下半隻駝鹿,應該夠他們兩個吃的。

  「……」

  江樵進了廚房,入目就是一個超大烤架,牆邊整齊堆著劈好的木柴。抱了一堆柴到烤架下面,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在現在做飯都是用電磁爐液化氣,就算小時候在奶奶家燒火,至少還有火柴,不知道這裡要怎麼弄?

  再看整間廚房,似乎除了這個烤架經常派上用場,鍋子根本沒怎麼用。該不會,他的「房東」每天都是吃烤肉吧?

  一滴冷汗不由從額際滴落,烤肉雖然好吃,可也不能天天吃不是,難道這樣不會引起營養不良或者便秘麼?

  正胡思亂想神飛天外之際,就見伊恩扛著收拾好的獵物走了進來。急急忙忙站起來解釋:「這個,我不是偷懶,只是不知道怎麼做……」

  深藍眸子裡似乎結了一層薄冰,一下子讓江樵從頭涼到腳。

  「我之前受了重傷,昏睡了一個多月,醒來就什麼都忘記了。」

  再度搬出這個蹩腳的藉口,江樵深怕他不信,又急急忙忙補充道:「就是忘了怎麼獸化,才會被他們拋棄……」

  兩塊黑色石頭輕輕碰撞,藍色火苗蹭地竄了出來,木柴本就乾燥,一點就著,劈裡啪啦燒的歡快。

  江樵看的目瞪口呆,這就是傳說中的打火石麼?這麼古老的東西,沒想到這個世界居然有在用。

  「下次你來生火。」

  淡漠嗓音中沒有任何不滿,顯然是相信了江樵之前的話。不過,就算伊恩打算把人留下來,也沒有讓他吃白飯的打算。他也沒有什麼過高的指望,只要江樵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

  「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得有用。」

  江樵乖乖點頭,信誓旦旦地保證,事實上他也不敢反對。

  半隻野獸被輕車熟路地架在烤架上,在熟練地翻動下滋滋作響,不時有油脂滴落到地上,很快的整塊肉就呈現出完美的金黃顏色。

  伊恩又拿出一小瓶調料撒上去,香氣更加濃烈,惹得江樵直流口水。

  一大塊肉遞到江樵手上,聞著那誘人的香氣,他幾乎要感動的哭出來。埋頭狼吞虎嚥地吃完,意猶未盡地舔舔唇,他忍痛道:「我吃飽了。」

  說完,也不等伊恩反應,立刻沖了出去。

  他說過,自己很好養的,若是伊恩因為自己的飯量而後悔,那就得不償失了。

  「……」

  伊恩咀嚼著口中烤肉,眼神落在烤架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家裡只有一張床,好在足夠大,他們兩個睡也完全不成問題。就算是翻身,也碰不到對方。

  或許是因為初來太過緊張,江樵一直睡不著,睜眼看著窗外紫色的月亮——和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似乎有了些許不同,雖然一樣的神秘高貴,卻少了清冷,多了一絲令人安心的柔和。

  屋裡有了另一個人的呼吸,不再安靜的可怕,回想之前那種仿佛被整個世界遺棄的心情,不自覺將身體蜷縮在一起。

  「咕嚕嚕……」
半夜,熟悉到令人痛恨的聲音再度響起,江樵立刻僵直了身體,只盼身邊的獸人沒有聽到。

  想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他眼睜睜看著伊恩從床上坐起來,沉默地下床向外走去。

  外間不時傳來響動,江樵死死閉著眼睛不敢去看,徒勞地躺在床上猜測著,不知道伊恩到底在做什麼。

  心裡的不安一點一點加重,會不會,就此被趕出去?

  腳步聲傳來,感覺到伊恩已經站在他面前,江樵仍舊不敢睜開眼睛,自欺欺人地逃避現實。

  「吃吧。」

  右手被拉起,燙熱的烤肉散發著特有的香味,熱度卻直接傳到江樵心裡。

  才咬了一口,淚水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滑入嘴角舌尖嘗到鹹澀的味道。

  「我既然答應讓你留下,就不會反悔。」

  見那淚水有越流越凶的趨勢,伊恩一張冰臉有稍許龜裂開來,不得已「安慰」道。

  「嗝兒——」

  江樵哭到打嗝兒,想要停下來卻怎麼也止不住。嗚嗚,他就是動不動就哭,連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

  只是沒有想到,伊恩竟然明白他的想法——因為怕被趕走……種種的不安……

  迷迷糊糊睡著之前,腦海裡只浮現出一個念頭——身邊這個獸人,並沒有看起來那樣冷漠,從他肯收留自己,就可以看得出來。

  而伊恩之所以在部落裡這麼受歡迎,也是因為大家非常瞭解他的緣故。

  作者有話要說:哎,大家有在看麼?木有信心啊,某沐需要鼓勵。

 


08慶倖遇到你

 

  或許是比較安心的緣故,江樵這一覺睡得非常沉,等醒來才發現天已經大亮,而床上也只剩下他一個人。

  匆匆忙忙起來,就發現屋裡靜悄悄一片,沒有半個人影。

  正不知該怎麼辦,就見吉爾笑眯眯地站在門口,手裡還提著一個籃子。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圓滾滾椰子大小的東西,應該是某種水果。

  「伊恩的阿姆讓我送來的,他平時一個人總是吃烤肉,家裡應該沒有什麼存糧。」說完將籃裡的東西放到桌子上,轉身又向外走。

  看他行事匆匆,江樵也不好叫住他問什麼。

  幾張金黃的餅子散發著淡淡的奶香,一碗熬的濃稠的肉羹,雖然只是簡單的兩樣卻分量十足。

  餅意外的香軟可口,吃肉羹吃到滿嘴流油,江樵已經心滿意足。

  伊恩的父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兒子領著一個外族獸人回來,他們竟然到現在都沒有露面,還送食物過來?

  隨手將碗盤拿到廚房清洗,目光掃到一旁的桌案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忍不住擦洗乾淨。再看看那些鍋勺,只有少數幾個常用的還算乾淨,又順便把這些給清洗了。

  然後是儲藏室,雖然只有幾塊風乾的肉塊,但是大大小小的獸皮卻很多。還有一些不知道有什麼作用的獸骨,隨便地堆在一起。

  江樵皺眉,自發地將那些獸皮按照大小花色歸類,那些骨頭也都被一一洗淨晾乾收到籃子裡。

  今天天氣實在不錯,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江樵考慮著是不是將床上的獸皮褥子拿出來曬一曬。正思索間,耳朵突然動了動,清晰的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自從穿到這幅身體裡,他就發現力氣比以往大了很多,聽力也提高了好幾倍,也算是他成為獸人之後的一點「福利」。

  果然,不到一分鐘,一大群男人就出現在面前,嗯,照他們這裡講應該說是雌性,女人一樣的神奇存在,可以生孩子。

  「喂,你這個連獸化都不會的傢伙,肯定是被你們部落給趕出來的吧!」

  江樵看著這個長得還算不錯的「雌性」,覺得有些可惜——那種傲慢又不屑的語氣,讓他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大家都知道,伊恩只是看起來冷漠——」所以才會收留你這樣一個沒用的傢伙。

  江樵發誓他從來沒有看過長得這樣精緻的男子,就像最頂級製作的瓷娃娃,比那個亞瑟還要好看幾百倍,說起話來就像是夜鶯在唱歌。事實上,他也不知道夜鶯什麼樣子,只是不知道從哪本童話書裡看過,說夜鶯唱起歌來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

  面對這兩個人,江樵只能沉默以對,他們說的都是事實,沒有什麼可反駁的。再說,他也不知道這種場合要說什麼。

  「你是什麼態度,竟然敢無視喬,他可是我們這裡最受歡迎的雌性!」

  之前搶先發話的雌性憤憤,似乎很是為好友不平。

  至於其他幾個雌性,只是在旁邊看著,不時咬著耳朵竊竊私語。獸族崇尚強者至上,對於這個沒用的外族獸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感。

  「我不是——」

  江樵不想被人誤會,正費力想要解釋,冷不防被丟過來的圓滾滾果實砸個正著。

  不料那果實頂端是開了口的,白色汁水順著江樵臉頰流淌下來。雖然他現在皮糙肉厚,被砸這麼一下不怎麼痛,可心情實在不怎麼好。

  「傑傑——」喬瞪了好友一眼,似對他的行為很不贊同。轉而對一身狼狽的江樵歉意一笑,「傑傑性子急了一點,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對著這麼一張好看的臉孔,想發火都難,更何況人家已經開口道歉。

  「喬,你就是心太好——」

  傑不滿地抗議,卻也沒有再說什麼,顯然對喬很是信服。

  「不愧是喬,溫柔又漂亮啊!」

  「是啊是啊,他和伊恩可是大家看好的一對,也只有喬才配得上伊恩……」

  在一片讚揚聲中,那白皙的臉上透出一抹暈紅,就聽喬接著說道「不過,你還是學著生存的好,伊恩也不可能收留你一輩子。」

  淡淡的話語穿透江樵耳膜,讓他的心臟狠狠縮了一下,也不能說喬說的不對,可他的心裡還是不怎麼舒服。伊恩當然不會收留他一輩子,比如在他找到另一半共建家庭的時候。而這個人,聽大家的話意,還很有可能是面前這個人……

  「我和伊恩從小一起長大,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也可以來找我……」

  留下這麼一句話,美人再次被一群人簇擁著離開。

  等伊恩狩獵回來,就發現院子裡攤著這些年他獵來的獸皮。推開門,屋裡明顯變得不一樣了,幾乎可以說是煥然一新。屋裡每一件東西都幾乎都閃閃發亮,顯然被精心擦試過。

  只是再看看無精打采縮在椅子上的江樵,活像是快要被主人拋棄的小動物——「難道,昨晚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麼?」

  冷漠的嗓音中明顯帶著不悅,江樵蔫蔫兒地抬頭,一時無法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既然答應讓你留下來,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主意。」除非,是你自己要離開……

  「你知道……?」

  這下江樵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奇怪他怎麼知道有人來過。

  「屋裡有其他人的氣味——」

  伊恩對這個完全失去生活常識的傢伙解釋,一進門他就發現了,以他對族人的瞭解,絕對不會對江樵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

  「嗯。」

  江樵低低應了一聲,心裡好受了一些,但卻並沒有完全化解。

  他也想要做個有用的人,想被別人需要,他已經盡力想要幫上伊恩的忙……

  「自從和阿姆他們分開住,家裡很久沒有這麼乾淨了。」

  拋下這麼句話,伊恩轉身出去收拾今天帶回來的獵物。

  江樵茫然地眨眨眼,半晌才反應過來,有些感動,還有些不確定——他這是在鼓勵自己吧?

  晚飯照舊是烤肉,默默地啃完,江樵試探地道:

  「你阿姆做的金黃色餅子,哪裡可以弄到那種材料?」肉雖然好吃,可也不是這種吃法。

  伊恩想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道:「你喜歡餑餑餅?」那種摻了魯魯特奶的餅子,一般只有雌性才會喜歡。

  「嗯,很好吃。」

  江樵急忙點頭,也顧不得對方一臉奇特的表情。

  「魯魯特奶的話……我可以到森林捉一隻,餑餑面我們部落沒有,要到市場去換。」

  「如果太麻煩就算了……」江樵有些失望,本來以為是很普通的材料。

  發現那晶晶亮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伊恩脫口而出——「後天我可以去市場換一些回來……」

  「我能和你一起去麼?」

  江樵感興趣地問道,他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市場」是什麼樣子。

  家裡添了一個人,需要添置的東西不少,一個人帶回來不太容,伊恩也就答應了。

  躺在吸飽了陽光味道的褥子上,黑暗裡,江樵睜著眼睛——

  「伊恩……」你會娶那個喬麼?他確實很好看。

  「……」

  沒有回應,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我很慶倖能遇到你。」

  到底,江樵還是沒敢問出來。伊恩已經再三保證過了,再糾纏這個問題沒有什麼意義。

  不過,他要是能晚一點娶那個喬就好了……

 


09有錢人什麼的

 


  江樵沒有想到,伊恩口中的交易市場竟然這麼大,聚集了各個部落的獸人,雖然看不出獸化之後的形態,但臉頰上的獸紋卻有著很大的區別。至於雌性,則長得差不多,在他眼裡和地球上的男人沒什麼兩樣。

  在這裡男人和「男人」牽手逛街,倒成了很普遍的現象,只是一般都是獸人和雌性的組合,雄性和雄性一起的並不多見。

  「東市主要賣日常用品,西市有各種衣服和飾品,南市主要是經營武器和很多珍齊物品,你要的餑餑面和許多食材在北市。」

  會這樣詳細介紹的自然不是伊恩,昨天吉爾聽他們說要來市場,正好他也有些東西要交易,就一起來了。

  江樵點頭應著,心裡卻很有些懷疑,吉爾做出來的那些不是烏漆漆就是綠油油的藥水,真的有人要麼?

  又走了一段路,就見吉爾在一間石屋前停了下來,裡面屋裡牆壁上掛滿了系著繩子的木牌,一個金髮獸人看了他一眼,拿下一個牌子遞過去。

  吉爾接過木牌,遞給他一個紅色珠子,大概比地球上的玻璃彈子小一半。

  「這是什麼?」

  江樵盯著圓圓的珠子,好奇地問道,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材料做成的。

  「這個用來買東西……」

  吉爾有些無語,樵以前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難道他從來不買東西的麼?

  江樵恍然大悟,這種紅色珠子就相當於錢,只是新的問題又來了,他們出發的時候,就見伊恩只是拾了小半籃骨頭,他還以為要用這些換物品……

  「我先把藥水賣了,等完了去北市找你們。」

  吉爾說著隨便找了個攤位,把木牌掛上,就開始擺東西。

  「不是要去北市麼?」

  南市和北市相對,江樵老遠就看到那些攤位擺放著各種吃食。只是,伊恩所走的方向,並不是朝向那裡。

  「這之前我們要去換一些晶石,剛才吉爾拿的是價值最小的紅晶,除此之外還有綠晶和紫晶,100紅晶=1綠晶,10綠晶=1紫晶。」

  伊恩難得一次說這麼多,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從遇到江樵,他的話比以前多了幾倍。

  江樵一邊受教地點頭,一邊盤算著那些骨頭能換多少晶石。早知道就應該多拿一些,反正家裡還有很多。

  說起來,伊恩家裡好像並不富裕,單看他屋裡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陳設就知道了。現在還要再養一個吃閒飯的,連江樵自己都不好意思。

  再看連身為雌性的吉爾都能賺錢,自己絕對不要成為伊恩的累贅,只是要如何賺錢呢?

  就在他還在絞盡腦汁的時候,發現走在前面的伊恩突然停下了腳步。

  這是江樵穿越之後所見過的最大一棟石屋,也是裝飾最華麗的建築,最外層的牆壁,材料居然是紅晶。紅色牆壁在太陽照耀下熠熠生光,大老遠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樵本以為獸人世界很落後,從那原始的打火石就可知一二,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他們還是很進步的。

  屋裡擺放著三個櫃檯,後面是一排排的箱子,裡面裝著價值不等的晶石。

  一小堆骨頭嘩地倒在了櫃檯上,不知道是不是江樵的錯覺,那個站在櫃檯前招待他們的獸人眼睛亮了一下。

  「嗯,我看看……裡面有不少好東西,龍豬的骨頭,這些傢伙脾氣暴烈,又喜歡群居,牙齒異常鋒利,皮也相當厚……」

  「啊哈,還有獅虎的骨頭,好東西啊!」

  將那一堆骨頭扒拉一遍,那獸人沉吟了一下:「這些一共值一個紫晶,五個綠晶,五十個紅晶。」

  江樵在一邊看著直罵奸商,既然說是好東西,到最後才給一個紫晶。

  看剛才吉爾一個紅晶才換了一塊小木牌,就知道這些「錢」沒有多少。

  接過裝著晶石的袋子,伊恩看起來沒有一點不滿,率先走了出去。

  一直等買餑餑面的時候,江樵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那麼一大袋子,居然只花了八個紅晶。

  想想伊恩家裡還有那麼多骨頭,江樵忍不住又是一陣激動,原來伊恩根本是個有錢人啊!。

  「原來我還以為你家很窮……」既然有這麼多錢,為什麼不過得舒適一點?

  「房子能住,東西夠用就好。」

  明白江樵話裡的意思,伊恩簡單解釋,他對生活品質沒有什麼要求,其實大多雄性在成家以前都是如此。

  而且,並不是所有獸人都能捕獵兇猛的動物,就像鷹族部落——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解決溫飽問題。事實上,伊恩從成年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兌換過,那些骨頭一直積攢著才有那麼多。

  江樵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看過去,對那些樣式獨特聞起來就很香的小吃食很感興趣,只可惜他沒有錢。

  等走到一個水果攤前,江樵激動了,他最喜歡吃的鳳梨啊,這完全就是巨無霸版,最小的都有籃球那麼大。看那綠綠的葉子,金燦燦的外皮——

  「我們要一個。」

  身後傳來的聲音江樵日漸熟悉,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頭,對上的仍舊是一張面無表情的冰塊臉。不過不得不說,就算是冰塊,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冰塊。

  興高采烈地抱著巨無霸「鳳梨」,江樵笑的合不攏嘴,恨不得立刻回到家裡。

  「……」

  伊恩默默地注視著江樵的一舉一動——之前他盯著婆娑果一臉的忍耐,似乎不這麼做就會直接搶過去。等抱在懷裡,滿足的樣子像是得到了全世界——那不過是只值一個紅晶的果子而已。

  那張粗獷的大臉,只能說不難看,表情卻如此豐富。

  吉爾剛走到北市,就見伊恩和江樵買了一堆東西正準備出來,而樵抱著一個婆娑果笑的像個傻瓜。

  「你那些藥水,這麼快就賣完了?」

  看到吉爾,江樵吃驚地問,本來他還以為會賣不出去。

  「那是當然,我做的藥水大家可是搶著要。今天還不錯,賣了3綠晶15紅晶。」

  吉爾得意洋洋地道,說著還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吉爾還有半年就可以成為醫師,他配的藥水在所有的部落中也是數

  一數二的。」

  見江樵不信,伊恩幫著解釋道,吉爾在這方面確實很有天分。

  「你右手拿的什麼?」

  從剛才吉爾右手上就拎著一個小包袱,從他輕鬆的樣子來看應該很輕。

  「這個啊,桔下個月要成年了,我買了件袍子送給他。」

  說著將包袱解開,拿出袍子給兩人看。

  那是一件很長的袍子,用整塊的皮毛做成。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毛皮,雪白發亮,摸起來又軟又滑。

  只是看那做工,江樵不自覺皺眉,針腳還算密實,不過也僅此而已,實在糟蹋了一塊好料子。

  「怎麼了?哪裡有問題?」

  看到江樵的反應,吉爾急忙問道,難道是衣服有什麼問題?

  「就是,做工不太好……」江樵老實地道。

  「克爾可是這裡手藝最好的雌性——」

  吉爾不可思議地嚷道,要知道光是加工費他就付了30個紅晶。

  「我能做的比他更好。」

  江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從小就對做衣服有興趣,只是不敢讓人知道。一個壯實的大男人偏偏喜歡這麼娘的東西,只會增添笑料。

  「騙人的吧……」

  吉爾左看又看,怎麼也不覺得那粗大的手指能拿針。

  「不信我可以給你做一件。」

  見伊恩也是一副懷疑的表情,江樵衝動地道。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想被伊恩看扁。之前也是被伊恩看著,他才不知不覺將自己的愛好說了出來,直覺伊恩不會像別人那樣嘲笑他。

  「哈,你要給伊恩做袍子?」

  哪知道吉爾聽了居然大笑起來,直笑得彎腰喘氣。而一直沉默的伊恩,臉上也露出古怪的神情。

  看到兩人的反應,江樵有些惱羞成怒,臉紅脖子粗地低吼:「你們不相信?我就做一件給你們看看!」

  「哈哈哈……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吉爾揉揉肚子繼續道,「袍子是在和配偶舉行儀式的時候穿的,必須由他的雌性親自來做。」

  「那,我也可以給伊恩做別的……你等著看好了。」

  原來還有這個原因,鬧了個大紅臉!不過,江樵還是沒有放棄給伊恩做衣服的打算……

  「嗯,如果做的好,也幫我做一件。」

  見江樵仍在較真兒,吉爾敷衍地道。

  至於做袍子麼,三個人都只當是玩笑話。

 

 

 

10肉夾饃後遺症

 


  從市場回來,已經到了晚飯時候,剛買了餑餑面,江樵決定大顯身手,索性讓吉爾留下來吃飯。

  「那個,我還是回家吃吧……」

  說到底,還是對江樵的廚藝不太有信心。老實說,雄性獸人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烤肉。

  「……」

  江樵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只是那眼神怎麼看怎麼讓人有負罪感。

  吉爾不確定地看向旁邊的伊恩,希望從他那裡得到一些有用的資訊。

  伊恩收到求救訊號,裝作沒有看到,將頭轉到一邊去。其實對於江樵的廚藝他也完全不具信心,只是看這傢伙這樣急於得到一點肯定——

  「好吧!」

  吉爾吞了下口水,有些艱難地答道。只希望,吃完這一頓他還能活著走出去。

  江樵找了個大盆子,將餑餑面加了水,攪成麵團,然後等著發酵。

  想了想,又割下來一塊肥肉,煉了半碗動物油,雖然他更想用植物油,現在也只能將就。

  「這是做什麼用的?」

  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吉爾一直在旁邊「監督」,看到這種前所未見的東西,不由好奇。

  「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江樵故作神秘,事實上是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等看到江樵將餑餑面攤成一個個面餅,吉爾總算松了一口氣,原來是要做餑餑餅。不過,在放下心的同時又有些不以為然,虧他還抱了那麼一些期待,以為江樵真能做出什麼好吃的——咦?為什麼要把那種奇怪的膏狀體(動物油容易凝固)抹到面餅上?

  一張張面餅被貼到石鍋內測,漸漸變得金黃並散發出誘人的香氣,神奇的是,只輕輕一拍就一個個掉了下來。

  「嘗嘗看……」

  江樵隨手遞過去一個餑餑餅,將剩下的裝到竹筐裡。

  「呼呼……好燙……」吉爾接過餅子咬了一口,立刻燙的叫了起來,「不過,怎麼可以這麼焦脆?」

  他以前吃到的餑餑餅都是又軟又香,雖然好吃卻沒有這樣獨特的口感。還有這種做法,他也從來沒有見過。

  「嗯,我知道了,是因為抹了剛才那種奇怪的東西!」

  吉爾腦子轉的很快,一下子想到了最主要的原因,暗下決定自己也要回家試試。

  看到吉爾這種反應,江樵信心滿滿地拿了一個給等在外面的伊恩。

  「嗯……不錯……」

  面對江樵期待的表情,伊恩稍微遲疑了一下道。

  「是麼?」

  歡喜的心情一下子不見,江樵不傻,那樣的表情,怎麼也稱不上喜歡吧!

  而伊恩接下來的行為,更加深深地打擊到了江樵。

  巨大的烤架下火光熊熊,明滅的光影投射在牆上,江樵沮喪地蹲在牆角「種蘑菇」。

  「不喜歡……他不喜歡……」

  可是,再看看一旁吃個不停的吉爾,這已經是他吃的第四個了吧!同樣是獸人,為什麼伊恩會不喜歡呢?

  「樵,你不用這樣啦,其實雄性都不太喜歡吃麵食還有水果之類的,他們最喜歡的還是肉。」

  或許是雄性還保留著獸化這一形態,骨子裡還流露著野獸的血,才會野性不改。而雌性獸人因為徹底脫離了野獸的形態,反而更趨向於地球人。

  「你為什麼不早說?」

  江樵一臉怨念,即使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還是很鬱悶。

  「……」

  吉爾無語,如果你早知道就不做了?那我不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餅子了?再說,你是邀請我作客的吧,為什麼那麼在乎伊恩喜不喜歡?

  眼看那邊肉已經烤好了,江樵還是不甘心,連他自己也不懂,為什麼非要得到伊恩的認同。

  「啊,有了,或許可以這樣!」

  想到以前某種烤肉的吃法,江樵頓時有了主意,興沖沖地掂起案板上的獸骨刀,二話不說跑到伊恩面前。

  「喂,你不至於吧!」

  難道就因為伊恩不喜歡樵做的餅子,他就要「拼命

  」?

  還有啊,這種廚房裡使用的獸骨刀,對伊恩來說根本沒有用。

  只見江樵在兩人狐咦的目光下,舉起獸骨刀——

  刷刷刷刷……

  連揮舞幾十下,烤架上只剩下骨頭,肉全都被江樵片到了盆子裡。

  「厲害!」

  吉爾看的傻了眼,忍不住稱讚,沒想到樵還有這一手。

  「嘿嘿!」

  江樵也有些小得意,這種「飛刀絕技」,還要感謝他那酷愛看電影的暴力姐姐,自從看了《新龍門客棧》,特別崇拜裡面那個小夥計,硬逼著江樵學。

  也虧江樵在廚藝上確實有天分,才勉強達到老姐的要求,雖然比那位「神人」要差的遠。

  利索地將肉片夾到餅子裡,江樵再一次滿含期待地遞給伊恩。

  伊恩咬第一口的時候就睜大了眼睛,不怎麼好吃的餅子,配上平時吃慣了的烤肉,組合在一起竟然產生了新的口感。一口氣將整個餅子吃完,仍然意猶未盡。

  「好吃。」

  只說了兩個字,伊恩立刻效仿江樵去夾第二個,一時間吃的滿嘴流油。

  吉爾見了也有樣學樣,吃的不亦樂乎,連頭也不抬。

  「好吃吧!」

  江樵小小得意了一下,看著伊恩不算優雅的吃相滿足地道。這片肉也是有學問的,要肥瘦相間,骨肉相連,一般人很難做到。

  「沒想到樵還有這樣的手藝……」

  吉爾摸著吃到發撐的肚皮從伊恩家出來,盤算著以後要常來蹭飯。

  晚飯後,江樵洗好婆娑果,習慣性地切成塊,「賢慧」地端到伊恩面前。

  即使再怎麼吃肉,還是要營養均衡,這是江樵一向秉持的營養之道。

  「……

  一隻大手伸到盤子裡,隨便拿了一塊塞進嘴裡,面無表情地咀嚼幾下嚥下去,又伸手拿第二塊。

  「不酸麼……?」

  江樵見他這種/吃法,忍不住問道,鳳梨雖然好吃,可一般人開始都吃不慣這種口味。先是濃濃的酸,之後才是淡淡的甜。

  「什麼?」

  伊恩聽到他的話先是露出不解的神色,之後才反應過來立刻酸的皺眉頭。

  「呵呵,你剛剛在想什麼?」

  難得看到伊恩也會有「犯迷糊」的時候,江樵好奇地問道。很明顯,剛才伊恩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兒,不知道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

  「你刀子用的不錯——」

  思索了一下,伊恩緩緩說道。想起江樵之前那熟練的「刀法」,深藍的眼睛裡有什麼在流動。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熟練……」江樵心裡咯噔一下,有些忐忑地道。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有些忘形了,之前他可是說自己什麼都忘記了。

  「……」

  伊恩又捏了一塊水果放到口中,顯然根本沒有在意江樵的解釋,逕自陷入了沉思中。

  「呼,好在伊恩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怎麼會做飯這件事上……」

  江樵放心的同時也有些好奇,不知道伊恩想什麼這麼入神。

  之後的幾天,伊恩就陷入了奇怪的狀態,平時照常狩獵,晚飯後就躲在儲藏室不出來,有時還會盯著江樵看上一陣子。

  江樵被看的頭皮發麻,偏偏還不能躲,想要問問吧,又沒有那個膽子。

  就連之後吉爾央著他做「肉夾饃」,也沒有心情理會。

  「奇怪,我怎麼就做不出那種味道,明明步驟都一樣。」

  吉爾一面嘀咕,一面觀察那兩個人,總覺得事情在朝著某個詭異的方向發展。

 

 


11「肉疼」的禮物

 

 

  異樣的日子持續到了一個多星期以後,就在江樵忍不住鼓起勇氣想要詢問的時候,伊恩遞給他一把獸骨刀。

  江樵莫名地接過去,一下子就看出,雖然同樣是獸骨刀,這把和廚房那一把卻完全不同。

  伊恩不知道用的是什麼骨頭,整個刀身被一種乳白色的膠狀物質所覆蓋,裡面透出一種血紅色,觸手還有一種冰涼細滑的感覺,重量也比看起來沉的多,刀刃也很鋒利。

  仔細觀察刀身,還會發現上面刻了細細的花紋,簡單卻精緻的線條使得整把刀大氣中不失柔美。江樵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把刀,簡直是愛不釋手。

  「給我的?」雖然多少猜了出來,他還是不敢肯定,這世上除了過世的父母,就只有老姐送過自己禮物。

  「你用刀熟練,這個給你防身。」

  伊恩不太自然地點頭,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耳根微微發紅。

  見江樵反復摩娑刀身上的花紋,再次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對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直覺這些只有雌性才會在意的花紋江樵會喜歡。

  江樵這才明白,原來這些天伊恩在儲藏室不聲不響是為了弄這個。

  只是看著這把獸骨刀,江樵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直到看到吉爾腰上那把,這才恍然大悟,它還要配刀鞘。

  「真漂亮!伊恩給你做的吧!」

  吉爾一看到那把令人驚豔的獸骨刀,立刻讚歎地叫到,語氣裡不自覺帶了些嫉妒。

  「嗯。」

  江樵傻笑著點點頭,臉卻有些發紅。想到這是伊恩特意給自己做的,心裡就美滋滋的。雖然在他看來只是讓自己防身用,並不具備什麼特別意義。

  「伊恩還真是捨得,這把刀最少值三個紫晶。」

  說到這兒,吉爾已經是「□裸」地嫉妒了,伊恩可從來沒有送過他材質這麼好的刀。

  不過對此吉爾也能理解,伊恩的性子有些「怪」,只要被劃到他的責任範圍之內,就會全心全意的照料,想想樵還真不是一般的幸運——能被伊恩認可的人,目前也就只有他的家人,自己也勉強算一個。

  「什麼?三個紫晶……」江樵腦袋裡唯一出現的就是一大堆吃不完的餑餑面。雖然刀他很喜歡,但這價錢也太讓人肉痛了。

  「是啊,你沒發現麼?這可是用少見的冰翼龍骨做的,所以才會觸手溫涼,更何況外面還融了一層上好的岩羚骨油……」頓了一下,吉爾陷入回憶——「這兩種野獸,都很稀少,我記得冰翼龍還是伊恩成年時候打到的,肩膀還被抓傷了……」

  江樵越聽越吃驚,那個冰翼龍骨原來是伊恩的成年禮,肯定對他有著很總要的意義。

  「我想做個刀鞘,你知道什麼材料比較好麼?」

  一遍遍撫摸著刀身,江樵心情複雜地問道。

  「嗯,冰翼龍的毛皮伊恩肯定還留著,是張藍色的……」

  吉爾倒沒有發現江樵內心的糾結,只是訝異他居然還會這種技藝。不過,想想之前那美味的「肉夾饃」,還是覺得有幾分可以相信。

  「我知道了——」

  對於那張藍色的獸皮,江樵印象深刻,那美麗的閃著幽藍淡光的皮毛,只要是看過一眼的人,就永遠不會忘記。

  「不過,要做刀鞘,必須到艾佛森的店裡,他那邊有專門的工具。」

  吉爾注視著那塊藍色冰翼龍皮毛提議道,雖然伊恩家裡的確沒有製作刀鞘的工具,但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如果樵的手藝不好,起碼還有艾佛森這位大師在旁邊看著。這麼好的皮毛,絕對不能給浪費了。

  艾佛森的武器店,就在市場南邊最好的地段,店裡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顯然生意很好。

  「哎呀,這不是小吉爾麼,想要買武器?」

  一臉大鬍子的艾佛森豪爽地笑道,除了狩獵,雄性獸人能做的職業不多,而製作武器則是其中要求很高的一項,很少有獸人擁有這種天分。

  事實上,艾佛森一直想收伊恩做徒弟,只可惜伊恩天分雖高,卻對這一行完全不感興趣。

  「不是,我朋友想要做刀鞘,想借用您的工具。」

  吉爾笑眯眯地將身後的江樵推到前面,用眼神鼓勵他和艾佛森說話。

  「是的……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江樵有些忐忑,對著這個大鬍子,還有許多陌生的眼光,心裡膽怯的要命,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他真想躲回家裡去。

  「哦,你該不會就是伊恩那小子收留的獸人吧?想用我這裡的工具也可以,不過要付50個綠晶。」

  艾佛森打量著面前有些畏縮的獸人,濃眉緊緊皺了起來,洪亮的嗓門傳出老遠,惹來更多看熱鬧的圍觀。

  「那個……我沒有……」

  接下來的話江樵說不出口,他總不能說,自己一個子兒都拿不出來。求救的眼神不由投向一旁的吉爾,希望他能夠幫自己說說情,看得出來他和這個大鬍子交情不錯。

  「嘿嘿,樵,把伊恩送你的龍骨刀拿出來給艾佛森看看?」

  吉爾擺擺手示意江樵不用著急,笑眯眯地對他道。

  「那小子又有新成品了?」

  艾佛森一聽,大臉上立刻露出驚喜的神色,連帶著大鬍子也跟著一抖一抖,看起來十分滑稽。

  那把冰翼骨刀一拿出來,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艾佛森眼睛更是閃閃發光,二話不說領著江樵和伊恩向店後走去,那裡是他平時打制的地方。不過他有個要求,製作刀鞘的時候他一定要在旁邊看著。

  「沒事,隨他吧,這是艾佛森的怪癖,他絕對無法容許一把好刀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其中當然包括很重要的刀鞘。」

  而這,也是吉爾篤定他會出借地方的原因。

  等江樵拿出藍色冰翼龍獸皮,艾佛森又是一陣大驚小怪,恨不得搶過來,直接替他動手。

  「喂,我說,你真的有把握?」做出完美的刀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想試試。」

  雖然這麼說,江樵眼中透出的堅定卻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在來市場之前,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樵專注地畫出圖樣,切割,打孔,開始的時候還不是很熟練,最後卻越來越流暢,仿佛他天生就該吃這一行飯。

  「又一個——」天才……

  艾佛森起初只是不屑地看著江樵動手,到後來發出重重的歎息,自己果真是老了。

  到了最後,為了讓刀鞘看起來美觀,江樵甚至使用了艾佛森從未想到過的方法,在縫線的內側打上小孔,裝飾閃閃發亮的鉚釘。

  等江樵忙完,才發現身周靜寂無聲,抬頭才發現兩個人正出神地望著他,準確地說是他手中的刀鞘——藍色的刀鞘上刻出神秘的雲龍圖案,再加上引人注目的鉚釘,沉穩中透出一絲張揚,矛盾又和諧。

  想到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和這把刀鞘交相輝映,不知道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

  「真是太完美了!」

  「就像它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一樣……」

  一前一後兩聲響起,艾佛森和吉爾回過神來,情不自禁地讚歎。

  「咳咳,樵是吧,你有沒有興趣到我這兒來學習?」

  艾佛森假裝咳嗽兩聲,有些不自在地道,誰讓他之前對人家的態度太過惡劣。

  「……」

  江樵歉意地搖頭,相比做武器,他更喜歡做衣服。

  「氣死我了,怎麼一個兩個都——」

  艾佛森氣的半死,卻也沒有辦法,伊恩那小子護短的很,從那把龍骨刀就能看得出來,他可不敢強迫江樵……

  論做武器,他相信自己能勝得過伊恩,可比武力,那就只有挨揍的份兒。

  一直到江樵和伊恩出了武器店,還能聽到艾佛森在那唉聲歎氣。

  「樵,什麼時候你也幫我做一個唄!真是太漂亮了……」

  吉爾再三撫摸著那把刀鞘,一臉討好地道,唉唉,沒有想到,伊恩真是撿到寶了。哪知道,樵居然這麼厲害!

  「好啊……」

  江樵不好意思地笑笑,很爽快地答應了,說起來當初他能留在部落裡,也有吉爾一份功勞。再說,吉爾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請等一下!」

  就在兩人說話間,從斜對面走出一個人來,笑著擋在他們面前。

  對於這好聽的聲音,江樵很難忘記,面前的人不是那個美人喬麼?

  「這把龍骨刀能賣給我麼?當然,還有刀鞘——我出10個紫晶。」

  江樵這才恍然,原來美人是瞧上了他手裡的東西。

  「切,你說賣就賣麼?走開,不要擋路。」

  還沒等他回答,就見吉爾撇撇嘴,很是不爽地拒絕道,看起來對美人很沒有好感。

  「吉爾,我在和樵說話。」

  美麗精緻的臉孔在面向少年時,也收斂了笑容,明顯是相看兩相厭,喬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吉爾就是不喜歡他,處處要和自己作對。

  「厚臉皮的傢伙,樵和你沒這麼熟吧?那把龍骨刀是伊恩送給樵的,他憑什麼賣給你?」

  吉爾故意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對於喬,他自然知道該踩哪裡才是痛腳。

  喬一直喜歡伊恩,這是部落裡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他對於伊恩的在意程度,已經到了恐怖的程度。明明伊恩並不喜歡他,這傢伙卻一直把伊恩當做自己的所有物,就是這樣的態度才讓吉爾看不過去——不就是仗著是族長家的麼?還有就是長得好看了一點點……

  「你說,這是伊恩送給你的?」

  喬聽了吉爾的話,立刻看向一邊五大三粗的獸人,臉上神色莫測。

 

 


12 虛驚一場?

 

 


  江樵被那雙漂亮的眼睛看的心裡有些發毛,他最不會應付的就是這種情況,心思百轉最後仍舊實話實說道「是……」

  下一刻卻見美人輕聲笑起來,連帶著周圍溫度都好像上升了好幾度,江樵不自覺地這汗就下來了。

  「呵呵,你緊張什麼,我還能吃了你?既然刀是伊恩送給你的,那就算了。」

  肩膀被輕輕拍了幾下,江樵心裡卻更是突突地跳,不知道美人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喂,你又打什麼主意?有話就直說。」

  吉爾狐疑地看向這個討厭鬼,平時喬可沒有這麼好說話,只要是他看上的東西,就一定要弄到手不可。

  「我能打什麼主意?」喬勉強保持著優雅的微笑,轉而看向江樵道:「你做刀鞘的技藝真不錯,我家裡有張上好的金蟒皮,能不能請你幫我也做一把?」

  「好啊,沒有問題。」

  江樵強忍著擦汗的衝動,偷偷松了一口氣,很是乾脆地答應道。只要不是要他的龍骨刀,其它什麼都好說。

  「就這麼簡單……?」

  吉爾上下打量著喬,總覺得他心裡在算計什麼。

  「那就這麼說定了!」

  直接將吉爾無視了,喬笑看著江樵,聲音越發的柔和動聽。

  「好……」

  江樵被那笑容眩花了眼,呆楞地點頭道。

  「喂,你不要被那傢伙三言兩語給騙了……」人都走了,還在那看什麼看?

  吉爾在旁邊不滿地提醒,腦袋裡忽然轉過一個念頭,猜測道:「你該不會是也喜歡上那個傢伙了吧?」

  越想越覺得可能,雖然樵不會獸化,在大家眼裡是個沒用的雄性,但喜歡某個雌性也是很正常的。

  「怎,怎麼可能……」江樵聽了大駭,結結巴巴地反駁。雖然喬長得很漂亮,但他是個雌性啊,那就意味著「受」啊,而自己就算長得再「攻」內心也還是受——兩個小受能搞出什麼來?

  他只不過是有些羡慕,如果自己有喬一半的長相,被人喜歡也會容易的多吧!

  「真的?」

  吉爾偏頭看著那張漲紅的大臉,還是不太相信,雖然喬那個傢伙個性很討厭,但臉長得確實不錯,部落裡一多半的雄性都被蒙蔽了。

  「嗯,喬那麼好看,我這樣的,怎麼配得上他……」

  為了不使吉爾懷疑,江樵勉強找了個理由搪塞,心裡卻還是有些發虛。

  「不管怎麼說,以後你離喬遠一點,我總覺得他對你沒安好心。還有,你可是答應了的,一定要先給我做……」

  對於這個理由,吉爾倒是很能接受,不過還是不忘警告江樵道。

  「你放心……」

  江樵心不在焉地應著,事實上他也不想和喬走的太近,在那麼完美的人面前,自己總免不了強烈的自卑感。

  「給你。」

  傍晚,伊恩一回到家,就見江樵遞給自己一樣東西,打眼一看是一把漂亮的刀鞘——而製作刀鞘的材料,他十分熟悉。

  「……?」

  沒有伸手去接,伊恩只是皺著眉頭看向他,眼中有著濃濃的疑問。就算是猜的,也知道江樵給他的是那把龍骨刀。

  昨天他不是還很高興麼?恨不得睡覺的時候都抱著不放,怎麼突然不要了?

  「我聽吉爾說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

  江樵咬咬牙,雖然心中萬分不舍,還是保持著遞過去的姿勢解釋道。

  「不要就丟了。」

  冷冷拋下這麼一句話,伊恩轉身向廚房走去,他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咳咳……你——」

  江樵急忙追了過去,卻找不到話說,只是寶貝地將東西抱在懷裡。丟了?除非他腦袋被驢踢了。

  「去升火,烤餅。」

  見他將東西護的結結實實,伊恩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出去處理打回來的獵物,薄唇勾起一絲不可察的弧度。

  「哦!」

  江樵乖乖地點頭,懊惱自己一直在為刀的事糾結,竟然忘了做飯。

  一邊和麵,還一邊嘿嘿傻笑,嘴巴就差咧到耳後根去。

  吃飯的時候,伊恩像是想起什麼,打量著江樵道:「刀鞘是你做的?」

  艾佛森有多少斤兩他很清楚,那傢伙的手藝雖然不錯,卻絕對不會做這種有些「花哨」的樣式。本來嘛,對雄性來說武器都是講究實用就好,只有雌性才會對那些沒什麼用處的裝飾感興趣。

  「嗯……他還問我要不要跟他學打造武器……」

  想到那個爽朗的大鬍子,江樵有些好笑地道,只要稍微接觸就能知道,艾佛森是個不錯的獸人。

  「你沒有答應?」

  雖然是問句,但伊恩用的卻是肯定語氣。

  「我還是比較喜歡做衣服。不過,你怎麼知道……?」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江樵還是說出了之前拒絕艾佛森的原因,不過也有些疑惑,伊恩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會拒絕?畢竟,在大家眼裡,打造武器是個不錯的職業。

  「……」

  伊恩沒有告訴他,這傢伙那次和吉爾說起做衣服的時候,閃閃發亮的眼神,和說起打造武器的時候完全不同。

  那樣的江樵,很有自信,周身像是環了一層淡淡的光,將他整個人都照亮了起來。嗯,和他平時有些膽怯畏縮的樣子截然不同。

  「對了,我們在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喬……我答應幫他做把刀鞘。」

  沒有得到答案,江樵也沒有繼續追問,知道如果伊恩不想說,那自己無論如何不可能撬開那張嘴。想到回來時遇到的小插曲,他小心翼翼地開口,仔細地觀察著伊恩的臉色。

  吉爾說很多雄性都喜歡喬,那伊恩到底喜不喜歡他?

  「嗯。」

  在烤架下添了幾根柴,伊恩不在意地應道。對於江樵做什麼,他並不會多加干涉。

  「他長得很好看……」

  不過,自己還是比較喜歡伊恩這樣的……

  看著火光下正在翻動烤架的獸人,那完美的測臉在聽到喬這個名字的時候沒有絲毫的變化,江樵的思緒不由飄的遠了。

  等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時,詭異地搖了搖頭,急忙將這個念頭拋開。

  「嗯。」

  看著江樵古怪的動作,伊恩知道他又在想些有的沒的,吐字如金道。

  「嗯」是什麼意思?那就是承認喬長得漂亮了?江樵有些不滿地想,心底深處溢出一絲連他自己也沒發覺的失望。

  果然,連伊恩也是視覺系動物……

  「不要就丟了,哈哈,果然是伊恩會說的話。」

  聽到江樵的敘述,大早上跑來他這兒蹭飯的吉爾肯定地點點頭。

  自從見識了江樵的手藝,他就再也不想吃阿姆做的飯了。

  「吉爾……你和伊恩一起長大,他最喜歡什麼?」

  江樵俐落地切著一種類似番薯的植物果實,打算裹了勃勃面炸些薄餅給吉爾當零嘴兒。只可惜這種果實澱粉含量不高,他可是最喜歡吃烤紅薯了。

  接觸時間長了,他才發現吉爾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

  「喜歡什麼……?不知道哎!」吉爾想了想,還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伊恩總是默不吭聲的,從來沒見他對什麼東西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你問這個做什麼?」

  看著江樵忙碌,他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本來之前還有些不好意思——但在越幫越忙的情況下,還是當個閒人比較好。

  「伊恩之前送我那麼貴重的龍骨刀,我想送回禮給他。」

  將切好的片下到油鍋裡,頓時激起劈啪響聲,掩蓋了江樵聲音中那點不自然。雖然只是回禮,但這樣彼此交換禮物,他還是頭一次做。

  「這還不簡單,你做什麼拿手,就送什麼唄!」

  將一縷不聽話的髮絲撩到腦後,吉爾不假思索道,之前那些雌性也會做各種東西向伊恩表達心意……

  「既然是送禮物,就要是對方喜歡的吧?」

  雖然以前很少有送人禮物的經驗,江樵還是覺得,就算自己再拿手的東西,對方不喜歡也沒有意義……

  「你說的好像也沒錯!」

  吉爾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怪不得之前那些雌性沒有一個表白成功的。只是,這話卻由一個五大三粗的雄性獸人說出來——總有些彆扭!

  將炸的酥脆的「薯片」從油鍋裡撈出來,江樵不忘交代——「小心燙!」

  「呼呼——燙死我了!」

  還是慢了一步,吉爾已經將「薯片」丟到了嘴裡,燙的直叫還是不捨得吐出來。

  「可惜,這裡的調料太少了……要是有番茄醬……」

  看著簡易版「薯片」,江樵搖搖頭道,要是配上酸酸甜甜的番茄醬,味道更好。

  「對了,調料……」腦子裡一個主意一閃而過,伊恩那麼喜歡吃肉,特別是烤肉,如果自己能找到更多調料——

  「什麼番茄醬?也是很好吃的東西麼?」

  一說到吃,吉爾就特別來精神,見江樵在那自言自語,搖著他肩膀追問道。

  「吉爾,你不是常常出去采藥麼?有沒有發現一些味道特別的植物?比如——撒在烤肉上的那種……」

  江樵有些艱難地形容道,如果說什麼酸甜苦辣咸,吉爾肯定不懂。

  「味道特別是指什麼?」吉爾一臉茫然,想了一下突然興奮地建議道,「後天我還會去采藥,不如你和我一起去?」至於樵要的東西,他自己總該認識!

  「是個好主意,可是伊恩會同意麼?」

  江樵不確定地道,森林裡的危險他是見識過的,就算是力量強大的伊恩,同時保護兩個人也很吃力。

  「我們倆可以偷偷去,不用擔心啦,只是在部落附近,不會走太遠……」

  吉爾笑眯眯地攛掇道,之前他也一個人悄悄溜出去過幾次,不是也沒有遇到什麼事情?

  「好吧……!」

  雖然覺得這個提議有些冒險,但想給伊恩一個驚喜的願望太過強烈,江樵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下來。

 

 

 

13 意外危險

 

 

  第二天,部落裡大部分獸人都出去狩獵的時候,吉爾和江樵悄悄地繞過「塔樓」,一直走到放哨的獸人視線以外。

  「……」

  江樵看著吉爾走到植物牆旁邊,熟練地彎身在某處掏了幾下,一個不大的洞口就出現在兩人面前。其形狀大小,和狗洞差不多。

  「沒辦法,這些藤蔓太堅韌了,我好不容易才弄出這麼個小洞。」

  吉爾聳聳肩,不太認真地解釋道,在他看來,只要能出去就行。說話間,率先從洞口爬了出去。

  江樵無奈,依樣鑽洞,好在沒有如他擔心的卡在那兒動彈不得。說實在的,江樵從小就是個老實孩子,爬牆鑽洞之類的事情從來沒做過,沒想到到了異界反而嘗試了一把。

  「好漂亮……」

  從洞裡爬出來,入目就是一片樹林,估計現在是秋季,大片大片樹葉紅豔豔望不到邊,遠遠看去如同燃燒的火焰。地上落了厚厚一層落葉,陽光透過縫隙灑在上面,仿佛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置身其中就像進入了另一個綺麗的世界,踩上去比走在地毯上還要柔軟。

  「快走吧,這裡可沒有你說的那些——」

  對於這樣的景色,吉爾早已經習以為常,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比這漂亮的地方他也看過。

  「哦。」

  江樵點點頭,不舍地跟著吉爾繼續向前走,約莫有半個小時,兩人這才出了樹林。

  「哈,上次來的時候,這些止血草還沒有成熟呢!」

  吉爾說的是一種紫色小草,頂端開著一串白色小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擺。幾不可聞的清雅香氣彌散在空氣中,讓人聞了不由精神為之一振。

  「伊恩說的或許沒錯……」

  看他雙手靈巧地摘下最頂端的嫩葉,不一會兒就收集了一小把,江樵這才相信吉爾對醫術的熱忱。

  「樵,你要找的到底是什麼呀?」

  摘了大半簍,吉爾這才心滿意足地收手,將注意力轉移到江樵的身上。

  「這,我也說不上來……」江樵語帶苦惱,他還真描述不出來。抱著試試的想法,他比手劃腳道,「有一種紅紅的果實,吃在嘴裡像火燒一樣,能讓人眼淚都掉下來……」

  「你說的這種果實啊,我還真知道——就在南邊的坡裡。不過,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不喜歡吃……」想到那種恐怖的味道,吉爾直搖頭,那種東西真能做調料?

  「太好了,快帶我去看看。」

  江樵一臉興奮,拉著吉爾就走,說不定這個世界還真的有辣椒,那可是好東西啊!

  「急什麼,又不會長腳跑掉。」

  被江樵拉的一個趔蹶,差點摔倒,吉爾嘟嘟囔囔抱怨。也不知道之前是誰聽到好吃的就眼睛閃閃發亮!

  「!!!這是辣椒?」

  等江樵看到實物,不由傻眼,滿坡長得跟燈籠差不多大小的果子……最重要的是,它們居然是長在樹上的,長在樹上的!

  「就,就是這兒。」

  吉爾跑的氣喘吁吁,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抬頭就見江樵沮喪著一張臉,難道他要找的不是這個?

  江樵試圖搖晃那些樹,將果實搖下來。可就算他力氣已經變得很大,那粗大的樹幹還是紋絲不動。

  「你傻啊,不會爬上去?」

  吉爾投過去鄙視的眼神,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笨的人。

  「……我怕高。」如果能爬上去,他早爬了……

  「我記得你是鷹族吧?住在樹屋裡的吧?」

  吉爾正笑的歡快,冷不丁被噎了一下,下巴差點兒掉下來。事實證明,即使在江樵身上已經見證了很多「奇跡」,但永遠還有更神奇的事發生。

  「誰規定鷹族就不能怕高?」江樵不太有底氣地反駁,繼而又滿含期待地道,「要不,還是你爬上去摘?」

  吉爾無語,三兩下爬上樹,挑了一個又大又紅的,隨手拋了下去。

  江樵快速跑動著接住,拿在手裡掂量幾下,足足有三四斤。想了想,抽出龍骨刀削下一小塊放入嘴裡——「好辣!好辣!好辣!」

  喉嚨裡像是有火在燒,眼淚嘩嘩,小溪一樣地流……

  配上江樵狂喜的表情,怎麼看怎麼詭異!

  看來,就是這個沒錯,吉爾抽抽嘴角,又瀟灑地丟了兩三個下去。

  「呼……夠了……」

  江樵擺擺手,沖著樹上口齒不清地喊道,就這麼幾個就能吃好多天,再說多了也拿不了。

  他正準備將剩下的「辣椒」裝入竹樓裡,再看向吉爾身後時,手卻突然頓住——「奇怪……?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

  「啊!」

  江樵還來不及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就聽吉爾慘叫一聲,從樹上掉了下來。

  他急忙跑過去將人接住,發現懷裡的人左肩被咬傷,臉色有些發青,幸好不是發黑……稍微放下心來——這說明毒性不太強!

  「嘶嘶——」

  一條兩米長的紅色蟒蛇從樹上游下來,堅硬的鱗片在陽光下折射出紅色的光,紅色的芯子半吐不吐。也正因為它通身紅色,掩映在果子間,很不容易被人發現。

  「糟了,是紅蟒……樵,不要發呆了,你快跑!」

  等看清那條蟒蛇,吉爾絕望地道,他們的運氣還真是不好,自己今天怕是要死在這兒。

  如果樵一個人跑的話,還有逃生的希望。

  其實紅蟒的毒性不算強,只要在三個小時之內吞下蛇膽就能解毒,但這傢伙鱗片堅硬異常,一般雄性獸人也拿它沒有辦法,更何況是不會獸化的江樵?

  還有,通過這些天的相處,他自然知道江樵是個愛哭的膽小鬼,只希望他不會嚇到腿軟。

  「不行,我不能丟下你……」

  被那條紅蟒盯著,江樵只覺得渾身發涼,卻拼命地搖頭,將吉爾護在身後。

  「你說什麼……?」

  這句話出自任何一個獸人之口吉爾都會相信,只是除了江樵。一定是因為蛇毒,才出現了幻聽……

  「我不能丟下你!」

  江樵重複道,連他都無法相信自己的選擇,卻在說第二遍的時候變得肯定。

  「你不跑,我們兩個都要葬身蛇腹。」

  吉爾虛弱地勸說,清秀的臉龐露出一抹苦笑,樵肯定不知道,他剛剛說話時聲音都在發抖。都怪自己太任性,如果不偷偷溜出來,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還連累了樵……

  「嗚嗚……你不要說了,我就是不走……」

  江樵死死盯著那條紅蟒,生怕它趁自己不注意撲過來,剛剛才難得說了那麼豪邁的話,淚水還是止不住撲簌簌順著眼角流下來,偏又不敢抬手去擦。

  如果不是他們現在的處境太危險,吉爾真想笑出來——樵還真是可愛啊,明明哭得稀裡嘩啦,怕的要死,還是死活不肯獨自逃生。

  「嘶嘶!」

  那條紅蟒嗅到一絲奇特氣息,有些忌憚眼前的獸人,但見對方遲遲不動,紅色眼瞳中閃過一道兇殘的光,芯子吐的更急。

  越是強大的動物對危險的感知越敏銳,只是這次它卻大錯特錯,那絲氣息是以前的獸人卡魯留下的,如果對手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確實是一個強大的敵手。

  雖然不明白紅蟒為什麼遲遲不動,江樵的神經卻越繃越緊,抽泣著對身後的吉爾說:「嗚嗚……都怪我太沒用,我陪你一起死……」

  「大傻瓜一個,害我也想哭了!」

  吉爾哽咽著罵了一句,臉上卻露出大大的笑容。如果這時候江樵扭頭,就會發現這笑容和他平時嬉笑逗弄人的時候很不同。

  吉爾想,起初對江樵友好是因為同情,還覺得這傢伙古古怪怪很有趣。後來,還因為發現他做東西很好吃……還有很多原因……

  只是只有現在這一刻,在生死關頭的時候,他才真真正正地接受江樵成為自己的朋友。

  「吉爾,你——」

  江樵吃驚地回頭,想要看清楚吉爾此刻的表情。從他認識吉爾起,這個少年就總是笑得開心,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從來沒有見他哭過。

  「笨蛋,小心!」

  耳邊是吉爾虛弱卻氣急敗壞的喊聲,江樵只覺得一道風聲直襲向脖頸,下意識用胳膊去擋。

  原來,狡猾的紅蟒趁對手一時分神,立刻撲了上去。

  「唔!」

  江樵悶哼一聲,只覺得右手臂有些麻癢,力氣一點一點流失。眼見毒牙一閃,紅蟒又要咬在身上,江樵急忙用左手死死抓住蛇頸——蛇芯在臉上一掃而過,激起他一陣反胃,卻怎麼也不肯放開。

  紅蟒受制,本能地蜷起身子,將江樵牢牢地圈了起來。

  「咳咳咳……」

  肺部受到擠壓,江樵只覺得喘不過氣來,很快一張臉憋的紫紅,眼珠子凸起,好像馬上就會掉出來。

  都說人快死的時候,腦袋裡會出現很多回憶的影像,那是在向過去告別。江樵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或許很快就會死掉,腦海裡卻突然跳出一張冰山臉——伊恩?

  怎麼在這時候,他想起的不是父母,也不是暴力老姐,而是認識不久的伊恩?

  只是,這一次他不會神奇地突然出現來救自己了……

  不知不覺間,困在腰際的右手觸摸到一絲溫涼,對了,那是伊恩送給他的龍骨刀,也是自己平生第一次收到的禮物。

  還有,伊恩那時候說什麼來著?他怎麼想不起來?

 

 


14 神馬都是浮雲

 


  江樵拼命地想著,那時候伊恩說了什麼呢?

  --他說,讓自己用這把龍骨刀防身!

  這句話像是一道閃電,直接劈入身體,江樵突然覺得又有了力氣。咬牙收緊抓著紅蟒的左手,終於使這畜生蜷緊的身體松一些。機不可失,他吃力地抬起被咬傷的右手,將龍骨刀插入紅蟒腦袋裡。

  「斯——」

  這一下雖然不至於傷到紅蟒的七寸,卻也使它受到重創,龐大的身體如同麻花在地上絞動著。

  江樵仿佛聽到紅蟒的慘叫,右手仍死死握著龍骨刀,無論它怎麼折騰就是不肯放手。

  「喀啪——」

  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朵中,雖然胳膊已經麻木到沒有知覺,江樵也知道自己這條胳膊斷了。

  鮮紅的血液從紅蟒腦袋噴湧而出,汩汩流淌,彙聚成一條紅色小河,在江樵身下的土地蜿蜒。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就在江樵以為他和吉爾會死在這裡的時候,身體的禁錮漸漸放鬆了。

  血水濺到臉上,溫熱中透著甜惺,江樵舔舔唇,身體中殘留的最後一絲獸性被激發。

  從蜷成一團的蟒蛇身體裡鑽出來,他只覺得身體發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喘了幾口氣,猛地想到一旁的吉爾,急忙回頭看,就見他雙眼緊閉,臉色青白,好在胸膛還微弱地起伏著。

  「吉爾……醒醒啊!」

  江樵左手大力拍著他臉蛋心中充滿恐懼,剛止住的淚水又嘩嘩地流下來。

  「笨蛋樵……去把紅蟒的蛇膽挖出來……」

  感覺臉上**辣地痛,吉爾從昏迷中醒來,睜眼就看到一張血水淚水滿布的醜臉。餘光掃到地上的紅蟒屍體,這才放下心來。

  「嗚嗚……」

  江樵抹著眼淚爬到紅蟒旁邊,砍了幾下才將那堅硬的磷甲破開。只是令他驚訝的事發生了,紅蟒之前的血液明明是紅色,怎麼一下子變成了藍色?

  伸手掏出蛇膽,江樵更覺得奇怪,這才一會兒功夫,蛇膽居然已經失了溫度。

  「要不是有龍骨刀,你以為你能殺的了它?」示意江樵將蛇膽破成兩半,然後直接吞下去,吉爾搖搖頭為他解惑,「冰翼龍骨做的刀,插入身體寒冷無比,能使血液流速變緩,時間久了更能凍結。也正是因為這樣,這條紅蟒才會在重創之下失去攻擊能力。」

  江樵咂舌,盯著手裡的龍骨刀驚歎,這時候刀身早已經恢復成之前那樣乾淨,不沾染一點兒血跡。

  「不然呢?你以為那些骨頭為什麼會貴的要死?」

  江樵這才明白,原來用那些骨頭做成的武器,或多或少帶了原來動物的特性。

  「你說,伊恩能找到我們麼?」

  眼看太陽就要落山,江樵眼巴巴地看著不遠處,第五遍詢問。

  兩人都中了蛇毒,雖然服食了蛇膽,沒有了生命危險,但一時半會兒很難恢復行動力。更何況,江樵右胳膊還斷了……

  如果這時候再來一隻什麼野獸,兩個人肯定要交代在這裡。

  「放心吧,他肯定能找到我們。」

  吉爾翻個白眼,第五遍保證,樵也太小看伊恩的嗅覺了。

  見他還在那兒探頭探腦,吉爾懶懶地丟出一個「炸彈」——「我說,你還是想想,等伊恩來了怎麼平息他的怒氣吧!」

  「……」

  想到那雙冰藍眼睛結滿寒霜的樣子,江樵不自覺打了個冷顫。對哦,他怎麼把這麼嚴重的問題給忘了……

  也說不上原因,他就是很怕伊恩生氣。

  看到伊恩那比鍋底還黑的臉時,江樵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伊恩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眼睜睜看著他從面前走過,把自己當做空氣視而不見……

  還沒有到寒冬,江樵只覺得天氣陡然降溫,心裡一陣涼過一陣!

  「伊恩……」

  江樵心虛地喚了一聲,試圖引起他的注意,意料之中的失敗了。

  「咳咳,那個……這完全是意外!」

  見伊恩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紅蟒屍體上,吉爾假裝咳嗽兩聲,不自在地辯解。

  不遠處打翻的竹簍被撿了回來,裡面的止血草完好無損。另一個裝了「辣椒」的竹簍有些扁,紅色果實滾到草地上,也被細心地拾起……

  「還有,蟒皮也要,這可是做袍子的好材料……」

  碧色眼珠兒骨碌轉動幾下,吉爾壯著膽子道。以前都只有他一個人承接伊恩的怒氣,現在還多了一個人,總不會比以前更糟糕。

  「……」

  江樵不滿地偷偷瞪吉爾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火上澆油。看伊恩陰沉的臉色,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是一場狂風暴雨!

  「撕拉!!!」

  刀子在紅蟒屍體上劃開,堅硬的鱗甲被慢慢剝落,露出裡面已經變成藍色的血肉——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鐘!

  不等旁邊「看戲」的兩人說些什麼,高大的獸人瞬間獸化成威風凜凜的黑豹,眼神在他們身上來回掃視一遍,然後臥到了地上。

  背上竹簍吭吭哧哧地爬到黑豹背上,江樵渾身虛脫,再看看吉爾,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苦笑。

  回去的時候當然不能爬「狗洞」,塔樓上的兩個獸人看到那兩隻「漏網之魚」,還以為眼花。等弄清楚緣由,立刻鐵青了臉——「吉爾,你也太胡鬧了!」

  「還有你,不會獸化還敢帶著雌性出去!哼,幸好吉爾沒事!」

  很明顯,兩人的火力主要集中在江樵一個人身上,本來他們就對他沒有好感,現在更差了!

  「……是我,攛掇樵出去的……」

  吉爾解釋的聲音,淹沒在響亮的大嗓門裡,他想說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手臂卻被輕輕扯了一下。

  就見江樵嘴唇蠕動,用氣音告訴他不要說話,打算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笨呢!」

  碧眼中閃過一道流光,吉爾低聲喃喃,扭過頭去不再看他。這傢伙,以後一定要認真看著才好,不然肯定被人欺負慘了……當然,自己除外。

  走過一排排石屋,江樵眼中疑惑越來越深,這條路,好像和他們回家的方向正好相反吧?伊恩他是不敢問的,只好看向一旁的吉爾,誰知道他也是一臉平常的樣子。

  就這麼沉默著又走了大概十分鐘,三人才在一棟石屋前停下。不等上前叩門,大門就從裡邊打開了,一個黑髮男子微笑著走了出來——「人找到了?回來就好!」

  江樵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是伊恩的雙親之一,因為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和眼前俊美的男人如出一轍。

  「阿莫醫師,我們回來了……」

  奇怪,吉爾的聲音好像有些發抖?怎麼一副害怕的模樣?

  江樵總覺得,比起伊恩,吉爾更害怕眼前這位!可是沒有道理啊,伊恩的阿姆一臉笑眯眯,看起來就脾氣很好的樣子。而且之前,他還讓吉爾給自己送食物,一定是個很溫柔細心的人。

  一進屋,濃濃的草藥氣息撲面而來,江樵稍一打量立刻驚住,整個屋子幾乎被草藥占滿了,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靠牆的地方倒是擺著一個大桌子,只是上面也放滿了瓶瓶罐罐。

  「嗯,胳膊斷了,好在時間不長——」

  一隻大手重重地拍在江樵受傷的右臂,疼的他眼裡立刻冒出淚花花。嗚嗚……他錯了,剛剛怎麼會認為伊恩的阿姆沒有「殺傷力」的?

  「阿姆!」

  一路上始終沒有說話的伊恩終於出聲,冷冷的眼神掃過去,警告男人不要再玩了。

  「嘖嘖……伊恩,以前你受傷比這還嚴重,也沒吭過一聲啊!」

  阿莫有趣地看了兒子一眼,語帶笑意,漫不經心地調侃。

  「阿莫醫師,你就不要再逗樵了。」

  一直縮在伊恩身後的吉爾眨巴幾下眼睛,鼓起勇氣為江樵說話。雖然他深知,主動跳出來只有找死的份兒!

  「還不錯,你總算沒忘記幫他止血!」

  一個冷眼丟過去,阿莫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心裡卻真的有些訝異了——如果說之前兒子的反應難得一見,吉爾就更奇怪了。這個小滑頭,只要自己一生氣,哪次不是躲的遠遠的?現在卻在為一個會哭鼻子的「沒用」獸人說話?

  「嗚嗚……輕一點……」

  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江樵終於忍不住大聲哭起來,伊恩的阿姆動作實在算不上溫柔,甚至可以說粗魯也不為過。他深深為自己的胳膊擔憂,這樣真的不會殘廢麼?

  「你和吉爾跑出去就是為了那東西?」

  為了分散江樵的注意力,阿莫比比放在門口的竹簍,裡面的果子他也認識,只不知道摘回來有什麼用。

  「要不是我,也不會遇到紅蟒……」

  說到這個,江樵反而自責起來,想想之前的驚險,仍然心有餘悸。

  「樵,你也是為了給伊恩弄新口味的烤肉——」

  吉爾迅速看了伊恩一眼,替江樵說好話。至於自己的貪吃,則很識相地隱瞞起來。

  「新口味?你是說將燈籠果抹到烤肉上?你這想法倒是挺特別。」

  阿莫挑眉,他還真沒有這麼想過,估計從前也沒人有這樣的想法。

  「總是那麼一種味道,再好吃的東西也膩味了,我就想能不能換換口味……有些植物味道很奇特,可以試試少量的用來調味。」

  江樵心虛地道,這可不是他想出來的,那是老祖宗幾千年的智慧!

  「隨便嘗試的話,可能會有危險。」

  伊恩不贊同,誰知道那些植物有沒有毒?吃了對身體有什麼危害?

  「我也知道……不過總要試試……」

  見伊恩終於肯開口和他說話,江樵有些受寵若驚,他還以為自己至少要被「冷凍」好幾天!

  吉爾悄悄看向伊恩,眼神很是古怪——雖然伊恩不像阿莫醫師那樣難搞定,可生氣起來那副冰山臉可以十天半月不化,這次居然這麼快就消融了?

  「這個容易,看到那些藥草沒,你可以拿走。我嘗過了,沒有什麼藥用價值,也沒什麼危害,不過可能對你有幫助。」

  比比牆角那一堆雜草,阿莫無謂地道,本來他打算丟掉的。再說,他也很想見識一下,那個什麼新口味的烤肉。

  從伊恩的阿姆家裡出來,江樵深刻地體會到一件事——好脾氣,溫柔細心什麼的,那都是浮雲啊浮雲!

 

 

15 伊恩的世界

 

 

  江樵小媳婦一樣跟在伊恩後面,看他抱著一大堆藥草仍然走的輕輕鬆松,只得咬牙吃力加快步子。只不過之前中了蛇毒,胳膊又被阿莫醫師好一通折騰,實在沒剩下多少力氣。

  走了一小段路,他突然感覺前面的人腳步慢了下來,明顯是為了配合自己的腳步。

  「我不該明明知道危險,還和吉爾跑到部落外面去。」

  江樵憋不住了,主動承認錯誤,只希望可以得到原諒。

  「……」

  然而,前面的人卻沒有一點兒反應,逕自向前走。

  「遇到紅蟒的時候,我和吉爾以為這下全完了……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

  江樵說話語氣變得可憐,不知道這樣能不能使伊恩的態度軟化一些。

  「……」

  前面的人仍舊沒有說話,只是後背不再像之前那樣僵直,腳步也更放慢了。

  「幸好有那把龍骨刀,這多虧了你!」

  江樵見他之前的反應覺得有戲,立刻再接再厲,無比諂媚地道。大家都喜歡聽好話,伊恩也不例外吧?

  「你總算不是太沒用!」

  嚴寒解除,只不過一盆冷水還是免不了地潑下來。

  「……」

  江樵淚流,這次換他沒話說。只是生氣中的伊恩說話還真是刻薄啊,雖然說的都是事實。嗚嗚,以後還是少惹他生氣!

  兩人都不再說話,好在氣氛已經緩和了許多,江樵耷拉著腦袋,內心無比沮喪。本來是想讓伊恩高興,哪知反而適得其反,他果然很不討人喜歡!

  淡漠的聲音響起,聽不出什麼起伏——「下次再有需要,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江樵驚喜地抬頭,怎麼也沒想到伊恩會這麼說,本來他已經不指望再到森林去了。

  其實,伊恩本來不打算這麼輕易原諒他,只是看到那張皺成一團的大臉,直覺心裡不舒服。本來就不怎麼好看了,還是笑起來比較順眼。

  「咩咩——」

  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江樵忽然聽到一聲極為熟悉的叫喚,不由吃驚地抬頭。

  「這,這是——」

  快步走過去,仔細打量,江樵激動的聲音發抖。

  屋前拴著的動物,細小的角,短短的尾巴,身上還有卷卷的毛,這不就是綿羊麼?只不過個頭兒大了很多,體型跟駱駝有一拼。冷不防在這裡看到這麼熟悉的傢伙,江樵簡直要熱淚盈眶了。

  「天晚了,明天再給它搭棚子。」

  伊恩皺眉,有些不能理解江樵的大驚小怪,本來他是打算回來就搭棚子,可卻因為找人給耽誤了。

  「它是吃草的吧?是吧?」

  江樵不太確定地問,伸手想要摸摸,看那觸感是不是和想像中一樣。

  「咩——」

  哪知道,這傢伙卻不買他的帳,瞪著眼睛拒絕他的靠近。一隻蹄子戒備地抬了起來,好像在警告江樵,只要敢碰它就踹過去。

  「……」

  悻悻地收回手,江樵還真不敢,被踢一下也是很嚴重的。

  「野生魯魯特還需要馴化,不像家養的聽話。」

  見江樵畏縮地後退,伊恩上前一些,冷冷的眼神掃過去,那只魯魯特居然哆嗦了一下,乖乖地不再動彈。

  「……」

  江樵不甘地承認,馴化什麼的其實只是伊恩用來安慰自己的,畜生也會欺軟怕硬!

  目光落在它鼓鼓的肚子上,江樵欣喜地道:「它肚子裡還有小羊……呃,小魯魯特……」

  這樣的話,很快就能產奶了,由此想到一大堆乳製品,口水都要流下來。這麼大一隻「綿羊」,肯定很能產奶!

  「要不是這樣,它也不會乖乖被抓來。」

  一般來講,野獸動物都是很難馴化的,一旦失去自由,它們寧願餓死。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江樵一手握拳,信誓旦旦地保證,眼神不時在魯魯特肚子的部位瞄來瞄去。

  「……」

  伊恩無語,這本來就是給江樵抓的,他不養誰養?還有,他看著魯魯特的目光是不是太熱烈了一點?

  因為江樵受傷,晚飯照舊是烤肉,雖然這對病人不太好,但也只能忍了。誰讓伊恩拿手的就只有烤肉,其他的做出來能不能吃還是一回事。

  「你阿姆讓我送食物來。」

  一個和伊恩有七分相似的男人站在門口,一手提著籃子,另一手托著巨大的罐子,難聞的味道從裡面飄出來。

  籃子裡裝的是江樵之前十分喜歡的餑餑餅,還有一大瓶魯魯特奶。

  至於罐子裡黑乎乎的東西,「據說」是特別熬制的傷藥,有助江樵骨頭早日癒合。

  「我知道你像誰了……」

  等男人離開,江樵一臉恍然大悟地道,當然不止長相,還有那淡漠的性子。從頭到尾,伊恩的父親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再想想伊恩父母的性格,果然是互補麼?

  「如果不是遇到阿姆,姆父到現在還住在森林裡。」

  提到父母,伊恩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姆父是豹族最強大的獸人,喜歡獨來獨往,如果不是為了阿姆,根本就不會呆在部落裡。

  不要看他平常總是冷冰冰,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卻總是把阿姆寵上天。

  「他們的感情很好。」

  江樵有些羡慕,剛才伊恩的父親提到他母親的時候,眼底深處流露著溫柔。

  「嗯。」

  伊恩點頭,神情中有一絲不易令人察覺的嚮往。正是因為受到父母的影響,他才不想隨隨便便找個伴侶定下來。即使喜歡他的雌性很多,但總是缺少某種感覺……

  消滅了大半餑餑餅,喝了不少魯魯特奶,江樵極不情願地看向被他推的老遠的罐子。單是聞著就那麼恐怖,更何況是喝下去?

  「我能不能不喝?」

  江樵不抱什麼希望地趴在桌子上問,嘴角抽搐著看伊恩拿木勺在罐子裡來回攪動。

  接過木勺,江樵盯著滿滿一大勺「毒藥」,頭皮又是一陣陣發麻。閉著眼睛送到口裡,苦的他連眼淚都出來了……

  又勉強喝了幾口,再看看罐子裡還剩下一多半,江樵咬咬牙將勺子一丟,半是委屈半是耍賴地道:「打死我也不喝了。」

  「……」

  伊恩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站起來向外面走去。

  「這就生氣了?」江樵有些不安地看看關上的木門,喃喃地道。

  等了半晌,一直等藥涼了,還是不見伊恩回來。該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目光再度落在罐子上,江樵狠狠心抱著罐子就往嘴裡倒,喝完只覺得整個人剛在黃連水裡泡過。抹抹嘴,突然想起某個笑話,自嘲地道:「只要打不死就喝!」

  紫色的月亮高掛在天空正中,已經是半夜,江樵越來越後悔,剛剛不應該任性。

  門再度被推開,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夾雜著甜甜的果香。

  江樵慌張地站起來,眼巴巴地看著伊恩——「我,我已經喝完了……」

  一個不大的獸皮包裹遞到了江樵手裡,攤開來看,裡面是十幾個草莓大小的紅色果子,上面還沾著水珠兒,晶瑩欲滴。

  江樵這才注意到,伊恩髮絲上薄薄的白霜,上身有好幾處輕微的傷痕,明顯是被某些尖利的植物劃到造成的。他之前出去,不是因為生氣,而是為了摘果子?

  捏起一顆果子填進嘴裡,稍加咀嚼,甜馥的果香帶著一絲寒氣在嘴裡蔓延開來,瞬間遮掩了嘴裡的苦味。

  江樵低著頭,又塞了兩顆到嘴裡,眼眶發紅。明明就很香甜的果子,為什麼他心底卻泛起莫名的酸意?

  「不甜麼?」

  伊恩疑惑,以前他偶爾被阿姆捉弄喝苦藥,姆父就會給自己摘這種果子。雖然江樵低著頭,但他就是知道,這傢伙又在哭了。

  「很甜。」江樵輕聲道,一滴淚水還是落到了手背上。

  很珍惜地將剩下的果子包起來,再抬頭的時候,他很認真地問:「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明明,剛見面的時候,他一副很討厭自己的樣子。

  「收留我,送我防身武器,捉魯魯特,摘果子……」

  一樣一樣細數著,直至最後,聲音微不可聞。

  「這樣就是對你好……?」

  伊恩不解地反問,對他來說,收留江樵只是一時衝動,而接下來一系列的事情,也都是理所當然就發生了。那些事,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只是心裡想要這麼做……

  伊恩並不明白,最打動人心的,往往是最不經意的溫柔。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江樵無比鄭重地點頭,從這一刻起,伊恩在他心中已經升級成最重要的人。甚至,比他自己還重要!

  從來沒有被這樣認真的表情注視過,伊恩很不自在,但不可否認的,這種感覺很好,令他覺得舒服而奇妙。

  現在的他,還不確定江樵在自己心裡處於什麼樣的位置,只是覺得,收留這麼一個膽小愛哭又麻煩的獸人,竟然是個不錯的決定。

  伊恩的世界很美好,讓人不由自主沉醉,但想要進入並不容易。許多人嘗試,都失敗了……

  從伊恩自身來講,那些一起狩獵的雄性是同伴,喜歡他的雌性可能會是未來的伴侶。只有江樵,在他的認知裡並沒有準確的定義,應該說是一個獨特的存在。

  ——而江樵卻以這樣一種獨特的身份,闖了進去,並且深深地紮根,再也移植不去。

 

 

 

16 種地養羊

 

  「咩咩——」

  大概是受傷的原因,江樵睡得很沉,直聽到外面的叫聲才醒過來,揉揉眼睛出去看個究竟。

  看看天已經大亮,伊恩早就出去了。

  「咩——咩——」

  那只魯魯特見有人出來,叫的更急促,甩著細細的尾巴焦躁地走來走去。

  江樵想了一下,覺得它是餓了,只是要到哪里弄草?想要問吉爾這才發現,來到部落這麼久,他還不知道吉爾住在哪裡。

  一上午江樵就圍著這只魯魯特上愁,偶爾有雌性從門前經過,他卻沒膽子開口詢問——因為那些雌性經過的時候,看到他還有那只魯魯特,都會露出訝異的表情。

  一個嬌小的雌性從門前經過,好巧不巧的,還牽著一隻魯魯獸。那只魯魯獸背上還馱著兩個大竹筐,裡面是剛採摘的某種果實。

  「它是餓了。」

  看了一眼那只野生魯魯特,他扭頭看向江樵,主動說。

  「我不知道哪裡有草……」

  江樵看著面前的雌性獸人不好意思地答道,那張圓圓的蘋果臉很友善,笑著說話的時候有一絲靦腆,讓自己不像面對其他獸人時那樣緊張。

  「這只魯魯特馬上要產崽了,喂一些紫苜比較好。我種了不少,可以先給你一些。市場也有出售,不過要碰運氣,這時節紫苜的需求量比較大……」

  蘋果臉雌性走上前,輕輕撫摸著那只正在發脾氣的魯魯特道。很神奇的,怎麼都不肯讓江樵接近的傢伙,居然慢慢地安靜下來。

  「你真厲害!」

  江樵瞪大了眼,很是佩服,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叫桔,就住在離你們不遠的地方。」

  牽著魯魯特,兩人慢悠悠地走著,桔比比前邊一幢石屋道。

  「我叫江樵。」

  江樵撓撓頭,總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呵呵,我知道,吉爾常在我面前提到你。」

  正是因為這樣,桔才會停下來和江樵說話,還主動給他紫苜。

  這時又有雌性從兩人身邊走過,笑著和桔打了招呼,卻對江樵視而不見。

  被無視,江樵也習慣了,只是他們今天的反應實在奇怪——「他們,怎麼那麼看我……?」

  「其實,家裡有雌性才會養魯魯特,因為力氣小,需要借助它們馱運東西。」

  桔委婉地講解,不想使江樵太過難堪。雄性養魯魯特,只會讓人覺得更沒用!

  「……」

  江樵張張嘴,又合上,他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羊奶還有羊毛?

  說了,估計會被認為更奇怪!

  尷尬地走了一段路,江樵忽然大叫——「啊,我想起來了,那天吉爾到市場買袍子,就是為了送給你!」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桔,這麼嬌小的獸人,居然要成年了。

  在吉爾的「惡補」下,江樵知道,成年了的雌性就可以擁有配偶……想想那些高大的雄性獸人,再看看小巧玲瓏的桔,他的腦袋裡突然產生一個「邪惡」的想法——關於型號配對的問題!

  那啥的時候,不知道桔受不受得了……

  「嗯,我很期待你做的袍子。」

  本來這件事吉爾也只是拿來當笑話說說,只是桔卻不這麼認為。雖然只是第一次正面相對,但從江樵的言談舉止就可以看出,他其實是一個很單純的人。

  這樣的人,他說能做出比卡爾還要好的袍子,那就一定是真的!雖然從外表看,不太像!

  「謝謝,我一定會做的很漂亮!」

  江樵左手握拳放在胸口,信誓旦旦地承諾,對桔的好感更是蹭蹭地往上長。他可沒忘記之前吉爾聽到那些話的時候,反應有多誇張。而他不過是和桔第一次見面,就被這樣相信著……

  「如果種的好,紫苜可以收割十幾次,等一下我們到田裡去。」

  桔從儲藏室拿出專門收割紫苜的工具,又準備了幾個竹簍放在魯魯特身上。

  江樵所有注意力都被桔的話給吸引——「你說田?是專門種植植物的土地麼?」

  「是啊,每個獸人自出生就可以從部落領取一塊地,只要向族長申請就好了。」

  知道江樵「失憶」的情況,桔耐心地解釋。

  「咦,族長怎麼沒有告訴我?伊恩也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江樵不解,照理說,他來部落的第一天,族長不是應該說明的麼?難道是不想分給自己?

  「這也難怪,雄性獸人都是靠狩獵為生,只有雌性才會選擇種植——基本上,申請地的都是雌性。」所以,他們才忽略了這一點!

  「也就是說,我也可以申請了?」

  江樵盤算著,他也可以種紫苜,就不用到市場去買了。還可以種植其他作物,吃不完的還可以拿去賣……

  桔點點頭,對江樵的想法已經見怪不怪了,可以養魯魯特,當然也能種田。

  江樵本來以為,桔說的一塊地應該不會太大,實際上卻足足有四五畝的面積。

  紫苜是一種紫色的小草,形狀和三葉草差不多,看得出被桔精心地照料著,長得很好。

  兩人忙活了一下午,收穫了沉甸甸幾大筐,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家。

  「你說,要申請一塊地?」

  族長家裡,卡爾瞪著江樵,第二次詢問道。

  再看一旁沉默不語的伊恩,竟然沒有一點反對的意思。

  「嗯。」

  江樵被盯的發毛,低下頭輕聲應道,他當然清楚,在族長眼裡這又是一件雄性不應該做的事!

  「好吧!拿著這個牌子——」

  從里間拿出一個方形木牌遞給江樵,卡爾搖搖頭,無奈地歎息,感歎怎麼會有這樣沒出息的傢伙,簡直就是他們雄性獸人的恥辱,如果不是看在伊恩的面子上……

  「還有事?」

  看江樵接過牌子仍舊站在原地,卡爾眉毛豎起來,很想趕人。

  「那個,族長……可不可以……伊恩的……」

  江樵卻猛然抬起頭,與卡爾對視一眼,瑟縮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說。

  卡爾支著耳朵也沒聽清江樵說的什麼,不耐地道:「說清楚!」

  「我想把屬於伊恩的那塊地也領了。」

  這一次,江樵說的既快又清楚,完了忐忑地看著卡爾,生怕他不答應。畢竟,他只是寄住在伊恩家裡,論起來兩人並沒有什麼關係。

  「……」

  卡爾半晌才反應過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悶聲又拿出一塊牌子,直接丟到江樵懷裡。伊恩都不反對了,自己還能怎麼樣?

  「族長,我們走了。」

  江樵彎彎腰道,然後拉著伊恩飛快地跑了出去,甚至忘了自己身上的傷。呼,指不定族長下一刻就反悔了,或者太生氣把自己趕出部落!

  剛跑出門,就和人撞上,這一下力道不輕,江樵連忙扶穩他——「你沒事吧?」

  等看清楚了,才發現是那個美男子喬!

  「沒事。」

  忍著肩膀的疼痛,喬微笑著道,眼神在伊恩和江樵身上一一掃過,有些疑惑他們怎麼會出現在自家門口。

  目光最後落在伊恩身上,他柔聲道:「聽說樵昨天受了傷,我正準備去看他。」

  「我皮粗肉厚沒什麼……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生怕族長一時反悔追出來,江樵根本沒心思和喬說話,匆忙地點頭打個招呼就趕緊拉著伊恩離開。

  被拋下的喬望著伊恩逐漸遠去的背影,「江樵」兩個字從牙縫磨出,恨不得碾碎吞下肚去。

  深吸口氣使情緒平復下來,確定自己又是那個漂亮優雅的喬,他轉身向家裡走去。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還沒進門,就聽到一連串吼聲,喬挑挑眉,那個笨蛋還真有本事,竟然能把姆父氣成這樣。

  「真不明白,伊恩怎麼會收留這麼個傢伙!他,他居然還——」

  躺在椅子上氣得呼哧呼哧,卡爾怒氣怎麼也無法平息。

  「姆父,喝點水,消消氣。」

  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喬倒了一碗水遞過去,從容地坐下,不緊不慢地道。

  「你這孩子!都這麼大了……也不知道伊恩在想什麼……」

  在卡爾眼裡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雖然性格有一點小缺陷——和大家一樣,他也以為只有伊恩才能配得上。只是喬早就成年了,卻遲遲不見伊恩來求親。

  「伊恩遲早是我的。」

  喬絕美的臉上綻放笑容,卻透著一絲絕然,語氣篤定。就算伊恩不喜歡自己又怎麼樣?只要他不喜歡上別人,自己就還有機會。

  更何況,除了自己,部落裡還有誰能夠和他比肩?

  「唉!」

  卡爾心裡有些不安,他畢竟是一族之長,有些事情看的通透些。對於伊恩和喬的事,他的心裡其實有一個模糊的想法,只是不敢深思——喬的性子他最瞭解不過,想要的就一定要到手,否則寧願毀掉……

  到時候,真怕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姆父是不是很想那個江樵離開部落?」

  想到之前伊恩甚至沒有看自己一眼,喬完美的面具有些鬆動,嘴角噙著冷意道。

  「喬——」

  卡爾皺眉,不喜歡江樵是一回事,但既然答應了伊恩,他作為一族之長又怎麼能反悔?

  纖細的手指握緊成拳,在掌心劃出淡淡的血痕,喬卻毫無痛覺,只要想到伊恩的視線被別人所佔據,他的心裡就像是有火在燒。

  ——那個醜陋又沒用的傢伙,怎麼有資格呆在伊恩身邊?

  「放心吧,很快就會結束了。」

  眼神飄向窗外,喬淡淡地道,這話,是說給卡爾,也是說給他自己。

  那聲音依然動聽,卻帶著一種令人顫慄的魔魅。

  聽了這話,卡爾一陣心驚肉跳,喬高傲又偏激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誰。就算他平時掩飾的再好,又怎麼能瞞得過看著他長大的自己?

 


17賺錢!賺錢!

 

 

  不知道是獸人的癒合能力天生比較強,還是阿莫醫師的「毒藥」起到了作用,江樵的胳膊只用一個星期就好了。

  「太好了,終於不用再喝藥了。」

  江樵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活動活動胳膊,滿臉喜悅地道。

  「怎麼?你這是在嫌棄我的藥?」

  阿莫醫師冷冷一眼掃過去,深藍色的眼睛和伊恩一模一樣,瞪的人心發慌。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樵急急忙忙搖頭,生怕被誤會,又不知道怎麼解釋的好。

  「哼,諒你也不敢。」

  阿莫醫師滿意地點頭,轉眼間又笑眯了眼,「就算胳膊好了也要再調養幾天,這些草藥拿回去熬了喝。」

  「……」

  看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捆草藥,江樵欲哭無淚,他還以為自己的「苦」日子已經到頭了。

  他深深的懷疑,之前怎麼會以為伊恩的阿姆是個溫柔的人?

  「離,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玩的有些過分了?」

  想到江樵離開時哭喪的大臉,阿莫有那麼一點點的良心發現。

  「你很喜歡那孩子,為什麼?」

  離有些不解,自己的伴侶的惡趣味他清楚的很,對於不喜歡的人從來不多看一眼,也只有感興趣的人才會百般戲弄。

  跟何況,那些藥雖然苦,卻是最好的,當初他和莫好不容易才采到,竟然這麼輕易就給了江樵。

  「你也覺得他像別人說的那樣膽小又沒用?」

  阿莫看了伴侶一眼,雖然這麼問,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你不覺得他和我很像麼?那時候在大家眼裡我也不是一個合格的雌性,雖然喜歡醫術卻對自己很沒有信心……後來還是因為你才決定要成為部落最厲害的醫師。」

  想起以前的日子,阿莫不由有些懷念,那時候他沉迷與草藥,卻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成為醫師。

  「莫,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好的。」

  將伴侶拉到懷裡,離很認真地重申道。

  「我知道,江樵那孩子本質是好的,從他寧願死也不肯拋下吉爾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只是還沒有遇到想要為之改變的人,總有一天他會蛻變成為一個新的江樵。」

  深藍色眼睛裡閃著睿智的光,阿莫意味深長地道。他相信,江樵只是還沒有找到自己的方向,在他身上時時透著迷茫……

  「阿莫!」

  離緊緊地抱緊伴侶,心裡萬分感動,原來阿莫這些年如此拼命努力,都是因為自己麼?

  「愛上一個人,就會不自覺追逐他的腳步,想要成為可以與他匹配的人。」

  阿莫柔聲道,自己很幸運,遇到了離。就是不知道,那孩子以後會遇到什麼樣的人?又會有什麼樣的際遇?

  「咩——咩——」

  新搭的棚子下,那只魯魯特一看到江樵,叫的更加大聲。

  「我說,你怎麼這麼能吃阿!」

  江樵無奈,本來以為桔給的紫苜可以維持一陣子,這才幾天就見底了。

  怎麼也不好意思再去跟桔要,江樵準備按照桔之前說的,到市場去碰碰運氣。

  從屋裡拿出十個綠晶,撫摸著這些漂亮的晶石,江樵心裡很不是滋味兒。這十個綠晶是伊恩昨天給他的「家用」,唉,什麼時候他才能自己賺錢啊!

  歎了口氣,他轉身向市場走去,本來想叫上吉爾,可這幾天他一直忙著採摘草藥,收集果實什麼的……

  馬上就要冬天了,大家都在積極儲備過冬的糧食,就連伊恩也比往常回來的晚了很多。

  獵到的食物,一多半都做成了肉乾,懸掛在儲藏室裡。

  大家都在忙碌,只有自己是閒人一個!

  到了市場,江樵本來打算直接去買紫苜,誰知道經過賣飾品的攤子前,卻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個不大的木盒,裡面從大到小排列著五根獸骨磨成的針,還有兩個銀白色線團,一看就是為縫製衣服準備的。特別是那白色線團,和蠶絲差不多粗細,在陽光下隱隱發亮,讓人移不開眼。

  「這可是好東西啊,是要買來送給喜歡的雌性麼?」

  一個高高瘦瘦的獸人滿臉堆笑地上前招呼,希望能夠把這盒東西賣出去。來來往往詢問的人雖然多,可多半都被價錢給嚇跑了,但願這位不會讓他失望。

  「……這是什麼線?」

  摸上去涼涼滑滑的,簡直比絲綢還舒服,江樵有些心動地問道。

  「你可真是好眼光,這是冰蠶吐的絲,好不容易才收集了這兩卷。要不是家裡有急用,我也捨不得拿出來賣!你要是要的話,五個綠晶。」

  那個雌性一臉肉痛地道,心裡卻有些忐忑,生怕這個客人又轉身走人。

  「五個綠晶……」

  江樵咂舌,這確實太貴了,他只帶了十個綠晶,等下還要買紫苜呢!只是轉身就走吧,還真有些捨不得!

  眼看有戲,攤主繼續鼓吹 ——「冰蠶絲做的衣服,那可是冬暖夏涼。這樣吧,看在你是送給心上人的份兒上,四個綠晶拿走。」

  「……」

  江樵猶豫了,買還是不買?用冰蠶絲做衣服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用冰蠶絲做衣服倒是說的好聽,這兩卷線能織成布麼?針和線加起來頂多兩個綠晶!」

  嘲諷的聲音在江樵身邊響起,那攤主立刻漲紅了臉,也不知道是謊言被說破不好意思還是給氣的。

  「還有啊,你這東西擺很多天了吧,看看盒子——」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在木盒上蹭了蹭,立刻沾上一層薄薄的灰塵,顯然說的是事實。

  最後,江樵真的以兩個綠晶的價格將東西買了下來,喜出望外地向這位好心人道謝——「多虧有你,我才……」 沒有吃虧。

  話還沒說完,就見那人冷冷地瞪過來,口氣並不比之前好多少——「手藝不好的話,買回去也只是浪費東西。那傢伙有一樣說的還是對的,這冰蠶絲確實很難得。」

  江樵傻眼,這人可真奇怪,他怎麼就知道別人的手藝不好?

  像是看出了江樵的心思,他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不用懷疑,除了我誰也沒有這個資格。」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也太自大了吧……」江樵望著那人遠去的背影,喃喃道。

  「嘿嘿,他可是所有部落最有名的大師,做的衣服飾品都是最好的。看到前面那家店沒?那就是克爾開的。」

  把東西賣了出去,攤主心情還不錯,和江樵閒扯道。

  「他就是克爾?那個光是手工費就收幾十個綠晶的獸人?」

  江樵心中一動,雙眼發亮,他自認為手藝比克爾還要好,如果也做這一行——想著想著,仿佛有無數的晶石從天上落下,砸到他頭上。

  「不知道像克爾那樣在市場開店要多少晶石?」

  心裡盤算著,江樵不自覺說了出來,就見攤主一臉吃驚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

  「難道我說錯了什麼……?」

  江樵被看的很不自在,不過還是鼓起勇氣問道。在製作衣服和小飾品上,他還是很有信心的,也是他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技藝」。

  「在市場裡,一般大家賣東西都是領個木牌擺個攤子,也只有艾佛森和克爾那樣的大師才會開店。你知道開一家店需要多少晶石麼?100個紫晶——」

  攤主搖搖頭道,開店需要的晶石,可不是一般獸人能夠拿的出來的。那麼多晶石,夠一般獸人家庭花好幾年了。

  「100個紫晶!」

  江樵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他現在手裡就只剩下八個綠晶,還是伊恩給他用來買紫苜的。那麼多晶石,他要攢到狗年馬月?

  儘管心中無比失望,江樵還是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北市,他可沒忘了今天的主要任務是什麼。

  「紫苜……紫苜……」

  他一家一家攤子看過去,賣餑餑面的,賣水果的,還有賣肉乾的……只是,快要走到頭了,還是沒有發現出售紫苜的攤子。

  在江樵幾乎不抱什麼希望的時候,在接近出口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大堆的紫苜擺在攤上,從顏色來看應該是剛收割沒多久,聞起來也很新鮮。

  「剛收割的紫苜——」

  置身紫苜堆後面的攤主聽到腳步聲主動招攬生意,只是在抬起頭的時候,話尾突然刹住。

  「……」

  江樵也很無語,真是人倒楣了喝口涼水都塞牙,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攤主居然是之前跟在喬身邊的那個——傑傑?

  「又是你這個討厭的傢伙!傑傑冷哼一聲,態度惡劣。

  雖然江樵很想有骨氣地扭頭走人,可想想家裡那只等著「救命」的魯魯特,還是好聲好氣地道:「價錢我們可以商量……我願意出的高一點——」

  「快點走開,我就是把東西丟了,也不會賣給你。」

  趕蒼蠅一樣揮揮手,傑傑不耐煩地道,他就是看這傢伙不順眼,再多的錢也不賣。

  「……」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江樵也不想再糾纏,怏怏地出了北市,垂頭喪氣準備回家。

  低著頭往前走的下場就是撞到一堵肉牆,鼻子酸痛不已。

  「喲,這不是樵麼?」

  熟悉的大嗓門就在耳邊響起,江樵下意識抬頭,果然看到了滿面笑容的艾佛森。

  「艾佛森。」

  生怕大個子再拉他去學什麼製作武器,江樵打個招呼就想溜之大吉。

  眼疾手快拉住江樵,艾佛森關心地道:「剛剛想什麼呢?我這麼大的人你都沒注意到?」

  雖然江樵不肯跟他學藝有些遺憾,但他還是對江樵很有好感。

  「我在想怎麼弄到100個紫晶!」

  江樵有些開玩笑地道,他當然明白以自己現在的能力根本就是白日做夢。

  「哈,這還不容易?」

  艾佛森不假思索地介面,他還以為是什麼事兒呢!

  江樵反倒愣了一下,轉而一想,這對於大師級的艾佛森來說,當然很容易。

  「我說的是我,我要100個紫晶。」

  江樵以為他沒聽明白,又重複了一遍。

  「沒錯啊,我說的就是你!」

  哪知道,艾佛森竟然認真地點點頭,拋出這麼一個讓江樵頭暈目眩的「炸彈」!

  作者有話要說:鬱悶啊,存稿箱根本不會弄,折騰了老半天!

  o(n_n)o~看文的親有沒有會做封面的?或者認識這樣的人?

  沐在這方面完全是白癡級別。。。

 

 


18零用錢神馬

 

 

  「艾佛森,你沒有開玩笑吧?」

  江樵只覺得一塊大餡餅兒掉到了頭上,只是裡面有什麼陷阱還不知道。

  「嘿嘿,只要你跟著我學打造,一百個紫晶立刻就給你,怎麼樣?」

  艾佛森朝著他擠眉弄眼,說到底,好不容易遇到個有天分的,怎麼也不肯輕易放棄。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麼 ?對打造沒有興趣……」

  江樵無奈,原來是在這裡等著自己呢,他就說哪裡有這麼好的事兒?

  「你先別拒絕,聽我說完。」艾佛森阻止江樵接下來要說的話,繼續遊說道,「並不是要你專門去學,只是在你空閒的時候,偶爾去幾次。」

  嘿嘿,他相信江樵只是不瞭解打造的「魅力」,等他感興趣之後,一切還不好說?

  「真的?」

  江樵還是半信半疑,不交學費還有「工資」,艾佛森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嗯,你那些想法很有趣,老實說上次製作刀鞘的時候,就給了我很多啟發。以後,可以給我多講講……」說到熱愛的「工作」,艾佛森眼裡的狂熱讓人震撼,「唉,你不知道找到一個有天分的獸人有多難!」

  「讓我考慮一下……」

  一百個紫晶的誘惑雖然很大,江樵還是很難下定決心,總覺得就算艾佛森這麼說,自己還是占了他很大的便宜。

  「好吧!」

  艾佛森也不好逼得太緊,萬一把人嚇跑就得不償失了。雖然不知道江樵要一百個紫晶做什麼,但看得出很迫切,相信就算為了這些晶石他也會好好考慮。

  江樵滿懷心事地回到部落,正好和從田裡回來的吉爾還有桔遇上。

  「沒有買到麼?這個季節本來就不好買,等一會兒我再給你送過去兩簍,這兩天你多去市場看看。「

  看到江樵兩手空空地回來,桔了然地道,幸好今年收成不錯,自家的紫苜還有剩餘。

  吉爾一眼就看到江樵手中的木盒,搶過去翻看,發現是針線立刻塞回江樵懷裡,他對這些向來不感興趣。不過,冰蠶絲他還是認識的——「嘖嘖,雖然我相信你真的打算給桔做袍子,但這麼好的東西……「

  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但江樵猜也知道,又是說他用了可惜之類。本來他還打算把開店的計畫告訴這兩個人,現在看吉爾的反應,還是決定不說了,免得被嘲笑的更厲害!

  「一看就知道很貴!「

  桔也不太贊同,不是他不相信江樵的手藝,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用這麼好的材料。江樵的境況他是知道的,被伊恩收留,哪裡來這麼多錢?

  「兩個綠晶。「

  在兩人火眼金睛的瞪視下,江樵不得不說出實話。

  「你慘了,這是用來買紫苜的錢吧?回去要怎麼和伊恩交待?「

  吉爾投過去同情的眼神,煞有介事地道。

  江樵一聽,果然白了臉,他只顧想著艾佛森的提議,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我,我要回去給伊恩做飯了……「

  唯一想到的補救方法就只有這個,江樵急急忙忙地往家敢去,如果他做一頓大餐,不知道伊恩會不會不那麼生氣?

  「吉爾,你明明知道伊恩根本不會為了兩個綠晶跟樵生氣,幹嘛還逗他?「

  桔不贊同地瞪著好友,為江樵鳴不平,再說這件事本來也是為了他。

  「呵呵,你不覺得樵慌亂的樣子很可愛麼?那麼大的人了,還單純的跟個小孩子一樣。「

  吉爾望著江樵遠去的背影,笑嘻嘻地道,多少有些理解阿莫醫師捉弄人時的心理了。

  「行了,一會兒你把紫苜給他送兩簍過去。「

  桔白了吉爾一眼,卻也不得不承認,雖然用五大三粗來形容一個成年雄性很詭異,但用在江樵身上卻意外的合適。

  伊恩回到家剛準備把獵物放下,就被江樵搶著接了過去——「你在外面一天辛苦了,還是我來吧!「

  話才出口,江樵自己也覺得囧,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妻子迎接工作一天回來的丈夫時用的詞兒。

  沒辦法,誰讓自己理虧呢!

  「……「

  伊恩看了一眼面前有些心虛的大臉,無聲地出去洗手,這也是江樵強烈要求的——飯前一定要洗手!

  「我今天嘗試了新菜式,烤肉上塗了孜然,額,就是你阿姆給的一種藥草……還有,肉湯裡放了燈籠果,不知道你怕不怕辣……「

  江樵一慌就開始喋喋不休,把片好的烤肉端到桌上,又忙著盛湯,就是不敢看伊恩一眼。

  一大盤烤肉很快見底,特別是肉湯,雖然伊恩被辣的出汗,還是喝的一滴不剩,之後還一臉的意猶未盡。

  江樵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可見孜然和辣椒的應用,還是很成功的。

  「說吧!「

  吃飽喝足,伊恩終於開恩,不再吊著某人。從進門他就知道,這傢伙肯定是又闖禍了。那張臉,根本什麼都藏不住。更何況,之後他又百般討好自己。

  「那個,我今天去了市場……「

  江樵深吸一口氣,儘量將沒有買到紫苜和亂花錢的事說個清楚,然後就一臉慚愧地低著頭等待審判。

  「還有其他的麼?「

  伊恩淡淡地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眼睛裡流露出一絲不悅。

  「還有,我還遇到了艾佛森……「

  本來江樵還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伊恩,被這麼一「恐嚇「,就竹筒倒豆子,什麼都說了。

  「你想開店?「

  聽完事情經過,伊恩提出最關鍵的問題。

  「嗯,我也不求像克爾生意做的那麼好,只要能養活自己就行。只是,你覺得我應該答應艾佛森麼?「

  既然說了,江樵還是希望伊恩能給自己些有建設性的意見。

  「要做就做到最好,賺錢之後還給他。「

  思考了一會兒,伊恩簡單地道,對於江樵想要自力更生的想法,還是很贊成的。

  雖然伊恩說的簡短,江樵卻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

  第一,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第二,如果自己覺得占了艾佛森的便宜,那就在賺了錢之後還回去。

  一直困擾著江樵的問題就這樣輕易地解決了,不管是開店的不自信還是艾佛森的建議——

  眼看伊恩就要起身,一副談話就此結束的表情,江樵眨眨眼,脫口道:「你沒有別的話要說麼?」

  話落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子,人伊恩都不提了,自己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麼?

  「什麼?」

  伊恩疑惑地看過去,該說的他不都說完了麼?

  「就,就是我亂花錢……」

  江樵結結巴巴地說完,小眼神兒巴巴地瞄過去。

  伊恩沉默了一下,目光和偷看自己的江樵撞上,無比淡定地道:「那些本來就是給你零用的。」

  單是買紫苜的話,兩個綠晶就足夠了。

  江樵傻傻地站在那兒,耳朵裡還在回蕩著兩個字——「零用……零用……」

  只有小孩子,才會給零用吧!

  其實,還用一種情況,現在的江樵沒有想到——那些家庭主婦,每個月她們的丈夫也會給零用,或者也可以說是家用。

  就在江樵還在糾結的時候,意想不到的客人上門了。當他打開門的瞬間,和那張下午才見過的臭臉對上,簡直恨不得立刻把門關上。

  當然了,江樵並沒有這麼做,因為傑傑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人,一個怎麼也不會有人把他拒之門外的雌性。

  打開門讓兩人進屋,江樵不懂這兩人來是為了什麼,特別是傑傑,明明就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傑傑——」

  喬推了推不情願的同伴,輕聲提醒他來的目的。不著痕跡地看向臥室,發現伊恩沒有露面的打算,心頭湧上淡淡的失望。

  「下午我不該對你那麼惡劣……」傑傑艱難地道,掙扎了一下繼續,「你不是要買紫苜?」

  江樵懷疑地看著傑傑,下午他可是很堅決地不賣,還說寧願丟了……

  「樵,傑傑就是孩子脾氣,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喬一臉歉意地微笑道,倒像做錯事情的是他。

  「也沒有什麼……」

  這麼一來江樵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喬這明明就是在幫他。

  那只魯魯特馬上就要產崽兒,自己也的確急著買紫苜……

  解決了魯魯特的食物問題,江樵徹底放下心來,對喬自然是無比感激。

  他當然明白,傑傑之所以會改變態度,完全是喬的功勞。

  「不要這麼說,我可是一直把你當朋友的。之前不是還拜託你給我做刀鞘麼?只是看你前幾天受傷了,就沒好意思提……」

  喬柔聲道,薄唇勾起一道美麗的笑弧,看的一旁的傑傑直瞪眼。

  他一直一位喬和自己一樣不喜歡那個笨蛋!現在是在做什麼?向江樵示好?

  「呵呵……沒有問題,只要你把材料拿來。」

  江樵豪爽地應道,真心覺得美人雖然有些高傲,人還是不錯的。再說了,喬長的那麼好看,常常被人捧著,有些傲氣也是正常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就把金蟒皮給送過來。」

  喬立刻接話,好像生怕江樵會反悔似的。聲量比之前也大了許多,好像刻意要讓臥室裡的伊恩聽到。

  吉爾來送紫苜的時候,江樵把這件事講了,還直說或許吉爾和喬之間可能是有什麼誤會。

  「不可能,那傢伙的獨佔欲強的很,怎麼可能放任你在伊恩身邊?」

  吉爾篤定地道,喬是什麼德行他還不瞭解?指不定又有什麼陰謀。

  「可能,是他覺得我完全沒有威脅性……」

  江樵撓撓頭,憨憨一笑,心裡卻有些難受,喬和自己,只要不是瞎子都會選喬。

  「總之,你給我注意點兒,不要傻乎乎給人騙了。」

  吉爾食指在江樵胸口戳啊戳,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知道了……」

  江樵不怎麼在意地應道,心海深處有什麼想要浮上來,卻被他強行壓了下去,本能覺得危險。

 

 

19 青梅過往

 

 

  越是近冬天氣就越寒冷,而相對的被窩裡就越暖和,江樵在心裡默念十個數,猛地一下坐了起來,再過一個小時伊恩就要出去狩獵,他得開始準備早飯了。

  「咚咚咚——」

  正準備下床,就聽到外面一陣敲門聲,這麼早也不知道是誰。

  打開門,冷氣撲面而來,讓江樵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心裡更犯嘀咕,這誰啊不好好在家,跑來受這份罪。

  「……」

  一抬頭,正好和一張笑盈盈的臉孔對上,面前的不是喬還有誰?只是,他這也太心急了,不就是一把刀鞘麼?

  「還沒有吃早飯吧?我特意做了帶來大家一起吃。」

  晃晃手裡分量不輕的竹籃,喬微笑著道,在江樵傻傻的目光下自若地進了門。

  「……」

  現在這是什麼狀況?江樵只覺得一頭霧水,半點兒摸不著頭腦。

  「還傻愣著做什麼?去拿碗盤,準備吃早飯啊!」

  一手在桌子上輕敲幾下,喬熟稔地招呼著,好像已經做過千百次一樣。

  「哦。「

  一個命令一個動作,江樵木呆呆地向廚房走去,半晌才反應過來,外面那位才是客人吧?壓下心中說不出的詭異感,他默默地拿著碗盤走了出來。

  「伊恩,知道你喜歡吃烤肉,我做了很多呢!「

  見伊恩面無表情地從睡覺的屋子走出來,喬溫柔地道,體貼一如最合格的伴侶。能夠這樣給伊恩做早飯,是他一直的願望。只可惜,旁邊多了個礙眼的傢伙。

  不過,也正是有江樵這個藉口,他才能光明正大地接近伊恩。

  「……「

  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江樵乖乖地坐在桌邊吃飯,盡可能地把自己當隱形人。眼關鼻,鼻關心,他什麼都沒有聽到,都沒有聽到……

  只是,這本來還算可口的飯菜,不知道怎麼就變了味道。

  伊恩仍舊沒有什麼表情,淡淡地看了桌邊兩人一眼,出去洗手。

  「唉,伊恩小時候就是這樣,冷冷的也不喜歡說話——」

  對於伊恩冷淡的反應,喬眼中閃過一抹黯然,仍故作不在意地和江樵說笑道。至少,伊恩的童年,有他參與。

  「這樣啊……」

  江樵恍然大悟,原來伊恩的冰山臉也不是一天練成的。

  「怎麼樣?好吃麼?」

  看著伊恩咬下一口烤肉,喬一臉期待地問,為了這頓飯他天不亮就早早起來做準備。再者,他對於自己的手藝也很有信心。

  伊恩咀嚼著口中烤肉,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仍舊吞了下去。在喬期待的目光下,他緩緩地開口——「難吃。」

  如果是以前,只要是烤肉怎麼樣都無所謂。可是現在沒有辦法,他的胃口早就被江樵的廚藝給養叼了。

  「咳咳——「

  江樵正捧著碗喝了一大口魯魯特奶,聽到這話,一下子嗆的咳嗽起來。伊恩也太誠實了吧,人家辛辛苦苦給他準備早飯,就算不喜歡也要馬馬虎虎表揚兩句吧,至少不要這麼打擊人!

  「咣當——」

  桌子上的木罐被打翻,轉了兩圈掉到地上,濺了一地的奶,喬推開椅子狼狽地跑了出去。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當著江樵的面,伊恩竟然讓自己這樣難堪。

  「那個,你知道的吧,喬喜歡你……」江樵偷偷瞄了伊恩一眼,見他仍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忍不住多嘴。

  即使他只是旁觀者,看到這種情況,也覺得伊恩有些過分了。

  「如果我不說實話,他下次還會這麼做。」

  伊恩靜靜地道,喬的心思他當然知道,只是不想給出無謂的希望。再者,他也不想繼續吃這麼難吃的烤肉!

  江樵不語,心中百味雜陳,伊恩是不想喬越陷越深吧,不喜歡就乾脆的拒絕,果然是伊恩的風格啊!

  反過來說,這種解決方式,也是另外一種溫柔。

  「這麼漂亮的大美人都不喜歡,你到底想找個什麼樣兒的?」

  之前伊恩一直沒有說到底喜不喜歡喬,現在這樣明確的拒絕——江樵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也起了好奇心。

  「去烤肉。」

  伊恩冷冷地看過去,顯然沒有興趣和他討論這個話題,特別是在肚子還餓著的情況下。

  「不說就不說唄!」

  江樵也不在意,屁顛屁顛兒地跑去廚房烤肉,美滋滋地想——果然,伊恩還是喜歡自己的烤肉啊!

  「喜歡什麼樣的人?」

  對於江樵的問題,伊恩自己也沒有答案,他從來沒有特意想過。即使大家都覺得他是時候找個伴侶了,但自己並不想匆匆忙忙地隨便找一個。

  目前,他對現狀還是比較滿意的,和江樵一起生活也不錯。短時間這種日子將會持續下去,如果沒有意外……

  喬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最初驕傲又美麗的樣子,如果不是他眼角有些發紅,江樵幾乎以為之前發生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

  「你看,這就是金蟒皮,很漂亮是不是?」

  喬一副若無其事的口氣,很顯然不願意談起剛剛發生的那件事。

  「的確很漂亮!」

  江樵有些著迷地看著這塊金蟒皮 ,不像他之前見到的紅蟒皮粗肉厚,堅硬無比,摸上去很柔滑,在陽光下反射出燦爛的金色,像是有金沙在上面流動,透著難言的奢華。

  只是當他接過喬遞過來的刀時,心裡產生了巨大的反差,這把刀實在是太樸素了。認真來說,更應該稱為一把玩具刀,因為它從頭到尾都是木頭做的。而且做工非常粗糙,只是稍稍具有刀的雛形。

  不過,粗糙的表面已經被摩娑的很光滑,顯然刀的主人常常拿在手裡把玩。看來,這把刀對喬有著特殊的意義。

  「這把刀其實是伊恩的,只是恐怕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喬不由陷入回憶,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

  江樵在一邊聽了,嘴角直抽抽,難道伊恩和喬之間還真的有什麼青梅竹馬之——「二三事」?可看他剛剛拒絕人家的態度,怎麼也不像啊!

  「小時候大家一起在山坡上玩,沒想到遇到迅狼,當時所有人都嚇呆了,只有伊恩勇敢地沖上去——這把木刀就是在和迅狼打鬥的時候掉落的。」

  「從小就這麼厲害啊……」

  江樵可以想像那時候的情形,勇鬥惡狼的「英雄」,從此就深深地住到了美人的心裡。

  「伊恩可是部落裡第一勇士!」

  美眸中流露出幾近狂熱的崇拜,喬說這話的時候,簡直就像是一個虔誠的教徒,而他的唯一「信仰」就是伊恩。

  「這下麻煩了……」

  看到喬這樣癡迷的神情,江樵不由歎道,伊恩想的太簡單了,喬是不可能輕易放棄的。

  「什麼麻煩了?」

  喬疑惑地看過去,對江樵沒頭沒尾的話感到不解。

  「呵呵,我是說用這麼輕柔的材料做刀鞘,有些麻煩……」

  江樵不太自然地轉過話頭,在金蟒皮上來來回回地摸著。

  「沒關係,你只要盡力就好,慢慢來沒有關係。」

  喬倒過來安慰他,本來麼,做刀鞘只是個藉口,江樵做的越慢,他才有更多時間和伊恩相處——相信,冰山總有融化的一天。

  「你放心,我一定會做一把完美的刀鞘出來。」

  江樵心裡升起一股熱血,一開始他本來打算應付了事,現在聽到喬這樣說,再加上這麼漂亮的金蟒皮,他決定一定要認真做到最好。

  或許江樵在製作方面確實很有天分,只是看著這張金蟒皮,腦子裡就閃過許許多多的圖樣。

  「嘿,我就知道你會答應!」

  艾佛森看到江樵出現在店門口,笑得差點兒合不攏嘴。

  「就照之前說的,我會抽空到你店裡來。不過,等我賺夠一百個紫晶,一定會還給你。」

  江樵認真地道,雖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本兒……

  「呵呵,還不還的以後再說,我這就給你拿。」

  艾佛森豪爽地道,知道江樵不願意佔便宜,更加堅信自己沒有看錯人。

  「等一下……這是我的朋友喬,我們今天來,是想用一下你的打造室。」

  江樵比比身邊的喬,說明主要來意。艾佛森這傢伙還真是奇怪,身邊站了個大美人,竟然被他忽視的這麼徹底。

  「以後你可以隨便用。」

  只是隨便掃了旁邊的人一眼,艾佛森無所謂地道,和剛剛見到江樵的歡喜簡直是天淵之別。

  「你還真厲害,沒想到連艾佛森這樣的大師都對你另眼相看……」

  喬微笑著贊道,即使被如此對待,完美的面具仍然戴的好好兒的,只是心裡怎麼想就不知道了。

  「嘿嘿!」

  江樵被誇的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好傻笑帶過。

  「對了,剛才聽你說一百個紫晶是怎麼回事?」

  站在桌邊看著江樵繪圖樣兒,喬漫不經心地問道,眉尾挑起時竟然有一絲銳利。

  江樵低著頭自然沒有注意,老老實實道:「我想在市場開店,一百個紫晶不是小數,好在艾佛森答應借給我。」

  「開店……?」

  喬一聲輕呼,驚詫抬頭,如果江樵擺個小攤子倒沒有什麼,可他竟然打算開店!

  先是意外得到伊恩的「同情」,留在了部落裡……

  然後又獲得了艾佛森的賞識,不但可以跟著大師學習,還肯借錢給他……

  如果再讓他開店成功,徹底在部落站穩腳跟——

  該說是這傢伙運氣太好?還是之前自己小看了他?

  只是一刹那間,無數念頭在喬腦中閃過,心中陡然掠過一絲陰霾——本來他還打算先借機多和伊恩相處幾天……現在看來要加快動作了。

  「本來我也不太有信心……後來伊恩……反正我決定先試試再說,也不會比現在的狀況更差了。」

  江樵本來想說幸好有伊恩的鼓勵,他才下定決心,不過想到喬對那傢伙的在乎程度,立刻含糊帶了過去。

  「既然伊恩也覺得你能做好,那就肯定有希望。」

  喬一臉鼓勵地道,拍拍江樵肩膀為他打氣。

  「嗯,我也這麼想。」

  江樵贊同地點點頭,不假思索地順著喬的話接了下來,不可否認,伊恩在所有人心裡,都是一個絕對可靠的存在。

  「……」

  果然麼,還是因為伊恩啊!向來冷淡的伊恩會出言鼓勵一個人,這傢伙已經影響他到這種程度了麼?

 

 

 


20真是一雙好手

 


  「金蟒皮本身就夠華麗,設計的太過花哨反而會有所衝突,所以只要簡單大方就好……「

  江樵托著下巴自言自語,已經進入了完全忘我的狀態,早就將身邊的人給無視掉。

  「唉,我就說這小子有天分,要是心思完全放在這上面,以後肯定了不得。「

  艾佛森拿著錢袋進來,只是看了兩眼,臉上露出喜悅的表情,與有榮焉地道。

  「可是很多人都認為他膽小又沒用呢,身為雄性連獸化也不會,連生存都困難——當初就是這樣才被他自己的部落驅逐。「

  喬坐在一旁,也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江樵,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道。

  「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不過,看到這塊獸骨沒有?「

  艾佛森沒有立刻回應他的話,隨手從牆邊堆積如山的獸骨中拿出一塊,笑著問道。

  喬點點頭,不解話題怎麼會突然跳到獸骨上,他們明明是在說江樵的事。

  「這塊獸骨,如果放在一般獸人家裡,就只是一塊獸骨而已。可是拿到我這兒,它卻可以被打磨成鋒利的武器。「

  艾佛森若有所指地道,就算江樵不會獸化又怎麼樣?他仍然可以做一個優秀的打造師。

  「你是說,他只是被放錯了地方?「

  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不過依著喬的聰明,還是很快想到了這一層。

  「你說的沒錯,不過,這樣說自己的朋友不太好吧?還是你根本就沒有把他當朋友?「

  艾佛森目光變得銳利,直視著喬緩緩地道,哪裡還有之前大大咧咧的樣子?

  「呵呵,以前我當然也是這麼認為,只是越瞭解他,越發現他並不像我想像中的那樣!「

  被艾佛森的目光掃視一遍,喬只覺得心頭猛地一跳,剛剛非但沒有達到挑撥的效果,反而差點被發現自己的心思。這個艾佛森,在某些方面意外的敏銳呢!

  「是麼?「

  艾佛森狐疑地看過去,覺得有些摸不透眼前的雌性,剛剛看他說的一本正經,轉個彎兒話就變了。那張漂亮的臉上雖然帶笑,可怎麼讓他有種不真實感?

  「當然。「

  喬嚴肅地點頭,只不過剛剛的話只說了一半,越瞭解江樵,就越覺得之前自己太過輕忽——現在自己一定會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他。

  輕柔的金蟒皮在江樵的手裡仿佛有了生命,漸漸呈現令人想像不到的別致形狀,幻化出一種驚人的美麗——這不像一把刀鞘,反而更接近與藝術品。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喬幾乎不能想像,這樣的刀鞘竟然是出自一雙看似粗糙笨拙的大手。之前江樵做的那把刀鞘,他以為多半是艾佛森在一旁指導的原因,現在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不喜歡麼?」

  見喬只是怔怔地盯著自己的雙手,好像對桌上的刀鞘毫無反應,江樵有些擔心地問道。本來他對這次的作品還是挺滿意的……

  「我很喜歡,再沒有比這更漂亮的刀鞘了。」

  喬溫柔地撫摸著刀鞘,聲音很輕,語氣有些異樣。

  「我總覺得,還是少了點兒什麼……」

  江樵也跟著打量那把刀鞘,不知怎麼就是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直覺它能更好。

  「你還想怎麼折騰?」

  將錢袋丟給江樵,艾佛森好奇,這把刀鞘在他眼裡已經夠完美了。

  江樵只是下意識接住拋過來的東西,思緒仍然在亂飄——「對了,就是這樣!」

  忽然想到什麼,他興奮地一拍桌子,拿起剪刀刷刷刷將剩下的金蟒皮剪成細條狀。

  接下來,那雙手上下翻飛著,靈巧的像是輕盈停駐在花瓣上的魔蝶。只是一會兒功夫,那些餘下的廢料,就在江樵的手裡變成了三朵精緻的金色小花。

  將花掛在刀鞘上,,來回擺蕩的花墜兒讓稍顯沉悶的刀鞘添了一絲靈動,江樵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工。

  「真是一雙好手啊!」

  喬伸出手搭在江樵的手上,語氣複雜,美眸中流光閃爍。

  「呃,你在說笑吧,我的手哪裡能和你相比?」

  江樵不好意思地笑笑,羡慕地看著自己手背上那只手——纖長優雅,如果在自己原來的世界裡,合該著是彈鋼琴的。

  喬但笑不語,只是臉上的笑容像是罩上了一層薄紗,讓人更加看不真切。

  江樵提著一袋紫晶,想著馬上就能開店,這心情實在不錯。再者,答應喬的刀鞘也做好了,他以後也就沒有理由再往伊恩家裡跑了,想到這個腳步更加輕快。

  本來經過紫苜那件事,江樵對他已經改觀不少,只是他利用自己接近伊恩,就未免不太厚道。

  對於這樣七竅玲瓏心的人,一不留神就會被算計了,江樵覺得還是不要深交的好。

  「對了,再過三天就是我的生日,這把刀鞘就算是你提前送我的禮物了,到時候一定要到我家去啊!」

  兩人走了一小段路,喬像是突然想起來,熱情地邀請道。

  「這個……」

  江樵很是為難,才想著和喬保持距離,怎麼就受到邀請?再說去喬家裡不是又要見到可怕的族長?

  「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

  喬一臉失望,以傷心的語氣道。

  「我去!」

  被這麼美麗卻「哀傷」的表情注視著,拒絕實在是太罪惡了,答應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江樵後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那就這麼說定了。」

  喬立刻展顏,生怕江樵反悔一樣,哪裡還有剛剛哀傷的表情?

  「……」

  江樵無語,又被騙了啊!

  「喬——喬——」

  從田裡收割紫苜回來已經天黑,傑傑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會在路上看到好友。

  看著直直從自己面前走過的喬,傑傑大聲地叫道,奇怪他在想什麼居然這麼出神。

  「傑傑。」

  喬這才注意到身邊的人,夜色中看不出他此時的表情,卻可以感受到語氣裡的心不在焉。

  「你怎麼了?下午不是和那傢伙去市場了麼?」怎麼回來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是啊,我們去了艾佛森那裡……」

  喬輕聲道,仿佛在喃喃自語。

  「事情不順利?」

  傑傑了然,果然上次那傢伙只是靠運氣,做不出好的刀鞘也正常。只是,就算這樣喬的反應也太大了吧!

  「正好相反,我們之前都太小看他了。」

  從包裹裡拿出那把刀鞘,喬深沉地道。

  即使是在夜裡,金蟒皮做的刀鞘仍然不掩華光,像是有無數星輝灑在上面,讓人不自覺沉醉在夢幻裡。

  「這真的是江樵做的?」怎麼可能……

  那張金蟒皮傑傑是見過的,之前不記得有這麼漂亮啊!

  不過仔細看看,確實經過了打磨,也不知道江樵是怎麼做到的,讓那層「金沙」更加閃耀!

  特別是刀鞘上精美的掛飾,傑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栩栩如生的花朵。

  就是因為親眼所見,所以震撼才更大!

  「你喜歡,就拿去好了。」

  喬毫不猶豫地解下掛飾遞給傑傑,晃來晃去讓他更加心煩。

  「喬你真是太好了!」

  傑傑欣喜地接過,左看又看,越看越喜歡,不加思索道,「那傢伙手還真巧,也不是一點用也沒有嘛!」

  是啊,那麼靈巧的一雙手,不知道沒了會怎麼樣……

  夜色掩蓋了那美麗臉龐上的一絲邪惡,又有誰知道這樣一副皮囊下掩蓋著什麼樣的心思呢?

  「所以說,我們之前都太小看江樵了。」喬語氣沉沉,頓了一下接著說,「這次我生日也邀請了他……」

  「是麼?」

  傑傑只顧著把玩新得來的掛飾,令人意外的沒有反對。

  喬不著痕跡地看了傑傑一眼,只是一點小玩意兒,就讓他對江樵的態度有了這麼大的轉變麼?

  老實說,這樣的結果出乎喬的意料,也不是他所樂見的。

  「嗯,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要對江樵客氣一點,不要再說話那麼難聽了。」

  接續著剛剛的話,喬狀似不放心地叮囑。

  「哦!我說你先前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原來是覺得誤會了那傢伙!」

  傑傑自以為是地說,想著喬就是人太好了……哪知道,根本就是曲解了好友的心。

  對江樵態度好一點也沒什麼,自己本來就是個心直口快,沒什麼心眼的人,之前討厭江樵也是覺得他一無是處……

  「好幾天沒有看到塔塔了,它還是那樣無精打采的麼?」

  像是放下心頭大石,喬微笑著討論起其他事情。

  塔塔是傑傑養的寵物,一隻有毒的花蛛,足足有拳頭那麼大。「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等生日那天我帶它去看你。」

  提到自家寵物,傑傑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他對那只花蛛的寵愛程度讓人咂舌,這也是他一直沒有找到伴侶的原因之一。

  喬不贊成: 「最好不要……嚇到大家就不好了。」

  「哼,那些膽小鬼,塔塔是果蛛,平時都只喝果汁的。」

  傑傑為自家寵物鳴不平,打定主意要把塔塔帶去。

  「隨你,到時候只要看好它就行。」

  喬也不再爭執,簡單交待著。正如傑傑所說,塔塔大部分時候都是很乖巧的。

 

 

 

21 刀耕火種

 

 

  「樵,你怎麼還一點不著急啊?」

  吉尓眼看大家都開始準備了,而江樵還是一點動靜沒有,忍不住跑來詢問。

  「什麼事?」

  江樵這兩天正琢磨給桔做什麼樣式的袍子好,還有就是開店前的準備,對吉尓的話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不是道族長那申請了地麼?現在可是冬種的時候了。」

  吉尓無力地道,合著他根本就不知道啊!當初居然還一口氣領了兩個人的。看著還沒進入狀況的江樵,他再次重申事情的嚴重性,「如果讓地就這麼荒著可是會被收回的。‘’

  「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江樵也很懊惱,這些天事情實在太多了。想想以前在奶奶老家的時候,冬天種的是麥子吧,就不知這裡要種什麼。

  「我家裡還有多出來的一些種子,再去問問桔家裡有沒有剩餘的,這時候市場是不會有了。」

  這麼一說,江樵也有些緊張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族長把地收回去,他可不想天天就只是吃肉。

  好在,最後總算湊夠了種子,據吉尓的描述,這是一種叫做籮籮的植物,果實結在地底,每株結一個,個頭兒很小,不過味道還不錯。

  江樵來到田裡,就見只剩下一兩家還在忙碌,大部分田地都已經種好了。看到他,那兩個雌性也沒有打招呼,逕自忙著自己的事情。

  只是,江樵越看越皺眉頭,上次來的時候他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現在才明白過來。原來,之前那些紫苜太過茂盛,遮蓋著地表他也就沒怎麼在意,現在紫苜收割了,他這才恍然——是這裡的種植方式有問題。

  「你們該不會是就這麼隨便把種子撒進土裡吧?」

  江樵咽了下口水,轉頭看著吉尓和桔艱難地問道。

  「大家都是這麼做的,有什麼問題麼?」

  吉尓不解,怎麼江樵一副受了刺激的樣子。

  「當然……沒有,不過我想試試新的方法。」

  雖然這麼說,只是江樵在心裡狂喊——這比刀耕火種還原始啊!翻地呢?施肥澆水呢?

  「你又有什麼主意了?」

  吉尓一聽立刻興奮起來,他早就發現江樵腦子裡總有很多奇奇怪怪卻十分有趣的想法,有時候還挺管用。

  在吉尓和桔好奇的目光下,江樵花一整天做了簡單的農具,像鍁還有鏟子什麼的,不過犁之類的大件農具比較複雜,只有等以後好好琢磨。

  吉尓拿著做好的農具摸來摸去,只說要去幫忙,就連打獵回來的伊恩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我看家裡的肉儲存的也差不多了,明天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沒有錯過伊恩好奇的目光,江樵笑眯眯地「邀請」,心裡盤算著,那些地足足有十幾畝,單靠他們三個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伊恩看了一眼江樵,沒有說話卻點了點頭,這傢伙心裡想什麼就差沒寫在臉上了。

  「不是吧,你也去?」

  吉尓吃驚地看著伊恩,又看看一臉理所當然的江樵,難道是自己太大驚小怪?

  也難怪吉尓這種反應,種植一直是雌性的事情,雄性一般是不參與的,這就和「君子遠皰廚」差不多。

  「其實想想也沒什麼,又沒有規定雄性不能去……」

  桔一開始也有些訝異,不過想想伊恩的性子,又怎麼會在乎那些?也幸好,樵遇到的是伊恩,說起來這兩個人在很多方面意外的相容呢!

  第二天江樵的那些農具,還有伊恩居然出現在田裡,都引起了族人的好奇,許多人紛紛去看。

  「你們看,不能種的太密,不然長不開,像這樣分出隴和畦就好多了,這樣也不容易踩壞苗子……」

  江樵回憶著以前種地的步驟,細細地解釋著,說的本來抱著看熱鬧心思的族人一愣一愣的,一開始還半信半疑,後來還真覺得有幾分道理。

  「伊恩和我用鍁翻地,吉尓你們用鏟子把種子埋地裡,以前大家撒的太淺了……」

  刻意忽視越來越多圍觀的族人,江樵硬著頭皮給每個人分派任務。不管怎麼說,先把地給種上再說。

  「以前我們只知道把種子撒到土裡就行了,怎麼就沒有想過這些……」

  一個圍觀的雌性感慨地道,連帶著看向江樵的目光都有了很大的不同。

  「就是說啊,怪不得收成總是不太好!呃,江樵是吧,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另一個雌性很是贊同地道,轉頭看向大家一直認為膽小又沒用的雄性,努力回憶著他的名字搭話道。

  江樵心虛地摸摸後腦勺不自然地解釋,這哪裡是他想出來的?就算自己再活一千年,也抵不過老祖宗智慧的結晶啊!

  不過,這還是部落裡的族人第一次主動同他說話,也算是意外的收穫——「我也不知道,就是腦子裡自然就產生這些想法……」

  「這個東西叫做鍁?用木頭做柄太不結實了,換成石頭或者獸骨會更好。」

  被家裡雌性拉來的某個雄性也興致勃勃地插嘴,掂了掂對他來說過於輕巧的鍁,給出自己的建議。

  「你說的也沒錯,不過對雌性來說,石頭柄太重了。」

  江樵微笑著解釋,立刻又博得身邊許多雌性的一致同意,誰都沒想到一個粗獷的雄性竟然這麼細心。

  「等忙完了,你能把這些給大家再好好講講麼?」

  大家交頭接耳小聲討論一陣子,推舉一個雌性站出來道。只是,想到他們以前對江樵不友善的態度,又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這對於部落裡的雌性意義重大,甚至對所有獸人家庭都很重要。

  對於這些雌性來說,種植只是副業,因為根本收不了多少食物,大部分還是要仰仗著雄性狩獵。可現在江樵給了他們新的希望,大家都希望能為家庭多分擔一些——如果他的做法真的有效,雄性狩獵的壓力就會減輕不少。

  江樵倒是沒有推脫,很是爽快地答應了。他也希望大家能夠捨棄那種原始的做法,不說什麼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之類的大道理,總希望日子越來越好過。

  他要向大家證明,雄性並不是只有狩獵這一條出路,自己也能夠獨立生活的很好。

  「你還別說,被樵這麼一弄,還真不錯。」

  辛苦忙碌兩天,總算把地給種完了,吉尓打量著幾人的成果,滿意的直點頭。

  一大塊地被有序地分成許多小塊,不像大家種的雜亂無章,單是明年收的時候就省事不少。

  另一個讓人意外的地方就是伊恩,力氣大就是有好處——大部分地都是他翻出來的,後來江樵也跟著吉尓他們只管播種。

  兩天的高強度勞作,除了伊恩,三人都累的腰酸背痛,江樵看著完全沒事的某個強悍存在,在心裡把他的萬能程度再度升級。

  「這兩天都辛苦了,晚上我做大餐犒勞大家。」

  江樵話落,立刻聽到吉爾的歡呼,剛剛還軟趴趴的,一瞬間恢復了活力。

  至於伊恩,看起來和平時一樣淡定自然,只是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的眼睛如同陽光照射下的藍寶石一樣也在閃閃發亮。只有桔還好,不過多半是因為還沒有見識過江樵的手藝。

  「樵,可以吃了麼?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廚房裡,吉爾小狗一樣圍著江樵轉,眼巴巴的看著擺上桌的美味食物,恨不得立刻撲過去。

  「等一下,還有一個肉湯……」江樵忙著將肉片下鍋,錯眼就見桔悄悄伸向飯桌的手,「不許偷吃!」

  再瞧瞧桌邊看起來老老實實等開飯的伊恩,嘴角貌似閃著一點油光?

  江樵看著這幾個傢伙,實在無語——事實就是,這就是一群或直接或隱形的吃貨!

  一直忙活了兩個多小時,整治出一大桌子菜,不說桔,單單考慮到伊恩和吉爾的食量,江樵每道菜都做足了份量。

  「開飯!」

  一聲令下,三雙手迅速地伸向那些食物。

  江樵目瞪口呆地看著三人以風捲殘雲之勢狂掃桌上的食物,盤啊碗的很快見了底,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基本上桌上已經光潔溜溜。

  「喂,這個是我的,不要搶!」

  眼看著最後一粒肉丸落到伊恩手裡,吉爾氣得跳腳,沒辦法,誰讓他沒人家反應快。

  「……」

  至於伊恩,壓根兒不搭理他,自顧自把搶到的肉丸送到嘴裡。偏偏,不管是搶食物還是吃的時候,居然還給人一種無比從容的錯覺。

  「慢點兒吃,不夠了我再做。」

  摸摸還空著的肚子,江樵自覺地走向廚房。

  一頓飯吃下來,每個人都吃的嘴上流油,肚子發脹。吉爾滿足地打個飽嗝兒道:「樵,你真是太厲害了,如果是個雌性就好了……誰有你這樣的伴侶,都是他的福氣。」

  「你怎麼不乾脆做樵的伴侶?」

  桔好笑地看著「一本正經」的吉爾,深覺有趣地道。

  「這個,還是算了——」

  想到江樵動不動就愛哭,而且哭到稀裡嘩啦沒有任何形象的的性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還是喜歡找一個強壯的獸人,至少比較有安全感。

  「嗯,如果樵是雌性,估計大家搶著找他做伴侶。」雖然那張臉普通了點兒,但心靈手巧,在另一方面,也算是一個堪稱萬能的存在啊!

  想到這裡,桔不由看向一直沉默聽著大家說話的伊恩。從小到大沒少聽吉爾說起伊恩的事,對他的性子也算了解——很難想像他和哪個雌性結成伴侶……

  之前看到伊恩和江樵兩人相處融洽,他還真有些吃驚。

  「嘿嘿,如果樵是雌性,比起某個討厭的傢伙可好多了……」

  順著桔的目光看過去,多年的默契讓吉爾也跟著了悟,意有所指地道。

  兩人的目光在伊恩和江樵身上來回,心裡都有些惋惜。

  雖然部落裡不少雄性結成伴侶,但總有一個遺憾——在血脈的傳承上,不論在哪裡都無比重要,一個雄性永遠不可能生的出孩子。

  「我去洗碗。」

  被兩人看得心裡發毛,江樵立刻站起來收拾碗盤,對於吉爾和桔的話不敢深想,不知怎麼竟然不敢再看向身旁的伊恩。

  「我們吃飽了,也該走了。」

  感受到氣氛一霎那變得古怪,兩人也跟著站起來。

  伊恩聽著廚房裡傳出的嘩嘩水聲,微微皺了皺眉頭,剛剛吉爾和桔的話,很明顯影響了江樵的情緒——也只有心煩意亂的時候,他才會把碗盤弄的叮噹作響。

  「不用聽他們說,你這樣就很好。」

  站在門邊半晌,伊恩也只找出這麼一句安慰的話來。

  「嗯。」

  江樵手上動作一頓,低低應了一聲,又接著洗碗。背對著伊恩,嘴角溢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少年時他也想過,如果自己是個女人就好了,所有的麻煩也就不存在了。

  可惜,他是個大男人!喜歡的也是男人……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大家也在漸漸認同——」

  伊恩想了想又說,不知為什麼,看到江樵這麼低落,心裡的不舒服感也在加深。

  「我沒事。」

  江樵忽而轉身,朝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那就好。」

  伊恩注視著面前的大臉,那笑容很真實,看得出發自真心,雖然不解江樵為什麼一下子就想通了,但只要這樣就好。

  聽著身後腳步聲走遠,江樵繼續洗碗,心卻真的平靜了下來。剛剛伊恩的話,的確起到了安慰作用,不管其他人怎麼看,但伊恩不是已經認同了自己麼?

  只要想到這個,心裡的鬱悶就一掃而空。

  那些不敢想的,不該想的,以後再說。

 

 


22 明白不明白

 

 

  夜幕降臨,紫色月亮漸漸升了起來,整個部落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陷入平靜,在族長家附近,篝火熊熊燃燒著,陸陸續續有族人前來。

  江樵躲在暗影裡,有些猶豫地看著笑鬧的人群,早知道有這麼多人來,他當初就不答應了。偏偏伊恩有事被族長叫了去,讓他想找個人壯膽都沒有。本來樵也邀請了吉尓和桔,只是吉尓死活不肯來,還拉著桔作伴。

  「喂,你在這裡做什麼?到我們那邊去吧!」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陌生的雌性走上來,拉著他胳膊道。

  「……」

  連拒絕的話都來不及說,江樵就這麼被拉到了人堆裡,而且他發現圍繞在自己四周的都是雌性,而這些人正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看著他,當然裡面並不包含惡意。

  「傑傑說那個漂亮的掛墜兒是你編的,是真的吧!」

  一個看起來還沒有成年的雌性閃著星星眼急切地問道,那麼漂亮的飾品,他也好想要一個。傑傑那個傢伙,把那個掛墜兒寶貝的不行,害他想多看兩眼都不成。

  「呃……」江樵被他熱切的態度給驚到,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江樵,你那個編制的法子可不可以教給我們?」

  另一個看起來比較成熟的雌性有禮地笑著詢問。

  「江樵……」

  「江樵……」

  一時之間,從來都是備受冷落的人,居然成了焦點,惹得四周的雄性嫉妒不已。

  江樵苦笑,看來這些雌性是把他當成了「同類」來看待,自己對那些雄性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性嘛!

  「哼,看來你和大家相處的還不錯。」

  傑傑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臉上倒是沒有了鄙視的神色,雖然說話的語氣還是不怎麼好。當然,瞭解傑傑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彆扭的性子使然,一時之間抹不開臉而已。

  「蜘……蜘蛛……」

  江樵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盯著傑傑胳膊上可怕的生物結結巴巴道。

  那是一隻豔麗的紅色蜘蛛,足足有成人的拳頭那麼大,正在傑傑的胳膊上緩緩爬動著。

  「怕什麼,塔塔又不會隨便咬人。」

  見江樵嚇成那個樣子,傑傑沒好氣地斥道,卻沒有再向江樵靠近。

  「是啊,不用怕,我還從來沒有見塔塔傷害過人,樵你就放心吧!」

  最開始和樵搭話的雌性好心安慰道,一開始他們也有些害怕,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是,是麼……?」

  江樵恐懼地縮縮身子,試圖離那只蜘蛛再遠一點,簡直欲哭無淚,怎麼會有人把蜘蛛當寵物的?他剛剛在大家建立起來的一點形象啊,估計就這麼倒塌了。

  「傑傑,你帶著塔塔走遠一點吧,沒看江樵害怕麼?」

  幾個雌性紛紛出言,意外的竟然沒有嘲笑江樵膽子小,反而幫著他說話。

  「對啊,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江樵你會教我們吧?」

  一群人的注意力再度回到江樵身上。奇異的是,就連被大家說了一通的傑傑也沒有離開。

  「哦,好。」

  江樵呆呆地點頭答應,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朝著這樣的方向發展。從「上輩子」到現在,他還從來沒有被這樣「追捧」過。這些以前看來會被大家歧視的愛好,居然成了他在這兒受歡迎的原因。

  「其實,你這個人還挺不錯的……」

  不知道是誰帶頭說了這麼一句,剩餘的人全都附和起來。以前他們對江樵態度那麼差,沒想到他這麼乾脆就答應了下來。

  遠處,喬看著那個被大家圍著如同眾星捧月的傢伙,這樣的權利本該屬於他,曾幾何時竟然被江樵剝奪了?

  明明大家是為了自己的生日才會過來,可現在居然把自己拋到了腦後?

  前兩天田裡的事情他也聽人說了,大家因此對他的態度友好不少,在這麼下去,他恐怕會贏得所有人的認同。

  發現有雄性獸人朝著這個方向看過來,他習慣性地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優雅地向著江樵的方向走去。

  「喬,你今天真漂亮!」

  傑傑最先看到緩步走過來的好友,臉上露出驚豔的表情。喬穿的是前些時候請克爾做的新袍子,合身的剪裁把他的好身材完全表現出來。

  江樵也不得不承認,喬美人放在那個世界也完美如模特——不像雄性那樣健壯,也不似有些雄性那樣瘦弱,充滿了一種中性美。再加上一張完美無瑕的臉蛋,簡直就是造物神的寵兒。

  「伊恩今天送來了一隻角龍,很快就烤好了。」

  喬笑著同大家打招呼,看向江樵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某個雌性驚喜地叫起來:「我們今天真是太幸運了,角龍的肉最是鮮美不過了!」

  「喬,伊恩對你可真好——」

  傑傑也很替好友高興,沒想到冰山一樣的伊恩也有開竅的一天。

  江樵聽到這話怔了怔,怪不得伊恩今天沒有帶獵物回來。

  喬但笑不語,並沒有言明,伊恩會這麼做有一多半是看在他姆父的面子上。

  「喬,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這個禮物是我自己做的,希望你不要嫌棄。」

  江樵從腰上囊帶裡拿出一個小東西遞了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既然是人家生日,總不好不帶禮物。

  「這顆綠晶形狀真奇怪,可是好漂亮啊!」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粘在江樵手中的綠晶上,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弄成了六面,在月輝下竟然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事實上,這還是江樵比照著鑽石的切割原理,自己琢磨著做的,沒想到使用綠晶做原料效果出奇的好。

  「我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

  看著再次在自己面前出盡風頭的江樵,喬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笑吟吟地道。

  當然,這句話再度贏得大家一致贊同。

  「唔!」

  江樵悶哼一聲,想不到喬居然這麼有力,肩膀上那一下看起來輕巧,著實疼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有一瞬的麻癢。

  角龍的肉果然很鮮美,可惜人太多,江樵也只分到了一小塊兒,很有點兒意猶未盡。

  「一個人坐著有什麼意思,去跳舞吧!」

  走過來的雌性叫做簡,是部落裡喬之外的又一個美人,不過他並沒有喬那樣的美貌,勝在氣質。

  「我不會。」

  江樵將盯著篝火邊那道身影的視線收回,轉移到簡身上,老實地道。

  「伊恩跳的很不錯,當然,喬也是。」

  簡順著他之前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喬正貼著伊恩跳舞,動作含蓄卻不失熱情,讓面無表情的伊恩一時擺脫不了。

  「嗯,是很好。」

  江樵悶悶地道,不知道是哪兒來的破規定,壽星邀舞不能拒絕。不過,被這麼個大美人貼著跳舞,伊恩說不定心裡也很爽呢!

  「你和剛來部落的時候,有了很大的不同,這大部分都歸功與伊恩吧!」

  簡的眼中充滿了睿智,仿佛將一切看的清清楚楚,沒有什麼能夠逃的過他的眼睛。

  「……」

  江樵詫異地抬頭,和那雙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對上,心猛地一跳,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命運並非無法改變,關鍵在於人的態度。你心裡最想要得到的是什麼呢?好好想想,不要再困惑下去了。」

  簡看著眼前的獸人,話語飽含深意。

  「最想要什麼?」

  喃喃重複這句話,江樵卻無心思考,視線不由自主飄向一個方向——喬的舞,開始從含蓄變得狂野。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江樵的目光,伊恩的視線隔著篝火投了過來,看到簡的時候露出一絲驚訝神色。

  目光和那雙深藍色眼睛對上,江樵忽然覺得那呼之欲出的東西一下子明瞭起來,心慌的厲害。

  他站起來,顧不得身邊還有人就要走。果然不該來的,不該來啊!

  有些事情,只要「不明白」,就還可以坦然以對。

  「不,不要過來——」

  下一刻,江樵抖著嗓子叫了起來,身體不聽話地軟倒。

  剛剛才看到的那只蜘蛛,正慢慢地朝著他爬過來,爪子在土地上留下絲絲細微的痕跡,危險的氣息一點一點蔓延開來。

  簡皺皺眉,鼻間嗅到隱隱約約的恬淡香味,正從江樵的身上散發出來。而這只果蛛,想必就是尋著味道找過來的。

  如果是普通人根本聞不出來,哪怕是嗅覺敏銳的雄性。只不過恰巧的是,他是一個祭司,對這樣的氣味很敏感。

  「塔塔……回來!」

  這時候,傑傑也發現了寶貝寵物的反常,平時它根本不會離開自己十步以外,除非是生病的時候。

  那只果蛛卻像是渾然沒有聽到主人的呼喚,被那誘人的味道吸引著,著了魔一樣爬過去。

  因為身體還沒有恢復,他爬的很慢,可就這樣也漸漸爬到了江樵身邊。

  「愣著幹什麼?快走!」

  簡試圖將江樵拉起來,可卻因為體重原因失敗。這個時候的果蛛很危險,就連身為祭司的他也不能輕易觸碰。

  「塔塔!」

  傑傑的叫聲尖銳起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當然也包括篝火邊的兩個人。

  「伊恩……」

  江樵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在危急的時刻為什麼總是下意識想到——

  簡的話忽然從腦海中跳了出來,自己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還有什麼不明白呢?答案再明白不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江樵是明白了,不知道親們名不明白?

 

 

 


23 「自作多情」

 

 

  一時之間,大家都注意到了這場動亂,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誰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個時候江樵反倒忘記了害怕,視線膠著在伊恩身上,只希望能再多看上一眼。人真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當某些意識在你的骨子覺醒時,連死亡也無所畏懼。

  「江樵——」

  不知道是不是臨死之前的錯覺,他看到伊恩的嘴巴動了動,好像喊了他的名字。心中不由升起滿足感,這還是伊恩第一次如此正式的稱呼自己。

  如同慢動作重播,他看到伊恩抬起手,某件物事朝著自己所在方向飛了過來,空中夾帶呼呼風聲。

  「咚!」

  一把獸骨刀直接插在了江樵面前,正好阻隔了塔塔的去路,幾乎是同時一隻黑豹掠了過來,將江樵撞到一邊去。

  獵豹抬起前爪,毫不留情地向著那只果蛛拍去。

  「不要——」

  傑傑的驚叫聲刺耳欲聾,獵豹的動作緩了緩,還是戒備地盯著它。

  傑傑三兩步走上前,顧不得危險,快速將塔塔抓到手裡,生怕伊恩就這麼把它拍死。

  塔塔掙扎著想要從主人手中逃脫,好在沒有產生什麼攻擊性的行為。被那甜美的味道誘惑著,無論如何它都不肯放棄。

  「讓他嗅一下這個——」

  一枝藥草遞了過去,傑傑沒有多想,立刻接過去湊向塔塔。

  幾乎是奇跡,不到一分鐘,剛剛還不安分的塔塔就這麼安靜了下來,乖乖地呆在傑傑手裡一動不動。

  「阿莫醫師——」

  看到這種情況,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無比慶倖阿莫醫師及時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塔塔不會有事吧?」

  看著異常安靜地趴在手心的愛寵,傑傑憂心地問,他到現在也不相信塔塔會無故襲擊人。還有阿莫醫師手裡的藥草,不會對塔塔造成什麼傷害吧!

  「沒什麼,這種草藥只會對它造成一時的迷醉。至於這只果蛛為什麼出現異常,我暫時還不清楚。」

  阿莫醫師安撫地解釋,這種藥草他也是偶爾發現的,可惜只能用在小型動物身上,最近他正在研究,恰好派上了用場。

  「傑傑,你不能再養它了,誰知道還會不會失控?萬一傷到人就不好了……」

  不知道是誰提了出來,大家紛紛響應,對於剛才發生的事無不心有餘悸。

  傑傑急切地辯解:「我一定會看好它,塔塔平時很乖的,從來沒有這樣過。」

  在他懇求的目光下,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又有誰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那個,能不能等事情查清之後再做決定?」江樵看了看快要哭出來的傑傑,不忍地替他說話。只是目光落在那只果蛛上時,不自禁又抖了抖,「傑傑,可以先找個籠子將它關起來麼?」

  雖然不忍,但剛剛被襲擊,江樵心裡還是害怕的。

  「我答應。」

  對於江樵提出的辦法,傑傑忙不迭答應下來,看向江樵的眼神滿是感激,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站出來替自己說話的,居然會是險遭襲擊的江樵。

  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了,大家自然不好表示反對,只是都沒有了玩鬧的興致,就這麼不歡而散。

  「喬……都是因為我,害的你……」

  傑傑難過地低著頭,不敢看向好友,要不是自己執意帶著塔塔來,事情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

  當初,早該聽喬的勸!

  「這有什麼?誰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再說江樵都不計較了……」喬柔聲地安慰他,話鋒一轉又接著道,「不過也真是奇怪,怎麼他一來塔塔就變得不正常了,那麼多人偏偏選中他?」

  傑傑愣了一下,也覺得百思不得其解,可喬說的也對,就是從江樵出現,塔塔才不對勁了——先是無精打采,後來又襲擊人……

  「之前我看到簡和江樵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江樵的臉色變得很古怪,你說會不會和這件事有關?」

  「簡……他是部落裡的祭司,能和江樵說什麼?」傑傑狐疑地道,轉而一想,難道是發現江樵身上有什麼古怪?

  再仔細想想,江樵身上處處透著詭異,一個雄性居然不會獸化,腦子裡還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這個念頭一起,他越發覺得有問題,自己竟然還感激他之前好心說話,說不定是心虛呢?

  事實上獸人部落也崇敬神靈,不然也不會有祭司,傑傑不得不懷疑,江樵是不是一個不詳的存在?

  回家的路上,江樵一直保持沉默,跟在伊恩後面頭也不敢抬,想起不久前醒悟的事情,心緒仍舊不穩。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同伊恩相處。

  「你……」沒事吧?

  伊恩忽然停下腳步,仔細查看從果蛛事件開始就表現異常的江樵,該不會是被嚇到了吧!也難怪,這傢伙膽子本來就小。

  「我沒事,好的很……嘿嘿……」

  江樵急急忙忙拍著胸脯保證,見伊恩還是看著他,再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傻笑起來。

  「……」

  伊恩無語,直覺有哪裡不對,一時也說不上來。

  「今天多虧有你在,不然我就慘了。」

  感謝的話說完,江樵又是一怔,類似的話上次他和吉尓遇到紅蟒那次也說過……

  伊恩總是在自己最危急的時候出現呢!想到這兒,心裡又有一絲甜蜜。

  「明天跟我一起去狩獵。」

  想到江樵被嚇得不能動彈,伊恩就覺得不能再這麼放縱他下去了,因此想出這麼個鍛煉江樵膽量的方法。相信只要經歷的多了,膽子也就不會這麼小。

  「不,不用了……」江樵一聽立刻頭皮發麻,什麼不好意思和尷尬都忘了,他一點兒也不想去面對那些可怕的野獸。

  「……」

  伊恩也不說話,只是無聲地施以壓力,他是打定主意要這麼做。並不是那麼幸運,每次出事他都能及時趕到,關鍵還在於江樵自己。

  他也不指望這傢伙能有多厲害,但起碼要有自保的能力。

  「我知道了。」

  江樵蔫蔫兒地點頭,還是經不起那無形的壓力答應了。

  「不會太危險。」

  見江樵無比沮喪,極力抗拒,伊恩補充。只是,兩人對危險程度的認知是否相同,又是一回事。

  「嗯。」

  就算到時候有危險,伊恩也不會放著不管,想到這一點江樵很阿q地接受了。

  「今晚的角龍肉真好吃,喬看上去很高興。」

  說到狩獵,江樵就想到某件讓他不爽的事,語氣裡帶著幾分酸味兒。

  「每年他生日,阿姆都會讓我送獵物過來。」

  伊恩不在意地道,雖然覺得江樵語氣怪怪的,也沒有多想,只當他還沒從驚嚇中平復過來。

  「是麼?真想再嘗嘗角龍肉,分到的實在太少了。」

  江樵故意露出垂涎的表情,對於伊恩無意的「解釋」高興不已。原來,這並不是他本人的意思。

  「角龍很少。」

  伊恩一本正經地答,他也是偶然遇到,不能向江樵保證。

  「說不定我們運氣好呢!」

  江樵眉開眼笑地道,一點不介意伊恩的回答。伊恩這麼說就是承諾給自己捉,這可是他心甘情願的。而他送獵物給喬,卻是因為阿莫醫師的吩咐。

  這其中明顯的差別,是不是代表自己在他心裡是不一樣的呢?

  「家裡孜然沒有了。」

  不知怎麼,話題開始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

  「哦,什麼時候我們去采一些,再看看能不能種植……」

  竊喜頓消,江樵懊惱,自己怎麼忘了眼前這只也是個「吃貨」。

  伊恩會答應的那麼爽快,多半還是為了他自己的口腹之欲。

 

 

 


24第一次親密接觸

 

 

  「什麼?去森林歷練?」吉尓驚訝地看向江樵,就見他一臉沮喪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又接著道,「這樣也好,你的膽子實在太小。」

  雖然知道江樵希望他能勸勸伊恩,可再看看伊恩沉默的表情,就知道根本沒戲。

  「卡魯魯馬上就要生了,我不放心……」

  就算之前答應的好好兒的,想到要直面那些兇猛的野獸,江樵還是忍不住做垂死掙扎。

  「放心吧,我幫你照顧。」

  桔也在一旁幫腔,聽說了江樵差點遇襲的事,他也覺得伊恩的建議很有必要。

  「好吧!」

  根本沒人站在自己這邊啊,江樵歎了口氣,識相地選擇了妥協。本來,也沒抱多少希望……

  「去吧去吧!」

  吉尓爽快地揮揮手,就差沒有甩著帕子趕人了。

  出發之前,江樵又背上竹簍,拿上藥鐮,還帶了一大包面餅,他們這回可是要出去三天,東西不帶齊全怎麼行?

  「……」

  伊恩無語,只是在一旁等著,看江樵的準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出遠門。

  一直到出了部落,江樵仍在念叨,桔的成人禮馬上就要到了,不知道做袍子還來不來得及……

  「閉嘴。」

  伊恩實在忍無可忍,淡淡一聲冷斥,阻止了江樵向話嘮發展的勢頭。

  江樵立刻禁聲,乖乖爬上黑豹後背,聽著越來越近的各種野獸叫聲,幾乎把黑豹後背的毛抓掉。他一緊張,就容易說個不停,試圖以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越向前走,草木越茂盛,森林裡的濕氣越來越重,皮膚上黏潮的感覺讓江樵愈發不舒服。

  江樵不知道,事實上他們現在才在森林的週邊,在這裡生活的野獸也不算危險。伊恩只是打算讓他練練膽子,離真正的狩獵還差得遠。

  說到底,在江樵的懇求下,伊恩還是有了某種程度的「心軟」。

  不遠處草叢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江樵緊張地看過去,雙手死死握著龍骨刀。伊恩仍然維持獸形,以眼神示意他過去。

  從氣味分辨,那裡藏著一隻小型的皮皮獸,性子溫順,並不會主動傷人。

  江樵忐忑地走過去,就見草叢裡蹲著一隻可愛的「兔子」,紅紅的眼睛警惕地看著他,長耳朵支愣的老高。

  估計著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危險,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江樵犯難了,這麼可愛的動物,真的要下殺手?

  手上的龍骨刀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來來回回幾次之後,他可憐兮兮地回頭看向伊恩,期期艾艾地道:「這麼可愛我下不去手,要不咱換一隻吧!」

  之前殺生那是為了自保被迫的,現在面對弱小的動物,他可下不去手。

  「再說,練膽子的話,就要找一隻危險兇猛的動物才對。」

  在伊恩的注視下,他硬著頭皮繼續說,心裡暗暗叫苦,這不是自己挖坑給自己跳麼?

  黑豹甩甩尾巴,貌似認同了江樵的話,繼續往前走,不過卻暗暗決定,下次絕不能讓他就這麼混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不知道是不是江樵太好運,竟然沒有碰到一隻獵物,反而讓他發現許多與現代相似的食材。江樵樂顛顛地把果實摘下來,還貪心不足地將整個植株也小心翼翼地挖出來,這一來二去的就浪費了許多時間。

  鑒於伊恩對於那些食材也有些興趣,也就縱容了江樵的行為,等到一人一豹發現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

  找了個臨時的洞穴住下來,確定四周沒有什麼危險,伊恩轉身出去獵食。

  江樵環視一下洞穴,裡面還算開闊,就是一樣的陰冷潮濕。在附近拾了些枯枝,將外皮削掉,不出所料,裡面果然很乾燥,火堆很快升了起來,火焰劈裡啪啦歡快地燃燒著。

  過了一會兒,盤算著地面已經烤熱,江樵將火堆移開,把臨行帶的獸皮鋪上,拿出面餅加熱。

  一切就緒,他出神地望著跳躍的火苗,想著今天一天發生的事。如果忽視了伊恩帶自己出來的目的,就這麼兩個人出來走一走,順便找找食材,像不像是出來約會?

  如果一直能夠這樣,只有兩個人一起生活下去多好。希望伊恩永遠找不到伴侶……這麼想會不會太惡毒了?伊恩對自己這麼好……

  不過,伴侶能做到的事,自己都能做啊,只除了一件——想到那種事情,江樵突然覺得嘴唇乾澀,不自覺舔了舔,這種事自己願意伊恩也不會願意的。

  伊恩扛著獵物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某人一下子傻笑,一下子又皺眉,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咚地將幾個拳頭大的果實扔到江樵面前,他二話不說出去處理獵物。

  「呃……你回來了……」

  江樵這才回神,看到地上的果子,心裡又是一甜。這個季節樹上的果實已經不多了,很顯然這是伊恩刻意找來的。

  「伊恩——」

  江樵蹭到他身邊,輕輕叫了一聲,笑眯眯地蹲下來。

  「……?」

  伊恩手中動作不停,只抬頭拿詢問的眼神看他。

  「沒事,就是想叫叫你。」

  江樵傻乎乎地說,也不知道心裡想的什麼,只覺得這一刻萬分滿足。

  伊恩手裡動作生生停住,看來這傢伙是太閑了。再想想今天一天計畫半點沒實施,不由更加懊惱,明天無論如何不能這麼下去。

  「我去添些木柴……」

  發現伊恩眼神「不善」,江樵立刻遠離危險源,不敢再往槍口上撞。

  簡單解決了晚飯,江樵裹著厚厚的毯子躺下,就見伊恩把他那床毯子也丟在自己身上。正想開口詢問,就見一個錯眼伊恩再度化成獸形,半趴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

  江樵咂舌,也不再說什麼,那一身毛皮鐵定比毯子厚實暖和多了,可恨自己怎麼就不會獸化呢!

  不過,伊恩夜裡保持獸形還有一個原因,森林裡危機無處不在,他必須時時刻刻警醒著,就算睡覺也只是淺眠。

  半夜,火堆漸漸燃盡,洞穴裡溫度越來越低,江樵不自覺將身子縮起來,在毯子裡團成球狀,就算這樣還是瑟瑟發抖。

  伊恩睜開眼,就見到這樣的江樵,起來添了柴火,正準備趴回原來的地方,想了想還是走到他身邊去。

  睡夢中,江樵只覺得後背一片溫熱,更加自發地向熱源靠過去。

  寒冷退去,周身都暖哄哄的,江樵滿足地歎息一聲,翻個身,臉頰觸到柔軟的皮毛,情不自禁又蹭了兩下。

  「……」

  伊恩呆呆地目睹這一切,一時根本反應不過來,之前兩人雖然一張床,卻是個睡個的,連半點兒身體接觸也沒有。自己一時好意,讓他後背貼著自己取暖,哪知道這傢伙竟然整個人都扒了過來。

  臉與臉相對,看著江樵幸福萬分的表情,他竟然不想把人從身上拉開。

  這種和一個人親密「接觸」的感覺,伊恩已經很久沒有過,或許作為幼獸被阿姆抱過幾次,卻已經在記憶裡模糊了。

  他一直以為,下一個人會是自己的伴侶……

  回想遇到江樵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變故比他前二十多年加起來還要多。可奇怪的是,自己並不排斥。相比之前平淡的生活,他竟然更喜歡現在的日子。

  「伊恩……」

  江樵咕咕噥噥地道,卻沒有從夢中醒來,一條腿更是得寸進尺地搭在伊恩身上。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好夢,嘴角泛著笑容……

  那一聲模糊不清,伊恩卻聽得清清楚楚,臉上卻露出一絲錯愕的表情——他的夢裡也有自己麼?

  凝望著那更加晃眼的笑容,鬼使神差的,他沒有把江樵「越界」的大腿扒拉下來,半閉著眼睛也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這算是肉末麼?今天先上這麼多,偶爭取明天再發一章。

 

 


25 新的認識

 


  這一覺江樵睡得異常舒服,可以說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睡眠品質最好的一次。身下的毯子又厚實又暖和,仿佛回到了他現代的大床上。

  「……」

  臉頰在毯子上蹭了蹭,感受著這頂級的質感,江樵的腦子慢慢開始清醒——昨晚他好像和伊恩住在臨時找到的洞穴裡……難不成,自己又穿了?

  腦子裡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很詭異的,他竟然沒有怎麼激動,想著以後再也見不到伊恩,還很是失落。

  眼睛試探地睜開,入目的是油光滑亮的黑色毛皮,發現自己還在獸人世界,江樵一時之間百感交集。不對,既然身下不是頂級的毯子——江樵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維持著現有的姿勢不敢動彈。天啊,事情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一但注意到現在的處境,耳邊就聽到均勻的呼吸聲,還有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氣息……

  微微側頭,偷眼瞄過去,一張放大的豹臉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底。這麼近的距離,淺金色豹紋看的一清二楚,江樵的心跳立刻如擂鼓——心底清楚的知道這是伊恩,心裡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升起一絲竊喜,這也算是和喜歡的人第一次親密接觸了,雖然人家現在還是豹子的形態。

  只是,令江樵不解的是,昨天自己明明是裹著毯子睡的,怎麼過了一夜變成現在這種八爪魚態勢?以前他也沒發現自己睡姿這麼差啊!

  再三確認伊恩還睡著,江樵才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腳,不聲不響地縮回被子裡,做出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

  等江樵躺回去,一直閉著眼睛狀似睡熟的某只黑豹忽然睜開了眼睛。因為天生的警覺性,江樵一醒過來他就知道了。只是想想他們現在的情況,為了避免尷尬只有裝睡。

  對於江樵醒來時的反應,即使是閉著眼睛他也能想像出來,那樣笨拙的動作,還自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這樣想著,突然想看看剛才這傢伙的表情!

  天已經微微亮,平時這個時候兩人都已經起來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剛剛那種莫名氣氛的感染,都有種想要繼續沉溺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壓在身上的「重物」挪開之後,伊恩並沒有覺得輕鬆,反而像是少了點什麼。一絲溫暖,微不可察地從心底抽離……

  為了加強決心,徹底貫徹自己的計畫,伊恩帶著江樵向森林深處走去,同時一再告誡自己不能心軟。

  奇怪的是,江樵也並沒有像昨天那樣說個不停,背著竹簍坐在黑豹背上,安靜的有點兒反常。

  越向裡走,植被越茂密,種類更多,也更加危險。好幾次江樵都發現有些藤蔓像是有自己的意識,悄無聲息地摸過來想要偷襲,好在都被他及時地砍斷。綠色的汁液噴濺,落在地上的時候還在扭動,看的他直犯噁心。

  「那些是食人藤,抓到獵物之後會分泌一種有毒的汁液,到最後只會剩下一些骨頭。」

  遠離討人厭的食人藤之後,伊恩恢復了人形,認真地解說道。在森林裡,不光是動物危險,有些植物更加可怕。

  「哦。」

  江樵受教地點頭,仍然惜字如金,甚至沒有和伊恩的眼睛對上。

  「……」

  看著江樵眼神遊移不定,左看又看就是不看自己,伊恩雖然不解,卻也沒有詢問的打算。看這傢伙的反應,就算問了也不會說……

  事實上,江樵之所以這麼反常,原因連他自己都說不出口,就算伊恩再怎麼聰明也想不到——活了二十多年,也算是老大不小了……

  有些事吧,其實也算正常……

  先前江樵裹回毯子,並沒有繼續睡,而是小小地「齷蹉」了一把。

  一想到自己之前整個人壓在伊恩身上,再腦補些有的沒的……還有就是男人晨起的正常反應……

  總而言之,江樵下半身有感覺了。因為心思單純,他對於這方面的需求一向很少,偶爾一回也都是右手解決。

  可現在身邊還有人呢!欲哭無淚地縮著身子不敢動,他一面暗罵自己心思邪惡,還要擔心萬一被伊恩發現……

  「一,二,三……」

  在心裡默默查數,一直到九千九百九十九,江樵才覺得身上的火慢慢消了下去。只是面對一無所知的被yy對象,他還是心虛啊!

  「江樵!」

  伊恩皺眉,嚴重懷疑自己說的話他有沒有聽到。這傢伙,分明就是在發呆,神遊天外……

  「放心好了,看我的!」

  江樵驀然回神,就看到伊恩不悅的表情,立刻揮揮拳頭信誓旦旦地保證。

  轉個身,心底卻開始發虛,嗚,老天保佑千萬不要讓自己撞上!

  「前邊不遠有一隻風狼——」

  事實證明,江樵從來都是老天忽略的對象,伊恩的話立刻讓他傻眼——怎麼就這麼巧呢!現在反悔還來不來得及?

  「我,我去了……」江樵咽了下口水,以一種壯士斷腕的表情向前走去。

  走了大概有三四百米,江樵果然看到一隻風狼伏在不遠處,那應該是一隻母狼,一個小狼崽正歡快地在一旁跑來跑去。

  或許是嗅到了陌生的氣味,風狼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遠處一棵樹,因為要顧著幼崽,並沒有走過去。

  手裡握著龍骨刀,江樵打量著四周環境,在附近他還發現一處比較隱秘的洞穴,想必它們一家就是住在那裡。

  那只母狼個頭雖然比伊恩獸化之後小很多,但相當健壯,且反應也很靈敏。江樵盤算著,如果硬碰硬,自己鐵定討不了好。

  正在思索間,目光突然掃到一旁的樹洞,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樹,或許是歲月太久的關係,樹幹已經空了,黑黢黢不知深淺。

  他隨手撿了塊石頭丟進去,聽迴響至少有三四米那麼深,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主意。伊恩只是要他解決這只風狼,至於方法麼,嘿嘿!

  伊恩站在不遠處,看著往樹洞裡丟石頭的江樵,眼中露出一絲不解。本來是因為不放心,想著一旦有危險隨時上前幫忙,哪知道這傢伙還在磨蹭!

  江樵屏著呼吸偷偷摸摸爬到風狼的洞穴,就見深處鋪著厚厚的乾草,一旁還有吃剩下的獵物。

  「對不起了,我也是沒有辦法。」

  喃喃自語著,江樵拿出火石,就勢將乾草點燃。只是一瞬間,火苗就竄了起來,煙味開始在洞穴裡彌漫開來——

  做完這一切,他迅速地溜出去,躲在洞口。

  「嗷——」

  風狼一見家裡著火,一下就猜到是剛剛那個偷偷摸摸的傢伙幹的,怒吼一聲就向洞裡沖去。

  江樵臉上一喜,拔腿向幼崽跑去,他爭的就是這一分鐘的時間。本來還擔心母狼不上當,沒想到這招還挺好用。

  「嗷嗚!」

  風狼幼崽見江樵靠近,低吼一聲,弓著身子毛髮豎了起來,防備地看著他。而這時,母狼已經發現上當,很快朝著這邊跑來。

  「笨蛋!」

  不遠處,伊恩看著這一切已經明白過來,江樵是想把母狼引開再抓幼崽。可他忽略了風狼的速度,只要幼崽稍加反抗,浪費一點點時間——這個看似「完美」的計畫就會失敗。

  「嗷!」

  這時候母狼已經徹底被惹怒,沖著江樵怒吼,看樣子非撕了他才解恨。

  暴怒中的母獸,可比平時難對付的多,伊恩立刻獸化,飛奔過去幫忙。

  「嘿嘿!」

  面對幼崽的防範,江樵再度得意地笑了起來,他怎麼可能連這點都沒想到?大手一揮,一把粉末就朝著小狼撒了過去。

  「噗通!」

  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風狼幼崽就倒在了地上。江樵俯身一撈,抄到手裡,向著既定目標跑去。

  江樵拼勁吃奶的力氣使勁兒地跑,只是兩條腿到底跑不過四條腿,身後,母狼的怒吼越來越近……好幾次,狼爪都差點兒招呼到他身上。

  「呼呼……不用,我自己搞定……」

  一眼看到黑豹沖出來準備攔截風狼,江樵呼呼喘著大氣阻止。

  目測離樹洞不到兩米,江樵深吸一口氣,手一揮,幼崽呈抛物線飛了出去,他對自己的準頭還是相當有信心的。

  「嗚——」

  眼看就要追上,就見自己的孩子被扔飛出去,母狼哀叫一聲,放棄了準備攻擊的對象,朝著樹洞奔去。

  「撲通——撲通——」

  前後兩聲,第一聲是風狼幼崽掉進樹洞的聲音,後面一聲則是母狼也跟著跳了進去。

  「好險!」

  江樵擦擦頭上汗水,跑到樹洞口確認獵物不會跳出來,這才全身虛脫地倒在地上。想想剛才每個步驟都是險象環生,又是一陣後怕。

  說起來有些卑鄙,他就是算准了母狼不會拋下幼崽不管,才想了這麼個方法。耳邊聽著樹洞裡時不時傳出的哀叫聲,計畫成功的欣喜瞬間煙消雲散。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江樵抬起頭,和面前的黑豹對視。眼睛眨了眨,沮喪地道:「我成功了。」

  如果可能,他並不想這麼做……

  伊恩化成人形,坐在江樵對面,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剛剛的「捕獵」過程,快速的驚人——獸人捕捉獵物,從來都是直接上前廝殺,這樣迂回的法子,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事實上,只是在短短的時間就想出這樣一連串周密的計畫,一般獸人很難做到。之前用到的藥粉他認得,本來只是藥效很小,幾乎算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江樵卻用的巧妙。

  「你們說我膽小也好,沒用也好……能不能,回去了?」

  把頭埋在兩腿之間,江樵不敢去看伊恩的表情,一滴眼淚啪嗒砸在手上。

  「難道我一定要會獸化?和你一樣狩獵?我並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如果是吉爾和桔遇到那天的情況,反應肯定和我一樣……」

  這並不是為自己辯解,就因為他是雄性,那樣的反應就是膽小,而對於雌性就很正常。

  江樵很想說,他本來就不是什麼雄性,也不想天天浸在血腥裡。他想要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即便在他們眼裡那是雌性的生活方式。

  說到最後,江樵已經不清楚自己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麼,只是對於這一切突然感到厭倦。

  「好。」

  伊恩只說了一個字,就算剛剛一席話幾乎沒有重點,他還是聽明白了。注視著一臉沮喪的江樵,那雙深藍色的眼睛裡首次出現後悔的神色。

  從江樵來到部落,表面上他認同了江樵的生活方式,可是心底深處還是排斥的。就算做的食物再美味,飾品再精緻,在他看來那都不是真正的雄性該做的事!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江樵和自己是不同的,他的骨子裡並沒有那種對鮮血和獵殺的熱情,也並不享受戰鬥時所帶來的興奮和刺激。

  「真的?」

  江樵猛然抬頭,聲音還帶著鼻腔,眼睛微微發紅。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唯一的進步,估計就是不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大哭了……

  「嗯。」

  伊恩鄭重地點頭,他有什麼權利干擾江樵的人生呢?

  而且他還有一個新發現,江樵其實比大部分獸人都聰明,就算選了大家都不認同的生活方式,也能過的很好。

  這一點,也許他早就發現了,只是一直被心裡的執念給遮蔽。

  「你們就這麼回來了?」

  正在喂卡魯魯的吉爾看到兩人,吃驚地叫起來。他還以為依伊恩的性子,兩人會在森林裡多呆幾天呢!

  「我再也不想到森林去了。」

  江樵抽抽鼻子,背著藥簍向屋裡走去,對於能夠和伊恩達到共識,也算這一趟沒有白跑。

  「發生什麼事了?」

  吉爾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是伊恩又心軟了?

  伊恩沉默了一下,儘量將事情簡單化,快速講了一遍。

  「你說的也對……」

  聽完整個來龍去脈,吉爾神情也有些複雜。如果強迫自己去狩獵,恐怕反應會比樵更激烈吧!

  「我又找到一些新調料,等會兒吉爾留下來吃飯吧!」

  江樵從屋裡探出頭來,看了兩人一眼交待道。

  「太好了!不過,樵你想好了?雖然這樣的生活方式沒什麼不好,卻很難找到伴侶喲!」

  一聽又有好吃的,吉爾歡呼一聲,見江樵心情已經完全平復,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

  江樵的思想太獨特,就算大家最後都能接受,卻很難被同化。

  「如果真正喜歡一個人,又怎麼忍心他難過?」

  丟下這麼一句,江樵又鑽進了廚房。本來麼,他也沒想找個所謂的雌性……更何況,他現在還有了喜歡的人……

  「這和我說的有關係麼?」

  吉爾疑惑地看向伊恩,覺得這話太深奧,他完全理解不能。

  伊恩沒有回答,心裡卻有些觸動——江樵的話很明白,喜歡一個人並不是要強迫他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而是要尊重他的選擇。

 

 

 

26 被拉手了

 

 

  經過這麼一番波折,江樵終於可以安下心來為桔準備成年禮,也打算著為開店做準備。

  再三摸著之前買的蠶絲,江樵思索著,到底用什麼材料好呢?他大略看過,大家都是用單一的獸皮,很多人都只講究保暖,少有什麼好看樣式。這也就難怪,克爾的店生意這麼好了。

  「咩——」

  窗外,那只卡魯魯又開始叫,提醒江樵該給它餵食了,估摸著生產也就這幾天了。

  「你還真能吃!」

  將草料放的足足的,江樵看著只顧埋頭苦吃,並不搭理自己的傢伙,悻惺地道。不管他怎麼討好,人家還是甩也不甩。

  打量著棚子,江樵考慮是不是在周圍搭上草席,這樣冬天才能夠更好的防風。

  這一查看不要緊,江樵發現棚子一角有些不一樣,不由好奇地走過去查看。原來,由於快要生產的原因,這只卡魯魯就扯□上柔軟的毛鋪了厚厚一層,為幼崽做準備。

  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腦子裡,如果在衣服上用這些「羊毛」做裝飾,可不是又保暖又美觀?

  說做就做,他興沖沖地跑回屋,拿了剪刀又沖出來,心裡已經想好要設計什麼樣的款式。

  「你乖乖的不要動,我只需要一點點就好了……」

  江樵拿著剪刀到了卡魯魯面前,小心地打著商量,貌似他剛剛忽略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咩——」

  那只卡魯魯抬著一隻蹄子,警惕地叫著,好像在說只要江樵敢靠近,它就敢一腳踹過去。那把尖尖的東西雖然沒有見過,可一看就知道很「危險」。

  「……」

  江樵垂涎地看著那蓬鬆柔軟的毛,就是不敢上前。

  「樵,你這是做什麼呢?」

  桔正好來「串門兒」,就看到這麼可笑的一幕,有些好笑地問道。

  「呃,是這樣的……」江樵不好意思地回頭,將緣由說了。

  「這好辦,看我的。」

  一聽這是要用在給自己做的衣服上,桔更要幫忙了,而且他也想看看江樵又有什麼新花樣兒。

  半個小時以後,江樵看著白花花的「羊毛」,歡喜的不得了。

  「夠了,這麼多足夠了。」

  江樵掂量著,估摸有二三斤,這些對於體型很大的卡魯魯來說並不算什麼。

  本來還十分警惕的卡魯魯,在桔接近時並沒有什麼激烈反應,等眼睛被遮住,更是一動不動。桔的身上似乎天生有種讓人樂於親近的特質,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

  「這些真的要用在袍子上?」

  桔還是有些無法置信,不能想像那會是什麼樣子。

  「嘿嘿,你就等著看吧!」

  江樵自信滿滿地道,笑的無比得意,有了這些,他保證能做出一件讓桔大吃一驚的袍子。

  「看來,伊恩的決定是對的。」

  注視著整個人似乎在發光的江樵,桔所有所思地道,專注與所喜歡的事情,讓他看起來很不一樣……

  或許,伊恩早就發現了他這樣的一面也不一定。只是在面對這個樣子的江樵時,不知道他是以什麼角度去看?江樵的心思自己約略是知道的,伊恩的態度麼,似乎也有些不同於以外……

  經過森林這一次,伊恩也應該徹底認識到江樵和那些雄性同伴的不同了吧!不過離開竅還有些距離……

  入夜,幾乎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淡淡的月光通過窗臺撒進屋裡,江樵就坐在窗邊,手中的骨針上下穿梭著,留下密實均勻的針腳,也幸虧獸人的視力好,即便光線有些暗也不影響。

  「還不睡覺?」

  伊恩睡到半夜醒來,就見江樵還在忙著,從開始做袍子起,這都第幾天了?這傢伙簡直就像是著了魔,每天除了打掃做飯就一心鋪在上面。

  「很快就好了。」

  搓揉著有些酸痛的大手,江樵千篇一律地重複回答,本來他只打算做袍子,可想想「有衣無帽,不成一套」的說法,他就計畫著再做雙靴子,這樣時間就有些趕。

  前幾天只要江樵這麼回答,伊恩也就不再說什麼,可想到白天看到的——那雙眼裡明顯的血絲……

  「……」

  伊恩在床上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起來,逕自走到江樵面前。

  「怎麼了?」

  面前杵著這麼一尊「大佛」,光線完全被擋到,江樵不解地抬頭問。

  再有三四天桔的成年禮就要舉行,不趕一點是不行了,誰讓做靴子是臨時起意?

  「睡覺,明天再做。」

  伊恩沒有挪動地方,聲音裡有著淡淡的不悅。

  「再等一下——」

  江樵的話才講了一半,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貓咪咬到了舌頭。

  一隻手冷不防伸了出來,將他捏著的骨針拿走,連獸皮一起放到桌子上。

  然後,那只手直接抓住他的右手,像牽小孩一樣不容拒絕地把他帶到床邊。

  伊恩再度強調——「睡覺!」現在,立刻,馬上!

  「……」

  那只手溫暖厚實,默不作聲任由被拉著,江樵臉刷地紅了,不像是抓住了他的手,倒像是直接拽住了他的心。這樣的「手拉手」,就像是被雷劈到——「中獎」的幾率有多少?

  雖然在森林裡的時候他就好像已經「非禮」過伊恩,而且和直接騎在他身上的親密相比,實在太小兒科了。不過,那是他睡著之後無意中的舉止,可今天自己是醒著的!

  最最重要的一點,今晚可是伊恩主動的,意義更加不同。

  直到躺在床上,蓋好毯子,江橋仍然處於半石化狀態。被拉手了,被拉手了……腦袋裡像是裝了自動播放機,一遍又一遍。

  偷眼看向床另一邊的伊恩,卻是什麼反應都沒有,就好像這樣的舉動再正常不過。江樵憤憤地在心裡咆哮:「這正常麼?正常麼……?」

  末了,只能閉上眼睛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或許在伊恩眼裡,這真的很正常。那啥,就算不正常,他也不敢問啊!

  早上兩人醒來,伊恩看到江樵的樣子,眉頭皺的更深了,心裡也十分疑惑,怎麼睡了一覺反而更嚴重了——之前還只是眼睛充滿血絲,現在連黑眼圈都出來了。本來以獸人的膚色是看不出來的,可以想像黑到了什麼程度……

  「我這就去做飯。」

  江樵夢遊一樣下了床,朝著廚房飄去。前幾晚一直熬夜,再加上昨晚徹底失眠,他的精神實在不怎麼好。連他都暗罵自己沒出息,不過是拉個手,又沒有怎麼樣!

  等飯菜端上桌,伊恩覺得問題更大了,菜色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可味道完全不對。簡直是大失水準,讓他第一次有食不下嚥的感覺。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勉強喝完最後一口湯,伊恩不太確定地問。

  「沒有啊,我很好。」

  江樵心不在焉地回答,又舀了一勺肉湯送進嘴裡,無意識地咽下去。

  「……」

  這叫很好?伊恩無語地看他面不改色喝下能鹹死那只卡魯魯的肉湯,暗下決定——如果到了晚上如果江樵還是這個樣子,就找阿姆來看看。

  「樵……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

  吉爾搖晃著江樵,在他耳邊大聲吼,沒辦法,說著說著這傢伙就開始走神兒。

  「哦,晚上你想要留在這兒吃飯?沒問題啊。」

  江樵不解,吉爾什麼時候懂得客氣了?以前他可是死皮賴臉要留下來蹭飯。

  「你要氣死我……」吉爾無力地垂肩,「我說,袍子做好了前一天晚上要放到祭司壇,淨去所有的不潔。」

  「哦。」

  江樵點頭,那就放唄,袍子已經做好了,靴子要放麼?他分神思索著。

  「還有,剛剛來你家的時候遇到喬和傑傑,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要防著點兒。」

  吉爾繼續念叨,他可不相信那晚江樵差點兒被果蛛咬是意外,最有可能就是傑傑指使的……

  「吉爾——」

  江樵欲言又止,想到他和那兩個人可能是天生不對盤,索性什麼都不說了。在吉爾看來,喬和傑傑無論做什麼都可疑。

  「最後,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是怎麼了?」

  吉爾冷哼一聲,威逼的眼神射過去,表面「兇狠」,心裡卻充滿了好奇。

  「沒,沒什麼……」江樵結結巴巴地否認,轉而反問「吉爾,你有喜歡的人麼?」

  「當然,沒有了。」吉爾狐疑地看著他,沒有發現自己被不太高明地轉移了話題。

  「那喜歡你的人呢?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主動拉你的手算不算?」

  江樵期期艾艾地道,本來不想把這樣有些**有些甜蜜的事情講出來,可是為了把某些事弄清楚——

  「喜歡我的人那可就多了,不過呢,主動拉我的手?那就更多了,艾斯,魯西……」

  吉爾很有些自戀地揚起下巴,一個一個地數著。

  「……」

  那個魯西,江樵還是知道的,有一百多歲了吧!

  根本就沒有抓到問題的重點啊,他說的那種喜歡,並不是自己想知道的那種啊!

  可是除了吉爾,還能找誰做參考?桔的話,他太敏銳了,只怕一下子就會猜到。

  至於吉爾警告他的話,早就被拋到了腦後。

 

 

 

27 一點小心思

 

 

  連著忙碌幾天,江樵緊趕慢趕的,總算把衣服做好,自覺還比較滿意。

  「這袖子上的毛毛真漂亮,領子也很舒服……」

  吉爾搶先拿過袍子來看,新奇地摸著縫在袖口的毛毛,又湊過去臉頰蹭蹭。最特別的是,這件袍子上還連帶了樵特別解釋的帽子,用來擋風再好不過。

  「這雙獸皮靴特別柔軟,裡面也加了卡魯魯毛吧!」

  桔倒是對長及膝蓋的靴子很感興趣,冬天他最是怕冷,有了這個暖和多了。

  江樵笑著點點頭,內心充滿喜悅,有什麼比所做的衣服得到朋友的認同更令人高興呢?這些天因為做衣服所產生的疲勞,似乎一下子就不見了。

  「快,穿上我看看。」

  吉爾興奮地將袍子塞到桔手上,比當事人還急切地道,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桔穿上袍子之後的效果。

  「……」

  桔穿上袍子,系好了衣帶,抬頭正要詢問好不好看,就見吉爾和喬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

  「桔,你穿上這件衣服,真是——」

  吉爾頭一次有些詞窮,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中奇特的感覺。

  「不好看麼?」

  桔左右打量著身上的衣服,他自己覺得還挺滿意,穿在身上也特別舒服。

  「不是,很好看,只是和平時的你不太一樣。」

  吉爾試圖更加貼切的形容,在他眼裡桔穿上這件袍子的確更好看了,可給人的感覺也變得不同。

  「桔平時看起來很沉靜,有點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現在有些可愛……」江樵同樣看著他,模糊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錯,這樣子好多了。」

  吉爾連連點頭附和,袍子上裝飾的那些毛毛,特別是帶子上的絨球,都讓桔周身增添了一絲甜美。

  「樵的手藝,簡直不輸給克爾大師,開店都可以了。」

  這樣的水準,說不定比克爾還厲害呢!最驚人的是,他能通過衣服將人身上沒有被發現的特質徹底表現出來。

  「那個,其實我本來也打算開店來著,只是沒好意思和你們講……」

  沒想到桔居然會這麼說,江樵嚇了一跳,也就將自己的打算老實說了出來。

  「開店也好,正巧桔成年禮穿著這件袍子,還可以讓大家見識一下你的手藝,以後買你衣服的人就多了……」

  意外的,吉爾也熱烈表示贊成,還積極地出點子,且越說越覺得有道理。

  江樵聽了這話很有些吃驚,沒想到吉爾已經有了打廣告做宣傳的意識,這要是放在現代那就是絕對的商業人才啊。

  「這件事伊恩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雖然是問句,桔卻一臉的了然,篤定事實如此。

  「嗯。」

  被這樣的目光盯著,仿佛有什麼被看透,江樵有些心虛地點點頭。

  「好啊,如果桔不提,你打算什麼時候說?」

  吉爾一臉的不滿,這差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他還以為,自己和江樵最親近呢!至於這其中的原因,他倒是沒有深想。

  「不用管別人怎麼說,只要你自己喜歡,就一直堅持下去吧!等會兒我就把袍子送到祭司壇去。」

  桔瞪了吉爾一眼,岔開話題道。江樵先前不自信的想法,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

  「我和你一起去!」吉爾立刻附和,轉而一臉狂熱地道,「樵你還不知道吧,簡可是整個獸人部落唯一可以和自然之神溝通的雌性,最了不起的祭司。」

  「我就知道……」

  桔好笑地看著好友,就知道一提到簡,什麼都會被吉爾拋到腦後。

  事實上,很多人對簡都抱持著某種程度的敬畏,只是不像吉爾這麼誇張就是了。

  「自然之神?」

  這是江樵穿過來之後,聽到的又一個新名詞。

  「嗯,所有的獸人部落都崇拜自然之神,有了他的庇佑大家才能生存。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祭司,不過簡是最好的——」

  吉爾解釋到最後,話題又繞回簡身上。

  「自然之神,什麼都知道麼?」

  江樵試探地問,聲音微微發抖,雖然來到異界他一直勸說自己隨遇而安,可不代表他什麼都不在意。

  無數個念頭湧出—— 那個自然之神,是不是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又知不知道怎麼回去?如果……能夠回去的話……

  「那當然,自然之神是無所不能的。」

  吉爾有些奇怪地看著江樵,不解說到自然之神他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即使他刻意表現的不在意,還是很明顯地顯現了出來。

  「沒,沒什麼……以前的事我都忘記了,竟然把自然之神也忘了,實在太不應該了。」

  江樵勉強地笑笑,如果以前不相信神靈,可現在自己已經身在異界,難道不是最好的事實明證?

  「袍子我已經放到祭司壇上了,你明天一早過來拿。」

  簡溫和地道,許多年了,看著一個個雌性走向成年,見證他們的成長,是自己最樂意的事。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桔點頭同看不出年齡的簡祭司道別,似乎不管多少年,這個人的容貌都沒有改變過。

  「你們先走吧,我有些話想和祭司說。」

  沒有和兩人一起出去,江樵直直盯著簡,出乎意料地道。

  見到這種情形,吉爾本來想說些什麼,卻硬是被桔給拉走了。

  桔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而有些事,很明顯江樵不想讓他們知道。或者說,還不是讓他們知道的時候……

  「我的來歷,你是知道的吧?」

  等兩人一出去,江樵就迫不及待地問。那天喬生日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人看自己的眼神有問題。

  「自然之神自有安排,對於你想知道的,我並不能代替他解答什麼。」

  簡一臉嚴肅地注視著面前的獸人,直接拒絕道。他只是神的僕人,並沒有權利逾矩。

  「你果然知道……到底為什麼把我帶到這兒?我明明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江樵徹底情緒失控,來到這裡之後一切的隱忍和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而現在自己不過是要求一個答案,難道連這個他也辦不到麼?

  「我只問,如果能夠回去,你如何選擇?用你的心回答,你真的想回去麼?」

  簡依舊冷靜,說出去的話,如同一盆冰水朝著江樵澆過去。

  「我……」

  如果是剛來這個地方的時候,江樵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想回去。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在他漸漸習慣這裡的生活的時候,有了朋友,有了夢想……最最重要的是,這裡有伊恩!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老姐她生活的好麼?」

  江樵頹然地低下頭,對於簡的問題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時間不停流逝,一切都在改變,而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只是,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只有江月。

  「這個你不是最有體會麼?不管身在何處,過的好壞都取決於你自己。」

  簡並沒有直白地回答他,就算他現在說江樵的親人過的很好,也不過是一句話,又有幾分說服力?

  「是啊,取決於自己。」

  江樵猛然抬頭,他相信,以江月的性子,她一定能夠生活的很好。

  「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麼?命運並非無法改變,關鍵在於人的態度。你心裡最想要得到的是什麼呢?」

  「我已經明白了。」

  江樵豁然開朗,不管自然之神的安排是什麼,他到了這裡,見到了伊恩,或許和他相遇就是命運!

  或許自己應該拋開種種顧慮,主動向前邁出一步。不管最後是成功也好,失敗也好,終歸努力過,也就不會留下遺憾。

  看到江樵眼中一片澄明,簡略帶欣慰地笑了起來。他的眼裡所有的迷霧已經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堅定,想來已經完全想通了。

  「今天的收穫還真不小,辛苦了!飯已經準備好了,洗洗手來吃吧!」

  江樵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笑著招呼道。

  「今天有什麼高興的事麼?」

  伊恩回到家,看到江樵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和往常不同。並不是說相貌或者說話的語氣,而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具體他也說不清楚。

  「也沒有什麼,就是桔的衣服做好了,已經送到祭司壇去了。」想了想,他又接著說,「桔和吉爾知道我要開店,都很支援!以後我要開一家最好的店,比克爾的店還好……」

  隨意在伊恩對面坐下,江樵充滿雄心壯志地「宣佈」,以後他要賺很多錢。以前只想著自立就夠了,現在他有了新的目標——要養家!

  「嗯。」

  原來,是因為得到桔和吉爾的支持才有這樣的反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伊恩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

  好在江樵又恢復了平時做飯的水準,而且他發現,只要這傢伙高興,飯菜就會特別豐盛。這樣的話,他倒希望江樵繼續保持下去!

  「好吃麼?」

  江樵很快就吃飽了,托著下巴注視對面仍舊在「大掃蕩」的某人,語意不明。

  「唔。」

  嘴裡嚼著烤肉,伊恩簡單地點頭,分神看了江樵一眼,這不是明擺著的事麼?還用問?

  「那我以後天天給你做。」

  江樵笑眯眯地拋下誘餌,等待著大魚上鉤。

  「嗯。」

  天天給做?伊恩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他求之不得。

  「我想做兩把搖椅,明天你去砍幾根木頭回來吧!」

  在溫暖的火邊,躺在搖椅上貓冬,如果再吃著烤紅薯——再舒服不過。

  白天桔送來的一籃「地果」,長得和紅薯一模一樣,希望味道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好。」

  雖然不知道搖椅是什麼,伊恩還是爽快地答應下來。反正,對於江樵那些稀奇的想法,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房前空著一大片怪可惜的,我打算種點兒花草什麼的——」

  嗯,可以先試種一些藥草,成功了再在田裡大量種植——江樵盤算著,繼續看伊恩的反應。

  「你自己決定就好。」

  湯才喝了一半,伊恩鬱悶地放下,這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他完全忽視了一個問題——某人只是暫時住在這兒,早晚要搬走的吧?

  「喝慢點兒,鍋裡還有。」

  江樵好心情地安撫,當一些人,一些事,一旦成了習慣,想要改變就難了。

  某個吃貨成功被安撫,根本沒有發現,有人正計畫著一點一滴入侵他的生活。

 

 

 


28 一鍋粥

 

 

  對於部落來說,每個雌性的成年禮都很重要,這意味著從此以後他就有了繁衍生息的責任。雖然獸人的壽命很長,但相對的孕育一個孩子也很不容易,有的獸人家庭甚至要等上漫長的幾十年。

  桔的成年禮終於到來,這一天大家都沒有出去狩獵,早早的開始在部落中心的廣場聚集,為此做準備。事實上,這也是一場變相的歡宴,借著這樣的機會大家都會盡情放鬆一下。

  這樣的日子,大家都會從家裡拿出一部分食物,從早狂歡到晚——

  和大家一樣,一大早伊恩和江樵就扛著一條鹿腿向廣場走去。平時江樵是不願意往人堆兒裡湊的,儘管大家對他的態度已經改觀不少。不過誰要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桔的成年禮,他可不能不來。

  走到一個岔路口,正好和兩個人迎面對上,江樵一看還真是巧,怎麼在哪兒都能碰到傑傑和喬?兩個人都提著籃子,裡面好像裝著果實之類。他真懷疑,這兩人是不是計算好了的。

  「真是巧啊,我們也正要過去。」

  難得的,傑傑主動上前打招呼,而且說話的物件居然是江樵。

  「呃……」

  對於這樣突如其來的熱情,江樵一向不知道怎麼反應,只能以傻笑帶過。

  「聽說桔的成年禮袍是你特意做的呢,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是什麼樣子。」

  看著這人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再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傑傑忍了幾忍,還是脫口而出道。

  「他的手藝,我是見識過了,很不錯。」

  喬微笑著插話,阻止傑傑繼續說下去,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惱恨,這傢伙怎麼這樣沉不住氣!萬一露出什麼馬腳,不是前功盡棄?

  「呵呵,也沒什麼……」

  被這麼當面稱讚,江樵總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特別是在不太熟的人面前。 「和達利約好在廣場見,我們就先走了。」

  不等傑傑答話,喬狀似隨意地挽著他的胳膊,把人拖走了。

  「喬今天是怎麼了?」

  就算江樵偶爾有些粗線條,這時候也覺得有些不對。而且他總覺得今天這兩個人對自己的態度都有些奇怪,特別是喬,雖然看起來笑著,那笑意卻沒有到達眼睛裡。

  「……?」

  伊恩倒是沒有注意這麼多,只抬眼看向江樵。

  「每次喬看到你,就——」恨不得撲上來,說的不好聽點,跟貓見了老鼠一樣。這話,江樵當然是不敢說的,想了想,終於找到一句比較合適的措辭,「眼睛裡就再裝不下其他人了。」

  所以江樵才奇怪,今天喬居然反常地沒有和伊恩打招呼。

  說這話的時候,江樵自己也注意到了,那股子酸溜溜的味道。以前沒想明白的時候,他還能克制,可現在一旦下了決定,就覺得越發不能忍受。唉,想想自己的計畫,貌似太慢了點兒!

  「你也很奇怪。」

  哪知道伊恩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還上上下下打量著江樵。喬有什麼奇怪他沒在意,不過江樵這傢伙之前可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咳咳,我哪裡奇怪?」

  江樵心裡猛地一跳,假意咳嗽了一下,不太自在地接話。該不是,自己真的表現太明顯了吧?

  「沒什麼,走吧!」

  伊恩又看了他一眼,讓他說具體哪裡不對勁,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來。

  「嗯嗯,桔還等著我們呢!」

  江樵立刻附和,在他身後偷偷拍拍胸脯,好險!

  到了一看,廣場已經聚集不少人,正中央幾個並排的桌子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有新鮮的獸肉,也有形形□的果子。

  一陣熟悉的甜美香味隱隱飄了過來,江樵吸吸鼻子,小狗兒一樣尋了過去。直到了一個木桶前,他伸頭一看,裡面果然盛著滿滿的果酒,只是不知道用什麼果實釀造的,聞起來比葡萄酒香多了。

  「瞧瞧,又有一個想偷喝的,要是被多爾大叔發現,你就慘了。」

  一個打趣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嚇的江樵猛然抬頭。

  眼前是一個高大的雄性,長得就跟鐵塔一樣又黑又壯,這時候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江樵——「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我沒想偷喝酒,就是聞聞……我,我叫江樵。」

  江樵下意識否認這人的話,心裡直感歎,這人還真高啊,他一直都以為伊恩已經夠高了,這傢伙居然比伊恩還高一個頭。

  「你說這東西叫酒?那你知道是怎麼弄出來的?」

  高大獸人露出驚奇的神色,就算是多爾大叔,也只是偶然在一處石潭發現這東西,對它的來歷可不知道。

  「洛,你又在欺負人了?」桔的聲音及時響起,意外地帶著一絲情緒波動。「樵可是我的朋友,你要是敢——」

  「嘿嘿,我哪兒敢欺負他啊?」洛討好地笑笑,轉而看向江樵的時候,眼睛裡多了一絲打量——桔的朋友?還是一個雄性?該不會是……

  心中的危機感立刻加深,他特意趕在桔成年禮的時候回來,難不成還是被這傢伙搶了先?

  「他,他沒有欺負我。」

  江樵被那有些敵意的眼神兒一瞧,立刻解釋道。看來這個洛也是桔的朋友,而且這個雄性對桔的態度也很不一般,可不能讓他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就是說嘛,不過,這傢伙從哪兒冒出來的?」

  洛一副哥倆兒好的拍拍江樵肩膀,不過,之前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這傢伙根本不是部落裡的人。不管是他臉上的獸紋,還是身上的氣味,都在在說明了這一點。

  「我,我不會獸化,捕不到獵物……所以……」被趕出來這種話,江樵還是說不出口。

  「他是鷹族人,因為一些原因遷到了咱們部落,現在暫時住在伊恩家裡。」

  見江樵一臉困窘,桔主動替他解釋,也難怪,洛剛從森林歷練回來,還沒有聽說這件事。

  「住在伊恩家裡?」

  洛也沒有在意江樵的身份,剛從不過是為了轉移桔的注意力才這麼隨口一問,事實上在部落裡除了桔,還沒有什麼能讓他放在心上。

  再聽江樵說不會獸化,他眼裡的敵意瞬間消除。和大家的想法一樣,不會獸化的雄性,根本起不到什麼威脅。倒是對桔說法產生了興趣——這傢伙居然能受得了伊恩那個沉默寡言的傢伙?還真是不得了!

  「伊恩他很好,對我很好……他只是——」

  看到洛的反應,江樵急急忙忙想要替伊恩說話,不想他被誤解,想說伊恩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冷漠……

  「行了,那傢伙的性子我還不瞭解?不用替他解釋了。」

  洛截住他的話,臉上露出真心的微笑,本來就不討厭,現在看這個江樵又順眼了不少。

  「剛剛我們說到哪兒了?對,你說這東西叫酒?」

  說著說著,洛很是自來熟地攬著江樵的肩膀,將人拉到一邊去說話。

  江樵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雄性,在聽到自己的經歷之後沒有立刻露出鄙夷的神情,還表現出友好的樣子。對於洛的「熱情」,就有些招架不住,這時候竟然還能分神去想——還是伊恩那樣的性子比較適合自己。

  接收到江樵求救的眼神兒,桔立刻瞪向洛——「你怎麼捨得回來了?」

  「這不是為了參加你的成年禮麼?還有,過了今天你就可以做我的伴侶了。」

  洛立刻乖乖地縮回手,繼續對著桔討好地笑。都說一物降一物,看來他是被桔給吃的死死的。

  「你們?」

  江樵吃驚地看著這兩個人,一向溫和聰敏的桔,和這個黑大個兒?

  三人正說話間,就見伊恩走了過來,洛上去給了他一拳頭算是打招呼,隨口問道:「我說,你和喬什麼時候舉行儀式啊?乾脆我和桔,加上你們倆,一起辦了得了。」

  「洛——」

  桔急忙攔住某個口沒遮攔的傢伙,悄悄看了身邊的江樵一眼,本來還以為他會受打擊,誰知卻只是有些黯然。

  「洛,再說一次,我和喬是不可能的。」

  伊恩皺眉重申,他以為自己的心思好友再明白不過。

  「嘖嘖,可惜了……」洛一副替伊恩惋惜的表情,冷不防一道怨憤的視線投了過來,他反射性地看向來源。

  目及之處,就見江樵低眉順眼地注視著地面,應該——是自己的錯覺吧!

  洛不確定地想,江樵沒理由瞪自己啊!

  「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又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只是明顯聲線有些不穩。

  江樵一聽不由想歎氣,果真是無巧不成書麼?剛剛的話題人物也出現了,洛的嗓門兒不小,不知道剛剛的對話喬聽到了多少。

  不過,以伊恩的耳力,應該早就發現有人靠近——難道,之前的話他是故意讓喬聽到?

  「剛回來沒多久——」

  洛一臉坦然地笑著說,半點沒有心虛的樣子,就算在場有人傷了喬,那也不是自己。在他看來,這兩人也「糾纏」太久了,還不如早做了斷。

  「這下好了,你馬上就要達成心願!」

  喬繼續若無其事地笑著寒暄,偶爾不著痕跡地看向江樵,眼神兒卻有些發冷。

  「馬上就要開始了,咱們走吧!」

  桔也跟著歎氣,好好的日子,被洛這麼一攪合,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

 

 

 

29燃燒的小宇宙

 


  幾人正向廣場中心走,大老遠就見吉尓迎面跑了過來,臉上是少有的慌張神色。

  「桔,簡祭司找你,快點兒過去吧!」

  吉尓大口喘著氣,連招呼也來不及和洛打,直接將桔拉到一邊去。

  「出什麼事了?這麼急慌慌的?」

  洛好奇地看過去,這多長時間不見,吉尓怎麼變得毛毛躁躁的。

  「不關你們的事!」吉尓白了他一眼,說完又拉著江樵道,「你也一起去。」

  只是一轉眼間,兩人就被拉走,洛不解地看著那三個人遠去的背影咕咕噥噥道:「說了不關我們的事,怎麼又把江樵拉走?再怎麼著,也該是喬吧!」

  在他的想法裡,吉尓口中的「你們」當然是指他們這些雄性,哪知道吉尓潛意識早把江樵歸到了他們雌性這一隊裡。

  「你剛回來不知道,他們三個好著呢!」

  喬笑著接話,語氣有些古怪,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對於吉尓無視他的舉動也毫不介意。

  「是麼……」

  對於喬模棱兩可的話語,洛總覺得異常,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好像發生了不少事啊!

  「吉尓,到底是怎麼回事?」

  桔跟著跑的直呼哧,實在是跑不動了,拖著吉尓腳步慢了下來。

  「快,快點去看看!袍子……袍子被毀了!」

  吉尓擦擦額頭上急出來的汗,本來他只是想給簡祭司送一些山果,經過祭司壇的時候,就發現衣服被動過了。

  「你說什麼?衣服被毀了?」

  江樵一聽,比他們倆更著急,一溜煙兒向祭司壇跑去,直接把兩人甩到了後面。

  那件衣服,可是他費盡心思,沒日沒夜做出來的,怎麼就被毀了!

  「衣服呢?」

  看到簡,江樵也顧不得失禮不失禮,立刻拉著他詢問。

  「在這兒。」

  簡面色凝重地把袍子遞過去,他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當祭司這麼多年,袍子被毀的狀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江樵接過衣服仔細翻看,就見後背破了一個洞,足足有碗口那麼大。看邊緣,像是被什麼動物給咬的——「怎麼會這樣?」

  桔和吉尓跑進來,剛好看到這一幕,就連一向淡定的桔也嚇了一跳。

  「看著像是某種小動物咬的。」

  吉尓摸著袍子破損的邊緣,一臉心疼,這麼漂亮的衣服還沒穿就壞了。

  「不對。」

  江樵死死地盯著袍子,突然打斷了吉尓的話。如果一開始看到袍子被毀是傷心,現在則是憤怒!

  「你是說,袍子不是被咬壞的?」

  桔眼裡精光一閃,幾乎同時明白了江樵話裡的意思,本來他也有些懷疑……

  「你們看,雖然這些地方極力被偽裝成啃咬過的痕跡,但邊緣卻很整齊,明顯是被利器切磨造成的。」

  江樵一臉篤定地道,別的不敢說,但在做衣服方面他有著絕對的自信。

  「太過分了,到底是誰這麼壞心?」

  吉尓聽了立刻跳腳,義憤填膺地叫道。就算是對桔有什麼不滿,也不該在這麼重要的日子——

  「事情還不止如此,馬上儀式就要開始了,如果讓大家知道袍子被損毀,對江樵和桔都會不利。」

  說到這兒,簡的神情更加凝重,在祭司壇被潔淨的袍子出了問題,大家只會認為是自然之神降下罪來,他們倆都會被大家認為是不祥之人——到時候,說不定會被趕出部落。特別是江樵,本來大家對外族人的接受度就不高。

  「這明明就是有人蓄意破壞,跟大家說明白不就行了?」

  吉爾一聽就急了,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兩個好友被趕出部落?

  「你說是有人蓄意破壞,有誰會相信?我們是相信江樵,可其他人呢?」

  桔冷靜地分析道,對於簡祭司所說的事情嚴重性,他自然再明白不過。只是,眼下的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的方法。

  「對了,我那時候不是請克爾大師做了一件麼?雖然不及樵做的好,這時候也只好將就了。」

  吉爾眼珠子一轉,倒是給他想出一個主意,本來他們就打算把那件袍子用在桔的成年禮上。

  「不行——」誰知簡第一個反對,「沒有經過淨化的袍子,怎麼能夠出現在儀式上?這是對自然之神的褻瀆。」

  「那自然之神就任由人損壞袍子,看著樵和桔遭殃?」

  即使平時對簡無比崇敬,吉爾還是不滿地抗議道。

  「自然之神自然會對冒犯他的人做出懲罰,我絕不允許你們這麼做。」

  簡依然不為所動,在他看來,任何人都不能冒犯自然之神,不管是出自什麼理由。

  「也不是沒有辦法……」就在爭論激烈的當口,江樵盯著手中的袍子開口。

  「你說什麼?」

  吉爾和桔同時露出懷疑的表情,他們實在想不出,到了這個時候,除了換件袍子還有什麼法子。

  「也不是沒有辦法。」江樵再次重申,看向身邊三人堅定地道:「我可以修好它,而且保證一點兒痕跡也看不出來。」

  吉爾歡呼一聲——「那真是太好了,既然這樣還等什麼?」自從見識了這件袍子,他對於江樵做衣服的手藝,已經完全信服。

  「不過,我需要時間,修補很費功夫。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不知道來不來的及……」

  江樵有些猶豫地開口,剛才三人討論的時候他就想到了一個法子,只是算算時間怕是不夠。離儀式開始剩下不到兩個小時,而他至少需要三個小時。

  「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們會儘量幫你拖延。」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只有死馬當做活馬醫,桔一臉堅定地看著江樵道。

  「還有,等會兒吉爾能不能把克爾做的那件袍子拿來?」

  江樵眼中冒出熊熊怒火,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進行報復,損壞衣服都不可原諒。他不僅要把衣服修補的更加完美,還要抓到那個壞傢伙。

  「簡祭司剛剛不是說,不能用——」

  吉爾不懂,江樵讓他拿那件袍子能有什麼用?

  「既然樵這麼說了,你就去拿吧!」

  桔搖搖頭,阻止吉爾繼續浪費時間問下去,他相信江樵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廣場上人越聚越多,大家都在翹首等著儀式開始,許多雄性更是蠢蠢欲動,打算等儀式一結束就向桔提出做自己的伴侶。

  「咦,怎麼這時候了還沒看到桔?」

  終於有人發現,到了這時候今天的主角還沒有出現,按理說他應該早早做準備才是。

  「剛剛我看到他被吉爾拉著朝祭司壇跑,看上去很著急的樣子,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喬微笑著站在眾人中間,故作不經意地道。

  「吉爾就是那個急性子,能有什麼事?桔肯定是換袍子去了。」

  一聽這話,洛立刻惱了,大嗓門全開。心中卻也有些忐忑,不知道桔他們到底在搞什麼?

  「那就好,萬一要是耽誤了儀式,自然之神可是會怪罪的。」

  傑傑和喬對視一眼,眼中流露出一抹得意——換袍子?只要桔敢把那件袍子穿出來!

  「來了,來了——」

  幾個眼尖的獸人一下子就看到正走過來的簡祭司,後面還跟著桔和吉爾,立刻叫了起來。

  「怎麼可能……?」

  傑傑低呼一聲,踮起腳尖看過去,果然看到了穿著一身簇新袍子的桔——只不過,這一件卻不是原來的那件!

  「好了,儀式開始吧!」

  簡清清嗓子,環視眾人一圈,溫和地宣佈。

  「等等,怎麼沒有看到江樵呢?他不是桔的好朋友?這麼重要的日子怎麼沒來?」

  傑傑忽然喊停,不懷好意地看向桔,以為換件袍子就沒事了麼?事情可沒這麼容易結束。

  「他有事情,不能來。」

  桔盯著傑傑足足有半分鐘,這才緩緩地解釋道。

  「你身上這件袍子,分明是吉爾送的,之前江樵不是親手給你做了一件麼?」

  被桔盯著,傑傑只覺得像是被鋒利的刀子刮過,難道他發現了什麼?不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只有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

  這一次,桔沉默的時間更久,似乎已經詞窮。而他的沉默,也讓大家確認了,傑傑說的都是事實。

  「擅自穿沒有經過潔淨的袍子參加成年禮,你就不怕自然之神降罪麼?更何況,這麼做,還可能會連累大家。」

  看著已經開始深信不疑的族人,傑傑洋洋得意地繼續追問。

  「桔也是一時情急,他怎麼知道江樵做的袍子會出問題?」

  喬適時開口,看似替桔說話,卻是將火源引到江樵身上。

  立刻有人順著他的話嚷嚷——「沒錯,怎麼沒看到那傢伙?該不會是跑了吧?」

  「上次我就懷疑,塔塔一向很乖,怎麼誰不咬去咬他?」

  為了煽動大家,傑傑繼續火上澆油地道。當然,從喬上次提點之後,他也對此深信不疑。

  之所以會幫著喬實施這個計畫,出發點也是為了族人好。

  「把他趕走!」

  「對,把他趕出部落!」

  不知道誰提了一聲,底下的人紛紛附和,出於對自然之神的敬畏,就算他們之前對江樵已經有了改觀,也不能容忍有可能危害部落的人存在。

  「樵怎麼還沒好?」

  眼看群情激奮,吉爾冷汗都出來了,這邊實在拖延不下去了——

 

 


30 揭穿陰謀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江樵緩緩地走了出來,而他的手裡竟然拿著一件袍子,似乎正印證了剛剛傑傑所說的話。

  「終於敢出來了?」

  事情都在朝著預計的方向發展,傑傑無比得意地走到江樵面前,語帶嘲弄道。

  「剛剛,是你說桔成年禮的袍子被調換了?」

  見傑傑上前,江樵不但沒有後退,反而緊跟著上前逼進一步,冷冷地質問。一想到好好的袍子被毀,之前稍有些平息的怒火又躥了上來。

  「是,是我,那又怎麼樣?」

  冷不丁被這麼一問,傑傑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回道。他哪裡想到,一向好說話的傻大個兒,也有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候。

  「袍子被調換,你是怎麼知道的?當初送到簡祭司這兒的時候,可只有吉尓、桔和我三個人知道。」

  江樵冷笑一聲,繼續質問,今天他一定要把「兇手」給揪出來。

  「我,我猜的……之前你說給桔做袍子,大家不是都知道麼?」

  傑傑臉漲的通紅,老半天才憋出這麼個理由。按照他想的,江樵不是應該哭天抹淚離開部落麼?誰知道他竟然敢站到眾人面前和自己對質?

  「我的確是做了袍子給桔沒錯。」江樵環視四周,看向逐漸有些騷動的人群,「不過,如果論交情,吉尓和桔認識的時間比我久的多。論手藝,吉尓送的袍子可是出自克尓大師之手——」

  說到這裡,他大聲詢問:「如果是你們,會選哪一件?」

  「當然是克尓大師!」

  「沒錯,如果是我,也會選吉尓送的那件……」

  底下立刻議論紛紛,不過最後的結論卻很一致。

  江樵滿意地點點頭,嘴角勾起一抹笑,輕聲道「傑傑,你瞧,剛才的理由可說不過去啊!」

  「可是,桔明明就選了你做的袍子,我在祭司壇親眼看到的,怎麼可能——」

  說到這兒,傑傑忽然意識到什麼,臉色立刻變得蒼白,接下來的話全都噎在喉嚨口。

  「是啊,你不但親眼看到了,樵做的袍子還是你親手毀的吧?」

  吉尓在一旁再也忍不下去,沖到傑傑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大聲斥問。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我都給你們弄糊塗了。之前江樵的意思,不是說桔選了吉尓送的袍子麼?」

  達裡撓撓頭,一臉的困惑,怎麼一會兒功夫又變成傑傑弄壞了江樵做的袍子?

  「我們也想知道,桔為什麼不選克尓大師——」

  有幾個雌性在下面小聲嘀咕,只是關心的方向卻有些偏了,誰讓他們都是克尓大師的支持者。無論哪個世界,什麼時代,總有些人對美麗的衣裳首飾無法抗拒。

  「桔確實選了江樵做的袍子,只是昨晚卻被人給毀了,而這個人就是傑傑。」

  吉尓說完,還有意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喬,本來懷疑他也有份,只是沒有證據。

  不等下面的人再問,他示意江樵將袍子打開。

  如果之前有人對桔的選擇有所疑問,那麼在看到江樵手中的袍子時,也就找到了答案。

  除了新穎的款式前所未見之外,領口和袖子點綴的白色絨毛更是可愛到極點,一下子萌翻了許多雌性。

  傑傑直盯著被劃破的地方,碗口大的洞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憨態可掬的黑色小豹子,半眯縫著眼睛,似睡非睡,隱隱一抹藍從中透出。

  小豹子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打個滾兒從袍子上走下來,一下子擊中了部落裡老老少少的心坎兒。本來獸族繁衍就十分不易,有些獸人甚至幾十年都不能生育,幼獸對於他們來說最珍貴不過——更何況,江樵特意選了豹族的獸態體征。

  「在自然之神的眷顧下,我把袍子給修補好了。」江樵將袍子遞給桔,看向目瞪口呆的傑傑,「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

  察覺所有人的視線都轉移到自己身上,傑傑張了張嘴,下意識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喬,令他失望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上次塔塔差點兒闖禍,江樵就不應該求情……」吉尓憤憤,越想越覺得不對,「難道那也是你指使的?」

  「傑傑,你怎麼能這麼做?按照族規,你這樣是要被驅逐的啊!」

  幾個與傑傑交好的雌性難過地道,一旦被驅逐,對於幾乎沒有抵抗力的雌性來說,那就是死路一條。

  「是我又怎麼樣,他本來就是個不祥的人,不然也不會被驅逐——他遲早會給族裡帶來災難。」喬的不做回應令傑傑心灰意冷,索性承認,左右不就是被趕出去麼?

  「原來你一直這麼認為。」聽了傑傑的話,江樵有些難過,「我被驅逐只是因為不會獸化,有誰規定雄性就一定要狩獵?自從來到這裡,我努力靠自己生活,就是想要改變大家的看法。」

  說到這裡,江樵的目光不自覺投向伊恩,好在那雙藍色的眼睛裡是自己熟悉的理解和支持——正是因為伊恩,他才努力改變自己,褪去膽小懦弱的外殼,一點點變得堅強。

  「大家也看到了,樵做的袍子幾乎可以與克尓大師媲美,不會狩獵又怎麼樣?我相信他所說的,以這樣的能力他完全能自己生活。」

  安慰地拍拍江樵肩膀,桔報以支持,雖然江樵嘴上不說,但一直被大家排斥他心裡肯定不好受。這些日子,為了獲得部落的肯定,他所做的努力難道大家都沒有看到麼?

  「也許江樵說的也有道理……」一直沒有發話的族長大叔走了出來,若有所思道。原則上,只要江樵不會成為族裡的累贅,其他的事情也就沒那麼重要。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族長也被之前江樵所做那只活靈活現的小豹子給收買了——真心覺得他手藝不錯。

  「至於對傑傑的懲處,就按族規來辦吧!」

  對於族裡損失一名雌性,族長也覺得可惜,許多年來族裡從沒有驅逐過雌性。即使他有心從輕處置,也要有個臺階下。

  只是,千百年來大家已經習慣與遵守族規,這個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違逆。

  「族長,對傑傑的處罰是不是太嚴重了?」哪知道在這種時候,站出來說話的人會是江樵。

  「你——」

  傑傑懷疑地看著面前一直被自己敵視的獸人,江樵的求情,再次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相信塔塔的事你絕不是有意的,你那麼重視它,怎麼捨得它有任何危險?」當時,如果不是伊恩及時收手,塔塔早就沒命了。

  「……」

  一股異樣的情緒在傑傑胸口翻騰,因為塔塔的事他受到很多懷疑,誰知道最瞭解自己的人,竟然會是江樵。

  「至於今天發生的事,我相信你只是一時被蒙蔽,本意也是為了部落好。」說到這兒,江樵刻意看了始終默不出聲的某人一眼,如果到這時候他還沒對喬有所懷疑的話,那就是豬腦子了。

  「更何況,我之前也曾被驅逐,將心比心,我並不希望還有人經歷那樣的痛苦。」

  時時刻刻被恐懼所包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去……

  「既然連江樵都原諒了你,自然之神也會對你加以寬恕。」簡祭司看向江樵,眼中露出一絲贊許。

  「不如你來說,該怎麼處罰?」

  族長順水推舟,索性將決定權丟給江樵,反正也不會有什麼比驅逐更嚴重了。

  「呃,那就讓他上交今年所有收成的一半,再罰他為族裡開墾十畝荒地。」

  江樵沒料到族長會將事情推到自己身上,努力回憶現代刑罰,也只勉強記得罰金和勞動改造,也就照搬了過來。

  「好,就照你說的辦。」

  這樣的懲處還真新鮮,對於傑傑來說已經算很輕了,族長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至於其他族人,自然不會反對——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哪條都是對大家有利嘛!

  成年禮上,桔穿著江樵做的袍子,一下吸引了更多雄□慕的目光,爭著想讓他做自己的伴侶。

  只有達裡不太高興,桔這樣特別的一面,他一點也不想給別人看。

  「江樵,我也想要一件桔那樣的袍子……你能不能——」

  一個嬌小的雌性跑到江樵面前,看起來還沒有成年,他眼睛閃閃發亮,一臉渴望地道。

  「艾米,這可是很費功夫的,你以為江樵閑著沒事做麼?」

  吉尓立刻不客氣地打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嘿嘿笑著道。

  「那你說要怎麼辦?」

  艾米可不肯輕易放棄,那只小黑豹實在太可愛了。再看吉尓一臉「壞笑」,肯定已經有了主意。

  吉尓正等著他問,立刻大聲宣揚道:「樵準備在市場開一家店,誰想做衣服,手工費20個紅晶。」

  「那我也要一件!」

  「還有我——」

  本來大家因為誤解江樵,誰也不好意思開口,現在有艾米開頭,再加上吉尓的話,立刻將江樵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不要急,一個一個慢慢來,江樵還做了不少漂亮的小東西,到時候你們可以到店裡去看。」

  本來圍著江樵的人們立刻好奇地東問西問,都想知道還有什麼他們沒有見過的好東西。

  「呼——」

  眼見大家轉移目標,江樵才鬆口氣,就看吉尓煞有介事地在那裡「打廣告」,忙亂中還沖著自己眨眨眼,原來他是有意為自己解圍麼?

  「咕嚕嚕——」

  之前集中精神忙著修補袍子,一放鬆下來肚子立刻叫起來,江樵這才覺得饑腸轆轆。正想找些食物來吃,一大塊烤肉遞到了面前。

  「阿莫醫師?」

  江樵抬頭,正好和一雙笑眼對上,他乖乖接過烤肉,頭皮又開始發麻——他可沒忘,眼前這位最愛捉弄人。

  「你做衣服的手藝不錯。」

  阿莫醫師贊許地點點頭,一邊還示意江樵吃東西。

  手裡的烤肉顏色金黃,香氣撲鼻,更何況江樵是真的餓了,也就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

  「那只小黑豹,我怎麼看著有些眼熟呢?」

  阿莫醫師像在自言自語,藍色眼眸卻有意無意打量著江樵。

  「咳……咳……」

  肉還沒咽下去,江樵就這麼被卡到,眼淚差點兒出來。阿莫醫師的話讓他有些心虛,那只小黑豹本來就是他想像著伊恩的樣子,做出來的縮小版。

  難道,阿莫醫師看出了什麼?

  「伊恩那孩子,雖然聰明,有時候也遲鈍的很。」阿莫醫師適時拋給他一個水囊,眼裡笑意加深。

  「哦……」

  江樵僵硬地握著水囊,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更不懂阿莫醫師突然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過段時間我和離要到森林深處去,伊恩就要你好好照顧了。有你在,我們也就放心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江樵點點頭,如釋重負,心裡又有些失落,他還以為……

  不遠處的大酒桶後,喬半靠著木桶,將江樵和阿莫醫師兩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楚,心中的嫉妒和憤怒有如荒地裡的野草越長越高。

  冰涼芬芳的果酒入腹,心中躁亂似乎緩解不少,他索性又舀了一碗,一口氣喝下大半。

  為什麼每次設計江樵那傢伙,結果只會讓他越來越風光?

  為什麼伊恩會在意那個醜東西,卻對自己視而不見?

  為什麼就連阿莫醫師也——

  還有,為什麼他看到那個討人厭的笨蛋朝著自己走過來?最可惡的是,還由一個變成了兩個!

 

 

 


31 我捨不得

 

  江樵經過酒桶旁,就見喬靜靜地坐著,手裡拿著一個木碗,裡面的酒已經快見底。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濃濃酒氣來看,應該喝了不少。

  也難怪,族裡沒有人會釀酒,大家從來沒見過這種飲料,這次的果酒還是偶然得到的。所以,喬就是再聰明,也不知道,酒喝多了是會醉的。雖然只是果酒,一開始喝起來甜甜的,和果汁差不多,但喝多了還是會醉。

  經過這麼多事,江樵對喬的認識已經上升到了蛇蠍美人的程度,他本來想直接走過去,哪知道卻被一把拽住。

  「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有的人,酒量淺,很容易喝醉,可是酒品卻很好。即使現在的喬已經醉了,語氣神態都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

  江樵無語,想要掙脫,卻發現喬猶如樹藤,纏的死緊。他微微皺眉,

  「你為什麼要出現呢?只要你消失就好了,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喬輕聲呢喃,臉上倏地露出半是瘋狂的笑容,平時深埋在心底的話,被酒意全部催了出來。

  江樵皺眉,正準備大力將他拉開,卻在看到一抹人影后,改變了主意。

  「這麼說,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都是你有所預謀?」

  樹後的陰影裡,暗藏的人立刻屏住了呼吸,身體僵直,心跳加快。

  「算你命大,傑傑那個笨蛋,兩次都搞不定,實在太沒用了。」

  帶著鄙夷的話語從那張優美的薄唇中溢出,樹後的人往後退了一大步,臉色慘白如雪。

  「你明明知道塔塔對他有多麼重要,還設計陷害——虧他一直那麼信任你。」

  即使是為了套喬的話,說起這些來的時候,江樵還是忍不住替傑傑不值。

  「那麼笨的人,活該被利用,這些年要不是他還有那麼點兒用處,我才懶得看他一眼。」

  對於這個話題喬已經不耐煩,索性說個明白,一個兩個都是笨蛋,之前還被陷害,竟然還為傑傑說情。

  「虧大家還以為你溫柔善良……你再會偽裝,遲早要露餡。」

  江樵意有所指,眼神掃向樹後的人,到了這個時候,他也該徹底了悟了吧!

  「哼,只能怪他們瞎了眼,就算你跑到傑傑面前去說,他也不可能相信——」

  喬自信滿滿地道,深為自己感到得意。他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的好形象,沒那麼容易被識破。

  「是麼?原來這麼多年來,我在你的眼裡只是個傻瓜。」

  傑傑終於忍不住從樹後走了出來,臉上除了傷心,更多的還有憤怒,想不到他一直對人掏心掏肺,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

  他一直覺得,喬比自己漂亮,比自己聰明,還很感激他肯和自己做朋友……

  他簡直恨透了自己的愚蠢,對喬的話從不懷疑,他說什麼自己都惟命是從!

  「傑傑——」

  看到討論中的人突然出現,喬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有些愣怔地喚道。

  「啪!」

  一聲脆響,這一下很是用力,喬美麗的臉上立刻出現一個紅紅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痛感將他身上的酒意也驅走幾分。

  「從今以後,我就當從來不認識你。」

  傑傑握緊拳頭,手心因為那一巴掌還有些發疼。他脾氣火爆,卻也敢愛敢恨,忍氣吞聲可不是他的性子。

  這一巴掌,是喬欠他的!

  「你當我稀罕麼?」

  喬摸著腫起來的半邊臉頰,有些惱羞成怒,他長這麼大,還沒被人打過,即使因為那些話心裡有一毫的歉意,也被這一巴掌給打的煙消雲散。

  只是心中卻無比懊惱,剛剛江樵明顯是故意引自己上當,平時他並不會這麼大意,今天這是怎麼了?傑傑雖然笨,可勝在聽話,突然丟掉還真有些不方便。

  「你也不用得意的太早,日子還長著呢!」

  扶著酒桶站起來,喬上上下下將江樵看個遍,好像要重新認識他一樣。末了,拋下這麼一句話,腳步不穩地離開了。

  「……」

  江樵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有些無奈,和這樣的人對上,估計是不死不休了。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今天幸好你幫我說情,我那麼對你…」

  傑傑不好意思地看著江樵,語無倫次。因為喬的挑唆,害他一直冤枉了他。上回塔塔的事,如今真相大白,都是喬搞的鬼!

  「事情弄清楚就好,你也不是故意。」

  難得傑傑那麼客氣說話,江樵反倒更加不好意思。

  「呵呵,以後有什麼事情我幫的上忙,儘管來找我……」

  見江樵這樣,傑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還真是個傻大個!

  「哦,好。」

  被這麼一笑,江樵更加不知道手腳往哪裡放,乾巴巴地應著,對傑傑的轉變還不太能適應。

  紫色的月亮懸掛在天空,如精心琢磨的上好玉石,散發著最美的光輝。三三兩兩的雄性獸人在廣場跳著奇異的舞蹈,向愛慕的雌性表達自己的心意。

  江樵手捧著一個木碗,嗅著淡淡的熟悉酒香,一時有些迷醉,呆呆地凝視著碗中的月亮出神——在異世這麼久,很多時候他會忘記兩個世界的差別,只是在某些特別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來。

  「我這碗也給你。」

  淡淡的帶著涼意的嗓音在耳邊繚繞,將江樵的神思喚了回來。

  「……?」

  眼前出現一碗酒,他下意識接住。

  「味道太淡。」

  這種甜甜的像果汁一樣的飲品,本來就比較受雌性歡迎,對於喜歡大塊吃肉的雄性,實在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不過,也不至於喝不下去。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伊恩看江樵盯著碗裡的酒,一臉寶貝的樣子——

  江樵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伊恩的心思,只是也不好向他解釋。

  兩碗果酒,幾乎不含什麼酒精,比啤酒的度數還低,江樵根本沒看在眼裡,很是爽利地喝了下去——以前他再不濟也能喝個七八罐啤酒。

  只是他忘了,這具身體可不是原來的,就算之前的卡魯身為雄性,但這並不能說明他酒量就好。

  於是,江樵很悲劇的,繼喬之後喝醉了。更加悲劇的是,他還是喝醉了會說胡話發酒瘋的那種。

  「回家,我要回家……」

  江樵坐在地上,嘴裡念叨不停,對著伊恩一臉的傻笑。

  「……」

  伊恩皺眉,隱約明白是那兩碗酒的緣故,只是不確定這樣的江樵是不是有事。

  「放心吧,阿莫醫師說有些人喝了會短時間不清醒,有的還會失去控制,最多一兩天就好。」

  桔扶著腳步不穩的吉尓走過來,聳聳肩無奈地道。剛剛已經有幾個雌性出現這種情況,大多是因為喝的太多……

  「嘿嘿,我要回家!」

  江樵不滿地扯著伊恩胳膊,又一次強調。

  伊恩站起來,伸手去扶某個醉鬼,不料手被重重地排開。

  「黑豹,我要黑豹……」

  江樵死賴著不起來,醉眼迷離,仰頭毫無焦距地望著伊恩要求。

  伊恩臉發黑,直後悔讓他喝那東西,對於醉酒後的江樵,他根本毫無辦法。

  在旁人詫異的目光下,他迅速獸化,在江樵身邊俯□來。

  江樵樂顛顛地爬上去,滿足地順順那光滑的皮毛,還首次大膽地用臉頰蹭來蹭去,他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

  殊不知,兩人的舉動,再度在族裡引起軒然大波。

  好不容易馱著一路不安分的江樵回到家裡,伊恩本以為終於能鬆口氣,哪知道他鬧的更厲害。

  「這裡不是我家,我要回家——」

  此時江樵意識裡的家,是他在現代的小窩。

  伊恩盯著仍舊不依不饒的江樵,原來,他是想回原來的部落麼?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認知讓他不太舒服。

  「老姐,我好想你……」

  江樵喃喃,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睡意襲來,眼皮越來越重。

  「如果可能,你還是想回去麼?是因為你口中的那個人麼?」

  將人丟到大床上,在他睡沉之前,伊恩淡然地開口,並不期待他會回答。

  「老姐,對不起,我不想回去了……」

  江樵翻個身,面對窗外,月光下,眼角竟然有一滴淚滑落。明知道老姐會好好照顧自己,還是免不了擔心。

  伊恩正準備出去,就聽到江樵說「不想回去」,他不是一直嚷著要回家?心裡的鬱悶奇跡般抒解不少,正想問為什麼,卻又聽見他說——「我捨不得……」

  這話,又難得勾起了伊恩的好奇心,他一直以為江樵留在這兒是出於無奈,他以前不是說除了這裡無處可去麼?如果有可能回自己的部落,不是該很高興?

  「伊恩——」

  他正思索間,猛然聽到江樵口中吐出自己的名字,這兩個字在深夜裡格外的清晰,震著耳膜似乎有餘音繚繞。

  起初,伊恩並不明白,隔了一會兒才想到,心不受控制地咚了一下,接著是「咚咚」,一聲比一聲急促。

  如果把江樵的話連起來,那不就是——「我捨不得伊恩」?

  他猜想了很多種「捨不得」的理由,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是那個「原因」。

  江樵的意思是在他心裡自己最重要,甚至比他心裡那個人還重要?

  心中的鬱悶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愉悅,逐漸在心頭彌漫。

  這個「原因」,也沒有什麼不好。

 

 

 

32習慣的可怕

 

  江樵一早醒來,什麼傷感鬱悶全沒有了,當然就最後做了什麼也全然不知道。起床洗把臉,神清氣爽地去做飯,萬分慶倖沒有宿醉之後的痛苦。

  在廚房切切剁跺半天,偶然和正在幫著燒火的伊恩眼神對上,卻發現他眼神有些奇怪。

  「怎麼了……?」

  下意識去摸臉,難道是沾上什麼髒東西?不對啊,他才剛剛洗過臉。

  「沒有。」

  伊恩收回視線,繼續盯著火頭,想到江樵昨晚的話,心口一陣發熱,然後慢慢向四肢百骸散去,說不出的舒服。

  「我剛烙好了一籃餅,就放在櫥櫃裡。肉湯盛在瓦罐裡,你要喝的時候,只要重新熱一下就好,現在的天氣放個三四天也不會有問題。」

  等江樵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大堆,才察覺伊恩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不解地看著他。

  「忘了說,這幾天我要在市場準備開店的事,就不回來了。」

  江樵才想起來,他還沒有告訴伊恩這件事。

  伊恩點頭,去就去吧,只是幾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以前他自己一個人不也好好兒的。

  「你也不要老吃肉,上回吉尓送來的果子你多少吃幾個。」

  倒是江樵仍然不放心,又交代了許多。平時有他逼著,伊恩才多少吃一些,這要是自己不在……

  「行了,伊恩又不是小孩子了。」

  吉尓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倚著門框笑看著江樵打趣道。兩人說好了,他也到市場幫忙。

  「呃……」

  江樵被說的臉一熱,也覺得自己有點太誇張了,這才住口。

  「……」

  見江樵又被「欺負」,伊恩看了吉尓一眼,拿起一張烙餅丟了過去。

  江樵趕忙多盛了一碗肉湯,他敢打賭,吉尓這個時候來絕對還沒有吃飯。他根本就是算好了時間,踩著飯點兒來的,明擺著要蹭飯。

  「我剛剛在路上聽大家說,昨晚是伊恩馱著你回來的?」撕了一塊餅丟進肉湯裡,吉尓假裝無意提起,「他們說你死活不肯自己走,非要伊恩獸化……」

  吉尓表面一本正經,心裡卻狂笑不止,還有些扼腕,自己怎麼就錯過了呢?

  「你,你還不是一樣!」

  江樵這時候才想到,他醒來可是在床上,應該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吧!不過,今早伊恩的反應確實有點奇怪——

  可是,借他個膽子,也不敢向當事人開口問。

  「如果你是成年雌性,就要給伊恩做伴侶啦!」

  吉尓繼續調笑,也算是暗裡推波助瀾,想讓伊恩早點明白江樵的心思。自從桔和他討論過之後,兩人就打定主意要湊成這一對兒。

  「昨晚江樵說,上次在果醬裡放燈籠果,他是故意的。」

  伊恩面不改色地道,然後態度自然地喝了一口湯。

  「好啊樵,我就說你怎麼可能弄錯!」

  吉尓大叫一聲,賊笑著朝江樵撲了過去——開始撓癢癢。那次可把他辣的夠嗆,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至於昨晚的事,就被某人輕易地帶過了。不過看江樵的神色,放燈籠果他還真是故意的,本來只是猜測……

  誰會懷疑,看起來這麼老實的傢伙,居然也有捉弄人的時候。

  前三天,伊恩還是一早出門狩獵,晚上回家吃飯睡覺,似乎一切如常,他的生活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只是,第五天晚上狩獵回來,屋裡仍舊空蕩蕩的,沒有人笑著說,你回來了。伊恩隨手將打到的獵物丟到儲藏室,又到外面洗洗手——正想習慣地坐到桌邊等吃飯,這才想起江樵不在。

  升起火,架上鍋子,不一會兒肉湯的香味開始四溢。打開櫥櫃,裡面放著烙好的餅,幾天的時間,已經失了原本的口感。油滋滋的烤肉即使是撒了江樵特意準備好的調味料,吃在嘴裡還是覺得少了什麼在裡面。

  晚上伊恩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卻沒有一點睡意。回想以前江樵沒有出現的生活,除了吃飯狩獵好像沒有別的——不還是倒頭就睡!

  那傢伙,現在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第七天狩獵回來,屋裡仍舊沒有一個人,伊恩心裡不知怎麼就升起一股煩躁的情緒。

  晚飯仍舊是肉湯泡餅,伊恩發現自己對最喜歡的烤肉突然失去了胃口,反而盯著籃裡的水果發了一會兒呆。

  然後,鬼使神差的,拿了一個婆娑果,皺著眉頭吃起來。直到現在,每次看江樵吃的津津有味,他還是無法理解,這種酸酸甜甜的果子有什麼好吃的。

  無意間環視四周,石板上鋪著木板做的案子,牆壁上懸掛著從大到小幾把獸骨刀,那是江樵做飯時專用的。櫥櫃和架子還散發著淡淡的青木氣息,上面刻著簡單的花紋,那是不久前江樵讓自己做的。

  還有廳裡的椅子上,鋪著繡了花紋的墊子,柔軟而舒適。窗邊放著兩把躺椅,小桌上有一把形狀怪異的叫做茶壺的東西。沒到空閒的時候,江樵就喜歡煮上一壺所謂的花草茶,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還有很多很多平時自己以為忽視的東西,都在這個時候想了起來。且每一件,都和江樵有關。

  只是短短幾天,他不得不承認,江樵的存在,讓生活改變了許多——變得更舒適,更有家的感覺。

  「咩——咩——」

  外面棚子裡,卡魯魯又開始叫喚,好像少了江樵,它也開始變得不安。別看它平時總是對江樵愛理不理,但誰真心對它好,即使是畜生,也分的明白。

  伊恩看著它越來越大的肚子,這幾天就要下崽了,情緒也變得更加焦躁,不停的走來走去。

  「少了江樵,連你也覺得不習慣吧!」

  伊恩難得柔和地撫著它厚厚的毛,語氣少了平時的淡然,多了一絲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歎息。

  「既然不放心,怎麼不回去?反正這裡也整理的差不多了。」

  吉尓丟下手中的抹布,看著一副魂不守舍神態的江樵,不解地問。

  「還不是時候。」

  江樵有一下沒一下地抹著架子,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灰塵。他怎麼會不想回去?他恨不得馬上就回去。只是,不確定自己的計畫有沒有效果。

  這些日子,伊恩應該習慣了他的存在,現在是到了檢驗成效的時候了。

  至於計畫會不會成功,連江樵自己也沒有把握。

  本來不必這麼著急,可喬的舉動讓他加深了危機感。就算不是喬,還有很多雌性喜歡著伊恩,如果他不加快動作,萬一伊恩被某個可愛的小雌性搶走——

  「說起來,雷馬上就要歷練回來了。」

  為了讓江樵分神,吉尓有意說起另一個八卦。

  「雷?」

  為了不拂吉尓的好意,江樵配合地問道,只是仍然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雷比伊恩小一歲,長相一點不輸給伊恩,兩人能力也不相上下。不過,雷總覺得他比伊恩厲害,一定要分出個勝負,老是纏著伊恩決鬥!」

  還有一樣吉尓沒說,只要是伊恩在乎的,他都會想方設法去搶。他以為伊恩喜歡喬,曾經還向喬表白呢!

  不過,等他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立刻甩也不甩那個「假美人」。

  所以,就憑這一點,吉尓對他還是有好感的。

  「伊恩是最厲害的!」

  江樵立刻介面,無比自信,在他心裡誰也比不過伊恩。

  果不其然,只要提到伊恩,江樵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來,吉尓偷笑。

  「那可不一定,雷可是專門在外面歷練了三年,就為了能打敗伊恩,說不定真的給他找到什麼方法呢!」

  「不可能。」

  所謂的盲目崇拜,不過如此。

  「等你看到雷的時候也許就會改變主意了,那傢伙關於哄人開心拿手的很。」

  雖然很多雌性都覺得伊恩是更為可靠的伴侶人選,但也覺得和雷在一起更開心。只不過,也因為他對任何人都是這種態度,才會讓大多雌性沒有安全感。

  江樵撇撇嘴,對吉尓的說法很是不以為然。這個雷,聽起來就和現代的花花公子差不多——而這恰恰是他最討厭的類型。

  兩人正說話間,就見門外出現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江樵眼睛一亮,懸著的心也跟著放回原處。

  「伊恩?你怎麼來了?」

  吉尓沖著江樵拋過去一個眼神,「這下放心了吧!」

  「家裡那只卡魯魯,要下崽了。」

  伊恩頓了一下,看向江樵,緩緩道。

  「哦,我這就回去。」

  只這一眼,江樵立刻乖順地應道,根本就是條件反射的行為。等反應過來,他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

  自己煞費苦心想出的計畫啊,才有了那麼一點點效果。答應的這麼爽快,會不會顯得太迫不及待了?

  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要一遇到伊恩,自己就什麼骨氣都沒有了。

  呵呵,伊恩能來,就說明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在乎自己的!想到這裡,江樵又有些飄飄然。

 


33 吃羊醋

 


  伊恩本來以為,又能過回原來的生活,可事實並非如此。

  說卡魯魯要下崽了,也不算是藉口,隨著它越來越焦躁,產期也就是這兩天了。

  「你要多吃點,不然到時候沒有力氣……」

  江樵又添了一把紫苜到槽裡,也不管它聽不聽的懂。

  遠遠看見伊恩扛著獵物回來,他從棚裡探出頭來——「回來了?飯做好了,你洗洗手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伊恩一進門就看到熱氣騰騰的飯菜擺在桌上,全都是他愛吃的。

  吃到一半,眼看飯菜漸漸涼了,對面的座椅還是空的。他皺眉看向窗外,江樵仍然窩在棚裡,絲毫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半夜,伊恩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得四周異常安靜,難得沒有打呼和磨牙的聲音。睜開眼一看,哪裡還有江樵的人影。

  他黑著臉下床,徑直走到屋外棚前,果然看到江樵正傻傻地蹲在那裡,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只卡魯魯。

  「去睡覺!」

  伊恩走到他身後,冷冷地道。一般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江樵都會乖乖聽從。

  「你先睡吧,我不放心。」

  江樵頭也不回地道,仍舊死死盯著那只卡魯魯,好像下一刻它就會不見似的。

  「……」

  伊恩不語,習慣了乖乖聽話的江樵,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三天,伊恩終於忍無可忍,再這麼下去,先有事的不是那只該死的卡魯魯,絕對會是眼前這個傻瓜。

  「你是要自己回去睡還是被我打暈丟回去?」

  藍色眼眸裡冷意森森,聲音越發的淡漠。

  江樵二話不說起身朝著屋裡走去,他知道伊恩說這話絕對是認真的,為了不丟臉,還是照做的好。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半夜,江樵一雙眼開開合合,就是睡不著。

  「我好像聽到咩咩在叫!」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窗外,還是無法放心。不待伊恩反應過來,已經沒了人影兒。

  此時,伊恩無比後悔,當初他就不應該抓這只卡魯魯回來。現在好了,這不是給自己添堵麼?

  江樵跑到棚前,就看到那只卡魯魯半臥在地上,痛苦地低叫著。地上一攤的血水,想是羊水已經破了。

  江樵小時候跟著奶奶在鄉下住過一段時間,也看過奶奶給母羊接生,看到這種情形還不算驚慌。

  蹲下來摸摸卡魯魯的肚子,又探向□,惹得它叫的更加淒慘。

  「咩咩,等下你要用力!」

  江樵大力按揉它肚子,語氣輕柔地道,完全是把它當人來對待。

  「已經看到頭了,加油啊!」

  江樵擦擦頭上的汗,小崽兒個頭太大,才造成現在的難產!

  「咩——」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母獸的聲音更加虛弱,江樵有些慌神,怎麼辦?時間拖的久了,不僅小崽兒會窒息,連母體也會有危險。

  「冷靜點兒,不要慌。」

  淡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有些安定人心的作用,江樵咬咬牙,右手向母獸□伸去。

  軟軟的,濕漉漉的,摸到頭,江樵一狠心,大力向外拉去。

  「咩!」

  一聲慘叫,帶著解脫,卡魯魯癱軟下來。

  江樵捧著剛出生血淋淋的幼崽,也顧不得髒,直接送到伊恩面前獻寶——「你看,小傢伙兒個頭真大!」

  「……」

  伊恩看著面前笑的燦爛的傢伙,好像就此得到了全世界,心裡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腦子裡突然就湧出一個念頭,連一隻野獸幼崽都這麼喜歡,如果是江樵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他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只是,想到江樵有可能和某個雌性在一起,心裡直覺排斥。可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他又有什麼理由阻止呢?

  「羊羊,你以後就叫羊羊好不好?」

  小心翼翼將幼崽擦擦乾淨抱在懷裡,江樵笑眯眯地道。

  一個五大三粗的獸人,異常靈巧地抱著一隻還不會睜眼的小東西,畫面有些奇異的溫馨,讓伊恩的心微微一動。

  他一直所追求的,始終堅持的東西,隱隱地在江樵身上浮現出來。

  「你先抱著。」

  不等伊恩回答,江樵直接將羊羊放進他懷裡,起身去找草編給虛弱的卡魯魯獸蓋上。

  懷裡的小東西依舊軟軟的,伊恩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著,頭一回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覺。

  「你說,羊羊什麼時候才會走路啊!」

  江樵嘴裡咬著勺子,心思又跑到了外面的小卡魯魯身上,這些天他開口閉口就是羊羊。

  伊恩眼皮也不抬一下,自顧自吃飯。

  「外面太冷了,要不我們還是把它抱到床上吧!」

  沒隔一分鐘,江樵又試著同伊恩商量。

  這一次,伊恩索性放下飯碗,起身向外面走去。

  「……」

  這下,就算江樵再遲鈍,也察覺到伊恩的不對勁。應該說,他這麼反常,已經好幾天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屋外,伊恩也很鬱悶——飯菜還是同一個人做的,也依舊香噴噴的。前些時候江樵不在他覺得不習慣,現在人就在身邊,為什麼他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還有,每次看到江樵窩在那只卡魯魯身邊,一臉垂涎地盯著那只「羊羊」,他這心裡就更不舒服。

  自從江樵為那只卡魯魯接生之後,它對江樵就不再那麼排斥,偶爾還允許他摸摸那厚厚軟軟的毛。這麼一來,江樵跑的也就更勤了。

  幾乎每次他回來,江樵都呆在那兩隻畜生旁邊。那樣又厚又難看的毛有什麼好摸的?有他獸化之後漂亮麼?與其去摸那只卡魯魯,還不如摸他呢!

  ——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江樵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出原因,無奈只好找個軍師來分析一下。

  「這麼說,從你們從市場回來,他就開始反常了。」

  桔聽完江樵講了兩人最近的相處,仔細分析之後得出結論。

  「你是說,我那麼做不但沒用,還適得其反了?」

  江樵一下沮喪起來,虧他還為自己的計畫沾沾自喜。

  「你那個計畫沒有任何問題,應該說還真起到了效果。」

  桔卻不贊同他的看法,想到某種可能,臉上笑意逐漸加深。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沒想到伊恩居然還有這樣一面。

  「你就直說吧!」

  江樵著急地催促,這都什麼時候了,桔還有心思賣關子。

  「簡單來說,就是伊恩吃醋了。」最有可能的還是,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吃醋。

  「怎麼可能……?」

  江樵一下子睜大了雙眼怎麼也沒想到桔會給出這麼個答案。在他心裡,就算天塌地陷,伊恩也和「吃醋」這個詞不沾邊,更何況還是吃他江樵的醋?

  「你不相信?我們可以試試——」

  桔微微搖頭,看來無論江樵再怎麼下決心,還是不夠自信啊!

  「怎麼試?」江樵狐疑地道,桔該不是在和他開玩笑吧!

  「回來了?飯做好了,洗洗手來吃吧!」

  依舊是和前幾天差不多的話,江樵站在門口,殷勤地接過打來的獵物。偷眼去看伊恩的反應,不確定桔說的是否有用。

  桔只告訴他,按照兩人從前的相處模式來就行了!

  「……」

  伊恩仍舊沒有說話,只是臉色好像有比出門的時候好看了一點?

  「我做了新口味的肉醬,等會兒你幫我嘗嘗?」

  飯桌上,江樵繼續試探地問。

  「嗯。」

  這一次,伊恩終於開了尊口。

  還真的有用……江樵偷偷松了一口氣。

  「味道怎麼樣?」

  一如往常,等伊恩嘗過之後,江樵一臉期待地問。

  「再加點兒燈籠果磨成的粉會更好。」

  !!!徹底恢復正常了?江樵下巴差點掉下來。

  接下來兩天,江樵儘量少去看羊羊,儘管心裡一直掛著,在伊恩面前更是絕口不提。

  至於伊恩,也沒有再像先前那麼反常。

  「被我說准了吧!」

  一見江樵的表情,桔就知道自己料對了,伊恩果然是在吃醋。

  哈哈,如果和別人說,伊恩居然吃一頭畜生的醋,肯定沒人相信。在大家眼裡,伊恩幾乎是僅此自然之神的存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樵還是不解,怎麼自己只是按照從前的相處模式去做,事情就解決了——居然這麼簡單?

  「你之前的生活一直是以伊恩為中心,事事都先考慮到他。這次回來之後,你一門心思都在卡魯魯身上,後來又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幼崽身上,他當然會覺得不習慣,進而吃醋。」

  「難怪,每次我在他面前提羊羊,他都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江樵撓撓頭,一臉的傻笑,一時還有些無法相信伊恩真的為自己吃醋,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桔,你說,他會吃醋,是不是說已經開始喜歡我?」

  應該是這樣的吧,江樵不太敢確定。

  「傻瓜,當然是因為在乎一個人才會吃醋,只不過伊恩自己還不明白。」

  桔微笑著道,下一步麼,就是怎麼讓伊恩明白他自己的心意。

 

 

 

34 老婆本兒

 


  「樵,這個放在外面好了,最好能多弄幾條,找個東西掛起來。」

  吉尓拿著一條漂亮的毯子比劃著,這本來是江樵用來鋪椅子上的。

  「好。」

  江樵驚奇地看著吉尓,再一次嘆服他敏銳的商業頭腦,連掛「橫幅」打廣告都想的出來。

  「伊恩,你把那個架子移到牆邊去,這樣大家挑起東西來才方便。」

  一整個上午,吉尓就在對著大家「指手畫腳」,就連本來應該去狩獵的伊恩也被拉來幫忙,倒像開店的人是他。

  「乾脆,咱們倆合夥怎麼樣?」

  看到這種情形,江樵突然萌生了這麼個念頭。反正他只擅長製作,對於賣東西招呼客人是一點兒不懂。

  「合夥?」

  聽到陌生的新詞,吉尓感興趣地問道。他早就發現江樵老是在不經意的時候,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詞兒,而且聽起來很有意思。

  「呃……就是我管做衣服,你在前面招呼,賺了錢咱們倆一人一半。」

  江樵想了想,用比較容易的說法解釋道。

  「嗯,這個主意不錯,不過我還要忙著製藥——」

  吉尓有些苦惱,成為醫師是他的目標,當然不可能放棄。可是這麼好的機會,既可以幫江樵的忙,又能掙錢……

  說白了,這也是個財迷!

  「那要不然算了吧!」

  江樵本來就是臨時起意,總不能為了讓吉尓幫自己看店,把正事給荒廢了。

  「別算了啊!嘿嘿,我有辦法,你只管忙你的,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吉尓靈機一動,忽然想到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不由得意地道。

  「隨便你。」

  江樵半信半疑,不過既然吉尓這麼說了,也就由他。

  「嘿嘿,你剛才說的話,現在就開始算數麼?」

  吉尓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又有了主意。

  「算數。」

  江樵老實地承諾,既然答應了他就不會說話不算數,更何況早一會兒晚一會兒又有什麼關係?

  「哈,這可是你說的!」

  吉尓賊笑兩聲,從袍子裡拿出一個袋子晃了晃,裡面立刻傳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猜猜裡面是什麼?」

  吉尓晃悠著袋子,繼續賣關子。

  江樵聽到聲響,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再想到吉尓這時候拿出來鐵定也和自己有關,雙眼放光,就差沒有打出$$的符號來。

  「那,這是三百個紅晶,是他們預交的手工費,按照之前我們說好的一人一半,給你一百五十個。」

  吉尓說完,小心留意江樵的神色。

  「好。」江樵接過袋子,拿出一個紅晶在陽光下左看右看,好像要確定是不是真的。

  看了足足有一分鐘,他才不舍地將錢放回袋子裡,臉上已經是樂開了花。

  見他這副表情,吉尓才放下心裡,再一次肯定自己沒有看錯人。這傢伙也真是奇怪,對分出去的一百五十個紅晶毫不在意,卻拿著那麼一個看得寶貝一樣。

  只是現在的江樵還不知道,這個看似他吃虧的合作,以後卻讓他分錢分的盆滿缽滿。在「經商」方面,吉尓確實有著令人意想不到的天分。

  一直站在兩人身邊的伊恩也覺得江樵這反應太誇張了,之前自己給他綠晶,也沒見他這麼興奮。

  「太好了,等還清艾佛森大叔,我也能開始存老婆本兒了……」

  江樵一時得意忘形,將心裡的打算說了出來。

  「什麼老婆本兒?」

  伊恩敏感地抓到關鍵的詞,主要是江樵說起來的時候,臉上居然帶著嚮往和幸福的表情。

  「老婆本兒……就是為了養活自己未來的伴侶,我要努力存錢。」

  被伊恩問起,江樵有些心虛,他可不敢說自己理想中的老婆就是面前這位。再說,以伊恩的能力也用不著自己養活。只不過,這是自己的一種心意,表明兩人是站在同等立場的,公平的位置。

  「說的也是,等存的差不多了,你還要從伊恩家裡搬出去。」

  桔從架子後面走出來,笑吟吟地接話道。

  「搬出去?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出去?伊恩又不會趕人。」

  吉尓看了桔一眼,很是默契地配合,故作不解地問。

  伊恩聽了桔的話也皺眉,在他心裡早就把江樵當成了家裡的一員,什麼時候說讓他搬走了?

  「你傻啊,等江樵有了伴侶,怎麼能還住在伊恩家裡?就算伊恩不介意,江樵的伴侶也不會願意吧!」

  桔意有所指,目光瞟向伊恩,試探他的反應。

  「……」

  伊恩仍然沉默,心裡卻有如翻江倒海,他怎麼把這個給忘了?桔說的沒錯,只要江樵找到伴侶,肯定會搬出去。

  沒來由的,他對假想中的那個人產生了一絲敵意。

  「我只是隨便說說……暫時還沒有那個打算……」見伊恩沉默,江樵慌忙補救。

  「那還不是早晚的事?」

  吉尓瞪了江樵一眼,怪他太不成器,這不是幫倒忙麼?

  接下來的時間,幾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伊恩明顯的心不在焉,一連弄壞了兩個飾品,被吉尓毫不留情地趕了出去。

  那弄壞的都是錢啊,重要的是還有他的一半!

  伊恩一直想著幾人的談話,本來他還想就這麼湊合著和江樵過下去,等自己找到伴侶再說,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在這之前江樵會先一步離開。

  或許在自己的意識裡,從不認為江樵會主動離開……

  伊恩有些慚愧,他這樣的想法太自私了,江樵為什麼不能有自己的生活?憑什麼一直要遷就他?

  新店開張,江樵早早就到了市場,卻發現有個人比自己更早。而這個人,他多少也算認識,正是賣給自己絲線的那個傢伙。

  ——他不是在市場擺攤麼?跑來這裡做什麼?

  「是吉尓讓我來的,他說的那什麼合作,我也很感興趣。」那人見江樵不解,於是解釋道。「我和吉尓說好了,每賣出一件,他就給我一個紅晶。」

  「……」

  江樵無語,吉尓會雇人他還不奇怪,可他和這人說的,不就是變相的「提成」麼?而且他佔便宜的是,還不給人家底薪——真有做奸商的潛質啊!

  「不要擠,慢慢來……」

  頭一天開店,哪知道生意這麼好,幾個人忙的團團轉,還是招呼不過來。

  「放手,這個是我先看到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兩個雌性扯著一件袍子爭吵起來,誰也不肯相讓。

  「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兩人扯來扯去,皮質衣料發出輕微的撕裂聲,眼看就要扯壞。

  江樵本來就不善於說話,這種時候指望伊恩更是不可能,偏偏桔和吉尓都分不開身。

  「依我看,這件袍子更能襯托你的美麗!」

  一道帶著笑意的悅耳嗓音穿過嘈雜的人聲,在眾人耳邊響起。

  江樵下意識隨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一個金發紫眸的帥哥,身形和伊恩差不多,臉上卻掛著絕不會在伊恩臉上看到的誘惑笑容。

  「真的?那,我要這一件好了。」

  剛剛還聲量超大的雌性獸人,現在卻紅著臉,有些羞澀地問。

  「當然。」

  金髮帥哥又是一笑,眼角微微上挑,一副多情公子的形象。

  一場紛爭就這麼化為無形,江樵不由多看了他兩眼,不解他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不愧是雷,一下子就擺平了。」

  吉尓招呼完客人,就看到顯眼的某人,笑著打招呼。

  江樵一怔,原來這就是吉尓說的那個「雷」,那個花花公子?

  「終於找到你了,伊恩,我們來決鬥吧!」

  雷緩緩走到伊恩面前,注視著這個自己視為唯一對手的獸人,發出挑戰。

  「……」

  伊恩眉毛也沒抬一下,根本就不搭理他。對於雷的挑釁,他一向採取無視的態度。

  「我在外面歷練三年,就是為了打敗你。」

  雷認真地道,他一定要讓人知道,誰才是族裡真正的第一勇士。

  「雷,你知道,伊恩是不會答應的。」

  桔在一旁出聲阻止,本來如果一方提出決鬥,另外一方是一定要答應的,只是伊恩和雷之間情況特殊。

  「那件事……我從來沒有當真。」雷臉色微變,繼而滿不在乎地道。

  「可是,對於我來說,是一生的承諾。」

  伊恩終於抬頭看向雷,眼神複雜,他們都長大了,也改變的太多。而改變,有時候最讓人傷感——

  「我是不會放棄的。」

  雷表現出少見的固執,眼神堅定,紫眸深處有些相同的感傷。

  「……」

  江樵在一旁聽的是雲裡霧裡,只是伊恩那難得一見的神情,卻讓他好奇,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也不是吉尓說的那麼簡單,只是雷單方面的爭強好勝?

  接下來,江樵繼續招呼顧客,心思卻已經不在這上面。

  「我知道你,你是江樵,現在住在伊恩家裡。」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江樵猛然回神,正好和一雙帶笑的眼睛對上。

  聽說過什麼?江樵深知,族裡關於他的傳言,總是壞的多過好的。

  「還沒有正式同你說過——我叫做雷。」

  現在這是做什麼?雙方自我介紹?可他們不是已經知道彼此的名字了麼?

  「我知道……」

  江樵不解,雷這麼做是什麼用意?

 

 

 

35 躺著也中槍

 

  「族人都說,你的手藝很好,現在看來比克尓大師還厲害呢!」雷打量著店裡的擺設,無比真誠地道。

  「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江樵很是不好意思,不過心裡難免覺著高興。

  好聽的話誰都喜歡聽,再說雷的語氣讓人一點也聽不出是恭維。

  這個雷,除了看起來像個花花公子,或許人並沒有那麼糟糕。

  雷仔細打量著江樵,有些好奇,這個看起來笨笨的大傢伙究竟有什麼特別,竟然能引起伊恩的重視?

  族人的述說是一方面,而能讓伊恩來這種喧嘩熱鬧的地方幫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6到的。要知道,伊恩最討厭人多的地方。

  三年不見,他身上的淡漠氣息改變不少,也是因為這個江樵麼?

  「那邊——」

  伊恩突然走到兩人中間,有意無意擋住雷打量的視線,指著一個等待量尺寸的顧客對江樵說道。

  「哦。」

  江樵立刻拋過去,將之前所有的念頭都拋到腦後。

  「離他遠點兒。」

  伊恩沉聲警告,雷最擅長的就是哄人開心,招惹的人不計其數。

  「……?」

  雷愣了半天才明白伊恩話裡的意思,不禁錯愕,難道伊恩以為他會對江樵那樣的動心思?

  「以前的事我和達裡都不想再提,你也好好過日子吧!」不要再這麼折騰不休了……

  「你說的容易——總之,我會讓你改變主意的。」

  雷說完,轉身向店外走去,獨留一群雌性在那裡歎息。

  「量好了麼?」

  架著手臂半天,累的酸痛不已,江樵身前的顧客忍不住問道。

  「這就好,這就好……」

  江樵急急忙忙應道,偷聽那邊說話太專心,他把手裡的活兒給忘了。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雷,弄的江樵心癢癢,好奇死了,這兩個人到底有什麼恩怨啊?

  指望伊恩主動說,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又不敢問。

  「我勸你還是乖乖幹活的好。」

  桔走到江樵面前,阻止他的蠢蠢欲動。

  「桔,你知道的,對吧?」快告訴我,快告訴我……江樵的眼裡滿是這樣的渴望。

  平時他並不是這麼八卦的人,但事情涉及伊恩——

  「這個啊——」桔故意拉長了語調,看江樵眼睛隨之睜大,他搖頭,「我也不知道。」

  「……」

  江樵無語,怎麼現在一個兩個的都喜歡捉弄他!桔原來是多麼溫柔的人啊,也跟著學壞了。

  一座古老的石屋,掩映在不知名的綠色植物中,整齊的石壁上,長出厚厚一層青苔,有種歲月浸淫出的滄桑感。

  門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顯然很久沒有人住了。

  「我以為,經過那件事之後,你已經不把我當朋友。」

  雷站在一面牆前面,看著久違的曾經的「朋友」,語氣有些許激動。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再說,當初我們三個都受了傷……」

  達裡的視線同樣落在那面牆上,小時候雷的阿姆曾經在上面刻了三道線,說是等十年以後,看他們三個人誰長的最高。

  話還在耳邊,雷的阿姆卻已經不在了。而他們三個,也從曾經的好朋友,變成了現在這樣——

  「就算你們忘了,我卻永遠不會忘記!」

  雷突然變得激動起來,那一天發生的事情,每時每刻都在折磨著他。所以,他逼迫自己成長,向伊恩挑戰!

  「可是,我也說過,伊恩不會答應和你決鬥。」

  桔推開門,走到達裡身邊,和他兩手相握,給予無聲的鼓勵。

  「砰——」

  雷重重一拳擊向石壁,代表伊恩的刻痕立刻沾染上血跡。伊恩表現的那麼明顯,他當然明白,了這要他怎麼甘心?

  「除非,你真正的激怒他,逼他接受決鬥。」

  話鋒一轉,桔站在了雷的立場道。

  「桔——」

  達裡立刻出聲阻止,他知道,以桔的聰明,自然能想出辦法。

  雷同樣不解——「我以為你會幫著達裡,為什麼……?」

  桔大力握了一下達裡微微顫抖的手,輕聲道:「有些事,你以為忘記了,其實只是深埋在心裡。現在,是到了瞭解的時候了。」

  化膿的傷口,即使包紮起來也不會好,唯一的辦法就是將腐肉割去,直至長出新肉來。

  「說說看,你有什麼好辦法?」

  雷也不再猶豫,只要能讓伊恩和他決鬥就行,目前這個最重要。

  「逼迫一個人,就要找到他的弱點。想必昨天你也察覺了,伊恩對江樵很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找他下手?」

  雷不確定地問,雖然他想要和伊恩決鬥,卻沒有打算和他決裂,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希望能夠修補兩人之間的關係。

  即便昨天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以他多年來對伊恩的瞭解,他確實很重視那個江樵。如果真的傷害了江樵,只會讓兩人之間的關係更加惡劣,這絕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桔立刻否認,江樵也是他的朋友,如果有誰敢傷害他,自己第一個不答應。

  「我只是讓你利用江樵刺激伊恩,至於具體的辦法,相信不用我教你。」

  桔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他可不像達裡那麼好說話。

  「不是吧,伊恩真的……?」

  雷還是有些不能相信,就是江樵是伊恩很重要的人,但也不一定就是喜歡吧?他原以為,就算伊恩不喜歡喬那一類型的,至少喜歡的也是雌性……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到時候,你不要假戲真做就好了。」

  桔半是認真地道,雖然江樵的外形不太能讓人接受,但只要相處久了,就會不自覺被他所打動。伊恩、吉尓和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

  「不可能,我還是比較喜歡美麗的雌性。」

  雷好笑地道,就算他對兩個雄性組成家庭沒有什麼意見,但裡面絕不包括他。他還想等過幾年找個美麗的雌性做伴侶,然後生幾個可愛的寶寶呢!

  連著幾天忙碌,收益雖然頗豐,但也把人累壞了。江樵捶著酸痛的肩頭,直歎什麼錢都不好賺!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江樵關了店門,估摸著伊恩這時候也該回來了,趕著給他做飯。

  「好巧啊,在這裡遇到你。」

  雷不知道從哪裡跳了出來,笑眯眯地同江樵打招呼。

  「嗯……」

  好巧?江樵可不相信,這傢伙明明就是專門等在這裡。

  「那天人太多,匆匆忙忙也沒和你多說幾句話。事實上,我對你做的一些小東西也很感興趣……」

  雷面向江樵,明明是倒退著走,後面卻像是長了眼睛,自如地避開一切障礙。

  「嗯。」

  搞不清雷到底想幹嘛,江樵也不願和他多說。再說,他們兩個真的不熟!

  「我跟你說……」

  不拉不拉,雷就這麼說了一路,一直跟著江樵到了家門口。

  江樵悄悄松了一口氣,想著這下雷該走了吧!

  哪知道,這人臉皮還真厚,明明沒有被邀請,硬是跟著江樵擠進屋裡。

  本來江樵還繃著不和雷說話,可架不住人家自來熟啊!一開始是雷說江樵聽,只是那風趣的語言再加上描述的活靈活現,不一會兒就讓江樵卸下了防備,跟著打開了話匣子。

  「本來,我還以為死定了,幸好啊——」

  說到驚險的地方,雷故意頓了一下。

  「幸好怎麼樣?」

  江樵一邊切著菜,一邊分神緊張地問道。

  伊恩狩獵回來,敏銳地察覺家裡多了一個人,廚房裡時不時傳出一陣笑聲。而那人,不用進廚房,他也知道是誰。

  「回來了?飯馬上就好。」

  因為某人的「搗亂」,今天的晚飯進度慢了一點,樵帶著笑意從廚房走出來,後面跟著一臉笑嘻嘻的雷。

  「你來做什麼?」

  伊恩語氣不善,看到兩人一副熟稔的樣子,臉色有些難看。他不是警告過雷,不許對江樵出手麼?

  「是樵邀請我來的!」

  雷掃了伊恩一眼,不甘示弱地道。

  「我沒……」

  江樵有口難言,他根本沒有邀請這人好麼?是他自己硬跟著進來的。只是當著雷的面,他不好說的這麼直白。

  吃飯的時候——

  「樵,這個味道真不錯,你多吃一點。」

  一塊紅燒肉繞過伊恩,落到了江樵的碗裡。

  「咳咳……」

  江樵正在喝湯,差點兒被雷的舉動嗆到。這紅燒肉是他做的,味道好不好,他自己不知道麼?

  「還有這湯,也不錯!」

  眼看伊恩臉色越來越難看,雷再接再厲微笑著道。

  心裡卻很是不以為然,只因為你喜歡江樵,就以為別人也能看上他麼?

  「我自己來。」

  江樵只覺得後背冷颼颼,真是欲哭無淚,自己真是躺著也中槍啊!

  「你有沒有吃過炎豬肉?用那個做紅燒肉,味道肯定更好。明天我去森林看看能不能獵一頭……」

  雷喝一口湯,舔舔唇,意猶未盡。這湯做的真不錯,他還從來沒有喝過這麼美味的湯。

  「……」江樵在心中狂喊:「這什麼人啊!他有答應麼?有答應麼?」

  這下可好,連明天的飯都預定了,江樵已經不敢去看伊恩的臉色。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親們,更新早晚,視我家寶寶哭鬧程度而定。不過,多晚都會更的。

 

 

 


36 誰是傻瓜

 


  第二天傍晚,伊恩特地比平時早些回家,滿意雷並沒有再不識相地出現。

  至於江樵,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咚咚咚——」

  飯菜剛擺上桌,還沒等開吃,就聽到敲門聲。

  江樵急忙站起來,打算去開門。

  「坐下吃飯。」

  伊恩冷冷地拋出四個字,阻止了江樵的動作。光憑那討厭的氣味,他就知道外面敲門的是誰。

  三分鐘之後,門不響了,江樵正準備安心吃飯,就被屋內一聲巨響嚇了一跳。

  一頭百來斤的炎豬被丟到了廳內,江樵還來不及思索是從哪里弄進來的,就看到雷麻利地從窗戶翻了進來。

  「……」

  對於這種突發狀況,江樵已經徹底無語了。

  「滴——噠——」

  一滴鮮血砸在地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江樵皺眉——「你受傷了!」

  雷右胳膊裡測,被咬傷一大塊,留下很深的齒印,也不知道怎麼會咬到那裡。

  「過兩天就好了。」

  雷滿不在乎地道,在森林裡他受過的傷可比這嚴重多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讓江樵就這麼看著他流血,實在是做不到。索性到儲藏室挑了一塊柔軟乾淨的獸皮權當紗布,硬是按著雷做到椅子上包紮起來。

  「根本不用這麼麻煩……」

  雷坐在椅子上看著江樵認真包紮,好像受了多麼重的傷似的,心裡不知怎麼就有些一樣,不自在地咕噥道。

  自從阿姆不在了,就很少有人這麼緊張他了。在森林裡幾次差點兒死掉,也是他一個人硬撐著熬過來。

  飯桌上,雷看著燒好的一大盆紅燒肉流口水。自從昨天吃過一次,他就對這道菜「情有獨鍾」。

  正想伸勺子去舀,不料卻被半路伸出來一隻手狠狠打了一下——「受傷了不能吃這個。」

  依著伊恩的口味,紅燒肉裡放了很多「辣椒粉」,對傷口的癒合很不好。

  「簡直比我阿姆管的還多——」

  雷悻悻地收回手,不滿地嘀咕,眼睛仍舊時不時朝著那盤紅燒肉瞟過去。

  江樵看他那副模樣,不由好笑——「等你傷好了,我給你煮一大盆。」

  「這可是你說的,不准反悔。」

  雷眼睛一亮,立刻來了精神,口水嘩啦啦。

  見雷受傷,難得的,伊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什麼,任由江樵照顧他。就連晚上雷賴在這裡不走,也「好脾氣」地忍了。

  由此,江樵確定,伊恩對雷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無情。甚至,對他還有幾分關心?

  還有雷的態度也很奇怪,只要有伊恩在,他就刻意表現的和自己很親近。

  他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只是江樵意外的在這件事情上特別敏感。想不出雷這麼做的用意,也只有暫時聽之任之。

  「樵,我要喝你喝的那種花草茶。」

  三天以後,某個胳膊上幫著「繃帶」的傢伙仍然以「殘疾人」自居,對江樵要求這要求那——不是餓了,就是渴了。

  「……」

  江樵默,念在他是病號的份上,一個字——忍。

  伊恩冷眼看著這個厚臉皮的傢伙在這裡扮「殘疾」。以雷的恢復能力,三天他的傷口早該好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伊恩仍然不動聲色,逕自吃著面前的菜。

  倒是雷有些沉不住氣了,昨天伊恩還有點兒反應,今天無論自己怎麼使喚江樵,他都跟沒有看到一樣。

  這樣的話,自己的計畫什麼時候才能成功啊!雖然,逗弄江樵也挺有趣的。

  吃飯一半,伊恩狀似隨意地舀起一塊紅燒肉吃了起來。末了,淡然地道:「今天的紅燒肉不錯。」

  話落,就聽咕嚕一聲,某人的饞蟲被勾了出來。

  以雷對伊恩的瞭解,能讓他說不錯,那就真的是很不錯。再延伸一點兒就是——超級好吃。本來他都饞了三天了,經伊恩這麼一說,恨不得立刻塞一塊兒到嘴裡。

  可是他也沒忘,這幾天為了逗弄江樵,他一直裝作還沒好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今天用的是炎豬肉。」

  江樵毫無所覺,說著伊恩的話解釋道。

  還用了炎豬肉……那鮮嫩的口味……

  雷看向江樵打著商量:「我就吃一塊兒。」

  「不行。」

  為了對「病人」負責,江樵十分堅定地拒絕道。

  「……」

  雷泱泱地低下頭,只好作罷。

  對面,伊恩眯了眯眼睛,還不上鉤?

  他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優雅地道:「我去把剩下的湯端過來。」

  「好。」

  江樵仍然全神貫注地「監視」著雷,防止他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偷吃,漫不經心地應道。

  為了怕湯涼了,剩下的還在火上慢煮著,咕嘟咕嘟散發著肉香。

  湯盛了滿滿一盆,幾乎要溢出來,伊恩從雷身邊經過時,很不小心的手一滑,湯汁立刻濺了出來。

  「哎喲——」

  椅子上的雷立刻跳了起來,甩著胳膊直喊燙。

  「……」

  江樵看著那活動自如的右胳膊,額頭劃下一排黑線,和著他早就好了。

  雷緩過勁兒來,就見江樵靜靜地看著他,應該說,視線落在他右胳膊上。

  「我,那個……」

  被江樵這麼注視著,並沒有一句指責,雷突然覺得無比心虛,想要找個理由為自己開脫。可向來能言善道的他,竟然在這時候詞窮了。

  「既然你已經好了,明天就不要再來了。」

  過了一會兒,江樵溫聲道。並且站起身來,撥了一半紅燒肉到雷碗裡——既然他的傷已經好了,當然不用再忌口。

  吃著垂涎已久的紅燒肉,雷卻沒有了之前的胃口。江樵的舉動,反而趁的自己的行為是那麼的幼稚可笑。

  如果江樵出言指責,或者怒目以對,他都可以應付,只有這樣無聲的寬恕,讓他更加汗顏。

  「你是故意的。」

  想到事情起因,他怨懟地看向伊恩,以眼神無聲傳遞。

  「我就是故意的。」

  伊恩薄唇微勾,以眼神回應。誰要這傢伙一再挑釁,這是他自找的。

  「又來了——」

  江樵看著門口幾乎堆成小山的獸皮,無奈地道。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每次中午他開門,就會發現門口堆著各種各樣的東西。上次是水果,上上次是一些稀奇的藥草。

  這些獸皮,無論是顏色還是材質,都是上好的。

  目前,江樵做衣服材料依然以獸皮為主,這也是為了符合獸人一直以來的習慣。不可否認的,這些獸皮對江樵很有用,簡直是投其所好。

  江樵也有和伊恩提起,只是他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第四天東西還沒送,江樵就在門口等著,準備「守株待兔」。他倒要看看,送獸皮的究竟是誰。

  等屋外響起腳步聲,他猛地將門打開,差點兒和外面的人撞上。

  「雷?」

  江樵訝異地看著又抱了一堆水果準備往門口放的獸人。

  「樵,是我不對,你就原諒我吧!」

  雷一點不意外看到江樵,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大聲道。

  他將自己被伊恩設計的事情告訴了桔,又被好好嘲笑了一頓,最後還是給他出了這麼個主意。

  水果、用作調料的植物,這些對別的獸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用來討好江樵絕對有效。

  「你接近我是為了什麼?」

  江樵並沒有直接回應雷的道歉,一開始雷就沒有拿他當朋友,那張臉上的笑容太過虛假,那雙紫眸裡也缺少真誠。

  「你果然看出來了,說你笨的那些人,他們才是傻瓜。」雷先是一愣,然後露出一抹苦笑,「沒錯,我確實是有目的地接近你。」

  本來他還想迂回地達成目的,如今這些東西是白送了。

  「……」

  江樵也是一愣,沒想到雷這麼輕易就承認了。本來他還以為,這傢伙又會找一大堆藉口!

  「想知道原因麼?跟我來。」

  這裡,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特別是,接下來的話還不能讓伊恩知道。

  江樵只考慮了三秒鐘,就答應了。如果雷要對他不利,有無數的機會。

  在那座滿是灰塵的石屋內——

  「我故意和你親近,就是為了激怒伊恩,讓他和我決鬥。」雷將實話說了出來,心裡已經有了其他主意。

  「利用我,激怒他?」

  江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麼?

  「看得出來,伊恩很在乎你。」雷看著一頭霧水的江樵肯定地道,「而且你也看到了,已經有了一點兒成效不是麼?」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雷的善變,實在讓江樵捉摸不定。不過回想一下,雷接近自己的時候,伊恩好像是有點兒反常。

  「伊恩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雷緩緩地道,一點一點灑下誘餌。

  「……」

  江樵不語,有這麼明顯?怎麼連才見面的雷都看的出來?

  「不用懷疑,如果你和一個人相處十年,也會足夠的瞭解他。」

  一下看穿了江樵的心思,雷「好心」地解釋。

  「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想做什麼?」

  如果是要他做對伊恩不利的事,萬萬不可能。

  「你也想伊恩早一點醒悟,不是麼?既然這樣,無論我做什麼,你只要配合就好。」

  雷拋出一個誘人的大餡餅,賭江樵會不會答應。

 

 

 

 

37話說當年


  「我可以考慮配合你

  ——」這一次,江樵仍然沒有考慮很久,「不過,你要先告訴我當初發生了什麼事。」然後,他才能做決定。

  關於當年的事,江樵很想弄清楚。

  既然沒有一個人肯告訴他,那就直接問當事人好了。

  「可以。」

  雷又看了江樵一眼,臉上帶著一絲驚奇,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不是盲目的答應或者不答應,對與這件事他有著自己的判斷。

  「在這之前,你必須先起誓,保證接下來說的都是真話。」

  江樵又提出一個要求,審視雷的目光中帶著懷疑。

  「好吧,我以自然之神的名義起誓——」

  雷苦笑,看來他在江樵那裡是一點信用也沒有了。也是,誰要他之前做過那樣的事。

  「不,我要你用你阿姆起誓。」

  江樵再度打斷了他,自然之神有時候也未必可靠,這是他從喬身上得到的教訓。不過,幾次被他們提到的雷的阿姆卻不一樣——這座石屋應該是雷的家,很久沒有人住了,而雷第一想到最可靠的地方就是這裡……

  對於他來說,這座石屋有著特別的意義,在某些方面也說明他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

  「你——」雷的第一反應是憤怒,不過很快平息了下來,他歎了一口氣,「好吧,我以我阿姆的名義起誓,接下來說的都是真的。如果違背,就讓他不得安息。」

  這下,江樵才滿意了,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從哪裡說好呢?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想到這些年來經歷的種種,雷眼中充滿了苦澀。

  目光落在那道牆上,他緩緩走了過去,有些懷念地道:「我、伊恩還有達裡,曾經是最好的朋友。我阿姆,對他們也特別的好。」

  纖長手指在牆壁上的一道刻痕劃過,他轉身對江樵笑,「那時候,伊恩只有這麼高。這一道是達裡,這個是我。」

  「在這兒,伊恩曾經答應我阿姆,會好好照顧我。」而那時候,他並不明白阿姆怎麼會說這樣的話,直到很久以後才醒悟——那時候阿姆已經有必死的心了。

  「十一面前,狼族入侵,我姆父在戰鬥中死了。從那時候,阿姆就沒有想過獨活吧!之所以又等了一年,是為了幫姆父報仇。」

  江樵望著一臉黯然的雷,猜想以前他一定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他的父母彼此也一定很相愛。

  「就是因為這個承諾,所以伊恩才一直不肯和你決鬥?」

  從吉尓的惡補中江樵瞭解,獸人的決鬥分一般決鬥和生死決鬥,前者只是一般的切磋,而後者規定,即使在決鬥中殺死對方,也不會受到懲罰。而雷提出的想必是生死決鬥,伊恩才不會答應。

  「沒錯,我當時恨透了他,提出的當然是生死決鬥。」

  雷的聲音有些變調,也就是因為伊恩不肯答應,自己後來才又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

  「那一天天氣很好,我們三個在部落裡玩,當時,我看到阿姆提著籃子向部落東邊走去,就提議悄悄跟著。如果被阿姆看到,他一定會趕我們走。這一年他出去從不讓我們跟著……」

  現在想想,他是有意到部落邊緣去找那些狼族獸人。

  「我們一直跟著他走到部落邊緣,因為兩族戰爭,這裡時常有狼族獸人出現。而那天,好巧不巧,我們真的遇到了三個成年的狼族獸人。」

  雷回憶著當時的恐懼,他們都還沒有成年,對上這三個獸人,一點勝算也沒有。

  「那三個狼族獸人果然發現了阿姆,就打算把他帶回狼族部落。」每個部落雌性都很少,他們當然不會殺死他……只是接下來的生活卻比死更屈辱。

  「我當時想要衝出去,就算拼了命也要保護阿姆,可是卻被伊恩死死拉著……」他們三人躲在遠處,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阿姆被抓走,卻無能為力。

  「我那時特別怨恨伊恩,覺得他太懦弱,也跟他不讓我去救阿姆。我把失去親人的悲傷和無助,全都轉移到了伊恩身上,提出要和他決鬥。」當然了,伊恩始終沒有答應。

  「當時的情況,就算你們出去,也救不了你阿姆,只會白白死掉。再說,伊恩一定是早就猜到了你阿姆的打算——」

  江樵忍不住替伊恩說話,他所認識的伊恩,絕對不是一個懦弱膽小的人。

  「想不到你這麼瞭解他,那時候伊恩確實猜到了阿姆的心思,後來就傳出——阿姆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和那三個狼族獸人同歸於盡了。」

  雷點點頭,江樵雖然不在場,卻將當時的情形說的一點不差。

  「可桔怎麼又說你傷害了伊恩?」

  打死江樵,他也不相信雷有這個能力,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伊恩都是最強的。

  「他一直不肯答應和我決鬥,氣憤之下……應該說,我背叛了他們兩個對我的信任。」

  說到這兒,雷的表情有著後悔,只是後悔也無法挽救他當時的錯誤。

  「在後來的一次狩獵中,我們不小心和族人走散了,倒楣地遇到了一隻大型赤龍……如果我們三個合力,也許能殺死它。可是,在伊恩和達裡在與赤龍打鬥時,我卻選擇了獨自離開。」

  當時,達裡曾經聲嘶力竭地懇求過他……可是沒有用。

  「那一次,他們倆都受了重傷,而伊恩差點兒死掉,他們倆居然合力解決了一頭成年赤龍,實在是不可思議——本來,我以為他們必死無疑。」

  「可是,後來你還是折返回去找他們了,不是麼?」

  江樵盯著雷,說出了伊恩和達裡不知道的隱情。

  「你居然知道——」

  這回,雷差點被嚇到,這個江樵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呢?會笨到被他耍,現在看起來又聰明至極。

  事實上,許多時候江樵之所以被騙,是因為他太容易信任別人,完全是出於感情,和智商無關。

  「不然,兩個受了重傷的人,在危險的森林裡怎麼能安全逃生?」

  伊恩和達裡也是當局者迷,不然怎麼會想不到?

  「沒錯,我一時心軟,又折了回去,見他們受傷,就想辦法暗中通知了族人。」

  雷無比慶倖,當時他有回頭,才沒有錯的徹底。

  「後來,我又做了許多傷害伊恩的事,雖然他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上的傷害,卻徹底傷了心。」

  江樵瞭解了,所以,伊恩只能用冷淡的態度去面對這個曾經的好朋友……

  「又過了一兩年,我才漸漸明白事情的真相,也想清楚了許多事情……後來,才決定到森林去歷練。」

  這一去,就是三年——這三年來,他遊走在生死邊緣,成長了許多。

  良久,石屋中的沉默才被打破,對於三人的過往,江樵唏噓不已。只是有一點他還是不明白——

  「既然你已經後悔了,為什麼還是不肯放棄決鬥?」

  他可沒有忘記,雷剛剛的提議,這和他說的豈不是前後矛盾?

  「因為我想當族長,而只有族裡的第一勇士,才有繼任的資格。」

  說到最後的打算,雷又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你想當族長?」

  江樵重複著雷的話,他看起來並不像追求權力的那種人啊!

  「沒錯,我要向狼族復仇,就只有先當上族長。」

  提到狼族,雷的臉上充滿了仇恨。

  「現在大家的生活好不容易安定了,你卻又要挑起戰爭?」江樵不可置信地瞪著雷,他怎麼能這麼自私?

  「這只是一方面。這幾年我發現,,經過十年的休養生息,狼族又開始蠢蠢欲動,而他們的現任族長西法又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頓了一下,雷語氣變得更加嚴肅,「至多兩年,他們肯定會重新挑起戰爭。」

  「就算這樣,我相信伊恩也有能力領著大家對敵,為什麼一定要你當族長?」

  江樵不以為然,難道,雷以為他比伊恩能力更強麼?

  「我要親自為阿姆和姆父報仇,打敗西法,還有整個狼族。」

  這就是雷一定要和伊恩決鬥的原因,只是,就連達裡和桔也被他瞞了過去。

  「你還真固執!」

  對於雷的堅持,江樵倒是能理解。復仇,或許是支持雷生存的唯一動力。

  「那麼,你到底答不答應?」

  說了這麼多,還是要回歸正題,雷有些不確定的問。卻是瞭解江樵,他反而越覺得他難以看透。

  「好吧,我答應你!」

  江樵答的也乾脆,在他的想法裡,就算這兩個人真的要決鬥,雙方都沒有傷害彼此的心,就不會鬧出人命來。

  更何況,男人麼,都是熱血動物,哪有不打架的?打一打也好,說不定多年的結就因此解開了。

  「就這麼簡單?」

  本來,雷還以為要多費些口舌,畢竟江樵看起來對伊恩可是「死心塌地」,多少也該有點兒掙扎!

  「就這麼簡單,我同意了。」

  看到雷的表情,江樵好笑地道。就許他們捉弄自己?這次,他也要好好回報過來。

  只是,希望伊恩明白真相之後不會太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_-#jj個強受又抽了,現在才上來,趕著更新。

 

 

 

38全招了

 


  伊恩回到家,就看到桌上添了一雙碗筷,而某個討厭的傢伙正大搖大擺地坐在那裡。

  「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他坐下來,看向身邊有些忐忑的江樵,淡淡地問道。

  「什麼怎麼回事,不就是我們和好了?」

  雷睇過去得意的眼神,一副哥倆好的拍拍江樵肩膀。

  「……」

  江樵不自在地掙了一下,感覺肩膀突然被大力一握,這才又安靜了下來。

  「你來說。」

  伊恩看也不看雷一眼,只盯著江樵問。雷這傢伙他瞭解,鬼點子多的很。

  「就,就是雷說的那樣。他已經認錯了……」

  被那雙藍色眼睛盯著,江樵眼神遊移不定,弱弱地道,本來想好的許多完美說辭,就這麼胎死腹中。

  「你知道,我最討厭人騙我。」

  一看江樵的樣子,伊恩就知道有問題,他壓低聲量,刻意將「討厭」兩個字加重。

  「哪有什麼事?」

  雷在一旁急的跳腳,恨不得和他換換腦子。

  「江樵——」

  伊恩臉色更沉,這一聲裡已經帶著警告的意味。

  「是,是雷說讓我配合他……刺激你……」

  這世上江樵最害怕的,就是從伊恩口中聽到「討厭」這兩個字。被這麼一嚇,他不由打個哆嗦,腦子再不聽使喚,竹筒倒豆子將事情全說了出來。

  「繼續——」

  伊恩眼裡寒光一閃,直射向雷,他就說——和這傢伙一起,早晚把老實的江樵給帶壞了……

  「他說刺激你生氣了,就會和他決鬥。」

  江樵再不敢隱瞞,老老實實,全部交代了。

  「刺激我?」

  聽江樵兩次聽到這個字眼,伊恩徐徐重複道,這裡面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這個——」

  江樵憋紅了臉,還是說不出口,難道要他告訴伊恩——雷說讓我和他親近,讓你吃醋,就能刺激你?

  伊恩也不再催他,只靜靜坐著等待解釋。

  「就是——刺激你……」

  江樵梗著脖子,青筋都出來了,就是沒辦法往下說。

  「江樵你個傻子,對著我的時候那麼精明,怎麼他一問你全都說了?」

  雷實在看不下去,真正是恨鐵不成鋼。

  「他怎麼會答應配合你?」

  見江樵實在是說不出來,伊恩也不再追問,將矛頭指向始作俑者。這兩個人又不熟,江樵無緣無故不可能答應雷。

  「我答應告訴他當年的事,用來交換。」

  雷沒好氣地道,他計畫了這麼久,被江樵幾句話就給毀了。

  「現在你可以死心了。」

  伊恩一個「冰雹」砸過去,將雷凍的透心涼。

  江樵巴巴地看過去,鑒於「坦白從寬」原則,他怎麼也得落個寬大處理吧!

  「下次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我。」

  對於江樵的「認錯」態度,伊恩還是滿意的,想到他也是出於關心自己,也就不再計較了。

  「知道了。」江樵立刻驚喜地抬頭,乖乖地應道,「我去給你盛飯。」

  對雷報以歉意的眼神,江樵迅速地溜到了廚房,心肝兒還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看來,在伊恩面前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好。再來這麼一次,他也不用活了。

  廳內,兩人對峙,劍拔弩張,陰謀不成,還有陽謀。

  雷忽然變了態度,耍賴道:「你不答應我就在這兒不走了,直到你答應為止。」

  「……」

  這要讓愛慕他的雌性看到,得有多少人心碎啊!

  半夜,薄薄的月光鋪在廳裡每一個角落,一隻金錢豹安靜地趴在牆邊,不知道睡著了沒有。

  「雷,睡了麼?」

  江樵躡手躡腳地走到廳裡,懷裡抱著厚厚的獸皮褥子。

  等看到那只金錢豹,驚的差點跳起來,直到和那雙紫眸對上,才認出是雷本尊。

  金錢豹甩甩尾巴,表示他還醒著。

  「天太冷了,地上涼——」

  將褥子鋪到地上,江樵並沒有馬上離開。

  「是我太沒用,沒有幫上忙……」

  江樵仍然有些耿耿于懷,明明答應的事,卻沒有做到。

  「你是有多喜歡他啊!」

  隨著話落,金錢豹快速變成了人,雷盤著腿坐起來,忍不住吐槽。

  「我也不知道……被他這麼一問,就什麼都說了……」

  江樵也學他盤腿坐下來,托著下巴小聲道。

  有多喜歡……?喜歡到肯為他放棄原有的世界,這是有多喜歡?

  「這樣太危險了,不能試著放棄麼?」被一個人影響到這種地步,變得都不像他自己了。

  「你能放棄復仇麼?」

  江樵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舉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例子。

  雷不語,答案——當然是不能。

  有一陣子,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窗外的月光,想著自己的心事。

  「伊恩的運氣很好。」

  雷歎了一口氣,能被人這麼喜歡著,是一種幸福,也讓他有些羡慕。

  在這個房間裡,到處都充斥著家的氣息,無論是椅子上的精美繡花墊子,還是窗邊的躺椅,處處透著一個人的用心……

  如果,江樵是雌性,應該有很多人喜歡。

  「是我運氣好。如果不是遇到伊恩,我早就死在森林裡了。」

  江樵辯解,他一直覺得遇到伊恩是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這麼說,你喜歡他是因為報恩?」

  雷挑眉,頗有興味地八卦道。就像幼獸總是特別依戀它第一眼看到的生物。

  「也不是這麼說……」

  江樵撓撓頭,直覺雷的說法有問題,可是一時半會兒又無法反駁。一開始他對伊恩是很感激沒錯……

  「如果那天你遇到的是別人,不是也會跟著走麼?那說不定喜歡的就是其他人了。」

  雷不在意地推測,這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不是這樣的……」

  江樵的聲音逐漸虛弱,他被雷的邏輯弄得有些昏頭,可心底卻不認同。

  「我困了。」

  雷忽然住了口,躺在柔軟舒適的褥子上,閉上了眼睛,忍不住發出滿足的歎息。

  江樵本來還想說什麼,見狀也只有作罷。

  躡手躡腳回到睡覺的屋裡,江樵正想躺下,卻被突然出聲的某人嚇了一跳——「你以後少接近他。」

  江樵一愣,誰?下一刻卻反應過來——伊恩說的是雷?

  為什麼?在他看來,伊恩並不像表面上那麼討厭雷……

  「好。」

  壓下心頭的疑問,江樵順從地道,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只是,伊恩這邊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剛剛江樵和雷的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江樵喜歡他?

  最初聽到的時候,有些震驚,他從來不知道江樵對自己抱著這樣的心思。

  然而,震驚過後,不可否認的,內心有些竊喜。

  再接下來是困惑,江樵喜歡他,那自己呢?喜歡江樵麼?

  只不過,還來不及確認真正的心思,就聽到雷那句——「你喜歡他是因為報恩?」

  而江樵,竟然答不上來。

  呼吸不由加重,心裡的憤怒是怎麼回事?

  談話戛然而止,很明顯,雷已經發現了。

  腦子亂成一片,伊恩昏昏沉沉居然也睡著。睡夢中,就見江樵一步一步逼近,笑著道:「我喜歡你,你呢?」

  他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連他自己也還沒弄清楚,又怎麼回答別人呢?

  而江樵的笑臉,也隨著他的反應變成了哭臉。哭的是驚天動地,滿臉淚花,說來奇怪,好像很久沒有看到他哭過了……

  一忽兒,又見江樵拉著一個人走過來,笑的燦爛——「我發現自己最喜歡的人是他,對你的心情只是出於報恩而已。」

  而那個被江樵拉著的人,詭異的居然是雷。

  他想上前把兩人分開,就聽雷說:「反正你又不喜歡他——不如讓給我吧!」

  伊恩一下子醒了過來,睜開眼發現天已經大亮,他還是頭一回醒的這麼遲。

  起身下床,才走到廳裡,就聽到廚房傳來說話聲。

  廚房內——

  「我的紅燒肉要多加一些燈籠果……」

  雷帶著討好的笑臉,在江樵身邊打轉。經過昨夜的「臥談會」,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像自然而然近了一些。

  「吃多了小心上火。」

  江樵不太贊同,現在是冬天,天乾物燥,連著吃這麼多辣椒可不好。

  「那就多煮一壺花草茶降火。」

  說也奇怪,超級喜歡吃肉的雷,居然對花草茶淡淡的味道情有獨鍾。

  「好吧!」

  江樵有些無奈,因為沒有幫上忙,他自覺的理虧,對雷的要求儘量滿足。只是,他怎麼覺得這傢伙有得寸進尺的趨勢?

  剛從「噩夢」裡醒來,就看到這麼「溫馨」的一幕,伊恩的心情更加惡劣。

  「起來了?再晚一點菜就要被雷偷吃光了。」

  江樵正忙著將一道湯端下來,聽到腳步聲,頭也沒回地道。自然,也就錯過了伊恩難看的臉色。

  「雷,去洗手。」

  江樵一轉身就看到某人的爪子伸向盤子,勺子輕巧一轉,勺柄就敲在了雷手上。

  「不用這麼凶吧!」

  雷故作不滿地抱怨,委屈的表情惹得江樵好笑不已。

  那樣隨便的動作,輕鬆的語氣,伊恩從來都沒有見過。

  他昨晚交代的話,江樵好像忘記了。

 

 

 

39浪漫的事

 


  等江樵發現伊恩臉色不對勁,心中不由叫糟,他才答應離雷遠一點……

  不過,誰讓他遇到的是個牛皮糖,粘結實了就別想輕易甩脫。一大早雷就圍著他說東道西,不知不覺就放鬆了下來。

  一頓飯吃的是食不下嚥,江樵匆匆扒拉幾口就站了起來:「你們繼續吃,我去市場。」

  說完,也不等桌上另外兩人的反應,就直接跑了出去。

  「昨晚沒睡好吧!」

  江樵不在,雷說話也就直接了許多,看著伊恩眼下難得的暗影,有些幸災樂禍地道。

  「……」

  伊恩不語,他現在沒有心情和雷說話。江樵的反應,讓他鬱悶,相比和雷在一起的輕鬆,他好像很害怕自己?

  「本來他就不確定自己的心意,你這樣只會把他嚇得離你更遠。」

  雷實話實說,江樵對於伊恩這種言聽計從,做什麼都害怕他生氣的態度,不覺得很不正常麼?

  「你們兩個,從來就沒有在一個平等的地位。江樵那個傻瓜只懂拼命付出,而你就只等著接受麼?」

  「你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的人!」

  伊恩終於正眼看向雷,他對雷的瞭解,一如雷對他的瞭解。

  「江樵是個不錯的人,他這樣的可不多見……」

  雷語帶雙關地道,話裡多少有了笑意。就憑著那人晚上給自己送褥子,幫他說兩句提醒伊恩也是應該的。

  伊恩警惕地看他一眼——「這也不關你的事。」

  江樵是什麼樣的人,也都和雷沒有關係。

  「誰知道呢?」

  雷故意露出一個惡劣的笑,沒有正面回答。

  這天上午,江樵在艾佛森大叔那裡呆了半天,中午的飯當然是他做的,自從見識過江樵的手藝,就又多了一個吃貨。

  下午,就窩在店裡忙著做衣服,吉尓接下來的訂單只多不少,他險些忙不過來。

  吉尓雇來的那個人今天有事沒來,江樵又不擅長招呼,索性關了店門專門做衣服。

  全神貫注裁裁減減,時間過的飛快,等江樵做完一件袍子,站直身體伸個懶腰,才察覺天色暗了下來。

  店裡只剩下江樵一個人,所以也沒人提醒他「下班」。

  等推開門,江樵一下子驚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的雪,已經積了厚厚一層,整個世界一片銀白。

  雪還在下,市場已經沒有什麼人,安靜的能聽到雪片落地時沙沙的聲音。

  北風浸著寒意,夾雜大片雪花撲面而來,刮的人臉生疼生疼,也擋住了所有的視線。腳下踩著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江樵將手放到嘴邊呵了一口氣,只是沒有什麼用,手指還是很快凍僵了。

  溫度驟然下降,繞是江樵現在有著獸人的身體,還是凍的直打哆嗦,這時候只恨他怎麼就不會獸化呢!

  走了沒幾步,遠處突然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本來江樵也沒有在意,只是那人一直走到了他的視線裡,並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江樵定睛一看,才發現面前的人是伊恩,只是現在的「造型」有些彆扭,讓他差點兒笑出來。

  伊恩的手中拿著一把傘,那是江樵閑著沒事時做的,整個傘用的都是木頭,不能開合。當時他告訴伊恩傘的作用時,這人還很不以為然,沒想到卻是記在了心裡。

  想到伊恩是特意來給他送傘,江樵又很有良心的忍住不笑出來,一張臉要笑不笑,就有些扭曲。

  因為不熟練的緣故,伊恩握著傘的姿勢很是僵硬,等看到江樵一把將傘塞到他懷裡。

  江樵一手握著傘柄,哪知風太大,差點把傘吹的脫手,他只有用雙手握住,只是這樣走路就不是太方便。

  伊恩本來打算獸化,傘這玩意兒對他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只是看到江樵吃力的樣子,忍不住將傘重新拿回手裡。

  「走吧,回家。」

  伊恩淡淡地道,替江樵撐著傘。

  淡然的聲音一如往常,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卻讓江樵心裡有了暖意。也讓他想到昨晚雷的話。

  他為什麼會喜歡上伊恩?他確定不是報恩的心態。單單是因為,這總是不經意的溫柔,就足以讓他心動。

  傘做的不算大,現在幾乎都偏到了江樵那邊,只是一會兒功夫,伊恩的肩膀就落了淺淺一層積雪,他卻似乎渾然不覺。

  江樵縮縮肩膀,小心拉近他和伊恩之間的距離,堪堪將兩人遮住。

  耳邊一陣溫熱的氣息拂過,癢癢的,江樵的臉也隨之變得熱熱的。剛才沒有想那麼多,現在才發現這樣的距離太近了。

  心跳如擂鼓,這麼近,他懷疑伊恩是不是也能聽的到。

  稍不留神,江樵腳下就是一滑,本來以為會摔倒,卻不料一隻有力的大手搭在肩膀上,讓他「倖免於難」。

  接下來的一路,那只手都沒有收回去。

  兩人並肩走在紛飛的大雪中,寒風呼嘯,江樵卻傻傻地笑了起來——兩個大男人之間說什麼浪漫有些矯情,但現在他真真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

  這一天,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回到家,江樵就覺得屋裡暖暖的,與鼻腔裡殘留的寒氣相撞,忍不住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

  廳裡正中柴火燒的正旺,劈裡啪啦噴濺著小小的火星。

  「趕快趁熱喝了。」兩碗熱氣騰騰的肉湯,一碗遞給了江樵,另一碗卻是遞給了伊恩。

  江樵接過去喝了一口,沒想到雷的手藝還可以。只是,伊恩的眼裡好像閃著水光?

  「怎麼了?」

  難道是因為雷給他肉湯,太感動了?

  「沒有。」

  幾口將肉湯喝完,伊恩神色不變地道。

  「……」

  雷在旁邊看著,也不由開始佩服了,裡面他放了多少燈籠果粉啊!就是他自己嘗的時候,還被辣的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快到飯點,江樵正尋思著做什麼飯,就聽到敲門聲。開門一看,就見桔提著一籃水果和蔬菜,達裡扛著好大一條獸腿,吉尓也提著籃子,裡面一個個黑乎乎手掌大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江樵有些奇怪,桔和吉尓可以說是常客,達裡還是頭一次來。

  「下雪了,我們來藏冬。」

  吉尓不客氣地將籃子塞給江樵,一臉歡樂地道。

  「藏冬?」

  又是一個陌生的詞,江樵不解,而且還和下雪有關?

  「只要一開始下雪,森林裡大部分野獸都不出來活動了,我們也不再出去狩獵。這第一場雪當天,就叫做藏冬,要好的獸人都會聚在一起慶祝。」

  達裡見江樵不明白,仔細地解釋道。

  屋外大雪紛紛,廚房裡卻是「熱火朝天」,一口大鍋架在火上,沸騰的肉湯不斷冒著熱氣,在上空形成淡淡的白霧。

  江樵看著鍋裡漂浮的各種肉菜,再環顧圍在鍋邊的一干人,心想這和吃火鍋也差不多麼。

  一頓飯吃的直冒汗,江樵很喜歡這樣的氛圍——自從父母過世以後,每年的年夜飯都只有他和老姐冷冷清清兩個人。

  「咦?樵你眼眶怎麼紅了?」

  吉尓眼尖,指著江樵問道。

  「辣的。」

  江樵揉揉眼睛,壓下鼻子裡的酸意。

  「那就吃藏冬果。」

  「猜想這頓飯也許是勾起了江樵什麼傷心事,桔善解人意地岔開話,示意達裡將藏冬果扒出來。

  「為什麼這個叫藏冬果?」

  江樵看著從火堆裡扒出來的黑乎乎的東西,感覺真像地雷。他深深地懷疑,這東西能吃麼?

  「這有什麼?藏冬這天吃的果子,就叫藏冬果唄!」

  吉尓不假思索地道,興致勃勃地跟著也扒出一個來。

  「森林裡有一種藏冬獸,從秋天就開始儲備食物,這種果實是他們最喜歡收集的一種。藏冬獸的壽命非常的長,據說是因為吃了這種果實。所以,這種果實也叫做藏冬果。」

  雷好笑地看著眼睛滴溜溜轉的吉尓,碧眼裡時時流露著光彩,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

  七八個藏冬果很快扒拉了出來,江樵傻乎乎地看著,不知道從哪裡下口。

  伊恩見狀,從他手裡接過來,用力一掰,露出裡面金黃的果肉來,然後又遞回去。

  與此同時,又一顆藏冬果也遞了過來,卻是雷。

  桔突然咋呼起來:「喂,不帶你們這樣的!」

  江樵一愣,就見達裡掰開一顆藏冬果遞給桔,再聯想到他們的關係……而後又想到他和伊恩,耳根子跟著發紅。

  咬一口,甜香的味道和板栗相似,再聯想雷剛剛說的話,江樵突發奇想——他們說的藏冬獸,該不會是松鼠吧?

  「這個給你,行了吧?」

  見江樵毫不猶豫地接過伊恩手裡的藏冬果,不知怎麼,雷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手一轉,將果實遞到吉尓面前,笑著道。

  「這還差不多!」

  吉尓滿意地接過,眼神卻快速地在江樵他們三個身上掃過,心裡嘀咕,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再看看雷,又覺得不可能,這傢伙怎麼會喜歡樵?他一向喜歡美麗的雌性!

  不過,凡事都有萬一,如果他真的喜歡樵……

  自己絕對是站在伊恩這一邊的。

 

 

 


40

  「什麼,他還住在你們家?」

  吉尓一聽,立刻跳腳,這怎麼行?本來他就覺得雷對江樵的態度有問題,這不是給他創造機會麼?

  「……」

  江樵無語,他是沒有看到雷那無賴的樣子。

  「我說雷,過了藏冬,你就不能去狩獵了啊!」

  吉尓一手敲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笑看著雷道。

  「所以呢?」

  雷同樣回以一笑,就不知道這小不點兒又在算計什麼?

  「你總不能在這裡白吃白住吧!如果你還想繼續在伊恩家裡呆下去,一天五十個紅晶。」

  吉尓獅子大開口,成心想把雷給嚇走。

  「你也知道,我剛從森林裡回來,哪裡有錢?」

  雷看向江樵,可憐兮兮開始哭窮,打定主意要賴掉,一天五十個紅晶,還真當他是傻瓜麼?

  「呃……」

  江樵本來想說什麼,卻被吉尓給瞪了回去,只好對雷的求助視而不見。

  「這也好說,以後你就到店裡幫忙。」

  吉尓小算盤打的啪啪響,最近店裡生意越來越好了,一兩個人也忙不過來。就憑雷哄人的本事,幫著招呼剛剛好。還有就是,給他找點事做,省得他糾纏樵。

  「我不——」

  雷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吉尓堵了回去。

  「要是讓族人知道你在別人家裡白吃白住,不知道會怎麼想?」

  吉尓的話,剛好踩到雷的痛腳,在他想獲得族人認同的關鍵時候,怎麼都不能有這樣的事。

  「行了,就照你說的辦。」

  雷有些不甘地道,沒想到被這麼個小東西給算計了。那得意的笑容太刺眼,他忍不住接著道,「反正過了藏冬,樵的店裡也不會太忙了。」

  這話一出,連半是看好戲的江樵也正經了起來,他還指望著賺錢還債呢!

  「天氣越來越冷,大家都不怎麼出去了,還有就是——」雷也不再說下去,只露出一個無比曖昧的表情。

  起初江樵還不明白,但聯想到經過某些獸人屋子時,裡面傳出的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大家都忙著造人呢!

  鬼使神差的,他偷偷看了一眼伊恩,誰知恰好被逮到,兩人視線相對的一刹,他急急忙忙將頭扭到一邊去。

  如果是以前,伊恩還不覺得有什麼,頂多以為江樵又哪根筋不對了。可現在知道了他的心意,這一眼也讓他跟著不自在起來。只不過,表面仍然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

  兩個當事人都不溫不火的樣子,吉尓在一旁乾著急,讓江樵表白是不可能的,讓伊恩主動明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倆這到底什麼時候能成啊?

  更可恨的是,藏冬以後這麼好的培養感情的機會,硬生生夾了個不懷好意的雷。

  大雪一直下了幾天才停,厚厚的積雪把外面的木棚都壓塌了,幸好卡魯魯獸天生毛厚,禦寒能力強。就算這樣,剛出生的小卡魯魯也凍的直叫喚,把江樵心疼的不得了。索性,把它抱到了屋裡。

  本來他還想,如果伊恩反對,無論如何這次都要說服他。沒想到,他只是看了這一人一「羊」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出去了。

  倒是雷閑級無聊,忍不住又開始挑事兒。

  「我記得,伊恩家裡原來也有一隻卡魯魯,你不知道,伊恩小時候就是喝它的奶長大……」

  雷趴在躺椅上,懶洋洋地看著江樵給那只小獸順毛,眼睛半眯著,好像隨時會睡著。

  「後來呢?」

  江樵輕輕地揉弄著手感極佳的軟毛,羊羊舒服的直哼哼。

  「後來那只卡魯魯不知道怎麼死了,伊恩還傷心了好一陣子……」

  雷仔細回憶了一下,具體怎麼回事他也記不清了。只記得伊恩當時說——「他再也不會養其他動物了。」

  江樵一愣,怪不得他從不肯親近那只卡魯魯。只是為了自己,他還是小小的妥協了一下。

  「說起來,你和那只卡魯魯還真有點像呢!」

  雷看了窗外的伊恩一眼,他正在修補被大雪壓塌的木棚。嘖嘖,這麼冷的天,呆在屋裡取暖有多好!

  「什麼意思?」

  江樵不解,難道說他長的像卡魯魯?

  「塊頭很大,但是出乎意料的溫順;看起來很凶,卻沒有一點殺傷力……」

  總之,越想越覺得像,伊恩該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收留的江樵吧?不過,以他的性子,很有可能。

  伊恩看起來冷淡,事實上比任何人都要重感情。再想到自己和他之間的恩恩怨怨,不由有些黯然……

  「行了,我們也別偷懶了,出去幫忙。」

  看到雷露出傷感的表情,江樵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索性站了起來招呼道。

  「……」

  雷白了他一眼,趴在躺椅上裝死。這麼冷的天,傻瓜才出去!

  「不去?」江樵斜睇他一眼,「晚飯沒肉吃。」

  丟下這麼一句,自己轉身向廚房走去。

  雷蹭地一下從椅子上躍起,不讓吃肉,這不是要人命麼?

  江樵將最後一塊炎豬肉洗淨,加了不少燈籠果煮成鮮香的肉湯,找個大碗盛了。

  「天太冷了,先把這肉湯喝了去去寒。」

  江樵站在棚下,仰著脖子道。剛說完,一股冷風直灌了進去,讓他直縮脖子。

  「……」

  伊恩麻利地從棚頂跳下來,一碗湯下肚,身上立刻溫暖起來。

  「我也要喝。」

  雷不滿地抗議,獵物是他打回來的,怎麼喝湯就沒他的份兒?

  江樵接過空碗,頭也沒回——「要喝自己去盛。」

  「你這也太偏心了!」

  雷不滿地抗議,哪知道江樵根本不理會,只得自己奔向廚房。最起碼,還知道給他留點兒。

  伊恩在一旁看了,唇角微微勾起。等他發現的時候,又是一怔。

  這幾天他想了很多,對於江樵的喜歡,如果他一直裝作不知道,不做任何回應,正如雷所說,未免太自私了。

  無論自己喜不喜歡他,事情都不應該再這麼繼續下去。

  想到這裡,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木棚修好了,江樵也終於放了心,小心翼翼地將羊羊放回卡魯魯獸身邊。

  又和那只傲慢的卡魯魯獸培養了一會兒感情,江樵心滿意足地站了起來,轉身卻撞在一堵牆上。

  這種情形已經很久沒發生過了,他總是能輕易地辨認出伊恩的腳步聲,除非是他刻意不讓自己察覺。

  伊恩有點兒反常,他直覺有什麼重要的事就要發生。

  幾乎有三分鐘,兩人都站著沒有動。江樵耐心地等待著,等伊恩開口。

  下了很大的決心,伊恩才正視江樵,他伸出雙手搭在江樵肩膀上。力氣很大,仿佛要從這樣的動作中獲取足夠的勇氣。

  思索再三,伊恩終於開了口,他說:「江樵,給我時間。」

  江樵身體一僵,對於這沒頭沒腦的話,他卻有些明白了。

  只是,這話裡,好像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他不敢去猜測。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被寶兒折磨快瘋掉,沒更的以後補上,先爬去睡了。

 

 


41 章襲擊(上)

 


  伊恩思索再三,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說:「江樵,給我時間。」千年不化的冰山臉柔和下來,「那晚你和雷的話我都聽到了,給我時間,也給你自己時間想清楚。」

  畢竟,一旦確定,這就是一生一世的事!

  「我喜歡你,絕對不是出自什麼報恩的心態。」

  這時候,江樵也顧不得震驚 ,只想著不能讓伊恩誤會。

  「那就再認真想一想。」伊恩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他只是不想江樵有後悔的機會。

  「好吧!」

  江樵無奈,一旦伊恩做了什麼決定,總是很難改變。他這麼慎重也許是對的,畢竟這裡可沒有離婚一說。

  只不過讓江樵鬱悶的一點是——伊恩類似告白的這些話,居然是在獸棚裡說的……

  日子仍舊一成不變地過著,距離伊恩說那些話又過了好幾天,他對江樵的態度好像和以前也沒什麼不同。

  有時候江樵真懷疑,那天的「告白」是不是他的幻想。對著伊恩他無數次想要衝著他大喊——是死是活你倒是給我個痛快啊,就這麼吊著算是怎麼回事?

  雖然這麼想,他還是不敢問,萬一伊恩想了這麼長時間,得出的結論是不喜歡怎麼辦?還是乖乖地等吧,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某日,吉尓拉著桔來蹭飯,江樵終於沉不住氣地將自己目前的煩惱說了出來。

  「什麼?那你們就這麼耗著?」

  吉尓差點兒沒從躺椅上掉下來,這兩個人,怎麼就這麼急人呢?

  「快了。」

  桔悠閒地喝一口花草茶,自若地道。

  「你怎麼就知道快了?」

  吉尓好奇地湊過去,搶過他手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吃飯的時候你沒發現麼?」桔故意賣關子,吊人胃口道。

  「發現什麼?」

  這下連江樵也奇怪了,有什麼他自己沒有注意到的麼?

  「吃飯的時候,伊恩為什麼皺眉頭?」

  吉尓不答反問,笑的意味深長。

  「哦,今天的湯味道有點淡。」

  江樵回憶了一下道,因為吉尓和桔在,他就綜合了一下大家的口味。

  「伊恩有皺眉頭麼?我怎麼不知道?」

  吉尓後知後覺地問,他當時正對著伊恩,應該看得很清楚才對。

  「你當時只顧著吃,哪還顧得上看別人?」

  桔好笑地敲敲他腦袋,不以為然地道。

  吉尓聽了吐吐舌頭,好像的確是桔說的這樣,嘿嘿,誰讓樵做的太好吃了!

  「還有,樵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吃果醬?」

  桔又拋出一個看似莫名其妙的問題。

  「嗯,你怎麼知道?」

  江樵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因為一個大男人嗜吃甜品好像有些奇怪,他從來沒有在人前表現的太明顯。

  「今天的果醬本來在雷的前面,吃飯前,我看到伊恩把它放到了你的座位右邊。」

  「這又能說明什麼?一碗果醬而已。」

  吉尓撓頭,桔這是跟誰學的壞習慣啊?老愛逗他們。

  「你不覺得他們彼此瞭解對方已經到了驚人的程度?」如果不是出於愛,就算是住在一起幾十年,也不一定曉得對方喜歡什麼。而伊恩和江樵的生活模式,幾乎已經進入了老夫老妻的狀態。

  都這樣了,說他們倆不是互相喜歡,誰信啊!

  「桔說的很有道理,樵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吧。」

  吉尓感歎,無論什麼時候,桔都不會讓人失望啊!能夠將兩人之間的細節觀察的這麼清楚,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

  江樵默,怎麼聽桔的話,他和伊恩好像直接跳躍到了夫夫生活模式?在他看來,兩人甚至還沒有確立「戀人」關係,怎麼就一點兒激情沒有了?

  雖然他也喜歡細水長流,不過生活中偶爾也要有點火花不是麼?

  不過,聽了桔一通分析,江樵還真放心不少。

  「伊恩這麼悶的人,時間長了你受的了麼?」

  雷突然從窗子翻了進來,也不知道三人的談話他聽到了多少。就見他直奔小桌,搶了茶壺,俐落地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江樵看著這一個兩個的都卯上了他的花草茶,考慮著還要再多曬一些。至於雷的話,全當成了耳邊風。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他還就喜歡伊恩這樣的。

  「這裡有你什麼事兒啊?」

  吉尓翻個白眼不悅地道,這傢伙住進來,果然是為了搗亂的。

  「伊恩呢?怎麼你一個人回來了?」

  收回思緒,轉來轉去江樵還是轉到伊恩身上。

  晚上吃過飯族長忽然召集族裡所有的雄性,也不知道有什麼事。江樵為什麼沒去?因為現在大家已經習慣性把他雄性的身份給忽略了。

  提及伊恩,雷皺了皺眉,族長說完事情,把他單獨留了下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對了,族長召集你們什麼事?」

  吉尓像是忘了之前對雷的冷嘲熱諷,好奇地問道。

  「藏冬一過,青藤的防護能力也隨之下降了,應該是組織大家巡邏吧!」

  桔算了算時間,極為篤定地說。

  「我說桔,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本來雷還想拿嬌一下,誰知道被桔給說准了。

  「青藤?」江樵想了想猜測,「是部落外環繞的那些綠色植物麼?」

  「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就有了……」幸好有青藤守護整個部落,雄性才能放心去狩獵。

  吉尓回憶著,從他記事起青藤就存在了。

  「十一年前,狼族就是這個時候襲擊了我們,如果不是一時大意——」

  雷的聲音沉了下去,他的雙親就是因為這件事死去。

  當晚,伊恩回來告訴雷,「部落外出現了幾隻加力力獸,族長讓我去調查一下。」

  當時,江樵有詢問過加力力獸的情況,只聽伊恩說是一種小型食草動物。只不過,加力力獸一直是生活在加力力山,突然出現在這裡有些奇怪。

  江樵也就沒有在意,按照伊恩的說法,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令江樵不安的是,過了兩天,伊恩仍舊沒有回來,他不由有些擔心,正想去找族長,卻被雷攔了下來——「我在森林歷練一去就是幾年,這才兩天而已,應該是被什麼事耽誤了。」

  「當當當——」

  兩人正說話間,忽然聽到一陣震耳的鐘響,江樵立刻聯想到塔樓上那口大鐘。

  「快,趕快去廣場。。」

  雷突然變了臉色,只有在發生緊急事故的時候才會敲鐘,所有人不論在做什麼都要到廣場去。

  兩人急匆匆趕到廣場,就見許多獸人同樣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部落北面突然出現一大群加力力獸,正朝著部落中心過來,田裡的植物都被吃的一乾二淨。」

  說到這裡,族長奇怪地看了江樵一眼,「只有江樵的地還好好的沒有被破壞。」

  看到大家臉色變得凝重,江樵很疑惑,不是說加力力獸是小型食草動物麼?大家怎麼會這種表情?

  「加力力獸本身不會對族人造成什麼傷害,只不過,只要是植物它們都吃,聽達裡說北面的青藤已經被吃光了。」

  江樵一聽這形容,簡直跟蝗蟲過境差不多!

  「沒有克制的方法麼?」

  江樵看著桔頭一回露出不知道怎麼辦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白問了。

  果然——

  「加力力獸生命力頑強的很,火燒水淹什麼辦法都試了,一時很難殺乾淨。而且他們繁衍的特別快,就更難除盡。」

  如果不趕快想到辦法,整個部落都會遭殃!

 

 


42襲擊(中)

 

  「所有的雌性都留在這裡,雄性跟我一起去殺光它們。」

  族長科爾臉色異常沉重,雖然這些加力力獸不會對族人本身有什麼威脅,但如果不殺掉他們,族裡的所有植物都會被吃光。然後,就是整個豹族領地內的森林……

  森林是他們生存的根本,一切生活來源都是出自於此,一旦被毀,就等於徹底斷了他們的生計。

  ——所有的雄性!

  族長說的很明白,這種時候江樵不得不跟著一起去。如果臨陣脫逃,可能會引起眾怒。

  江樵第一次看到這樣「能吃」的生物,其速度讓人心驚,所到之處如秋風掃落葉,什麼都不剩。

  這種加力力獸,五隻腳,頭上長著觸鬚,蒼蠅一樣凸出來的眼睛,移動時發出沙沙的摩擦聲,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有幾百隻。

  他們個頭兒有拳頭那麼大,動作又異常靈活,對於體型好大健壯的獸人來說,想要殺死他們要費很大功夫。

  有兩三隻加力力獸從江樵鞋子上爬過,他忍不住胃裡一陣翻滾,這些東西讓他聯想到久違的「小強」,忘了補充,每次沖上前解決他們的都是江月。

  他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著,已經有幾個獸人投來不滿的目光,再這樣下去,他又會成為眾矢之的。

  就在這時候,江樵忽然靈光一閃,腦子裡浮現族長所說的一句話——或許,那個方法真的有效也不一定。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江樵又有了驚人之舉,在大家忙著殺那些加力力獸的時候,江樵撒丫子跑了。

  江樵風一樣跑到廣場,大家看到他的出現,不由露出吃驚的目光。

  江樵直接跑到人群中心去——「我想到一個方法,大家願不願意試一試?」

  「可是,族長讓我們在這裡等啊!」

  許多雌性都很猶豫,這時候還是聽族長的比較好吧!再說,他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說不定還添亂……

  江樵環視大家,再次大聲道:「他們都在忙著對付加力力獸,難道你們就只能坐在這裡等?這麼多年你們一直處於被保護的地位,難道就甘心麼?」

  「可是,我們又能怎麼樣呢?」

  天生身體上的詫異,讓他們只能位居弱者的地位。

  「現在就有一個機會,大家可以借此保護自己的家人、愛人——你們還猶豫什麼呢?」

  許多事情,即使你從來沒有想過,但被逼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就會迸發讓人意想不到的潛力。

  江樵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站在人群中高呼,作為主導者的一天,但為了保護伊恩的族人,守護他的家園,江樵做到了。

  因為,他知道這些對於伊恩有著多麼重要的意義。

  「我們聽你的,到底要怎麼做?」

  第一個響應江樵站出來的居然是傑傑,至於吉尓和桔更不用說。

  「現在開始,大家分成兩部分,一群回家收集做飯之後剩下的草木灰,另一群人去搬柴火,越多越好!」

  「……」

  本來聽了江樵一席話,大家都有些激動,只是這時候都面面相覷,懷疑地看著他——這法子能行麼?

  「大家就相信江樵一次,照著他說的做吧!」

  吉尓說完,率先向家裡跑去,既然江樵這麼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很快,廣場就燃燒起熊熊大火,草木灰也找來了。

  「接下來,大家只要把這些草木灰撒到那些加力力獸身上就行了。」

  江樵一邊往火堆裡添柴,一邊對大家說著下一步。

  每個人都懷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向「戰場」跑去,此時他們都寧願試一試。

  「你們不在廣場好好呆著,跑來做什麼?」

  族長一看到跑過來的雌性,立刻大吼道。

  「我們也來幫忙。」

  幾個雌性說著,抓了一把草木灰,向身邊一隻加力力獸大力撒去。

  奇跡出現了,被撒到的加力力獸像是被什麼定住,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而那些沒有被撒到的加力力獸,只要聞到草木灰的氣味,大老遠就像遠處退去。

  雄性獸人趁機上前,將那些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傢伙殺死,一個個都無比解恨。

  這些東西剛剛東躥西跑,早就惹得他們一肚子火兒。

  不到一個小時,大家就將這些加力力獸消滅的乾乾淨淨,又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清掃,很快部落裡又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秩序。

  「這一次,多虧了江樵。不過,你怎麼知道加力力獸怕草木灰?」

  吉尓這才有閒暇詢問,而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

  「就是我之前聽族長說,大家的田都被毀了,就剩下我那塊兒。我想了想,除了種之前我撒了草木灰增肥以外,和大家的做法也沒什麼差別。」

  大家都覺得無比慶倖,有誰知道加力力獸的天敵竟然是草木灰呢?當然了,江樵的功勞最大。

  就在大家都熱烈地圍著江樵討論剛剛的事時,還沒有成年的小磁性艾米突然撲到了江樵懷裡,笑嘻嘻地道:「樵,等我成年了,就給你做伴侶怎麼樣?」

  他身上正穿著江樵給做的新袍子,上面可愛的黑色小豹子更加趁的他嬌憨可愛,長大一定會有許多雄性喜歡。

  「小艾米,我記得你說要找一個勇士做伴侶,難道你忘了?」

  周圍一個以前對江樵不太友好的雌性故意打趣兒地問道,只是看向江樵的目光裡早就沒有了從前的輕視。

  「我當然沒有忘記,樵也很厲害啊!這次不多虧了他麼?」艾米大聲為自己辯解,然後又狡黠地一笑,「而且做樵的伴侶會有很多好吃的,還有漂亮衣服穿!」

  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這小傢伙,恐怕後面兩個才是真正的理由吧!

  「這個……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被艾米一臉期待地注視著,江樵有些發囧,他還真沒想到自己也有被「求婚」的時候。

  「真的?是我們部落的麼?」

  艾米雖然年紀小,八卦起來卻一點不輸大人。除了好奇,還有那麼一點不甘心「……」

  這回,江樵只能嘿嘿傻笑,不知道他這個時候說出伊恩的名字會不會犯眾怒?這些雌性「變臉」的功力,他是深深見識過的。

  「行了,等他什麼時候把人追求到了,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吉尓見江樵為難,果斷地上前幫著說話,生怕他真說出伊恩的名字,這裡一多半雌性可都是伊恩的愛慕者。

  當伊恩回到部落,看到的就是江樵被團團圍住的場面,這一次不到有雌性,還有很多雄性……

  擔憂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本來他還想著族裡不一定亂成什麼樣子……

  不過,他也沒想到會看到現在這樣奇怪的景象就是了。

  聽到艾米的「告白」,即使對方還未成年,他的心裡還是一陣緊張,竟然怕江樵真的答應了。雖然,理智告訴他,江樵不是一個三心二意的人……

  當江樵說:「我有喜歡的人了。」,他的心裡又湧上一種喜悅,起初還不太明顯,可這樣遠遠注視著江樵,慢慢便由眼入心——

  害怕他成為別人的伴侶,想要他一直陪伴在身邊,想到他喜歡的人是自己就忍不住想要微笑的心情——如果這樣的心情不是喜歡,還有什麼是喜歡呢?

  避開人群,他靜靜地朝著族長所在的地方走去,有些事情他必須及時告訴族長。

  剛走了兩步,他突然回頭,像是共同的默契,他看到江樵朝著這個方向看過來。

  難得的,回給江樵一個極淡的微笑,這才轉身離開。

  江樵看到了那笑容,直覺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伊恩的笑,本來就難得,現在更夾雜了一絲柔和在裡面,便讓人覺得難言的親近,仿佛兩個人的心也因此靠的更近。

  江樵在心裡說:「是的,我有了喜歡的人,那個人就是伊恩啊!」

  他是這樣的歡喜,幾乎想要大叫著告訴所有的人!幸好,還有那麼一些理智。

  桔第一個發現了江樵的「異樣」,敏銳地扭頭向江樵注視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個漸遠的背影。

  明白某些事情悄然在那兩人之間發生了,他只是會心一笑,什麼也沒有說。

  這個時候,他只要替他們高興就行了。

  拒絕了許多族人熱情的邀請,江樵傻笑著向他們的家走去。這個時候,他才真真正正有了歸屬感,覺得這個世界同樣也是屬於自己的。他和伊恩的家——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好了,好的不得了!

  「怎麼這麼高興?」

  雷用覺得,江樵的高興,並不只是因為幫了族人大忙,因而得到大家的認同甚至稱讚這麼簡單!

  他的笑容,怎麼說呢?就好像族裡的雄性向愛慕的人表白成功時那樣「礙眼」。怎麼,就這麼不到半天的功夫,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麼?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把躺椅麼?明天我給你做。」

  心情好了,看什麼都順眼,江樵笑著道。

  「見到伊恩了?」

  雷沒有發現,他說話的語氣透著那麼一點酸味。江樵早上還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現在卻眉開眼笑,只有這一種可能了。

  「嗯。」

  江樵點點頭,繼續笑的歡樂。

  「再給我做一大碗紅燒肉,還有那個什麼獅子頭……」

  看著江樵的笑容,雷愈發覺得刺眼,磨著牙要求,他決定要大吃一頓。來抒解心中莫名其妙的鬱悶。

 

 


43襲擊(下)

 

  伊恩徑直走到族長所在的石屋,科爾已經在等著他,表情是難得一見的嚴肅。

  「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雖然身為一族之長,或許是因為年紀逐漸大了,從前的鋒芒漸漸被消磨,大部分時間科爾已經變得很隨和。即使外表不怎麼看得出來,畢竟歲數在那裡,處理族裡一些事情已經力不從心。

  「我到加利利山查看了一下,並沒有加利利獸大規模遷移,而且沿途森林也沒有破壞的痕跡。」

  伊恩將一路上所見詳細說了一遍,起初他還覺得蹊蹺,可想到一種可能,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重起來。

  「你怎麼看?」

  科爾歎了口氣,揉揉額角,現在他處理起族裡的事情,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看來,是時候讓位了,人有時候不服老也不行。

  「部落周圍的森林也幾乎完好,只有一少部分被加利利獸啃食,有一種可能——他們並不是從外面闖進來的。」

  藍色眼眸精光內斂,伊恩仍舊沉靜地道。

  「你的意思是,是有人蓄意飼養的?」科爾也不愧是一族之長,只是簡單的提示,他已經猜到了伊恩的意思。

  「沒錯,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是我們部落裡的人。」

  即使再怎麼不願意相信會有這種事發生,伊恩還是說了出來。

  「……」

  聽到這個推測,科爾沉默了很久,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部落裡發生這種事,他身為族長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件事,就由你去查吧!」

  末了,科爾無力地擺擺手道,伊恩是大家看好的下一任族長人選,交給他自己也放心。

  伊恩點點頭,走了出去,儘管他並不想懷疑任何一個族人,可事情既然發生了,就容不得逃避。

  才沒走幾步,迎面正好和喬碰上,兩人目光相碰又收回,伊恩卻沒有和他打招呼。之前喬陷害江樵的種種,讓他對面前這個人反感到了極點。只是礙于族長的面子,不會表現的太明顯。

  「伊恩——」

  見自己被無視,喬咬咬下唇,還是不甘心地喊了出來。

  「……?」

  伊恩停下腳步,轉回頭看他,以眼神詢問。

  「什麼時候我們之間的關係變成了這樣呢?以前不是這樣的。」

  喬緊握著拳頭,說話時仍是忍不住帶了質問的語氣。即使這麼問,卻已經給了自己答案——從江樵出現,他們就漸漸疏遠了。

  「你自己都做過什麼,心裡清楚。」

  伊恩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挑明,大家都是聰明人。

  「呵呵,我做過什麼?伊恩,你記著,不管我做了什麼,都是因為你。」

  喬忽然低低笑了起來,那張臉美麗如初,不知怎麼,卻平添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你錯了,不管你做了什麼,都是為了你自己。」

  伊恩皺了皺眉,目光銳利起來,他可不想成為喬做錯事的理由。

  江樵早早做好了飯,時不時向門口張望,即使時間還不到吃飯的時候。頭一次,他無比迫切地想要見到伊恩,即便才在廣場見過。

  「我們不能先吃麼?伊恩回來可以自己吃。」

  雷托著下巴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看著江樵,嗅著陣陣飯菜香氣,越發覺得餓了。

  「不然你先吃吧。」

  江樵有些抱歉地看了看雷,知道他殺加利利獸消耗了許多體力,估計早就饑腸轆轆了。自己只顧想著伊恩的事,居然忘了這一點。

  「算了,還是一起等吧。」

  雷瞥了江樵一眼,沒好氣地道,他才不想一個人吃飯。

  終於,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江樵心中一喜,立刻迎了上去。

  「回來了?洗洗手吃飯吧。」

  每天都要重複的話語,今天說出來卻有些變了調子,像是眼巴巴等待丈夫回來的妻子,江樵莫名覺得臉有點兒熱。

  「嗯。」

  伊恩看了江樵一眼,發現他的耳朵正漸漸變紅。本來還在為族長交托的事煩心,見他這樣,心情一下好了起來。

  最後一層窗戶紙還沒有捅破,兩人之間卻頗有那麼一點心有靈犀的意思,一絲曖昧在伊恩和江樵之間纏繞。

  雷將碗敲得啪啪響,酸溜溜地看著「眉目傳情」的兩個傢伙,在那裡看來看去能飽麼?他要吃飯!

  「鍋裡還燉著湯,我去看看。」

  被雷這麼一敲,什麼曖昧旖旎都沒有了,江樵急急向廚房走去。

  伊恩淡淡一眼掃過去,想著還是要把這礙眼的傢伙趕出去!他存什麼心,自己還不知道麼?

  到了睡覺的時候,江樵難得開始緊張起來,都已經「同床共枕」了這麼久,以前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雖然沒有明說,兩人的關係總是不一樣了。

  「怎麼還不睡覺?」

  伊恩奇怪地看著床邊的江樵,剛剛才消褪的紅耳朵又重現了,這傢伙腦袋裡不知道又在想什麼。

  「哦,這就睡……」

  江樵含含糊糊地應著,立刻爬到床上躺好。

  直到月上中天,江樵仍然瞪著屋頂,怎麼也睡不著。喜歡的人就躺在身邊,如果說一絲綺念沒有,那是謊話。腦袋裡開始重播以前在現代偷偷看的「小電影」,身體更加控制不住地熱了起來。

  「伊恩……?」

  黑暗裡,他探著半個身子看向床的另一邊,試探地喚道。

  沒有回應,屋裡靜靜的,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江樵縮回身子,眼睛在黑暗中發亮。

  感情得到回應的同時,身體似乎也跟著不滿足起來,心中逐漸升騰起一股灼熱的欲、望,燒的他喉頭乾渴,急欲紓解。

  悄悄的,他微微蜷起身體,一隻手像是著了魔,慢慢地向下探去。

  五指不怎麼熟練地動著,喘息逐漸加重起來,難言的感覺充斥著整個身體,讓他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嘴巴微張,一個名字從口中溢出來——「伊恩……」

  身體好像一片羽毛越飛越高,等到了最高處,又緩緩地落下來,意識也慢慢跟著清醒。

  等江樵再度睜開眼睛,卻不料和一雙晶亮的瞳仁對上,那總是無比深邃的藍色海洋,有波浪蕩漾起來。

  他只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小船,在這海洋裡飄蕩,無法自己。

  待到清醒,羞恥心長著翅膀飛了回來,江樵身體整個僵硬,耳邊有個聲音在叫囂——「被發現了!」

  飛快地閉上眼睛,嗚,他怎麼就沒忍住呢?現在丟臉丟大了!伊恩會是什麼反應,他幾乎不敢想。

  好不容易兩人才有了一點進展,該不會因為這件事,讓自己給搞砸吧!

  急促的呼吸聲傳入耳朵,起初江樵以為是自己,後來才發現不對。頸子感受到溫熱的呼吸,熟悉的味道灌入鼻孔——

  「睡覺。」

  伊恩的聲音仍然淡淡,不知是不是因為被黑暗給過濾,透出了隱含的壓抑。

  「……」

  江樵仍舊一動不動裝死,暗自催眠自己,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有什麼東西湊到了嘴巴上,柔軟而溫暖,輕輕地廝磨了兩下,又很快地退開。

  許久,江樵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被吻了!不是額頭,不是臉頰,而是吻在唇上。

  白天江樵一直輕飄飄地沉醉在喜悅裡,總有那麼一點不確定感,而這個吻卻將他踏踏實實地拉到了地上,心徹底地安穩起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樵輕聲試探——「伊恩,睡了麼?」

  四周寂寂,沒有回應,江樵先是做賊一樣觀察了一陣子,然後鼓起十二分勇氣,迅速在那薄唇上回吻了一下。

  終於,江樵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唇邊還帶著笑,如同一隻偷腥的笨貓。

  等他睡的沉了,伊恩緩緩睜開眼睛,盯著那張普通到極點的臉龐,無語——這傢伙有時候還真是……雄性獸人就算是在睡著的時候也保持著一分機警……

  側耳傾聽了一下廳裡的動靜,雷那傢伙——果然也沒睡!

  如果真的想做什麼,就必須先「解決」了他,伊恩再次下了決定。

 

 

 

44 新族長

 


  沒有星星,更沒有月亮,黑雲籠罩著整個天幕,而一些不能見人的事,也最容易在這樣的天氣裡進行。

  前天才被毀的田裡,已經補種了新的植物,而且這次大家都採取了江樵的方式。經過這一次消滅加利利獸的事之後,大家對江樵很是信任。

  「你們不是說,計畫萬無一失麼?」

  一張美麗的臉孔籠罩在暗影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語氣裡充滿了憤怒。

  「本來是這樣沒錯,可誰知道那傢伙居然——」對付加利利獸的辦法,多少年來都是狼族獨有的秘密,那個江樵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回去告訴西法,讓他加快行動,我已經等不下去了。還有,讓他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他只是想要江樵死,並沒有傷害其他族人的意思。

  眼看那兩個人之間進展的越來越快,再這麼下去,他就真的要失去伊恩了。

  「我們這就回去。」

  幾個獸人說完,瞬間變成幾隻成年白狼,轉眼間就消失在森林深處。

  「孩子,你……」

  科爾從暗處走出來,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被自己慣壞了的喬,以前他驕縱任性也就算了,可如今怎麼能夠做出有損整個部落的事情?為了私欲,他竟然和狼族串通——

  這次如果不是江樵,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還不一定。

  「姆父——」

  喬從暗影中走了出來,臉上滿布吃驚的表情,姆父居然會跟蹤他?

  「我早就覺得你這些日子不對勁,還以為你早晚總會想通,可你卻越做越錯!前天大家都在忙著對付加利利獸的時候,只有你不見蹤影,我就知道你有事情瞞著我和你阿姆。」

  科爾沉痛地道,忽然一手撫向胸口,這裡很久之前就開始悶痛,經這麼一刺激,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我不管,那個江樵憑什麼?他憑什麼和我在一起?伊恩是我的。我就是要他死——」

  說到死,喬眼中陰毒越發的重,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那兩個人在一起?正如那天對伊恩所說的,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被他們逼的,都是為了伊恩。

  「你跟我回去,沒有我的允許,再不能出門。」

  科爾怒氣更盛,一把拉過愛子,就往家裡托。想到這件事被查出來的後果,心中又是一陣隱憂。即便他是一族之長,還是忍不住想要包庇自己的孩子,不管喬犯了什麼樣的錯,自己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驅逐。

  只是,以伊恩的能力,查出事情始末,也是早晚的事,這之前他一定要想個辦法……

  「姆父,你沒事吧!」

  看到科爾一手捂著胸口,喬擔心地道,有些懊惱出門的時候怎麼不小心一點。

  「你呀……」

  科爾搖搖頭深深地歎氣,這些天的事情,讓他衰老的更快了。如果哪天他不在了,這孩子這個樣子,讓人怎麼放心的下?

  「咚——咚——咚——」

  又是一陣震耳的鐘聲,江樵差點兒沒跳起來,經過上次的遇襲事件,他下意識覺得鐘一響准沒什麼好事。

  「不用緊張,是族長召集大家商量事情。」

  伊恩見江樵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溫聲道。這鐘聲也是有差別的,這樣不疾不徐,表示並沒有什麼危險。但一旦敲鐘昭告大家,也說明族長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非常重要。

  江樵點點頭表示瞭解,最近伊恩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這種變化非常細微,不仔細觀察幾乎察覺不出來。

  那張冰山臉還沒有解凍,不過已經有了開化的跡象,就連他說話時的語氣,也多了一絲溫情。

  相對其它獸人告白後就那啥,他們倆之間的進展好像有點兒緩慢,不過江樵已經很知足了。每次想到伊恩的吻,他就會偷偷樂個半天!

  不再是一前一後保持著距離,兩人幾乎是並肩走在一起,沒有一般雄性獸人環著伴侶肩膀那樣親密,卻有一種難言的親近。

  雷鬱悶地走在兩人後面,發現就連他們的步調,都漸漸變得一致。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

  「昨天我看到族長去找簡祭司,這可是很少見的。」

  一句細碎的閒話飄了過來,傳遞的資訊卻讓他眉頭皺了起來。族長去找簡祭司做什麼?族裡的事情,簡祭司也不過問。

  只是,人都到齊了,廣場中仍舊沒有族長的蹤影。

  「姆父,你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就做出這樣的決定?」

  喬聽到這個消息,立刻不滿地反對。

  下一任族長的人選,不用想也是伊恩。選族長的其中一個條件——這是催著伊恩做出選擇啊!

  江樵還沒有解決,自己還需要時間。

  「你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我還有什麼資格繼續做族長?」科爾無力地道,身為族長卻包庇自己的孩子,這將是壓在他心中一生的大石。「再說,姆父也老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言語中的滄桑,讓人聽了不由心酸。

  「可是——」

  喬還想再勸說,卻把科爾揮手阻止。

  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廣場,科爾從來沒有覺得這條路如此漫長,足夠他回憶起自己成為族長之後的點點滴滴。從前的雄心壯志早就被消磨,也是時候將位置讓給年輕人的時候了。

  「三天之後,大家要選出新的族長。」

  科爾鄭重地宣佈,然後將代表族長身份的黑色聖石雙手遞給簡祭司。這三天裡,聖石將會一直被浸泡,直至潔淨為止。

  簡祭司同樣莊重地雙手接過,然後將準備好的聖水遞給科爾。

  科爾接過聖水,挨個將水珠灑在族人身上,這將是他身為族長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選族長的事立刻在部落裡沸騰起來,大家都在議論,當然話題中被提到最多的就是伊恩。

  「這下,伊恩總要下定決心了吧!」

  「是啊,如果要當族長,事情就不能這麼拖著了……」

  不是江樵耳朵長,實在是這兩句話出現的頻率太高,江樵看著兩個好友,表示自己很好奇。

  「這個也是很久以前傳下來的,想要當族長,必須先有伴侶才行。」

  吉爾一手托著下巴,另外一隻手握著茶壺,也不說倒,也不說不倒——只是平時一直和他搶茶壺的雷,意外的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安靜地坐在一邊聽他們說話,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還有這種規矩?」

  江樵咂舌,這不就和古代太子繼位前必定要先選出太子妃是一樣一樣的麼?

  「沒錯,到時候就看伊恩怎麼……嘿嘿……」

  像是想到什麼,吉爾笑的很是曖昧,眼神兒在江樵身上來回打轉。

  「你看我做什麼?」

  江樵還沒有反應過來,對吉爾的壞笑很是不解。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你家伊恩可是最有可能成為族長的人選啊!」

  吉爾不屑地丟了個白眼過去,這人有時候還真遲鈍的可以。

  「……」

  伊恩如果當族長,就要選伴侶,然後他喜歡的人貌似是自己?由此再往下推——到時候大家必定要在大家面前把自己推出來?

  想到那些雌性對伊恩的愛慕,還有一大堆喬的支持者……貌似他的處境不怎麼好!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向伊恩看過去,卻見他手裡拿著木頭,不知道在刻什麼。對於他們的談話,好像一點沒有興趣。

  話又說回來,伊恩會在大家面前承認他們的關係麼?

  「我說,你們到底怎麼樣了?」

  吉爾忽然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湊到江樵身邊咬耳朵。

  「什麼怎麼樣?」剛問出口,對上吉爾曖昧的笑容,江樵突然明白了,臉也跟著爆紅。

  「說來聽聽——」

  「就,就親……親了……」

  江樵臉徹底紅透,在吉爾的注視下,怎麼也說不出口。

  「放心吧,很快你就不用熬了。」

  吉爾拍拍江樵肩膀,眨眨眼,又是一陣壞笑。

  「這都……什麼跟什麼……」江樵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後語,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討論這種事情。

  「這就不好意思了?到時候,伊恩還要在大家面前親你呢!」

  吉爾繼續逗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樵受他影響太深,平時一般的玩笑已經沒效果了。也只有這種震撼性的,才能讓江樵再度露出這種表情。

  「……」

  江樵不說話了,卻不由自主開始腦補那樣的場面——在大家面前,他和伊恩結為伴侶……

  那樣的場景,只是想想,就讓他覺得無比幸福。

  「誰當族長還不一定呢!」

  剛剛還一直保持沉默的雷,冷冷丟下這麼一句,轉身向外走去。

  吉爾那一點小心思,以為他不知道麼?他就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說,那樣的聲量,不要說他,就是伊恩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只是,江樵高興的是不是太早了點?他就那麼篤定族長一定會是伊恩?

  自己從前說的話,難道江樵都忘了麼?

  雷握緊了拳頭,無論如何,他都是要當族長的。

 

 


45 章白眼狼

 

  滴答——滴答——滴——

  江樵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他就在自己從前的房間裡,躺在那張超級舒適的大床上,只是鬧鐘好像放的近了?滴答的聲響吵的他睡不好。閉著眼睛,他伸手想把鬧鐘丟的遠一點,卻發現身體好像不能動?

  猛然睜開眼睛,視線裡一片黑暗,呼吸間似乎帶著潮濕的水汽,而身體居然真的動彈不得。

  一根堅韌的藤蔓將他從上到下綁了個結實,身後靠著的好像是石柱,江樵用勁兒試圖掙脫,最後發現只是徒勞無功。

  自己,這是被綁架了麼?

  他努力回憶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失去意識前,他還在家裡,後頸突然一疼,而他最後看到的是雷帶著歉意的臉龐。

  看了,他是被雷抓到了這裡。即使被這樣對待,江樵心中意外的沒有多少恐懼,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堅信雷不會傷害自己。只是,他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思及馬上就要進行的族長選舉,他豁然明白開來,雷這傢伙還是不死心啊,想要用他逼迫伊恩就範麼?

  理清了頭緒,江樵慢慢靜下心來,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現在已經是冬天,溫度越來越低,令江樵驚詫的是,這裡異常的溫暖,簡直和春天差不多。

  仰頭還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各種乳白色的,形狀奇奇怪怪的石頭,有兩塊倒掛著幾乎是懸掛在他頭上。

  水滴仍然有節奏地擊打著地面,原來他以為自己是被關在某個山洞裡,可現在看來更有可能是地下溶洞。而且,這裡的溫度和外面差不多,該不會有地下溫泉吧?

  一想到溫泉,江樵眼睛立刻亮了,大冬天裡,煮上一壺花草茶,美美地泡個溫泉,那是多麼愜意的事情啊!如果能和喜歡的人一起泡溫泉,那就更美了。說不定還可以——腦袋裡突然冒出許多兒童不宜的畫面。

  就這樣,江樵的思緒越跑越遠,到最後幾乎想的出了神,連有人走到他面前都沒有發現。

  「現在這樣,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熟悉的上揚聲線裡,帶著一絲壓抑,雷看著被困在石柱上的江樵,眉頭皺了起來。他本來以為這人會害怕,任誰被綁到陌生的地方,都不該是江樵此時此刻的反應——他嘴角那一抹微笑,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就一點兒也不害怕麼?

  「打個商量行麼?」江樵微笑著看向他,稍稍磨蹭了一下被綁著的雙手,「我保證不逃跑,你能把這東西弄走麼?」

  「……」

  雷站在他面前,即使在黑暗裡,他也能將江樵臉上的微笑看得一清二楚。其實他已經做好了被江樵討厭的準備,就算他破口大駡,自己也能承受。可是,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可以用這樣「坦然」的態度面對自己?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他們還是在伊恩的家裡,自己還是那個嘻嘻嘻哈哈蹭吃蹭喝的雷?

  「果然,還是不行麼?」

  江樵歎了口氣,被這麼綁著,實在是很不舒服。

  「你不害怕麼?」

  雷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每次在他以為自己足夠瞭解江樵的時候,總是還會有更多的驚奇出現。

  「害怕什麼?你會傷害我麼?」

  江樵聳聳肩,反問的語氣,帶給人難以言語的複雜感情,眼睛裡有一種叫做信任的東西在閃爍。

  過了一會兒,雷默默地將藤蔓解了下來,江樵說他不會逃走,就真的不會逃!

  會傷害江樵麼?他沒有辦法回答。有些時候,人不能總按照意願做事,有些事情,即使不願意,你也必須去做。

  「你覺得這樣有用麼?」

  江樵活動活動僵硬的四肢,在雷身邊坐了下來。

  環顧四周,水霧彌漫,並不能看得很遠,也不知道這裡是哪兒。

  「有用吧!伊恩喜歡你。」

  這一次,雷說的很直白,儘管他的內心似乎一直不願意承認,但這是事實。只不過,他也不確定,伊恩會不會答應自己提出的決鬥要求。

  「我是說,你覺得伊恩會相信?」

  聽到雷說伊恩喜歡自己,江樵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只是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伊恩難道相信,雷真的會對自己下手?他是那麼聰明的一個人,連自己都能看出來的事實,他會看不出來

  「我會讓他相信的,無論如何,我都要成為族長。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我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雷下定了決心,這些話,表面是說給江樵,其實也是說給他自己。如果伊恩一直不肯就範,說不定,他真的會——

  「有帶吃的麼?我餓了。」江樵摸摸肚皮,也不知道自己被綁來了多久,胃裡一陣抽搐,提醒著他該進食了。

  雷默不作聲地遞過去一個肉包子,這還是江樵昨天蒸的,想到兩人昨天這個時候還有說有笑,心裡突然無比堵的慌。

  以後,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吧!被這樣對待,任誰都不會毫無芥蒂。

  包子到手,大出江樵的意外,到現在居然還是熱的。他連著吃了兩個,肚子裡才有了飽脹感。

  「這把獸骨刀不錯。」

  兩個人離的很近,再加上雷毫無防範,腰上的獸骨刀一下子被江樵抽走。

  雷只是微微驚了一下,就算拿著獸骨刀,江樵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想必他也清楚。

  下一刻,江樵握著獸骨刀的手,緩緩舉了起來。

  「想清楚了沒有?」

  已經提出了無數次的問題,不光是伊恩,就連雷自己都覺得厭倦。

  「答案我早就給了你。」

  伊恩盯著雷,淡然地道。只是表面看上去無比冷靜,內心裡卻比開心沸騰的還厲害。雷這傢伙,到底還是對江樵出手了!只不過,他真的能狠下心傷害江樵麼?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麼相信我?相信我不會傷害他?」

  雷自嘲地笑了笑,緩緩地攤開手心,伸到伊恩的面前。一撮兒頭髮,還有著江樵熟悉的味道,就這麼出現在伊恩面前。

  「你——」

  倏然看到那撮兒屬於江樵的頭髮,伊恩差點兒被激怒,他沒想到雷真的敢。

  「我承認,江樵對我很不錯。可是,為了和你決鬥……我不會心軟。」

  掌心頭髮被風一吹立刻飄散開來,雷的眼神黯了一下又很快恢復如常,「還有兩天的時間,如果你執意不肯和我決鬥——我也不怕告訴你,江樵被我帶到了娜紮,那裡的氣候你也清楚,他至多也就能撐兩天。

  「……」

  伊恩握緊了拳頭,很想一拳揮過去。娜紮的情況他再瞭解不過,那裡可以說是最冷的地方,而且進去之後很容易迷路。雄性獸人天生對方向敏感,可到了娜紮一樣白搭。有很多獸人誤闖進去,結果死在裡面。

  也只有雷,有著超乎尋常的辨識能力,即使是在娜紮,也從來不會迷路。

  雷既然敢告訴他地址,就是有信心自己絕對找不到江樵的藏身之地。

  「咚——」

  一個拳頭大的果子直直朝著雷飛了過去,幸好準頭兒不怎麼樣,險險落在他的腳邊。

  「那麼多紅燒肉,當初樵就是扔掉也不應該給你吃。他對你那麼好,虧你做的出這種事來!」

  吉爾和桔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雷那一番話。吉爾立刻炸毛,忍不住將籃子裡的水果丟了過去。

  被這麼一頓臭駡,雷卻一句話都不再說,只安靜地等著伊恩的答案。

  吉爾見狀,更加火大,撲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只是他力氣小,這些「攻擊」對雷來說根本不疼不癢。

  「如果你阿姆知道你變成今天這樣,肯定很傷心。在事情還不嚴重之前,把樵放了吧!」

  桔走上前制止吉爾的動作,沒有和他一樣出口謾駡雷的不是。

  「阿姆……」提及阿姆,雷的神色有刹那的恍惚,想到當年那道緩緩走向敵人的纖細身影,心中的痛苦加劇。

  就是為了復仇,他才要當族長!

  本來桔是想用雷的阿姆說動他,哪知道弄巧成拙,反而堅定了雷的決心。

 

 

 

46 關心則亂

 


  為了能夠讓伊恩好好想想,桔拉著吉爾和達裡離開了。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伊恩家的客廳裡,平時這個時候早已經到了吃晚飯的點兒,現在卻冷冷清清沒有一絲油煙。

  雷就坐在窗邊屬於江樵那張躺椅上,靜靜地注視著外面的天空。從昨天說過那些話之後,他就沒有再催促伊恩,只是耐心地等待著。或者說,他也只剩下耐心等待了。

  伊恩隨意地坐在鋪著厚厚獸皮的地毯上,深藍色的眼睛幽深的嚇人,仿佛一眼就會被吸進去,再也無法脫離。外面狂風呼嘯,猜想著江樵可能又冷又餓,不知道在哪裡受苦,他的心也跟著一片冰冷。

  從昨天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了,理智上告訴自己雷不可能會傷害江樵,可感情上卻無法就這樣放著不管。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但凡牽扯到江樵的事情,他的情緒就很容易波動。

  「我答應你。」

  狂風中再度飛舞起大雪,伊恩再也坐不住了,如果雷是堵他對江樵的在乎程度,那麼這次自己輸的徹底。這句話出口,心裡的大石仿佛被撤去,儘管仍舊覺得對不起雷的阿姆,可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選擇。

  再者,這麼多年的「恩怨」,他也已經厭煩了。

  「早點兒答應不就好了?」

  雷從躺椅上一躍而起,伸了個懶腰,語氣裡帶著些許興奮,還有著隱約的失落。伊恩終究不相信,他是永遠不會傷害江樵的。雖然他也這麼想過,但看著江樵舉起獸骨刀的時候,他的心幾乎跳停。如果刀子是對著他,這也沒有什麼,偏偏刀尖是對著江樵自己。

  他離開的時候,已經幫江樵準備了毯子還有食物,那個地下溶洞很溫暖,也很安全。他是篤定了江樵不會有什麼事,才敢這樣大膽的離開。

  「我們也要去。」

  兩人剛出門,就見吉爾和桔不知道從哪兒跑了出來,時間不早也不晚。

  「就讓他們一起去吧!」

  見伊恩準備拒絕,達裡上前勸說道。從昨晚三人離開,他就被「命令」守在這裡,一有什麼動靜就通知他們……

  看著那兩張同樣擔心的臉,還有堅持的眼神,伊恩默許了。

  吉爾坐在黑豹身上,桔坐在獸化了的達裡身上,由雷領路迅速在娜紮奔跑,七拐八拐一直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停下腳步。

  這個地下溶洞,也是雷無意中發現的,位置很是隱蔽,不注意根本無法發現。

  「不好——」

  幾個人剛走到江樵藏身的溶洞口,伊恩的神經就緊繃了起來,他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這味道不是由一個人散發出來的,而是由五六個獸人混合而成。

  再往裡走,地上果然有著淩亂的足印。至於外面為什麼沒有?風雪太大,徹底把他們的痕跡給掩蓋了。

  被踩的髒汙的獸皮毯子,還有打翻的食物籃子……唯獨沒有江樵的身影。

  地下溶洞裡,格外的安靜,只有規律的滴答聲,敲打著每個人的心。死一樣的寂靜持續了一分鐘,大家才不的不接受現實——江樵不見了,而且十有□是被抓走。

  而他們甚至要慶倖,沒有看到江樵的屍體。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吉爾死死盯著雷,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怒吼著,如果不是他把江樵弄到這裡,又怎麼會碰到那些壞傢伙?

  「我——」

  雷想要為自己辯解,最後卻頹然地低下了頭,儘管他沒有傷害江樵的意思,可事情變成這樣,也是因為他的緣故。

  「你以為做了錯事之後,每次都會得到原諒麼?如果江樵有個好歹——」

  桔也冷然地看著雷,他那時就警告過雷,不要傷害江樵,他是怎麼答應的?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該讓他靠近江樵。

  說到兒,桔再無法說下去,他已經不敢想像,那樣的後果……

  「大雪把他們的足跡掩蓋了,還有氣味也無從查起。」

  達裡嗅了嗅周圍,發現這些人的氣味只到洞口,再外面就全部消散了。

  這樣,就為他們尋找江樵帶來了更大的難度。

  「抓走江樵的,是狼族。」雷同樣嗅著溶洞中的氣味,無比肯定地道。對於狼族的氣味,他到死都不會忘記。只是,他皺著眉頭,又努力嗅了幾下——「還有一種奇怪的氣味……」

  「我也聞到了,一開始覺得有點熟悉,可後來又變了。」

  達裡揉揉鼻子,肯定了雷的說法,他也覺得有種哪裡說不出的古怪。

  「我知道了,是芝黃,這個人應該是族裡我們都熟悉的人,為了怕我們認出來,所以用了芝黃。」

  吉爾仔細地分析道,芝黃的功用之一,就是掩蓋獸人身上的氣味。

  只是,這個人會是誰呢?

  「前些時間,加利利獸襲擊部落,你不是說有人背叛了部落麼?我想,或許他們是同一個人。」

  桔一下子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事,他有預感,這兩件事絕對有聯繫。

  聽了桔的話,伊恩的臉色更不好看了,前一件還沒有查出來,現在江樵又被抓走了……

  就在一行人拼命尋找江樵的時候,他正踉蹌地走在雪地上,好幾次差點兒滑倒。狂風刮在臉上,比刀子還疼,雪花也阻礙著他的視線,光是這惡劣的自然條件,他想要逃跑就不可能。更何況,身周還有五六隻毛光水滑的黑狼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昨天雷離開之後沒有多久,江樵正靠在石柱上閉目養神,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起初,他還以為是伊恩他們來了,心中很是高興。只是等到那些陌生的面孔出現在眼前,他才傻了眼。

  五六個粗壯的獸人目光兇惡,而最前面的人,是讓江樵厭惡到極點的「宿敵」——喬。

  「你還挺愜意啊!」

  喬看著屁股底下墊著獸皮毯子,身邊還放著吃食的江樵,語調輕鬆地道。

  這樣的語氣,說明他此時的心情著實不錯。江樵心裡一寒,每次這傢伙陷害自己的時候,用的就是這調調。而且,越是輕鬆愉快,計謀也就越狠毒。

  「你身後的應該是狼族吧……據我所知,狼族和豹族一向是死敵。」

  江樵瞧了一眼喬身後的幾個雄性獸人,又飛快地收回目光。他對獸人臉上的花紋不是很瞭解,不能十分確定他們是不是狼族。只是被盯著的時候,那種兇殘又狡猾的感覺……想到雷所說的十一年前那場戰爭,對於喬和這些傢伙在一起,他還是感到無比訝異。

  那場戰爭,喬應該記得很清楚才對,他還是族長的兒子,就憑這些,他怎麼能和仇人勾結?

  「不用,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喬詭笑著道,這一次是他運氣好,看到雷背著江樵奔向娜紮,看江樵的樣子,應該是昏迷著。這樣難得的機會,不用不是對不起自己麼?

  一直循著腳印跟到地下溶洞入口,他沒有進去,等了半天又見只有雷一個人出來,心中就有了譜兒。等雷一離開,他也跟著離開了。

  只是,並不是回部落,而是向森林走去。事實上 ,他召集了這幾個隱藏在森林裡隨時等候他召喚的傢伙,打算結束江樵的命。

  對方加上喬有七個人,要問江樵怕麼?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嚇得大哭起來。可現在不一樣了,即使是知道自己正處於生死交關的時刻,面對著喬,心裡反而不怎麼害怕了。

  當然,現在也不是逞強的時候,讓他們認為自己不堪一擊反而更能降低他們的防心。既然打定了主意,江樵儘量「本色演出」。

  現在只有拖延時間,等伊恩他們過來,但願還來得及。

  「你,你想怎麼樣……」

  被那樣惡毒的目光注視著,江樵向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問。

  「不怎麼樣,想讓你死。」

  見江樵害怕,喬跟著逼進一步,一隻纖細手指戳向江樵胸膛。力氣也沒有多大,被戳的人卻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俯視著眼前這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臉,眼神鄙夷。

  「你背叛整個部落,如果族長知道了,一定很傷心。」

  江樵弱弱地道,繼續縮成一團,恨不得把自己團成球兒。

  「不用你假好心,這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你這種醜八怪,怎麼配成為伊恩的伴侶?就算我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你。」

  說到痛處,他恨恨地抬腳,朝著江樵狠狠地踹了過去。一連踢了十幾下,尤不解恨。

  「唔……」

  別看喬身材纖細,力氣卻不小,且每一腳踢的位置都刁鑽不已,疼痛感一陣比一陣劇烈,恨不得讓人就此昏過去算了。

  一口甜腥湧上喉頭,江樵死死咬著下唇,儘量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偶爾痛的厲害了,才溢出一兩聲低吟。他不能反擊,激怒了喬,自己只有死的更快。

  本來示弱的打算,被喬幾句話擊的拋到了一邊。骨子裡難得爆發的牛脾氣,在這時候不合時宜地出現了。

  憑什麼說自己不配?就因為相貌?喬除了有一張好看的臉孔,剩下還有什麼?

 

 

 

47 傑傑揭發

 

  地下溶洞——

  「你把我們叫來,就是為了解決這麼個蠢貨?」

  領頭的狼族獸人不滿地上前,這樣的天氣裡,他們火急火燎地趕過來,還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結果——

  「你有意見?當初西法可是讓你們全都聽我的。」

  喬冷哼一聲,懶的去看身邊的狼族獸人,儘管他選擇和西法合作,但從頭到尾都對狼族沒有一點好感。當然,對西法的手下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你——」

  那個獸人被這麼一噎,臉色也跟著變得難看起來,這一段時間他們可沒少吃喬的排頭,心裡自然不爽。就算他是長相美麗的雌性又怎麼樣?如果不是族長的命令,他早就把這個高傲的傢伙吃下肚去。

  「說了這麼多,你是想拖延時間吧!可惜,我不會上當。」

  將沾血的靴子在江樵衣服上蹭了幾下,滿意地看著靴子重新變得乾淨,喬的笑容更加扭曲猙獰。言畢,從袍子裡拿出隨身攜帶的獸骨刀。

  「如果不是時間太緊,我還真想陪你慢慢玩兒,一刀殺了你實在是太無趣了。」

  輕柔的嗓音如同情人間的私語,喬一手撫摸著江樵喉頭,迫不及待想要看鮮血從這裡噴湧而出。這樣的景象,一定很美。

  「等等——」

  眼看著鋒利的刀就要落下來,江樵只覺得喉嚨發緊,拼了命的大吼出聲。

  沒想到,被他這一嗓子一嚇,喬還真的停了下來。看著一個人做著垂死的掙扎,到最後仍舊徒勞,這樣也不錯。他就聽聽江樵還有什麼可說的——一刀下去,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你知道,伊恩喜歡我……」江樵後背冷汗刷刷直流,拼命調動大腦,想著到底說些什麼,才能暫時保住小命。

  「沒關係,等你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喬伸出紅豔的舌頭,舔舔薄唇,眼睛裡充滿了愉悅。

  「如果我死了,伊恩也活不了。」

  江樵這話說的有點歧義,他的本意是,按照獸人的傳統,如果伴侶死去,另一半通常不會獨活。

  只是,喬好像理解成了其他意思,握著獸骨刀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低聲喃喃——「你們居然簽訂了血契?」

  血契?那是什麼玩意兒?江樵聽得霧茫茫,他壓根兒就不知道。不過,現在也只有順著喬的話接下去。

  所謂血契,其實就是以自然之神的名義起誓,兩個人生命共用,生死與共,一旦有一方死亡,另一方不管願不願意也會立刻跟著消亡。而江樵所知道的傳統,卻是出自於獸人自己的意願,等同於自殺。

  所有部落中,只有豹族知道血契的秘密,但也很少有伴侶簽訂,因為一旦簽訂就無法銷毀。

  「伊恩竟然……他怎麼可以……」

  喬一時間陷入憤怒和悲傷中,為了伊恩,他不惜冒犯自然之神的威嚴,即使知道會受到嚴厲的懲罰仍然不後悔。可是伊恩做了什麼?他把自己的心踩在地上,還和那個醜八怪訂了血契!

  握著獸骨刀的手顫抖的厲害,鋒利的邊緣割破了手指,鮮血一滴滴流下來,喬卻毫無所覺。這樣的痛算什麼?此時此刻,他更加痛恨的卻是自己。

  明明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應該恨不得伊恩去死才對,可是為什麼他仍然無法狠心?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愛竟然可以卑微到這種地步。

  「你到底殺還是不殺?」

  看到喬神色恍惚,領頭的獸人不耐地催促,對於伊恩他們還是忌憚的,畢竟對方的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強。

  「呵呵,我改變主意了,你們把他帶回狼族,砍斷他的雙手和雙腳,怎麼折磨都可以,只要不弄死!死,還是太便宜他了……」

  喬強撐著身體站起來,臉上重又掛上了微笑的面具,將獸骨刀收了起來,他故作不在意地道。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想伊恩死!

  「還真是麻煩!」

  對於喬敢怒不敢言,領頭的獸人撇撇嘴,只得照辦。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偉大英明的族長為什麼要和這個柔弱的雌性合作。

  江樵聞言,總算松了一口氣,雖然斷手斷腳什麼的也好不到哪兒去,但脫的一時是一時,先保住命要緊。

  身上又挨了一腳,江樵忍著疼痛從地上爬起來,跟著那六個狼族獸人離開了地下溶洞。

  出了洞口,他發現外面竟然到處聳立著岩石,和先前的森林截然不同。

  走了幾個小時,繞啊繞的,幾乎頭昏腦脹,他們才出了岩林,重新回到森林中。只是,這仍舊屬於娜紮的一部分。森林中的樹木也迷宮似的,各種難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江樵快要體力不支的時候,領頭的獸人才命令停下來。

  原來,前面有一個巨大的樹洞,面積幾乎和足球場差不多,江樵驚訝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這還是樹麼?如果不是冬天樹葉全部落了下來,他根本不會知道這只是「一棵」樹。

  兩個獸人去撿柴火,另外兩個去尋找獵物,還有兩個獸人留下來看守江樵。

  不用人催促,江樵乖乖地走進樹洞,主動扒拉著收拾出一片地方,還及其狗腿地讓那兩個傢伙先坐。

  「……」

  對於江樵的「殷勤」,那兩個獸人只是對視一眼,然後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沒想到這個膽小沒用的傢伙還挺識相,剛剛看他任喬捏圓捏扁,再加上知道他不會獸化,鄙視的同時,也就放鬆了警惕。

  江樵再次感到慶倖,幸虧手腳沒有被綁起來,這樣逃跑也方便的多。

  不過,想到外面迷宮一樣的樹林,他又憂鬱了。就算擺脫這幾個傢伙,他也絕對會迷路。

  不一會兒,兩個獸人抱著一堆柴火走了進來。

  「我來,我來——」

  江樵急忙迎過去,主動接過柴火,張羅著開始生火。

  這兩個獸人同樣沒有拒絕,有一個免費勞力,自己不用動手,他們當然樂意。

  又過了好一會兒,另外兩個獸人才扛著兩隻個頭不大的野獸走了進來,這個季節狩獵非常困難,能弄到這些,他們的運氣已經算不錯。

  火堆已經燒的很旺,江樵將肉塊用樹枝插起來,熟練地不斷翻轉,很快烤肉就呈現完美的金黃色,誘人的香氣讓一旁六個獸人口水都要流下來。

  「沒有調料,你們湊合著吃吧!」

  將烤肉分成六份,江樵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大快朵頤。食物本來就不夠,他自發地選擇餓肚子,一再證明他是個多麼配合的「囚犯」。

  「這雙手砍了,還真可惜。」

  領頭的獸人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沒有調料就弄的這麼好吃,那要是用了調料,還不美味的把舌頭給吞下去?

  其他幾個獸人不約而同地點頭,見識了江樵的手藝,總會讓人欲罷不能。

  「反正那個喬也不知道,乾脆我們就留著他怎麼樣?」

  一聽就知道是吃貨的某個狼族獸人提議,一想到還能吃到更美味的東西,他的眼睛就閃閃發亮。

  「沒錯,沒錯,就這麼辦吧!」

  另外兩個也極力附和,紛紛拜倒在食物的魅力之下。

  「好吧!」

  領頭的獸人點點頭,反正他們本來就看不慣喬的態度,為什麼一定要聽他的話?

  江樵偷偷抹了把汗,生命危險解除,斷手斷腳危機解除,他無比感謝老姐當年刁鑽的口味,逼著他練就一身好廚藝。

  伊恩等人剛回到部落,還沒到家,遠遠的就看見一個雌性獸人站在門口。

  「傑傑,你怎麼在這裡?」

  江樵下落不明,幾個人心情都很不好,就連一向對待雌性溫柔體貼的雷,此刻也沒有說話的**。於是,只好由桔開口。

  「我,我想說……那些加利利獸的出現,不是偶然的……」傑傑有些猶豫,不知道接下來的話會不會被眾人所相信。

  聽到這話,幾個人這才正視傑傑。伊恩微微皺眉,這件事本來很隱秘,他是怎麼知道的?

  「到屋裡說吧!」

  桔沖著伊恩使個眼色,看來傑傑真的發現了什麼。如果能就此知道背叛部落的人是誰,那麼江樵的去向也就好找了。

  等到進了屋,傑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少了一個人——「怎麼沒有看到江樵?」

  自從那次得到江樵的幫助,兩人也算是盡棄前嫌,成了朋友。

  「他被人抓走了。」

  吉爾快人快語道,本來他還是不怎麼喜歡傑傑,不過看在他同樣關心江樵的份兒上,勉強開口道。

  「什麼?樵被抓走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傑傑一聽,大驚失色,不由抓著吉爾搖晃道。

  「鬆開,鬆開,你先說說加利利獸是怎麼回事?這很可能和樵有關。」

  吉爾吃痛,大力將傑傑拉開,說到江樵被抓,臉色又臭了幾分。

  「加利利獸的事和喬有關,那天晚上我見喬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麼,就偷偷跟在他後面,聽到他和兩個狼族獸人說到這件事。」

  傑傑一口氣說了出來,他本來就是個直腸子的人,憋了這麼多天,都快把他憋出病來了。

  「那你怎麼不告訴族長?」

  吉爾聽說是喬做的,一點兒沒有意外,不管那傢伙幹了什麼壞事,都是有可能的。

  「吉爾,族長可是喬的姆父——」

  桔看了傑傑一眼,說破他的顧慮。只是難得啊,這個直腸子還能想到這一點,本來他也以為以傑傑的性子會第一時間跑去告發。

  「本來我也想揭穿喬來著……」傑傑被桔贊許的眼光看得不好意思,撓撓頭實話實說道,「那晚,族長也跟在他後面呢!」

  又過了幾天都沒動靜,傑傑坐不住了,這很顯然的,族長是在包庇喬。

  想來想去,他只有把事情告訴給伊恩。畢竟,他是最有可能成為新族長的人選。而且,對於伊恩的人品,他是絕對相信的。

  不過,看現在的情形,伊恩他們應該也對加利利獸的事有所懷疑。只是,還沒有查出來是喬。

 

 

 

超級吃貨

 

  走的時間越長,江樵就越覺得恐慌,萬一到了狼族部落,這幾個傢伙改變主意該怎麼辦?自己可是什麼都不會,只能任由人宰割。之前在溶洞的時候他還能指望著伊恩他們來救自己,可這回估計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出了娜紮,還是森林,不過比之前的盤根錯節,迷宮一樣複雜,這裡要好走一些,也不容易迷路。

  幾天下來,江樵一直表現的很聽話,再加之沒有獸化的能力,也讓幾個狼族獸人徹底放下了戒心,有時候路上狩獵只留下一個人看守。

  「他們好像很怕你?」

  這一天傍晚,輪到一個叫森的獸人看守江樵,見他心情不錯,江樵狀似隨意地問。其實,他選擇這個獸人也是有原因的——森這個獸人,怎麼說呢,「武力值」在他們中可以說是最高的,不過卻總是一副對任何事情都興致缺缺的樣子。只除了一件事——「吃」!

  從被綁到現在,江樵唯一看到森有反應的時候,就是每天吃飯那一會兒工夫。而且他有注意到,其他五個獸人和森並不親近,甚至還很畏懼他,也包括那個領頭的狼族獸人。

  「他們打不過我……」

  森靠著樹幹,眼望天,一臉無所謂地道。其實他對江樵倒沒有什麼敵意,關於西法說的什麼統一所有部落也不感興趣……應該說,從前根本沒有什麼讓他感興趣的事。這次會聽西法的,也只是找點兒樂子而已。

  不過,在見識到這個叫做江樵的獸人的廚藝之後,他開始覺得人生也不是那麼無聊。

  「我認識一個獸人,也特別喜歡吃烤肉,特別是放了孜然的烤肉,那是他的最愛。」

  察覺森對之前的話題不感興趣,江樵識相地轉換了方向,果然就見他雙眼立刻閃閃發亮。

  「孜然?那是什麼東西?放在烤肉裡是不是很好吃?」

  森立刻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追問道。

  「就是一種調料,可以讓烤肉變得更美味,這幾天的烤肉味道不好……其實,我家裡還搜集了很多其他調料,可以做紅燒肉,獅子頭……有機會我可以做來給你嘗嘗——」

  江樵一向樂於分享美食,有人欣賞他的廚藝,這也是對他自身的一種肯定。看到森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樣子,忍不住好笑地道。之前對他的畏懼,徹底消散。

  「不用等了,我們現在就去你家。」

  令人絕倒的話,就這麼從森的嘴裡說了出來,偏偏他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江樵眨眨眼,再眨眨眼,又張張嘴,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去,去我家?回我們的部落?」

  天啊,誰能告訴他,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嗯,去你家,做好吃的。」

  森無比認真地答道,眼睛裡有著對食物的狂熱,想到江樵說的那些食物,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森——」

  就在江樵暈暈乎乎準備和森一起動身的時候,被趕回來的五個獸人給攔住。

  「讓開,我不想動手。」

  聳聳肩,森絲毫不在意「同伴」的憤怒,對站在自己面前領頭的獸人說。

  江樵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不由有些擔心,這要是打起來,五對一,森怕是要輸。

  「嗷!」

  見無法阻止森的任意妄為,五個獸人不約合同獸化,將他圍在中間。

  「找死。」

  簡單吐出兩個字,森也跟著獸化成黑狼——個頭看起來比那五個還要小一點兒。

  這下,是輸定了,江樵已經不抱希望了。

  一直以來,江樵都認為伊恩是最厲害的,不過看到森的表現,卻不敢確定了。

  黑色的身影就像是一道閃電,每次移動都快的讓人無法看清,而伴隨著森每一次移動,都會有哀嚎聲響起——那五個獸人根本就毫無還手之力,只一會兒工夫,原本黝黑發亮的皮毛無不血跡斑斑。

  看著他們一個個倒地,再沒有攻擊的能力,森這才停了下來,變成人形懶懶地道:「回去告訴西法,部落裡太無聊,我就不回去了。」

  說完,也不等那五個人有所反應,拉著江樵向原路走去。

  走出沒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喊:「森,你這麼做,族長和整個狼族部落都不會放過你。」

  「隨便。」

  森仍舊沒有回頭,輕飄飄的兩個字,晃晃悠悠從他頭頂飛過,卻重重砸在那五個傢伙心裡。

  「……」

  任由森拉著走,江樵半晌沒有回過神兒來。這就結束了?就這麼簡單?

  「想什麼呢?」

  發現江樵始終一臉傻呆呆的樣子,森難得來了興致道。

  「你是狼族吧?不是該以部落為重麼?你剛剛那麼做等於是背叛整個部落吧?難道你就一點不在意?」

  江樵回神,嘴巴不受控制地吐出一連串問題,沒辦法,他實在是太震撼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還沒有見過這麼有個性的獸人,根本就不把自己的部落放在眼裡。

  「那又怎麼樣?只要我高興就好。」

  森挑挑眉,他本來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這個江樵的反應未免太大驚小怪。

  「是……」

  江樵無話可說,只能弱弱地附和,不然他擔心自己會和剛剛那五隻倒楣傢伙一樣的下場。其實,對於森這種變態的「灑脫」,他還是很羡慕的,相較於之前自己的被驅逐,這樣的離開絕對是強者的作為。

  一來一回在路上耽擱了五天,想著族長選舉肯定已經結束了,江樵心裡隱隱泛起不安。自己沒有出現,不知道伊恩會怎麼做。

  快接近豹族部落的時候,江樵停下了腳步,森見狀也跟著停了下來——「怎麼了?」

  在一堆乾草裡撥拉著,江樵頭也沒抬——「你想就這麼進去?別忘了這兩族十一年前還打的不可開交呢!」森要是直接出現在部落,絕對會被群毆。就算他再厲害,也架不住這麼多人一起上吧!

  森沒有接話,只好奇地看著江樵在那兒東翻西找,對他而言,無非就是再打一架的事兒。不過,他倒是想看看,江樵有什麼法子解決。

  「找到了——」

  江樵直起身,手裡抓著一株乾草,隱隱透著紫色。之前阿莫醫師給他的一堆藥草裡就有這種,當時他無意弄到手上一點,直到一個月之後才洗掉。

  招招手,示意森彎腰低頭,江樵仔細將植物外皮剝開,先是沿著他臉上的獸紋描摹,然後在原來的基礎上又添加了一些,這麼一來絕對不會有人發現他是狼族。畢竟,以獸紋的神聖程度,沒有人會想到有人居然在這上面動手腳。也只有森這傢伙,才會一點兒不在乎。再者,顏料的應用在這個世界並不廣泛,可以說是十分稀罕……

  「行了。」

  看著雷如同被奇特面具所遮蓋的半張臉,江樵滿意地點點頭,自己的畫工還沒有退步。

  等兩人可以看到青藤組成的圍牆之後,江樵的心跳忽然加快,越是接近,跳的越快,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如果伊恩選了其他人做伴侶,自己要怎麼辦?另一個聲音立刻反駁,不會的,他不是那種人,覺不可能朝三暮四。

  「咦,江樵你怎麼回來了?你旁邊兒這人是誰?」

  負責「站崗」的獸人在塔樓上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們,很是驚奇地打招呼。不是說,江樵被抓走了麼?怎麼自己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

  「哦,多虧路上遇到了森,他把那些狼族獸人給趕跑了。」

  江樵笑著將森給介紹出來,神情還算坦然,心裡卻發虛的直打鼓。不過,從某方面來說,卻是是森救了他——儘管理由有點兒荒誕。

  「廣場正在進行族長選舉呢,你們倆趕快去吧,興許還能趕得上。」

  有了江樵這一番解釋,塔樓上的獸人揮揮手,讓他們趕快過去。族長選舉,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上次不是通知在三天前麼?怎麼一直到現在?」

  江樵不解,仰著頭問,不可否認的,聽到這個消息,他這心才有些安定。

  「沒辦法,前兩條族長突然病了,簡祭司就把時間定在了今天。」

  這樣的答案,讓江樵猛地一愣,簡祭司訂的日子?難道他知道自己今天會回來?那個自然之神有傳達給他什麼?面對許多以前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在經歷「穿越」之後,江樵就淡定了。

  不過,族長前幾天看上去還高高壯壯的,說話嗓門又大,怎麼都不像會生病的樣子……

  等兩人趕到廣場的時候,還沒有站定,就聽到一道淡漠的聲音在廣場迴響——「我已經選定了伴侶,就是江樵。」

  「剛剛,你有聽到什麼沒有?不會是我的錯覺吧?」

  江樵轉頭,有些恍惚地向一旁的人確認。這樣的話,就是在他最美的夢裡,也沒有夢到過。伊恩竟然真的,在所有族人面前承認了他們的關係!

  「沒錯,你聽到的都是真實。原來,伊恩是你家的。」

  森頗有興味地打量著江樵,儘管他以前對任何事都沒什麼興趣,但伊恩的大名他還是聽說過的——可以說,幾乎所有部落都知道他。

  「什麼……我,我家的……」

  儘管心裡灌了一兜蜜,被這麼調侃,江樵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你永遠都找不到他呢?」

  曾經被江樵認為堪比夜鶯的聲音,此刻卻充滿了怨毒,讓人聽了無端心寒。即使看不到喬的臉,江樵也可以想像他此時的表情有多麼可怕。

  不過,他更期待聽到伊恩的答案。如果自己真的永遠不再出現,他會怎麼做?畢竟,如果不是遇到森這個超級吃貨,他可能真的就回不來了。

  「不管找不找的到,他都永遠是我的伴侶。還有,我一定會找到他。」

  伊恩的聲音再度傳來,鏗鏘有力,堅定無比。

  「聽到沒有,他說我永遠是他的伴侶,只有我一個人——」

  江樵聲音發顫,拼命搖晃一旁的人,試圖把此刻的歡欣傳遞給他。

  這樣的話,不是情話,卻比任何情話都要動聽。

  「行了,別搖了,你還不趕快過去?」

  森趕緊將他的手掰開,畢竟是一個成年雄性的力道,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還是會痛的讓人受不了。

 

 

 

以心換心

 

 
  「不管找不找的到,他都永遠是我的伴侶。還有,我一定會找到他。」

  伊恩的聲音再度傳來,鏗鏘有力,堅定無比。

  江樵蕩漾了,腳下發飄地沖到了廣場上,直接站在伊恩面前,傻乎乎地笑:「不用找了,我回來了。」

  此時的江樵模樣異常狼狽,不僅衣服被森林裡的樹枝石頭弄破,身上臉上也淨是泥巴和髒汙,只有一雙眼睛亮的出奇,似乎能放出光來。

  對於江樵的歸來,伊恩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足足有一分鐘那麼長,然後淡然地道:「回來就好。」

  單是聽聲音,幾乎讓人懷疑,這是剛剛才說出那樣如同誓言一樣的話的人麼?不過,正對著他的江樵卻看的清清楚楚,那雙總是如冰藍海洋的眼眸裡,掀起了怎樣的滔天巨浪。

  「伊恩,你確定麼?確定讓這個粗笨的傢伙做你的伴侶?」

  就在兩人還沉浸在某種特殊情境裡的時候,某個煞風景的聲音再度響起。即使聲音的主人竭力溫婉,仍掩不住言辭間強烈的厭惡。

  喬的臉上仍舊掛著溫柔美麗的笑,嘴角微微上揚,一如往常一樣完美。只是說出的話,卻不怎麼好聽。這也的喬,也讓周圍的人有些疑惑。從來都是溫柔有禮的喬,怎麼可能會這麼說?

  雖然,有那麼一小部分是事實,也有很多雌性對於「敗」給江樵很不服氣。但是,還沒有一個人敢在伊恩面前說出來。

  「長得好看又怎麼樣?有些人,空有一張美麗的臉,卻長著蛇蠍心腸。有些事情,你以為手段高明就沒人知道麼?」

  吉爾從小就和喬不對付,現在見他還在江樵和伊恩面前蹦躂,忍不住跳出來說話。今天,他一定要把這傢伙做的壞事全都說出來。

  「我不懂,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絕美的臉龐仍舊帶著微笑,表情始終無懈可擊,喬一臉的不解。

  周遭的族人也聽出來了,吉爾這一番話的物件,該不會是喬吧?只是,從來都是溫雅善良的喬,又能做出什麼惡事來?

  「傑傑,你來說。」

  吉爾打定主意要把喬那虛假的皮拔下來,指著不遠處神情複雜的傑傑道。

  「那次塔塔出事,都是喬一手設計的,後來桔成年禮那次,剪壞江樵做的袍子,也是喬讓我做的。還有那一次加利利獸襲擊部落,也是喬勾結狼族一起做的……」

  傑傑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喬。如果不是為了揭穿喬的種種陰謀,這些丟臉的事情,他一輩子都不想再提。每次回想起來,都只會讓他懊悔當時的愚蠢。

  傑傑的話就像在沸騰的油鍋里加了一滴水,一下子炸開來。對於他的話大家是半信半疑,畢竟傑傑和喬之前可是最好的朋友。傑傑突然站出來指證,還是有些突兀。再說,喬在大家心裡的形象可以說是根深蒂固——

  果然,就見喬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傑傑難過地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一直以來我們不都是最好的朋友麼?」

  美麗的臉龐流露無限哀傷,這樣的神情,讓許多人的心更加動搖了。

  「……」

  傑傑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能無恥到這種地步,一時氣的半句話都說不上來,只能說他以前真的是瞎了眼,識人不清。

  「以前的事姑且不提,可樵失蹤的事,你可脫不了干係。」

  眼見傑傑詞窮,桔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在意,微笑著插話道。

  「這又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說,江樵失蹤是我做的吧?他那麼強壯,我怎麼可能——」

  微笑中透著冷意,喬略略提高了嗓音,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只是心裡卻暗暗戒備著。對於桔,他還是比較忌憚的,他發現——這個以前並不怎麼顯眼的傢伙,有時候聰明的可怕。

  「如果是你一個人,當然不可能,可如果勾結狼族呢?就算再怎麼喜歡伊恩,你也不能做出背叛整個部落的事啊!」

  桔直接指出重點,將喬背叛部落的原因說了出來。

  「什麼勾結狼族?你們說是就是麼?我還說是他勾結狼族呢?被抓啊,說不定是他自己跟著那些人走的呢!」

  喬繼續冷笑,一手指著狼狽不堪的江樵,不懷好意道。

  「你——」

  吉爾氣結,這人怎麼就能睜著眼睛說瞎話,還面不改色呢?

  「你放心,如果沒有證據,我們也不會胡說。做了壞事,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桔拍拍好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轉頭對喬報以一笑,不疾不徐地道。

  「那我倒要聽聽。」

  喬左右思索了一下,應該沒有什麼把柄落下,說不定是他們在詐自己。

  「當時江樵被關在地下溶洞的時候,我們發現那個和狼族勾結的人,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用了芝黃。」

  桔一邊說一邊暗中觀察喬的神色,就見他臉色有些僵硬,卻極力裝出淡定的樣子。

  「那又怎麼樣?」

  喬不以為然地反問,再怎麼說他也跟著阿莫醫師學了些時候,自信知道的絕對不比吉爾少。

  「用了芝黃的人,後背上會有明顯的花紋,十天之後才會消失。你敢讓大家看看麼?」

  說到草藥方面,吉爾比誰都有自信,那篤定的語氣,即便還沒有驗證,也有許多人開始懷疑。

  「如果你沒做,那就讓大家看看,也好讓他們死心。」

  也有人不相信喬是那樣的人,催促他當場驗證。

  所有人都聚焦在喬身上,一道道視線仿佛要穿透袍子看過去。朝夕相對了這麼多年的人,他們自以為已經很瞭解,可現在卻有可能是完全「陌生」的,想想就覺得心寒。

  剛剛因為決鬥而喧鬧無比的廣場,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不用看了,他們說的那些,都是我做的。」

  喬忽然大笑起來,拋卻了一貫的優雅從容,明明是在笑,笑聲裡卻滿是淒厲和不甘。脫掉外袍讓人檢查?那等於是剝落他最後一層自尊。

  面對有些瘋狂的喬,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還沒有從震撼中反應過來。即便是那些預料到這樣結果的人,心裡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兒難以接受現實。

  「江樵,這樣的結果,你滿意麼?我不服,如果只憑你,怎麼能贏得了我?還不是靠著桔和吉爾他們?」如果不是有人幫著,這個笨蛋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憑什麼他就有這樣的好運?

  看著到現在仍不知道悔悟的喬,江樵回憶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自己曾經是多麼的羡慕——「你擁有的東西很多,只是卻不知道珍惜。桔和吉爾會幫我,那也是我以心換心的原因,你總是算計來算計去,卻不知道這世界上最不能用來算計的就是愛情和人心。」

  「我不後悔,到死我也不會後悔。我說過,為了你,我什麼都會去做。」

  那一番話,不知道喬聽進去了幾分,視線掠過眾人,他盯著伊恩緩緩地道。只要能得到他,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我想要的,你永遠給不了。」或許是喬的語氣太狠絕,伊恩微微皺眉,終於給了他正面的回答。

  他想要的愛,溫馨平淡,細水長流,只有江樵才能給他溫暖的家的感覺。哪怕是每天一句伴著笑容的「你回來了」,這樣的問候,也足以讓他心悸。

  喬的愛,太熱烈,太沉重,就像是一把大火,只會把人燒成灰燼。

  毫無懸念的,伊恩接任了新的族長位置,繼任儀式和「成婚」在同一天,日子就訂在三天后。和外族勾結,損害族人利益,這樣嚴重的罪名,喬在當天就被驅逐,等待他的將是未知的命運,但也是凶多吉少。

  族裡雌性對江樵各種羡慕,不過也只能在心裡歎息,就連美麗「聰明」的喬,都敗在他手裡,別人自然想都不用想。再者,對於伊恩那樣的冰山,要融化他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整件事總算有了了結,江樵這才有餘暇將森介紹給大家。

  對於森的出現,大家也只是對他臉上獨特的獸紋產生了幾秒鐘的驚奇,然後很爽快地接受了他。聽江樵敘述了事情的經過,無不感歎他的好運。當然,把人領回來的後果,就是伊恩家裡又多了一個吃貨兼「電燈泡」。

  「對了,怎麼沒有看到雷?」

  回家的路上,江樵這才發現少了個人,今天不是選舉族長的日子麼?雷的族長執念這麼深,這麼重要的日子居然沒有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面對江樵的提問,伊恩淡淡地道——「沒什麼,他只是在接受懲罰而已。」

  「???」江樵不解,抬眼看向吉爾,等待解釋,伊恩的話實在太精簡了。

  「他害得你差點兒沒命,懲罰就是放棄族長選舉。當然了,這是他自己願意的,我們可沒逼他。」

  吉爾還真沒料到,雷那個傢伙,為了江樵,竟然肯做到這一步。要知道,從前他心心念念就是為家人報仇。如果對手不是伊恩,江樵和雷在一起,也是不錯的。

  幾天前——

  「那個人,溶洞裡那個用芝草掩蓋自身氣味的人,是喬!」

  就在大家為尋找江樵而忙得焦頭爛額時,桔聽了傑傑的話,突然福至心靈,直覺這兩件事有著必然的聯繫。本來之前腦海裡模模糊糊的想法,經過傑傑那麼一說,突然就通透了起來。

  「你去哪兒?」

  桔話音剛落,就看到雷一臉憤怒地向外沖,只是及時被伊恩拉住。

  「當然是去找喬要人,一定是他把江樵藏起來了。」

  雷怒氣衝衝地道,語氣中還夾雜著一絲愧疚,說到底這件事也和他有關。如果不能把江樵平安的救出來,他這一輩子也難心安。

  「你就這麼去?他會承認?會告訴你?」桔斜睨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反問,喬那個人他還是有一定的瞭解的,雖則行事陰狠不擇手段,但骨子裡也十分傲氣,如果硬逼著他說,肯定得不到答案。

  「那你說該怎麼辦?」

  被桔這麼三說兩說,雷一下子蔫了,顯然對喬的為人也多少有那麼一點瞭解。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讓你選擇,族長的位置和江樵,你選哪一個?」

  桔沒有直接回答,拋出這個問題後,定定地看著雷的反應。

  「當然是……」

  本來以為可以脫口而出的答案,卻卡在了喉嚨口,想到江樵下落不明,生死未蔔,那個在腦子裡根深蒂固的想法,居然開始動搖。

  手受傷,江樵小心翼翼地給他包紮……

  寒夜裡,江樵偷偷給他送獸皮褥子……

  飯桌上,每回江樵都給他準備最喜歡的食物……

  還有很多很多,無數的小事情彙聚起來,逐漸填滿了雷的心。

  「總算還有救,你之前做的那些,和喬又有什麼分別?如果復仇讓你變成一個卑鄙陰險的人,你阿姆也絕對不會高興的。」

  看到雷猶豫著沒有馬上回答,桔點點頭,對他的反應還算滿意。

  於是,在這樣重要的場合,雷就留在家裡反省了。

  聽完事情經過,江樵也挺感動,當即就決定——「等回去了,我做很多好吃的安慰安慰他。」

  話落,就見幾道露骨的視線射過來,所有人都巴巴地看著他。

  「別忘了,紅燒肉,排骨,獅子頭……」

  不像其他人那樣「含蓄」,森直接提醒江樵,兩人的交易啊交易!

  「嘿嘿,大家都有份兒,都有份兒,保證管夠。」

  江樵難得豪邁地拍拍胸脯許諾 ,就算是為了慶祝伊恩當上族長,還有那什麼自己總算熬到了頭兒……

  有時候,食物引起的執念是很可怕的,江樵不知道——因為食物,森和某人將會成為冤家。

 

 

 


那啥那啥

 

 
  江樵等人回到伊恩家裡,就看到雷正窩在廳裡一角陰暗地種蘑菇,那麼大個人縮成一團竟然有種可憐兮兮的味道。

  「樵,你沒事就好了!」

  看到江樵出現在面前,雷這才有了點兒精神,走過去將人抱住,大腦袋在他肩膀上蹭了兩下。好在江樵沒事,不然他還不真得自責一輩子,當然還不僅僅是自責……

  「嗯,我這不是回來了。」

  江樵安慰小狗一樣拍拍他腦袋,溫和地道,他本來也不是個記仇的人,再加上雷已經受過懲罰了,他也就不再計較。

  「喂,趕快做飯,餓死了。」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帶著漫不經心的語調,卻十足讓人覺得欠扁。

  雷這才發現,江樵身邊還站著個臉上有著奇特獸紋的傢伙,就是他不識相地打斷自己和樵難得的「親熱」。不滿地拋過去一個白眼,誰料人家根本就沒放在眼裡,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他一樣。

  「這是森,多虧了他,我才能平安回來。」江樵笑著向雷介紹,繼而又看向森「這是雷。」

  只第一眼見面,雷就對這個「傲慢」的傢伙沒有好感,本來他在樵的心裡位置就排的很靠後了,如今又來一個「爭寵」的。

  「今天大家都在這兒吃吧!」

  一向沉默的伊恩難得開口,看向森的時候,早沒有了之前那一點小小的不悅,剛剛他正找藉口想把江樵和雷給拉開。

  「是啊,我這就去做飯。」

  江樵笑著點頭附和,頗有點兒夫唱夫隨的意味,再看雷蔫兒蔫兒的沒什麼精神,就想著多給他做些好吃的。一般來說,人們總是習慣性同情「弱者」,江樵也不例外。

  「紅燒肉。」

  「我要吃紅燒肉。」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說辭卻差不多,惹得江樵、吉爾他們都看了過去。這兩個人,還真是默契!

  雷皺皺眉,更加不爽了,這人是怎麼回事?怎麼處處和自己過不去呢?

  至於森,也很不高興,難得發掘對食物的興趣,還沒來得及深入呢,這就有人要和他搶吃的。

  於是,這兩隻在認識的第一天就看對方不爽了。

  等到飯菜上了桌,場面更是混亂,只要是葷菜,就會被以秋風掃落葉的速度消滅掉,雷和森比賽一樣對所有食物進行大掃蕩,和他們比起來,伊恩達裡吃相還算是好的。

  好在,吉爾和桔都比較喜歡素菜,不然照著這進度,非要挨餓不可。至於江樵,根本沒工夫坐下吃飯,不斷地端菜出來,又不斷地被消滅。

  不過,忙歸忙,江樵心裡還是很高興的,自己做的菜這麼受歡迎,讓他有很大的成就感。

  等他端著最後一盆肉湯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令人好氣又好笑的一幕。

  最後一塊紅燒肉,兩雙筷子一人夾一邊,兩人都不肯放手。不過,由於森是第一次使用筷子,比起雷就吃虧了那麼一點,好在他力氣大,就形成了拉鋸戰。

  「放手。」

  雷憤憤地看著面前的混蛋,居然連最後一塊肉都要和自己爭,剛剛他比誰吃的都多。

  「你才放手。」

  森也收起了之前懶懶的架勢,虎視眈眈地盯著那塊肉,不把它搶到嘴裡誓不甘休。

  「……」

  一旁的幾人看著,都很無語,這兩個一遇到吃的,怎麼就這麼幼稚?要說雷哄人開心的工夫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偏偏遇到森三句話不到就炸毛。

  「行了,我再去做。」

  江樵歎了口氣,鑒於公平起見,他麻利兒地將那塊紅燒肉夾走,轉了一圈兒,很自然地落到了伊恩碗裡。

  「……」

  「……」

  這下,不但雷和森囧了,就連桔他們也默默滴汗,果然最強大的還是江樵啊!

  至於伊恩,完全無視所有人的目光,很淡定地將這最後一塊紅燒肉送入嘴裡。

  「我,我這就去給你們弄吃的去!」

  江樵這才醒悟自己剛幹了什麼,臉立刻漲紅,誰讓他給伊恩夾菜都成習慣了。

  「不然,你和雷一樣睡廳裡吧!」

  吃飽喝足,到了睡覺的點兒,江樵這才想起家裡多了個人,自然要安排睡覺的地方。只是伊恩家房子面積雖然大,但間數卻不多,不然之前雷也不會睡廳裡。

  「不行。」

  「我不要和他一起睡。」

  前一句,簡短淡定,出口的人是伊恩。

  後面這句情緒激烈,是繼續炸毛中的雷,他才不要和那個討厭鬼一起住。

  江樵扶額,這雷的態度還好解釋,怎麼伊恩也反對?

  「雷回你自己家,還有他,暫時也住你家。」

  伊恩看著雷不容商量地道,然後比了比森,順便把他也「發配」出去。家裡多了兩個人,做什麼都不方便。

  見兩人還想說什麼,他立刻使出殺手鐧,「如果還想繼續在我家吃飯的話——」

  這話他說的無比順口,今天在大家面前確立了和江樵的關係,從此以後江樵自然就是自己家的了。

  不讓江樵給做飯……殺傷力還真大……

  感受到兩道哀怨的目光,江樵摸摸鼻子,在家裡伊恩那是絕對的權威啊,於是他只有不好意思地笑笑,愛莫能助!

  再者,接收到伊恩略帶著一點兒曖昧的暗示,他心裡狠狠一跳,本來對於「睡覺」還沒有什麼想法,現在心裡也不由自主開始蕩漾起來。

  等人都走之後,屋裡只剩下江樵和伊恩,兩人無言對視,又是一層一層曖昧重疊,到最後幾乎把江樵壓的喘不過氣來。明明是大冬天,江樵卻覺得渾身發熱臉發紅口發乾,難道是屋裡火爐太溫暖?

  可是再看看伊恩,仍然是一副巍然不動冰山樣,也不是——如果仔細看的話,那雙藍色眼睛裡,如同灼燒著火焰,被他靜靜地注視著,真真讓人有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我口渴,去沏茶。不,不是,我去燒洗澡水……」

  想到剛剛才喝了一壺花草茶,江樵急忙改口,他咽了下口水,埋頭沖進廚房,原諒他沒膽兒,在那樣的目光下竟然落荒而逃了。

  哆哆嗦嗦抖著手點著火,江樵蹲在灶台前,一動不動看著火苗,耳朵卻時時刻刻留意著外面的動靜。明明是每天必做的事,放在今天卻似乎參雜了特殊的意義。

  水咕嘟咕嘟開始冒泡兒,他熟練地將水舀到大木桶裡,白色的熱氣蒸騰著,一會兒就充斥整個房間,也阻礙了人的視線。

  說起來,這大木桶還是伊恩做的,裡裡外外都刨的溜光水滑,足足有半人高,坐在裡面洗澡無疑是一種享受。

  江樵找了些舒緩心神的草藥放進去,用手攪了攪,不冷不熱剛剛好。以前他看電視上古代人洗澡都用大木桶,還很羡慕,沒想到在這裡居然實現了……

  躺在木桶裡七想八想,江樵居然沒有聽到逐漸接近的腳步聲,仍然眯著眼睛無比陶醉在舒適的泡浴裡。直到鼻端突然充斥熟悉的氣味,他猛然睜開眼睛,懊惱草藥的味道太過濃郁,居然把伊恩的氣味給遮掩了,以至於他走到近前才嗅到。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整個人縮在水裡,只露出一個頭,眼睛透過繚繞的水汽看過去,就覺得伊恩那一雙藍眼越發的暗沉,好像不見底的漩渦,把人吸進去就再也出不來。

  「你來做,做什麼……」

  結結巴巴的話一出口,江樵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聽聽這說的是什麼?伊恩這時候出現,答案還用說麼?更何況,對於答案,他的心底其實是隱隱期盼的,怎麼整的跟即將受害的純情少女一樣?

  「我來給你擦背。」

  伊恩走到大木桶前,近到不能再近,這才淡淡地道。好像他已經這麼做過千百回,事實卻是,這是他第一次給江樵擦背。只是,那故作的淡然只剩下平時的一分,一絲緊張洩露在氤氳的水汽裡。

  「哦。」

  江樵乖乖地點頭,幾乎是機械地趴在木桶邊沿,等待著接下來的「親密接觸」。

  伊恩手裡的「搓澡用具」,是江樵從某種植物的果實裡挖出來的,類似於絲瓜瓤,不過擦在身上感覺更粗糙一些。好在獸人都皮粗肉厚,即使是雌性,皮膚也結實的多。

  起初還是規規矩矩的搓澡,「搓澡巾」在江樵背上規律地來回移動,力道不輕不重,讓人幾乎要舒服的低吟出聲。不過,見伊恩真的只是給搓背,他這心裡放鬆的同時又是一陣失落……

  就在江樵幾乎「死心」的時候,本來在背上摩擦的搓澡巾被一雙大掌所代替,手心火熱的溫度和搓澡巾的觸感截然不同,常年狩獵累積的厚厚繭子,輕柔地來回撩撥著江樵的背部肌膚,以及他那再度緊繃的神經。

  只是被這樣碰觸,江樵就已經開始情動,只恨不得那手繼續向下一點,再向下一點——心裡已經在狂喊,可表面上他仍舊緊咬著下唇,防止讓自己丟臉的聲音溢出來。

  「啊——」

  就在他暗恨伊恩的「不解風情」時,那雙手冷不防向下探去,在尾椎骨流連再三。

  江樵倏然僵硬著不敢動了,只要稍不留神兒,伊恩的手指就可能伸到「不該伸」的地方去。這樣的刺激,在在挑戰著江樵的神經底線。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桶裡的水開始失溫,江樵仍舊乖乖地趴著不敢動,對於伊恩的手指「調戲」,他不敢阻止也不願阻止。

  「轉過來,抬胳膊。」

  伊恩的嗓音裡淡然不在,帶著些許沙啞,聽在江樵耳裡萬分性感。

  單單是聲音,就讓他的身體變得更加火熱。

  剛剛不是說擦背麼?怎麼改全身服務了?不過,江樵樂得享受這難得的親密,啥子才會在這時候問出來。

  「唔……」

  胸前茱萸突然被碰到,立時有一道電流從全身竄過,江樵不解,這裡什麼時候如此敏感了,以前自己碰到的時候也沒這樣啊!

  「怎麼了?」

  吹拂在耳邊的熱氣讓江樵又是一個激靈,他就納悶兒了,看起來萬分冰山的伊恩,**技巧怎麼就這麼好?害得他,害得他……

  江樵捂著下面精神起來的小兄弟,不敢動,也不敢說話了。

  「伊恩,你敢不敢給爺個痛快?就算要在這兒做,爺也認了。」

  江樵很想這麼豪邁地喊一嗓子,可是遇到伊恩這麼個剋星,無論被調戲的多狠,他都只能憋著。

 

 


我要吃肉

 

 
  江樵被撩撥的實在是忍無可忍,終於開口道:「伊恩——」這一聲兒本來挺足,可是和那雙藍色眼睛對視著,聲量兒就弱了,到最後的尾音隱隱有種帶著撒嬌的委屈。

  「嗯?」

  伊恩手中動作沒停,意猶未盡地在那頗有彈性的茱萸上按揉兩下。

  他的聲音比之往常更帶了一種磁性的魅惑,江樵只覺得渾身麻麻癢癢,骨頭差點兒沒酥了。這抗議的話,更加說不出來,到嘴裡就成了——「水有點兒冷,你能給我加點兒熱水麼?」

  伊恩起身提了開水倒入木桶,覺得差不多了詢問道:「這樣可以麼?」

  「好……啊!」

  江樵一句話才開頭,就轉為驚呼,心中更是懊惱無比。原來,他之前添的水剛剛沒到肩膀,如今伊恩又倒了半桶水下去,高度直接上升到脖子,木桶光滑再加上浮力身子就開始發飄,後果就是——哧溜一下整個兒滑到了水桶裡,冷不丁地咕嚕灌入一大口水。

  伊恩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心裡一急,單手探入木桶,直接將人給「抓」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臊的,還是熱水泡的,江樵全身都紅通通勝過大蝦,一手還狼狽地保持捂著□的動作……

  江樵窘迫地閉著雙眼,恨不得就這麼暈過去,可惜他沒有這樣的好運。感覺到身體開始移動,他猜伊恩正在向外走。

  背部觸到柔軟的獸皮,江樵更加緊張了,即使是閉著雙眼,他也能感受到伊恩彎身俯視著自己,那帶著壓迫的目光,來來回回地搜尋著,讓他每一個毛孔都跟著舒張開來。

  差不多有一分鐘,那帶著壓迫的視線收了回去,只是伊恩仍舊遲遲沒有動靜。

  「……?」

  江樵沉不住氣了,眯縫著眼睛偷偷看過去——這一看不打緊,江樵又鬱悶了,他都打算「獻身」了,伊恩怎麼轉身走了?

  儘管屋裡燃著爐火,江樵還是感到涼意漸漸侵襲身體,隨著時間流逝,身上情熱也慢慢消散,被這麼晾著久了,他幾乎要忍不住站起來。

  然後?找個沒人的地方挖個洞,把自己給埋起來!這樣的自作多情,實在有夠丟臉。

  腳踝冷不防被抓住,冰涼黏稠的物體均勻塗抹開來,他不自禁睜開了眼睛。

  伊恩另一隻手上拿著一罐綠色膏狀物,飄散著淡淡的藥香,此時他又挖了一點塗抹在江樵膝蓋處。

  刺痛感傳來,江樵後知後覺發現,腳踝和膝蓋不知道什麼時候受傷了,洗去血跡之後仍然又紅又腫。之前在廣場大概因為太過激動,根本就不覺著疼。

  然後是手腕和脖頸,紅腫烏青都被伊恩小心翼翼塗上了藥膏……

  江樵只是傻傻地看著,他沒有想到伊恩會在意,畢竟對於常常因為狩獵受傷的雄性獸人來說,這點皮外傷實在不算什麼。因為這樣就塗抹藥膏什麼的,未免有點兒小題大做。可正是因為伊恩這樣的舉動,才讓江樵感動不已。

  這說明伊恩已經有了自覺——江樵不單單是一個雄性,而且還是需要他關心愛護的伴侶。

  等到所有傷處都塗抹完了,江樵這心又重新開始期待起來,這回總該進入正題了吧?

  溫熱的鼻息在臉上吹拂,唇瓣精准地印在了一起,來回地撕磨著,對方熟悉的氣息充滿彼此,安心又滿足。

  江樵重新閉上眼睛,任由對方主導,喘息加劇,不由自主發出一聲低吟。這一聲裡飽含著很多意思,像是舒服,又像是催促對方繼續……

  唇張開的瞬間,伊恩靈動的舌探入口腔,刷過牙齒,如同探索寶藏,不厭其煩地掃過每個角落。最終,和江樵雙舌會和,攪在了一起來回翻動。

  兩人都是新手,對於親吻還在入門階段,唇舌不時發出嘖嘖聲響,頗有些情韻在其中。兩舌相觸,你來我往,生生吻出幾分纏綿的味道。

  伊恩似乎迷上了這個新遊戲,並不急於向下發展,根本就是把狩獵時的耐心施展在了江樵身上——儘管身體某處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嗯……」

  江樵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這傢伙到底要親到什麼時候啊?心一橫,雙手環到了伊恩脖子上,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的更近,肌膚與肌膚緊密相貼,假裝無意使茱萸在伊恩胸前撩過。

  這樣的後果?密如雨點的親吻落在江樵額頭、眼睛、嘴巴,然後是喉頭……狂風暴雨馬上就要來臨。

  對於這樣有些粗魯的動作,江樵反倒滿意了,比起和風細雨,他更喜歡激烈一些,似乎這樣才能填滿他內心的乾涸。不是他不想矜持,只是憋了二十多年,實在是太久了。他及其熱烈地回應著伊恩的動作,下定決心今晚結束自己二十幾年的處男生活,從此步入夫夫愛愛的甜蜜日子。

  前戲完了,接下來呢?

  讓江樵期待的「幸福」沒有降臨,外面不合時宜地響起一陣敲門聲。

  兩人對視一眼,正想無視擾人噪音繼續下去,就聽外面拍門聲更甚,然後是森的聲音——「江樵,開門。」

  「……」

  這大半夜的,正是睡覺的時候,這貨跑來做什麼?

  「開門,我餓了,不要忘了你之前答應過什麼。」

  只能說,森的聲音很有穿透力,江樵敢打賭,周圍幾戶肯定也聽的清清楚楚。為了防止這傢伙說出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他只好壓下快要燒著的火苗,無視伊恩不滿的表情,急匆匆去開門。

  以他對森的瞭解,這貨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態度,把兩人的交易說出來也不無可能。如果讓族人知道他「引狼入室」,後果不堪設想——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現在就算他後悔招惹了這麼個吃貨,也已經來不及了。

  門開,江樵先看到森有些不耐煩的臉孔,後面還跟著雷,那表情,不是幸災樂禍還有什麼?他根本就是來看好戲的,誰讓伊恩把他趕出去,還和某混蛋住一起。

  「我餓了。」

  森不客氣地進門,直盯著江樵,也不管他什麼反應,翻來覆去就是這麼一句。

  「……」

  江樵無語,剛剛吃飯的時候,這貨吃的最多,這才幾個小時而已,他居然又餓了?真讓人懷疑,他的胃到底是什麼構造。

  「我要吃紅燒肉。」

  某人完全沒有打擾到人好事的自覺,還無恥地點菜。

  「那就順便給我也做一點兒吧。」

  雷嘿嘿笑著說完,自發走到爐火邊,熟練地燒水準備泡茶。

  如果不看長相的話,真讓人以為這倆是地球人,居然還有吃宵夜的習慣……

  江樵無奈,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物以類聚,讓這兩個吃貨住在一起,說不定還會有比今晚更誇張的事發生。

  「不要去。」

  伊恩冷著臉走了出來,神色不善地注視著這兩個人,身周氣壓低的可怕。任誰好事被打斷,也會不爽。

  「你答應的。」

  森根本不在意伊恩的話,只是看著江樵重複道。

  「我這就去……」

  江樵遞給伊恩一個懇求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和森起衝突,然後轉身向廚房走去。

  自從看了森宰「狼」的全過程,江樵就對他變態的武力值所震撼,雖然伊恩在江樵心裡一直很強,但這兩人真要打起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再說,他本來也答應了的……

  「哎呀,我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啊!」

  雷看著伊恩臭臭的表情,分明就是那啥不滿嘛!他心裡偷笑,嘴上還要調侃兩句,十分熱衷於破壞兩人之間的親密。

  「……」

  森坐在桌旁,懶得看他,這傢伙還真是善變。自己剛去他家的時候,他可是一直沒有好臉色。還聲明,只有一張床,讓自己隨便找其他地方睡——怎麼這一轉臉,就開始「我們」了?他們有這麼熟麼?

  「……」

  儘管一肚子火,伊恩仍坐著沒動,他很想把這兩個欠扁的傢伙從家裡丟出去,只是江樵之前那個懇求的眼神,阻止了他。說起來,他好像從來沒有拒絕過江樵的請求,即使在兩人剛住到一起的時候……

  見沒人搭理自己,雷摸摸鼻子,悻悻地向廚房走去。

  「樵,我要——」

  雷下面要說的話,在看到江樵脖子上明顯的痕跡之後,在腦子裡變成了空白。

  就算白天這兩人正式向所有人宣告了他們的關係,他的心裡總是抱著那麼一絲絲僥倖。可現在,所有逃避的想法,都在看到那斑斑吻痕後,讓他不得不面對。

  面前這個人,一直關心著自己,一直對自己好……真真正正屬於別人了。

  猶如一道雷在腦中轟然炸開,接下來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喜歡上了一個人,從開始就從來沒有得到過,而現在又將永遠的失去。

  「再等等……你這是怎麼了?」

  江樵手中動作稍停,扭頭看過去,驚訝地發現門口的人一臉陰鬱,四周仿佛被濃重的烏雲所籠罩。

  「我是說,等下不用做我的份了。」

  雷幽幽地丟下這麼一句,腳下發飄出了廚房,逕自向門口走去。

  「有你最喜歡的紅燒肉,真的不吃麼?」

  江樵追了出去,有些不放心地道,雷看上去就是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廳裡,森眯了眯眼,盯著關上的門有一會兒,他發現自己對這個「善變」的傢伙有了一點興趣,也可以說是好奇。

  從今晚雷和他搶奪紅燒肉的激烈程度,就知道他有多喜歡了。剛剛還一副興致勃勃看好戲的德性,也不過是在廚房晃了一下,有什麼事給他這麼大的打擊?竟然連快要到口的肉都放棄了……

  可以說,森沒有料到,他從出生到現在,自對美食產生興趣之後,難得又對某個人有了別樣心思——儘管還只是處於好奇的階段。

 

 


果然野獸

 

 
  「你試試這件袍子,看是不是合身。」

  江樵手裡拿著一件紅色袍子,樣式很簡單,沒有什麼花色,就只是用了簡單的紅色獸皮裁剪。

  伊恩也不多說,直接接過穿在身上,無論是大小還是長短都剛剛好。

  「我說樵,伊恩這麼走出去,不知道有多少雌性要嫉妒你。」

  一旁看熱鬧的吉爾擠眉弄眼打趣道,不過說的也是實話——穿了這件袍子,伊恩平時的冰寒立刻淡了幾分,他本身就長得不錯,現在更是惹眼。再加上眉梢透著一點喜色,比平時更是好看了十分。

  「嘿嘿……」

  江樵只是傻笑看著伊恩,袍子他特意選了紅色,自己這件也是紅色,為了在舉行儀式的時候穿。即使來到這個世界,有些觀念還是沒法改變,比如,結婚時紅色才喜慶。伊恩現在的樣子,還真像古代的新郎官。

  至於江樵,他很有自知之明,就算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同樣沒有在自己的袍子上下功夫,款式做了和伊恩一模一樣的,站在那兒也就只能說看著還順眼而已。

  「快走吧,族人都等著呢!」

  桔在一旁看著,微笑催促,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奇異的沒有給人不和諧的感覺。

  一大早,他就被吉爾拉過來,說是怕江樵緊張,其實就是來蹭飯。

  出門的時候,江樵差點兒撞到門框,想到一會兒就要在大家面前舉行「結婚」儀式,他這心裡就碰碰跳個不停,不由自主變得緊張起來。當然,更多的還是期待……

  走在路上,吉爾為了緩解江樵緊張的情緒,有意問道——「對了,儀式你們倆選的哪一種?」

  「什麼哪種?」

  江樵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疑惑地看向吉爾,難道結婚還分很多種麼?

  「怎麼,你沒有告訴他?」

  吉爾有些訝異地看向仍舊淡定如常的伊恩,這麼重大的事,難道不用和江樵商量的麼?

  「當然是血契。」

  伊恩倒是回答的理所當然,他的腦子裡根本就沒有第二種想法。

  「血契……你是說,那個一起生一起死的血契?」

  江樵有些不確定地看向伊恩,關於血契的事,他還是從喬的口中知道一點。只是沒有料到,伊恩竟然選的這一種。

  「怎麼,你不願意?」

  伊恩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語氣中,難得透著強勢。

  「不,不是……我當然願意。」

  江樵急忙道,非但沒有不高興,心中反而狂喜萬分,他真的沒有想到,伊恩對自己的感情居然也到了這種地步。本來,他一直以為,只有自己是這樣……

  「……」

  吉爾看著這兩人的互動,很是無語,還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兒,他算是白操心了。

  「雷還是不肯出來麼?」

  想到什麼,江樵扭頭看向最後面懶洋洋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森,這傢伙只要一吃飽,就是這種死樣子。

  說到雷,這兩天他一直窩在家裡,怎麼都不肯出來,就連吃飯都是江樵做好了,讓森給他帶回去。就連今天要舉行的伴侶儀式,他也不肯參加。雖然有了這樣的認知 ,江樵還是忍不住再問一遍。畢竟,他早就把雷當做朋友。

  「嗯——」

  森懶懶地應了一聲,想到那個躲在家裡半死不活的傢伙,眼睛裡閃過一絲神采。早上他出門的時候,那傢伙還在睡覺!應該說,是裝睡,明明就很想跟著來……

  「算了,等他想通吧!」

  江樵歎口氣,還以為雷仍舊在為與族長位置失之交臂而沮喪,哪裡知道這只是其中的一個理由而已。當然了,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猜想到雷的心思。有一個伊恩喜歡,江樵已經覺得是奇跡了,又不是香餑餑,哪有那麼多人喜歡。

  「你們確定要結血契?這可是不能反悔的。」

  簡祭司異常嚴肅地看著面前的伊恩和江樵,鄭重地詢問道。一旦結下血契,就再也無法解除,到時候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對。」

  江樵和伊恩對視一眼,兩人分別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堅定。

  「居然是血契……」

  「看來,伊恩真的非常喜歡他……」

  圍觀的族人見了,無不露出震驚的表情,他們兩個居然選擇「血契」——同生共死,還有什麼比這更具有說服力?

  不過,經了這個儀式,那些本來還排斥外族,對江樵有著最後一絲抗拒心理的族人,終於完完全全接受了他。

  其實,很少有族人會選擇這種包含「血契」的伴侶儀式,要知道,這可是一損俱損,對方將成為自己最大的弱點,如果讓敵對的人知道了——所以,即使是進行血契,一般都是找簡祭司私底下進行,像這樣「明目張膽」的在大家面前舉行,除非他們對自己非常有信心,相信自己足夠強大,能夠保護自己和另一半。

  不過,這對伊恩來說還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最重要的還是為了讓大家徹底接受江樵。當然,這也是給那些嫉妒江樵的雌性看,讓他們徹底對自己死心。

  簡祭司沒有再問下去,只是點點頭,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用紫晶做的碗,這碗做的極為精緻,甚至還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小豹子,在陽光折射下,反射出七彩琉璃的光芒。

  仔細了看,碗上還有一個拇指大小的「圖案」,應該說是由無數的圓和菱形重疊組成。

  江樵有些詫異,以獸人世界的工藝水準來看,根本無法製作出這樣精美的東西,只不知道這碗是哪裡來的。

  但見簡祭司在碗裡倒了些水,約略有小半碗,然後伸到伊恩和江樵兩人面前。

  也不知道伊恩怎麼做的,手指一彈,一滴血珠兒就落了進去。

  江樵只得用笨辦法,用隨身攜帶的龍骨刀刺破指尖,也滴了一滴進去。

  兩滴血滴入水中,並沒有暈染開,反而慢慢靠近,然後竟然抱成了團兒,兩滴變成了一滴。

  直到現在,江樵只覺得這現象有點兒不科學,還沒有發現什麼神奇的地方。

  只是,下一刻,他就呆住了。

  交匯之後變大的血珠在紫晶碗裡不斷旋轉,越來越快,最後向碗上的「圖案」靠攏,眨眼就被吸了進去。緊接著,釋放出一**光圈,而同時簡祭司的咒語也跟著響了起來。

  經歷了這麼多事,江樵倒也沒有驚奇到叫起來,有什麼比一個動物突然在自己面前變成人更驚悚的?

  咒語有些長,足足念了三分鐘,期間光圈一直閃爍,煞是好看。

  等咒語結束,碗先遞給了伊恩,就見他二話不說喝了一大口。

  然後江樵有樣學樣,也跟著喝了一大口,入口之後,淡淡的苦澀在舌尖蔓延,到最後竟然越來越苦,竟像是吞了十斤黃連下去。

  可是,即便嘴裡苦澀難當,心中卻抑制不住泛起的甜意,因為咽下去之後,他竟然能感受到一絲絲高興的情緒從伊恩身上傳遞過來。

  雖然只能感知到一點點,但這已經足夠了,所謂的心有靈犀,也不過是這樣吧!

  儀式之後,照例是族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熱熱鬧鬧玩樂慶祝。不論是多少次,江樵還是不習慣這麼多人一起玩鬧,至於吃喝,這裡的食物也只能說可以入口。

  「我們回家。」

  感受到江樵百無聊賴的心情,伊恩果斷帶著人離開。

  看到他們倆離開,也沒有人詢問,只是一個個露出曖昧的笑容。

  起初,江樵還不明白,待到回家之後,屋裡只剩下兩個人,他這才理解那笑容的含義。難得的,腦子裡跳出一句——「**一刻值千金」,臉騰的紅了。

  江樵掩飾性地走到桌邊,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別說還真的有點兒渴了。喝完就見伊恩盯著他,應該說是盯著他還在進行吞咽動作的喉頭,那眼神兒像是想撲過來咬上去……

  感受到對方同樣有些蠢蠢欲動的心情,江樵咳嗽一聲道:「你,你喝麼?」

  如果真被咬一下,自己還有命在麼?哎,這到底是黑豹還是吸血鬼啊!

  伊恩也不做聲,接過茶水,在江樵的目光下喝了兩口就放下。

  目光膠著,情不自禁的,兩人越靠越近,就在伊恩的眼睫毛在江樵眼中越來越清晰時,他卻突然停了下來,眉毛皺了起來。

  看到江樵疑惑的眼神,伊恩也很無語,不是他願意煞風景好麼?只是,總有不識趣的傢伙來打擾。

  三兩步走到廚房,將江樵早準備好的籃子拿出來,裡面是超份額的各種吃食。

  打開門,果然看到某個討厭的傢伙站在那兒,看動作正準備敲門。伊恩二話不說,將籃子丟給他,裡面的東西夠他們吃一天的了。

  「還有那個——」

  接住丟過來的食物籃子,森並沒有馬上離開,指了指桌上的茶壺。事實上,他對於這種寡淡的茶水沒有什麼興趣,只是想到家裡頹喪的那只喜歡……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讓他高興一下。看到那傢伙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也會跟著好了那麼一點點。

  「……」

  伊恩無語,將茶壺也丟過去,誰讓他們遇到的是這種無恥的傢伙。

  「不要——」

  江樵來不及喝止,只能眼睜睜看著茶壺被拎走,心疼的要死。這可不是普通的茶壺,壺身套著他好不容易打磨平整的獸骨,這種炎龍獸骨觸手溫熱,具有難得的保溫效果,這也是他偶然發現的。

  再說這炎龍非常稀少,獸骨珍貴異常,至少值十幾個紫晶……可惜,就這麼沒了……

  江樵還在為那把茶壺扼腕,一隻手伸了過來,直直貼在他額頭上。冰涼的感覺,讓他身體裡不知什麼時候湧起的燥熱消退了一些。

  「奇怪,怎麼這麼熱……」

  抓著那只手,在臉頰上磨蹭了幾下,江樵不滿地嘟囔。如果有鏡子給他照的話,就會發現那張本來有點黑的臉,現在紅通通的堪比番茄。

  手被抓住,伊恩微微皺眉,也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一簇小小的火苗在身體裡燃燒著,江樵的動作像是在那小火苗上添了一把火,讓他的身體更熱了起來。

  還沒有想出是怎麼回事,江樵接下來的動作,讓他的腦子徹底停止了思考。

  「唔……怎麼這麼熱——」

  將身上的袍子扯下來,江樵抬頭,眼睛裡居然漾著水汽,眉梢眼角不自覺帶了一抹春色。

  這種反應,這種反應——如果伊恩再看不出來,就真成了傻瓜。這根本就是吃了吉吉果之後的反應,只是他們倆什麼時候……

  「伊恩……伊恩……」

  被身體裡莫名的火焰燒灼著,江樵無法思考,只下意識地向最信任的人求助。身體更是不受控制地在伊恩身上摩擦,那比自己略低的溫度,讓他稍微感到一點舒服。

  見他這種模樣,伊恩索性把人打橫抱起來,直接向兩人睡覺的屋子走去。也虧他力大無窮,否則光是把人抱起來,就是個考驗。

  「唔——」

  才把人放下來,還來不及起身,脖子上就傳來一陣疼痛感。

  江樵被那泛著健康光澤的肌膚所誘惑,再加上意識不清,一口就咬了上去,好在力道不是很大。咬了兩下,又意猶未盡地用舌尖來回舔呧,好像在品味什麼難得的美味。

  本來伊恩還保留著一點理智,被這麼一咬,潛藏在身體裡的獸性爆發了。

  將人直接按在床上,那還在扭來扭去的身體,兩點茱萸尤其顯眼,他也就毫不客氣地咬了上去,打算來個「以牙還牙 」。

  那一處被輾轉撕磨,又麻又痛,又酥又癢,說不出的奇異,江樵委屈地扁嘴,他覺得難受了。只是,明知道施予的人是伊恩,他還是忍不住向這人求救——「伊恩……我難受……」

  伊恩抬頭,就見那平凡的五官平添了一絲媚意,眼角一點淚花,不似以往看了讓他心煩意亂,反而生出強熱的淩虐yu望。

  強健的身軀,不比那些雌性纖細柔軟,手感卻是上佳。再加上不用像對待那些柔弱的雌性一樣小心翼翼,「折騰」起來更加無所顧忌。

  很快的,江樵身上就留下大片青青紫紫的痕跡,身體卻仍叫囂著不滿足。他不耐地拉住伊恩一隻手向下麵探去——「幫我……癢……」

  如果是平時,打死江樵也做不出這種舉止,可現在他腦子裡只想著怎麼才能更舒服,害羞神馬的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纖長手指觸到猶在收縮的菊花,很容易就插了進去,伊恩有些意外,雖說吃了吉吉果可以催發情熱,但一般都是對雌性更加有效,像江樵這樣下面可以自動分泌液體,還真是難得。

  「伊恩……下麵……幫我……」

  充滿了渴望的沙啞聲音,喚著伊恩的名字,讓他再無所顧忌,抽回手指,挺身壓了下去。

  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運動……運動……起初江樵還能配合,後來徹底沒了力氣,只能任由伊恩翻來翻去,任意擺佈。

  再後來,也不知道折騰了多久,江樵的腦子逐漸清醒,身體早就癱軟如爛泥,可伊恩似乎仍然「性」致勃勃……

  「唔……夠了……」

  出口的哀求,聲音比蚊子嗡嗡還小,而伊恩看起來根本沒有停止的打算。

  在江樵被做到暈過去的時候,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在回蕩——「果然,是野獸!」

  作者有話要說:鑒於河蟹,只能清蒸了,稍微上點兒葷……

 

 


陰差陽錯

 

 
  早上醒來,江樵沒有睜眼,腦子裡自動自發回憶昨天的「荒唐」。他有些不明白,就算憋了二十多年,也不至於變成那麼饑渴啊!只要一想到他說的那些話,就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再也不出來。

  想要動一動,卻發現身體被一隻手臂環的牢牢的,單單是這樣,江樵就能感受到身後的人力量多麼強大,再想到這人是怎麼顛來倒去的折騰自己,臉又開始發紅。他怎麼也沒想到,伊恩看起來總是冷冷淡淡沉穩淡定的樣子,居然也有這麼「熱情」的時候。

  悄悄將伊恩手臂拿開,江樵做賊似的下了床,只是腳剛著地,就撲通一下栽倒,加上牽動某處,疼的他呲牙咧嘴。以屁股著地的姿勢在地上趴了一分鐘,就在他打算忍痛爬起來的時候,身體忽然淩空,然後再度回到了床上。

  一扭頭,正對上伊恩似笑非笑的眼睛,裡面分明寫著滿滿的饜足,就像一隻吃飽喝足的野獸。經過這麼一折騰,所有的感官都蘇醒過來,江樵只覺得身上每一根骨頭都哢嚓作響,猶如該上油的老舊機器人,所有關節都無法靈活使用。他不由腹誹,這真真是一隻野獸啊!

  可是,看到伊恩難得一見的悅然神色,他的心裡居然有那麼一點點的得意,以及小小的甜蜜,畢竟那樣的心情是因為他江樵,且也只有他一個人才能見到。

  「我,我去給你做飯。」

  江樵被看的有點兒不好意思,老臉一紅,訥訥地道。就在他打算忍受著身體的不舒服下床的時候,卻被阻止了——「呆著,我去。」

  「哦……」

  江樵頗有些受寵若驚,果真老老實實地窩在床上,還沒有反應過來。事實上,他也明白,一般在□上,承受的那一方事後總是需要得到好好的照顧。就像偶爾看過的三流bl小說裡寫的,小受就是被寵的。只是,那些都是或漂亮,或柔弱的,和他自身的情況一點兒都不搭。與他而言,被細心呵護什麼的,從來都是一種奢望。

  嘿嘿傻笑一陣,他又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體並沒有粘膩不舒服的感覺,剛剛下床的時候也沒有發生某種液體溢出的尷尬事件,這說明身體被好好的清理過了。

  擁有這樣的好情人,江樵卻沒出息的鼻子一酸,又想哭了。只不過這一次是因為太過幸福,幸福的快要承受不住,化作淚水滿溢出來。

  他抽抽鼻子,發現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香味,有些疑惑——難道伊恩不是在烤肉麼?他一直以為,伊恩也只會烤肉而已。

  不一會兒,伊恩端著碗走進來,裡面盛著的是——「粥」?

  看到這碗綠色的粥,江樵再一次驚奇了,他一直想找到某種可以代替大米熬粥的植物,可惜一直未果。可現在看來,這東西確實是存在的。

  「這個,以前我怎麼沒有見過?」

  江樵指指那碗粥,廚房一直是他的地盤,因此裡面都有什麼他是一清二楚,根本沒有那種植物可以做出這種粥來。

  「早上,桔送來的。」

  天剛亮,桔就送來了一籃子綠果,只是江樵睡的太沉,才會沒有聽到。當然了,他之所以會這麼累,也是因為「操」勞過度。

  江樵嘗了一口,竟然酸酸甜甜的,咽下去,溫熱軟粘,熨帖了整個胃,讓人不由食欲大開。

  難得喝到粥,他一連喝了三碗仍意猶未盡,不過肚子已經撐了。

  「我都不知道,除了烤肉你還會做別的。」

  也是江樵太放鬆,一不小心就把藏在肚子裡的話講了出來,好在伊恩並沒有不高興。

  「這個,每個雄性都會做……」

  伊恩說這話的時候,別有深意地看了江樵一眼,目及他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跡,心情更加愉悅。

  「……」

  本來江樵還不明白,正想問個清楚,可眼神和伊恩一對上,電光火石之間跳出一個念頭——難道,這個是只有那啥之後吃的「營養餐」麼?怪不得,他說每個雄性都會做……

  江樵大囧,有些口不擇言——「額,以後我也給你做……」

  話出口,他就後悔了,再看伊恩挑起的眉,他只能裝傻混過去。壓倒伊恩神馬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再說他也沒有那個想法!

  中午,江樵在吉爾賤兮兮的笑容裡,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昨天他和伊恩做了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儘管這根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誰讓他面皮薄。

  「咦,桌上的茶壺呢?」

  眼看江樵囧的渾身都快冒煙了,吉爾這才好心放過他。只是目光落在桌上的時候,發現原本應該在那兒的茶壺不見了。

  「昨天森拿走了。」

  說到這個,江樵還有些肉疼,盤算著剩下的材料夠不夠再做一個。

  「你說,森和雷……喝了裡面的茶……?」

  吉爾帶笑的表情一滯,嘴角抽了抽,神色很是古怪。

  「森喝沒喝我不知道,雷肯定會喝,他最喜歡這個。」

  江樵也注意到吉爾有點兒不對勁,狐疑地看著他,不過還是老實說出了他的猜測。

  不過,也真奇怪,那兩個大胃王,這都中午了,居然沒有來吃飯?就算雷想不開不肯來,森那個超級吃貨卻不應該缺席啊!

  兩人正說話間,就見森從視窗跳了進來,不知道是不是和雷呆的久了的關係,也開始學的不走大門了。

  「……你這是,怎麼了?」

  江樵上下打量著森,這傢伙身上就只有一塊獸皮「遮羞」,其餘肌膚都曝露在空氣中。可是現在,他的身上到處青一塊紫一塊,有的地方甚至還結著血塊。難道,是和雷打架了?

  不過,怎麼吉爾的表情更詭異了?嘴角抽搐的也更厲害。

  「昨天的茶裡放了吉吉果?」

  森的語氣可不怎麼好,再想到昨天兩人打的昏天暗地,臉就更黑了。雖然雷並不是他的對手,可要制住那傢伙,也著實費了很多功夫。

  「這可不能怪我,那是給伊恩和樵準備的……誰讓你們倆那麼貪嘴……」

  吉爾努力辯解,只是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看到森那一身「戰績」,更是心虛。難不成,他們倆還真的那啥那啥了?

  「什麼是吉吉果?」

  隱隱的,江樵有種不好的預感,吉爾這個鬼靈精,又有什麼么蛾子了?他怎麼不知道茶壺裡還放了這種東西?

  「吉吉果……就是讓你那啥的時候比較輕鬆……還有,就是稍微提高那麼一點兒興致……」

  吉爾儘量說的委婉,可江樵還是明白了,那個吉吉果的功能,不就是□麼?他就說,就算對伊恩再垂涎,自己也不能離譜到那種地步啊!磨磨牙,他沒好氣地給吉爾一個白眼——都是他幹的好事,害自己在伊恩面前丟臉。

  「呵呵,我也是好心麼……」好心想要看戲……

  吉爾縮縮脖子,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怎麼就陰差陽錯的,給那兩隻也喝了。現在,他算是犯了眾怒了。

  「該不會,你和雷……你們——」

  江樵忽然就明白了,出口的話有些艱難。如果他們倆真的做了,那誰上誰下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就算雷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打得過森。

  可是,他也記得,貌似雷一直想找的可是雌性,而且還是漂亮柔弱的那種?再和眼前的森一比較,江樵也提雷撒一把同情淚。遇到了森,他就是那被壓的命啊!在以前的世界裡,就等於是純攻被迫成了受,估計以雷的脾氣,不是強受而是女王受……

  越想越寒,他不知道是該同情雷還是同情雷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

  在被群毆之前,吉爾果斷地溜了,好戲也看了,雖然後期有點兒超出預料——

  「那什麼,伊恩,你剛煮的,還有沒有?」

  趁著森還沒有暴走,江樵打算儘快把他送走,不過想到雷可能會有的淒慘狀況,他決定做做好事。

  「東西給你,自己做。」

  伊恩也不接話,直接丟給森兩個綠果。既然他把人吃幹抹淨了,善後當然應該親自處理。

  「我去給你準備吃的……」

  見森接了綠果還沒有離開的打算,江樵無奈,準備拖著像是被卡車碾過的身體去做飯。沒辦法,誰讓他當初承諾了的。

  「好好呆著。」伊恩丟給江樵一個你敢動試試的眼神兒,頓了一下接著道:「我去。」

  「……」

  迫于「威脅」,江樵只好乖乖地呆著,獨自面對森的低氣壓。

  「你們倆……打算怎麼辦?」

  忍了幾次,江樵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對於這種「意外」狀況,如果是以前的世界,419處處可見,當然不算什麼,只

  在獸人世界要怎麼處理?

  「不怎麼辦!」

  對於這個問題,森倒是回答的乾脆,以前他一直一個人,對於找個伴侶什麼的一點沒有興趣,現在也仍然沒有這個打算。負責什麼的,他的腦袋裡完全沒這個概念。當然了,雷要不要他負責,還是另一回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雷今早炸毛的樣子,煩躁的心情,有了那麼一點兒緩解……

  「額……」

  江樵也無語了,本來他也沒有對森報多大的希望。

  半個小時後,森接過烤肉,難得的沒有提出抗議,那傢伙應該等急了……

  看著他離開時略急的腳步,江樵想,或許這兩人的情況,也沒有那麼糟糕。

 

 

 


驚天秘密(上)

 

 


  日子在繼續,除了隔三差五被伊恩拉著做嘿咻運動,江樵覺得生活和以前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趁著這段時間生意比較清閒,他決定多做些衣服飾品備用,畢竟開春之後地裡的農活兒也要佔據他一大部分時間。

  而欠艾佛森大叔的錢還是要還的,即便江樵和伊恩在一起了,他也沒有打算用伊恩的錢。不是他矯情,而是和男人的自尊有關。

  他數了數,開店以來,差不多積攢了有十個紫晶,照這樣下去,很快就能把債務還清。

  雷懶洋洋地趴在躺椅上,托著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自從他和森發生「意外」,這都過去多少天了,他還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每每回想起那天發生的事,他就恨不得把某個混蛋給宰了,只可惜他武力值太低,打不過人家。惹不起,還不能躲麼?

  於是,江樵家裡又成了他常駐的地方。鑒於江樵對那件事也算是有著間接責任,所以對他這種行為也就默許了。

  「你這麼做,有意思麼?」

  雷就見江樵盤腿坐在專門放晶石的罐子前,拿出一個紫晶摩挲幾遍,然後再換一個,繼續之前的動作。看他滿足的神情,還以為罐子裡有多少錢呢!

  「你不懂……」

  江樵仍舊土財主一樣盯著那些紫晶,幻想它們能生出小紫晶來。不是有句話麼——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如果懂了都像你這樣兒似的,我寧願不懂——」

  雷撇撇嘴,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心裡卻覺得,江樵坐著數錢的樣兒也挺可愛。當然了,這種想法絕對不能給他知道。

  「當初不是說一天五十個紅晶麼?拿來。」

  江樵被那鄙視的小眼神兒刺激到了,索性拿當初吉爾的話堵他。從他第一次在這兒吃飯開始,之後就再沒自己開過火兒。本來還可以用在店裡幫忙的理由搪塞過去,現在可是真正的「吃白食」。

  「咩咩——」

  一旁的小卡魯魯聽了江樵的話,露出幸災樂禍的眼神兒,叫的特別歡快。說來也奇怪,它從出生起就很有靈性,除了不會說話,簡直就跟一般獸人沒兩樣。

  本來它是呆在外面的棚子裡,只不過這幾天特別的冷,江樵擔心它受不住——最新跨入「愛妻好男人」行列的伊恩,見不得他每天往棚子裡跑,就把小傢伙兒拎到屋裡來了。

  「看看,連羊羊都贊成我的話。」

  江樵不無得意地道,自從他發現這只小卡魯魯特很有靈性,更是把它寵上了天!大概是親自接生的緣故,他對羊羊是打心底疼愛。

  「哼——」

  被一隻畜生鄙視了……雷惡狠狠瞪了那只卡魯魯特一眼,特別是江樵在它腦袋上揉來揉去的時候。嗚,這樣的待遇,他可從來沒有過。至於江樵剛才的話麼,被他選擇性忽視了。

  「你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對他這種反應司空見慣,江樵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雷打算躲到什麼時候。話又說回來,發生了那種事,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還真的是很尷尬。

  「哼哼……我遲早要壓回來……」在沒有想到辦法之前,只能先這麼躲著!

  雷重新趴回躺椅上,眼睛裡閃爍著憤怒的火花,只是出口的話在看到門口出現的某人時,變得含混不清。

  「我去做飯。」

  看到森,江樵就知道,又到飯點兒了……也只有吃飯的時候,這傢伙才會出現。

  「咩咩——」

  小卡魯魯特最近粘人的厲害,恨不得江樵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見江樵向廚房走去,它也抬腿打算跟上。

  「羊羊,在廳裡呆著,不然等會兒伊恩生氣了,我也幫不了你。」

  江樵阻止它的動作,到時候真被伊恩丟出去,他也沒有辦法。

  「咩……」

  聽出江樵話裡的認真,這一聲,有點兒低落。

  等江樵進了廚房,本來還懶洋洋趴在躺椅上的雷忽然坐了起來,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物件麼,赫然是還不知道危險即將來臨的「羊羊」。

  從罐子裡捏出一個紫晶,雷壓低聲音威脅——「張開嘴,不許出聲,聽到沒?」

  「……」

  迫于雷危險的眼神,羊羊不得不屈服,它也知道,雷之所以一直放過它,完全是因為江樵的原因。如今「靠山」不在了,它只好識時務地乖乖聽話。

  邪惡地嘿嘿兩聲,雷俐落地將紫晶丟到羊羊嘴巴裡,還示意它咽下去。

  此時,伊恩不在屋裡,就算看到了估計也不會阻止。至於另一個觀眾森,則是興味地看著越來越幼稚的雷,眼神裡透著明顯的縱容。最近這傢伙躲自己躲的厲害,還是不要再做出什麼惹怒他的事情了……

  可憐的羊羊含淚把紫晶吞了下去,它喜歡吃草,而不是這種硬硬的東西。

  「讓你惹我……看你還敢不敢……」

  雷說著,又丟了第二個進去,心情好了不少。雖然是對著羊羊說的,不過話裡的含義是針對誰,就不知道了。幻想著現在欺負的是某混蛋,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當江樵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雷的手裡第十個紫晶剛好丟入羊羊嘴裡。

  「雷——」

  一聲怒吼響起,羊羊一驚,最後一個紫晶也咽到了肚子裡。

  江樵三兩步走過去,擔心地摸摸羊羊有些硬硬的小肚子,只希望它不會吃出什麼事來。再看看空空如也的罐子,欲哭無淚,他的血汗錢啊。

  「你,你太壞了!」

  江樵抖著手指著做了壞事的雷,想要罵他,一時找不到詞兒,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不過,確實是氣的夠嗆。一方面是為羊羊擔心,另一方面麼,當然是心疼錢。

  「……不就是一隻小野獸麼!」

  瞧著江樵一臉擔心的表情,雷雖然意識到這麼做有點兒過分,可是當著「死對頭」的面,他可不想被人看笑話。

  「你好好回家反省一下,今天不許吃飯。」

  見雷仍舊一副死不悔改的表情,江樵氣急,可也明白——他們從小到大不知道獵了多少野獸,也就有了野獸本來就是用來吃的這樣的觀念。只是,迫于生存捕獵,和隨意玩弄甚至虐殺,是完全不同的性質。

  雷想要說些什麼,可江樵正在氣頭上,說什麼也沒有用,反而會讓他更加生氣。

  心裡也有些委屈,江樵居然為了一隻野獸,這麼對待他……

  半是委屈,半是賭氣,他直接從兩人面前走出門去。

  「不管他,吃飯。」

  把飯菜端上桌,江樵猶自生氣,萬一羊羊有什麼事……

  見此情形,伊恩安靜地坐著吃飯,一句話也不多說,橫豎這時候說什麼江樵也聽不進心裡去。再說,雷那傢伙,江樵已經寵的厲害了……

  三個人,三種心思,吃了沒兩口,森忽然放下碗筷道:「包起來吧,我回去吃。」

  對於森提出的要求,江樵雖然不理解,還是照做了。可能,是覺得這種氣氛吃飯影響心情吧!不過,像他這種對什麼都無所謂的人,也會在乎?

  從廚房拿出特意為那兩人準備的食盒,江樵挑了兩樣森喜歡的放進去,用籃子實在是太麻煩了。

  「還有這個——」

  森端起一盤菜,面不改色地遞給江樵。

  「……」

  江樵有些疑惑,這菜森之前不是不喜歡吃麼?怎麼今天改口味了?

  不過,因為親情不好,他也就沒有問。反而是一旁的伊恩,多看了森兩眼。

  「咩——咩——」

  從吞了紫晶開始,羊羊就一直叫個不停,且煩躁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剛剛長出的小角,不斷地摩擦桌腿兒。身上柔軟的細毛,仿佛捲曲的更加厲害了。

  江樵一直守著它,到了晚上仍然不敢合眼,生怕它有個三長兩短。一開始還想著對待雷的態度會不會太嚴厲,可看到羊羊這個樣子,心裡的火氣又開始上升。

  江樵見羊羊一直磨蹭羊角,生怕給磨壞了,索性把它緊緊抱到懷裡,安撫地來回摸著柔細的羊毛。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卡魯魯特都這麼聰明,但這只小卡魯魯特對於江樵來說是獨一無二的,給它起名羊羊,也是對於以前的世界僅剩的一點兒念想。失去了它,就好像是徹底和「前世」斷了聯繫。

  「咩——」

  羊羊掙扎了兩下沒有掙開,又怕磨蹭羊角會傷到江樵,只好苦苦忍耐著。

  熬到後半夜,羊羊身上開始發熱,幾乎皮肉都在發紅,映著雪白的卷毛,很是駭人。而兩隻羊角更是紅的透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樵只覺得那一層層輪廓都在散發著熱氣。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江樵端了半盆水,來回擦拭著羊角和蹄子,希望能夠降降溫。

  「羊羊,不行——」

  江樵一個不留神,就見羊羊撲通跳到了盆裡,然後安靜地握著不動了。

  這麼冷的天,泡在冷水裡怎麼行?他試圖把羊羊弄出來,可小東西居然不樂意了,一個勁兒的咩咩叫。

  到最後,折騰的江樵也出了一身汗,不得不放棄。

 

 

 

 

驚天秘密(下)

 


  這麼冷的天,泡在冷水裡怎麼行?他試圖把羊羊弄出來,可小東西居然不樂意了,一個勁兒的咩咩叫。

  到最後,折騰的江樵也出了一身汗,不得不放棄。

  就這麼僵持著過了一個小時,江樵驚詫地發現,盆裡的水開始冒熱氣,他拿手試了一下,竟然有六七十度,可想羊羊體內溫度有多高。

  「咩——」

  又是一聲拔高的痛苦尖叫,羊羊開始劇烈地發抖,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去。

  江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受苦,半點忙也幫不上。他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蹲著,直到腿麻木沒有知覺,身後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了過來,帶著一絲安慰慢慢收緊。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無法使江樵的心情得到緩解,好在伊恩和他心意相通,只是無聲地守在一旁。他很慶倖,這種時候有伊恩在身旁,讓他覺得好過一些。

  羊羊的哀叫聲越來越小,到後來幾不可聞,它的身體漸漸地舒展開來,幾乎是一瞬間,木盆發出爆裂聲,然後裂成幾塊。小卡魯魯特在江樵和伊恩面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七八歲大的男童。

  只是,這男童仍舊保留了一些江樵熟悉的特徵,白色頭髮打著自然卷兒,眼睛大而潤澤,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溫順的小羊。不是像,應該說,根本就是。

  「主人——」

  小羊開口說話了,清脆嬌嫩,讓人舒服到心坎兒裡去。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沖著江樵眨了兩下,還帶著一點兒不自知的迷茫。

  「羊羊……?」

  江樵不太確定地喚道,儘管他親眼目睹了羊羊「變身」的過程,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不過,這一聲主人,再加上那可愛的小樣兒,真是萌翻了。

  「是我,咦,我能說話了?」

  羊羊應了一聲,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竟然說的人言,臉上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恐怕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變成人形,甚至和疼愛他的主人用語言交流。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樵不淡定了,大力接住撲過來的羊羊,順手在他那頭卷毛上揉了兩下,果然如想像中那樣柔軟,就像是之前撫摸著小卡魯魯特身上的毛一樣的手感。

  「看這情形,它明顯是具有了獸化的能力。羊羊,變回卡魯魯特試試——」

  雖然眼前的狀況很是匪夷所思,伊恩還是保持著一貫的沉穩和冷靜,看著面前的小男孩兒命令道。

  「怎麼變?」

  羊羊仰著頭,小臉兒上盡是不解的表情,他剛剛就是撲通一下就成了現在的樣子,至於怎麼變回去,完全不知道。

  「你在心裡想著自己獸態的樣子,然後試著使用意念——」

  伊恩盡可能講的簡單明瞭,其實對於雄性獸人來說,獸化就像喝水吃飯一樣簡單,等到羊羊熟悉了自然能夠運用自如。

  「哦。」

  羊羊點點頭,照著伊恩說的,在心裡一直想著自己的獸形,至於意念什麼的,他姑且默念著獸化什麼的……

  起初幾分鐘,完全沒有什麼動靜,不過在江樵的眼神鼓勵下,它還是堅持進行嘗試——

  漸漸的,小男孩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變成了一隻小卡魯魯特。

  「現在可以肯定,羊羊已經徹底擁有了獸化的能力。根據之前發生的事情判斷,這跟他吃下去的紫晶有關。」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伊恩也不會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事,可誰讓它真的在眼前發生了?將事情前前後後濾了一遍,他確定羊羊之所以會獸化是吃了紫晶的原因。

  「主人,我現在也和你一樣了。」

  羊羊重又變成人,笑眯了眼,對於擁有新外形感到無比滿意。

  「額……」江樵有點兒不自在了,主人神馬的,從一個小孩子嘴裡說出來,怎麼有點兒彆扭呢?「羊羊啊,你還是和他們一樣喊我樵吧!」

  「不行,主人就是主人!」

  哪知道羊羊很堅持,堅決不肯改口,他明明就是屬於主人的。

  「好吧,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

  見羊羊急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江樵不由升起一股罪惡感,無力地妥協道。

  「羊羊,你這個樣子決不能讓我和你主人以外的人看到,也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麼?」

  伊恩從善如流地順著羊羊的說辭道,只是語氣異常嚴肅,絕對是警告。

  「為什麼?主人,你以後有了紫晶,能不能給我阿姆吃?」

  忽然想到一點,羊羊眼中充滿了期待,如果阿姆也能和他一樣獸化該有多好……

  「這個……」

  江樵很為難,先不說他賺了錢是用來還債的,之前那十個紫晶就夠他肉痛的了,還有就是——「暫時還不行,你忘了剛吃下紫晶時有多痛苦了?換了其他人,說不定真的會死也不一定,還是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這件事,簡祭司或許會知道,我們明天去問問看。」

  伊恩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對於這種玄奧到無法解釋的事,或許只有通過自然之神才能得到答案。而簡祭司,正是自然之神的僕人。

  簡祭司看著一隻小卡魯魯特瞬間變成人,目光也跟著變得複雜起來,自從江樵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許多事情也跟著改變了。當然,這是自然之神的旨意,任何人也無法改變。

  「這個秘密,還是被人發現了。」他歎了口氣,無法預料這樣的結果是好是壞。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麼?」

  江樵剛剛就一直注意著簡祭司的表情,看他神情變幻莫測,一顆心也跟著忐忑起來。

  「其實,以前這個大陸上並沒有獸人,只存在著野獸。自然之神為了改變這種狀況,創制了晶石,然後又從中挑選了紫晶。」簡祭司摸了摸羊羊軟軟的頭髮,將千年前的事徐徐道來。「而結果,你們也看到了,野獸在吃了紫晶之後,就擁有了獸化的能力。」

  「事情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吧?森林裡現在還有著許多野獸,而且它們的種類遠遠超過了獸人。」

  伊恩盯著簡祭司,沉著地道。如果真的是只要吃了紫晶就能獸化,森林裡也就沒有野獸了。

  「你說的沒錯,事實上,服用紫晶非常危險,並不是所有野獸都能夠成功,大部分野獸在服了紫晶之後直接被那強大的能量分成了灰燼,只有一少部分野獸獸化成功了,也就是現在的各族獸人的先祖。不過,或許是紫晶太過特殊,而母獸相比來說身體比較差,有一部分母獸則成了現在的雌性獸人,且仍然保持著生育的能力。」

  「聽到沒?這麼危險,還是不要給你阿姆嘗試了。」

  江樵聽了簡祭司的話,第一反應就是拍拍羊羊的頭告誡,他可不覺得家裡那只卡魯魯獸同樣能夠這麼幸運。

  「哦,知道了。」

  羊羊有些沮喪地道,但也明白事情輕重,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還有就是,擁有了獸化能力的獸人,不能再與普通野獸□,他們身體裡的能量普通野獸根本無法承受。」

  簡祭司這話,是針對羊羊來說的,畢竟在它的觀念裡,可能短時間無法接受自己成了獸人。而他所說的,卻是有前例可循的。

  「……」

  江樵默,也就是說獸人如果和同類野獸那啥,就是luan倫了!

  「那麼,如果我們的族人吃了紫晶會有什麼後果?」

  伊恩提出最現實也是最關鍵的問題,一旦這個秘密洩露——

  「從好的方面講,雄性吃了紫晶會得到強大的力量,而雌性吃了紫晶也能改善身體素質。壞的方面麼,和那些野獸一樣,會有焚成灰燼的危險。」

  說了這麼久,簡祭司第一次露出一點兒笑容,不愧是他們的新任族長。

  「別的我也不多說了,記著千萬不要讓其他族人知道。」

  最後,簡祭司鄭重地叮囑道。如果不是雷一時的惡作劇,這個秘密也不會被發現。畢竟,有誰會想到,紫晶會有這樣的作用?再者,以它現有的價值來講,也很少有人會傻的吃下去!

  「為什麼?」江樵脫口而出,然後不等回答,就明瞭了簡祭司這樣要求的原因。

  即使大家都知道吃了紫晶之後可能會死,但還是會有人會冒險吧,畢竟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對於力量的渴望也就分外強烈。

  如果大家知道了紫晶的真正作用……想想那混亂的後果,江樵不由冷汗直流。

  不過——「貌似,羊羊除了能夠變成人,也沒有其他特別的麼。」簡祭司還說力量增強什麼的……

  就拿伊恩來說吧,他變成黑豹之後,根本就是一般黑豹的進化版。

  江樵繼續摸著羊羊柔軟的自然卷,有些上癮。

  「羊羊——」

  簡祭司微微一笑,眼神在屋裡的木桌上一掃,示意羊羊表現一下。

  「嘿嘿!」

  羊羊得意一笑,獸化成一隻卡魯魯特的形貌,然後朝著木桌撞了過去。

  「哢嚓——」

  就聽到這麼一聲響,一米高三米寬的厚實木桌就裂成了兩半。

  江樵目瞪口呆,看羊羊的表現,力量簡直跟伊恩有的比。雖然還不及伊恩,但可以想像它成年之後會是多麼的強大。一隻羊比豹子還厲害,這,這簡直就是bug一樣的存在麼……

  「這也是正常的,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伊恩身體裡紫晶的能量已經微乎其微,而羊羊等於是處於第一代的巔峰時期,力量當然強大。」

  一看江樵的表情,簡祭司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詳盡地解釋道。

  「主人,我厲害麼?」

  羊羊重新變成人形,仰著小臉,一副求表情的得意神態,萌的江樵恨不得在那嫩嫩的臉頰上親兩口。

  「厲害,羊羊真厲害!」

  江樵猛點頭誇讚,心裡更堅定了保守秘密的決心。乖乖,吃了紫晶之後根本就是直接進化成boss啊,連他都想試試了,更何況是那些崇尚武力的傢伙!

  「哈,以後如果有誰敢欺負主人,我就打他。」

  如果羊羊現在是獸形,小尾巴一定翹的高高的,不過語氣裡卻是滿滿的認真。

  「好,不虧我這麼疼你……」

  江樵聽了,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他不能獸化又怎麼樣?從此以後,自己就多了個厲害保鏢。

  「……」

  伊恩無語,羊羊說這話的時候,看著他做什麼?難道,自己還能欺負江樵?

 

 

 


半個兒子(捉蟲)

 

 

  一連十幾天,雷都沒有出現在江樵面前,估計是怕他還在生氣。而事實的真相是,江樵的確生氣了兩天,不過因為羊羊算是因禍得福,之後兩天也就氣消了。

  又過了兩三天,他讓森告訴雷自己已經不生氣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傢伙卻不來了。

  不過,對於被雷欺負的羊羊來說,這無疑是個好消息。儘管他有想著報復回去,但也知道自己變厲害的秘密輕易不能給人知道。

  「主人,繩子編好了——」

  羊羊獻寶地將編好的手繩遞給江樵,雙眼閃亮亮,一臉的期待。還別說,編得還挺精緻,本來江樵是給羊羊撿了最簡單的活兒應付他。

  「嗯,真不錯。」

  看著他一副小狗兒討骨頭的可愛表情,江樵失笑,接過繩子之後,大手大力在他腦袋上蹂躪了幾下誇獎道。

  多虧了羊羊,本來預計做的活兒在縮短了三分之一時間的情況下早早做完了。這個小傢伙兒,自從能夠變化成人型之後,更愛粘著江樵,整天在他身邊跑前跑後。

  「主人,做完了麼?」

  見江樵將所有的工具材料收拾起來,羊羊人小鬼大地問道。

  「是啊,多虧了羊羊,才能這麼快結束。」

  江樵笑眯眯地道,對於羊羊是打心眼兒裡喜歡,這孩子實在是太貼心了。

  「那,主人教我烤肉吧!」

  羊羊歪著小腦袋,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小手扯著江樵的胳膊央求。

  「你不是不喜歡烤肉麼?」

  江樵奇怪地問,事實上就算羊羊會獸化了,有一樣還是沒有改變,那就是他只吃素。既然不能吃肉,他學烤肉做什麼?

  「總之,你就教我吧!」

  羊羊卻賣起了關子,死活不肯說。

  江樵見狀也就不再追問,反正到最後總是會知道的。

  只是,生火的時候又遇到了難題,羊羊到底是剛剛進化不久,還有著野獸的本能,看到火仍舊會不自覺地畏懼。

  「不然,還是算了吧!」

  江樵見他在柴火堆前小臉兒嚇得發白,忍不住勸說道。就算他真的對烤肉有興趣,讓自己給他烤也就是了。

  「不——」

  誰知道,羊羊還是個倔脾氣,死活不肯放棄。咬著牙向前挪了兩步,緊盯著跳躍的火光,強迫自己習慣。到底是太勉強了,就連下唇咬到出血,也沒有覺察到。

  「唉,你這孩子……」

  江樵無奈,只好任他去了。心中卻更加好奇,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是,光是靠近火就花費了這麼多功夫,更何況是將肉串放在火上翻烤?

  接下來的幾天,只要有空閒,羊羊就在進行這種頗有些自虐意味的活動,漸漸的,江樵見勸說無效,也就由他了。

  直到有一天,羊羊拿著一串烤肉給他嘗,江樵才驚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可以烤的很好了,味道雖然比不過自己,但卻已經勝過了多年烤肉的伊恩——而自己不過在最開始的時候教過他一次。不得不說,羊羊對於下廚,可能有著意想不到的天分。再看到他兩手被燙傷的水泡,江樵又是一陣心疼。

  「我沒事。」

  看到江樵心疼的表情,羊羊故作不在意地道。

  經過這麼些天,他已經從最初的驚喜中平靜下來,心情完全沉澱。經過阿姆的提醒,也開始思考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在他還只是單純的卡魯魯特時,只想著以後可以為主人載東西,而現在他已經不滿足於此。

  可以說,這一次的轉變,並不單單是身體上。巨變之後,他的心智也跟著受影響,已經不是十幾天前單純依偎在阿姆身邊的孩子……

  可以說,幾乎是思考後的瞬間,羊羊成長了。

  ——艾佛森大叔的店鋪:

  伊恩和艾佛森大叔拿著一張圖紙已經研究了很久,那是江樵用木炭在獸皮上畫出來的,只是步驟非常簡略,再加上連畫圖的人對上面的東西也是一知半解,想要把東西做出來很有難度。

  「你說這個叫犁的東西,到底有什麼用?」

  艾佛森大叔不解,他左看右看,也不像是武器,更不像是擺設。

  「他說是翻地用,催著我趕快弄出來。」什麼是翻地……其實,江樵說了等於沒說。

  伊恩眉頭微皺,他已經為了這個東西搗鼓好多天了,不過總算有了點兒眉目。只是,想到家裡那只小卡魯魯特,剛舒緩一點兒的心情又開始不爽。原本不會獸化的羊羊就已經分走了江樵不少注意力,現在它在家裡的地位還有上升的徵兆。估計再過不久,他就要排在那只畜生的後面了……

  「這裡應該是犁尖,再配上後面的犁刀——」

  艾佛森大叔比劃著,不管做出來的是什麼東西,他已經對這張圖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發誓不做出來不甘休,賭上他第一製造大師的名頭。

  「應該是這麼裝沒錯……」

  伊恩點點頭,視線雖在圖紙上,卻有些心不在焉。

  「嘿,想江樵了?既然這樣就回去!」

  艾佛森大師調侃地道,大手在伊恩肩膀重重拍了兩下。反正就算他人繼續留在這兒,心也不在這裡。

  「……」

  伊恩也不答話,只埋頭看圖紙。這幾天他故意早出晚歸,一是想引起江樵的注意,二麼,是盡可能減少看到那只卡魯魯特的時間。萬一他衝動之下,做出傷害羊羊的事,雷就是他的下場!

  結了血契之後,江樵明顯的情緒波動他都有所感應,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知道江樵到底有多喜歡那只卡魯魯特,甚至感到那麼一點威脅——自從兩人結為伴侶之後,伊恩發現他的佔有欲比想像中嚴重的多。他有試著改變,嘗試著真正的接受羊羊,可進行起來卻不怎麼順利

  「行了,我不知道你們倆有什麼問題,儘快把犁做出來吧,這樣說不定樵一高興就原諒你了……」

  艾佛森大叔自以為是地道,從伊恩的反應來看,明顯是這小子問題多一點啊!

  伊恩剛推開門,就聞到一股烤肉的香氣,心情不由愉快許多。都是簡祭司說什麼羊羊身體還不穩定,需要補養一段時間……這些天江樵為了照顧羊羊的口味,桌上的菜都以素食為主,儘管也有不少他喜歡吃的,但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吃到烤肉了。

  「回來了,洗洗手吃飯吧!」

  江樵端著一道湯走出來,看到伊恩之後笑著道。這些天他不是沒有察覺到伊恩隱隱的小情緒,只是具體原因卻不清楚。

  「主人做了很多好吃的……」

  羊羊乖乖坐在桌子邊,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容,對著伊恩說道。他也知道,伊恩不太喜歡自己……從他還不會獸化的時候,就知道了。

  「嗯。」

  伊恩點點頭,對於羊羊這些天來一直不變的示好行為,儘量做出善意的回應。羊羊和雷不同,雷總是樂於挑釁自己,而羊羊則是討好——

  「犁做出來了沒?」

  給伊恩盛著飯,江樵有些焦急地問,這陣子天氣已經回暖,很快春天就要來了。

  「快好了,再有兩三天……」

  伊恩不太有把握,只是看到江樵那麼著急,又不忍讓他失望。

  「真的做不出來,也沒有什麼。」

  聯想到這些天伊恩一直鬱鬱的心情,江樵還以為他在為這件事犯愁,想了想還是安慰道。

  「嗯。」伊恩應了一聲,夾了一片烤肉放入嘴裡,咀嚼了兩下,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呵呵,這是羊羊做的,很不錯吧!」

  江樵事先是嘗了味道的,才這些天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他很是與有榮焉。

  「唔……」伊恩的視線落在羊羊身上,發現他居然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眼神裡藏匿著的是——期待?他心裡不由一動,難道,這烤肉是他特意為自己做的?

  想到野獸天生畏火的本能……就算羊羊現在是獸人,這種本能也是很難克服的。再看看他手上還沒有好的燙痕,就知道他吃了很多苦頭。

  在羊羊的注視下,他不由自主地道:「不錯。」

  儘管只是簡單的兩個字,還是讓羊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真的麼?太好了,我還擔心你不喜歡。」

  江樵聽了倒是一愣,他還以為羊羊特意讓伊恩嘗烤肉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手藝到底如何了,哪知他竟然是特意為了伊恩做的?這麼說,他一開始想學烤肉,就是為了伊恩麼?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會努力做的很好……我很喜歡主人,想要一直呆在他身邊……」

  羊羊眨巴著眼睛,終於說出自己的目的,他很怕哪一天伊恩把自己趕出去。在這個家裡,主人很明顯聽伊恩的,到時候也沒有辦法吧!

  「你這小傢伙!」看著羊羊無比認真的表情,不知怎麼,江樵有些鼻塞,他竟然是為了自己才做到這種地步麼?

  「……」

  伊恩只是靜靜地看著羊羊,誰也不知道此時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我,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守護主人。」

  羊羊見他沒有什麼反應,有些著急地解釋。儘管他出生才不過幾個月,但以卡魯魯特來說,他很快就可以成年,心智也已經成熟。

  只是看的出來江樵特別喜歡小孩子,在他面前羊羊仍有意無意地保持著之前的「天真」。舉手投足間,還是小孩子的樣式。

  或許因為羊羊獸形仍舊是小孩子的緣故,讓江樵忽略了這個事實。如果不是因為被紫晶改造了身體,卡魯魯特的壽命也是很有限的。而那只生了羊羊的卡魯魯特,已經逐漸呈現出衰老的姿態——孕育一個生命,已經耗費了它太多生命力。

  「放心吧,以後你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江樵撫摸著羊羊的卷髮柔和地道,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羊羊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自己這一輩子是不可能有孩子了,如果有個這麼乖巧聽話的兒子,也很好……

  說完,他轉頭看向伊恩,自己沒有征他的意見就說了這樣的話——

  「吃飯。」

  伊恩沒有說同意不同意,只是夾了菜放進羊羊碗裡,悶聲道。

  江樵和羊羊相視一笑,明白他這就算是答應了。

  老實說,聽了羊羊的話,伊恩的內心世界很複雜,他有些慚愧……也有些感動……羊羊為了樵,居然肯做到這一步!他又有什麼立場反對呢?

  可以說,從這時候起,伊恩才開始把羊羊當成家裡的又一個成員,真正從心底接受了他。

 

 

 

夫唱夫隨

 

 

  積雪消融,化成了潺潺的溪水,屋外的樹枝不知道什麼時候抽出了新芽,悄悄的,冬天過去了,春天又再度來臨了。而江樵交給伊恩的圖紙,東西也順利地做出來了。

  江樵看著面前的犁,其實根本算不上是犁,只有幾個重要的部件是他回憶著以前見到的犁做出來的,其他的都是靠伊恩和艾佛森大叔摸索,所以做出來的東西有些奇怪。

  不過,做出來的東西雖然粗糙,只要能用就好,等以後有時間了再慢慢改良。

  於是,在族人好奇的目光裡,搬著這件「農具」的伊恩,閑閑地跟在他後面的江樵,再加上一隻半大的卡魯魯獸,構成了一道奇怪的風景線。

  「這個東西是什麼?做什麼用的?」

  一個和江樵已經比較熟悉的雌性忍不住問道,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看著。

  「這是犁,我正打算到田裡試試,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江樵笑眯眯地道,他正發愁怎麼向族人推廣這東西,不過現在看來不用傷腦筋了。

  雖然江樵表面只邀請了剛剛問話的雌性,但後面卻跟了一大群人,不管是雌性還是雄性,不管老少,都想要看看這個叫做犁的東西究竟有什麼作用——好奇之心,人人都有麼!

  等一大群人到了田裡,內心再次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先前因為加利利獸襲擊,種下去的植物都被毀了個乾淨,即便是有後來補種的,也因為嚴寒和大雪凍死了。也就只剩下江樵領的那塊田,因為撒了草木灰而逃過一劫。這時候正值萬物復蘇的時候,江樵的田裡一片喜人的新綠,在四周一派荒蕪的襯托下,更加顯得鬱鬱蔥蔥,十分喜人。

  「你之前弄的那什麼翻地施肥,還真挺有用!」

  當初江樵種地的時候,許多人都是看著的,對於他那些麻煩的道道兒都不太相信,如今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信。就算這回的莊稼沒有被毀,也決計不可能像江樵田裡的這麼茂盛。看起來,江樵在種田這方面,確實有些能耐。

  在大家的注視下,江樵先詳細地講解了犁的用法,然後隨意選了臨近的一塊地,讓伊恩給大家做示範。

  就見伊恩拉著兩根繩子,拖著犁在田裡行走,身後泥浪翻滾,不深不淺,恰到好處。就連江樵也不得不佩服,天才果然是天才 ——

  「之前用鍁翻地太浪費時間,也太費力,現在正是播種的好時候,一點兒也不能耽誤。」

  「你們之前隨便灑在土地表面,不是被風吹走,就是被鳥類啄食……」

  「當然了,也不能埋的太深,不然種子出不來,就會腐爛在土裡。」

  江樵陸陸續續說了耕種要注意的事項,伊恩一塊地也已經耕完了,速度快的讓人咂舌。

  兩個雌性剛剛就躍躍欲試,見伊恩收手,立刻跑了過去。江樵見了,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卻沒有阻止。

  「嘿喲——嘿喲——」

  兩個雌性一人拉著一根繩子,學著伊恩的樣子向前,哪知道使了吃奶的力氣,犁還是紋絲兒不動。最後直憋的臉紅脖子粗,不得不丟開手去。

  「如果要用犁,最好讓家裡的雄性幫忙,你們的力氣可不行。」

  江樵笑看著這兩個雌性慢慢地道,誰讓他們太心急,不等自己說完……

  「可是,他們也要開始狩獵……再說,種植一直是由我們負責……」

  幾個雌性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這個犁雖然好用,可這麼一來未免要影響到狩獵。在他們的心裡,種植只是副業,狩獵才是生計的頭等大事。

  「你看,每個人五畝地,很快就犁完了,根本用不了多少時間……」江樵不以為然地道,這根本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還是他們根深蒂固的老思想在作怪,就像那幾個雌性說的,種植一直是由雌性負責的,許多雄性對於種植是完全不看在眼裡的——就像以前的古代那種「君子遠庖廚」的想法。

  想獨立作業?這個也好辦,江樵早就想到了——

  「羊羊,過來。」

  江樵笑著招招手,小卡魯魯獸立刻樂顛顛地跑到他面前。

  「咦?它能聽得懂你說話啊!真聰明……」

  羊羊的表現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不過也只是覺得它稍微聰明了那麼一點點,也沒有太過奇怪。畢竟,許多野獸都很有靈性……

  有一個雌性心癢癢了,伸手想要摸摸羊羊柔軟的毛,不料卻惹得它怒目以對。

  「它脾氣還真大!」

  悻悻地收回手,那個雌性也不介意,只是覺得這只不似其它卡魯魯獸那麼溫順。

  羊羊怒,他的毛也是可以隨便摸的麼?自己只給主人摸。額,伊恩也算一個……

  「乖——」

  江樵笑著安撫小東西,然後將繩子綁在羊羊身上,就算現在他只是普通的卡魯魯獸,即使還沒有成年,力氣也已經很大了。

  江樵這是用卡魯魯獸代替耕牛,以前他在農村奶奶家曾經試過,不過正兒八經的犁地卻沒有過。好在,羊羊聰明,很能明白江樵的心意,不管是向左還是向右都十分好使。起初彆扭了一會兒之後,居然也順手了,犁的像模像樣。

  其他雌性也想試試,可惜羊羊不配合,只好尋思著回去用自家的卡魯魯獸。家裡沒有的,也打算找要好的朋友借。

  江樵也不愁他們學不會,這個犁是最簡單的,又不要求他們像現世種田那樣有很多講究,一口吃不成胖子,凡事都要慢慢來。

  接下來的幾天,田裡幾乎是掀起了耕地的熱潮,許多雌性兩兩搭伴,一個負責耕地,一個負責播種,效率提高了不止一倍。有什麼弄不明白的,江樵就手把手的教,耐心十足,無意間贏得了許多雌性的擁護——在一干雌性中,隱隱有以他馬首是瞻的意思。

  江樵還向伊恩提議,鼓勵他們多多開墾荒地,整個田園足足擴充了兩倍。

  就連江樵自己,也多開墾了五畝,他已經可以想像,到了秋天糧滿倉的情景了。有三畝江樵種了綠果,本來以為綠果是某種果子,誰知道見了實物,卻和前世吃的稻米相像,讓他亂激動了一把。以後,就有大米吃了,還能在吃食上翻新更多花樣。

  不過,這也引起了一個小小的誤會,許多族人都以曖昧的眼神兒看江樵和伊恩——之前綠果的用途僅限於熬粥,還是那啥之後專用……可想而知,他們都誤會鳥!

  等江樵想到原因,不由黑線,和別家比起來,他和伊恩已經很「節制」了,當然這是相對而言。

  閑的時候他和伊恩用木頭在屋子四周圈了籬笆,又搭了一個木棚蓋了一個圈,用來養一些特意讓伊恩留活口的小動物,當然選的是那些比較溫順的種類。

  自從和伊恩結成伴侶之後,江樵是滿心要和他過甜蜜「小日子」的。既然如此,各個方面都要改善,首要的就是物質生活。以前他只敢在屋裡花些小心思,做個躺椅弄個墊子什麼的,現在開始明目張膽在屋外動「手腳」。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馴化牲畜這種事,江樵本來沒有「普及」,族裡的雌性卻有樣學樣,家家圍了籬笆,搭棚蓋圈——養動物。

  江樵的一舉一動,儼然都成了大家關心的焦點,在農事上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事,還會跑來找他商量,頗有點兒族長夫人的范兒。

  「主人,那些人以前對你那麼壞,你管他們做什麼?」

  羊羊仍然跟著跑前跑後,見江樵不遺餘力地幫助他們,有些不滿。

  而且看得出來,江樵除了對固定的幾個人很關心之外,對於其他人並不是很在意。畢竟,江樵也不是聖母,可以對從前的那些事毫無芥蒂。雖然有人上門求助他也會幫忙,但主動教他們就有些奇怪了。

  「我可不是為了他們……」

  江樵一邊侍弄著屋後的藥草,一邊分神回答。好在羊羊此時是坐在自己特意給他做的毯子上,被籬笆掩映著,也看不出來。只要一有人來,羊羊就會立刻變回去。

  羊羊的視線落在角落一片燈籠果小苗上,因為有人細心照料,長得很是茁壯,相信秋天一定會收穫很多燈籠果。伊恩最喜歡吃的,可不就是放了燈籠果粉末的烤肉麼?他心裡一動,試探地道:

  「哦,我知道了,主人是為了伊恩。」

  羊羊托著下巴仰頭看江樵,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可十分「世故」。

  「說說看——」

  江樵有些驚訝,羊羊還真說對了。只是他這份兒心思,族裡可沒有幾個人看得透。

  見江樵沒有否認,羊羊更添了幾分信心,有些得意地道:「伊恩平時看起來冷冷淡淡的樣子,心裡還是很在乎部落的,不然也不會當族長。看到大家過的好,他一定會很開心。」還有一句他沒有說出口——只要伊恩開心了,主人也就跟著開心了。

  主人可以說是一門心思都在伊恩身上,這些道理,連他都懂,沒道理伊恩會不明白。

  「……」是自己的心思太明顯?還是羊羊太聰明?

  江樵還想說什麼,卻見羊羊快速化成獸形,老老實實地趴在毯子上——有人來了。

  江樵抬頭,就看到柵欄外面站著一個人,卻是在他面前消失了十幾天的雷。

  只是,現在他的臉上卻流露出一分不安,兩分擔憂,想到那個混蛋堅持不肯讓吉爾去看,剩下的七分全成了暴躁。沒有辦法,他只好硬著頭皮來找江樵。

  本來柵欄很低,對跳慣了窗戶的雷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不過他也沒有忘記江樵還在生氣,也就安安分分地站在柵欄門口。

  「雷?」江樵走過去,把柵欄門拉開,「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怪我了?」

  江樵這樣太過於「平淡」的反應,倒讓雷一陣錯愕,做好的心理建設全都沒用上,那混蛋不是說樵很生氣,讓自己這陣子都不要出現在他面前麼?

  話一出口,雷就明白自己又上當了,真想撒手不管他死活……可不知怎麼,又沒法真的狠下心……

  「發生什麼事了?」江樵又問了一遍,看雷的意思,也沒有進來的打算。

  「那個笨蛋受傷了,他不肯讓吉爾醫治,你能不能去看看?」

  沒有原因的,雷就是相信,森會聽江樵的。也不能說沒有原因,至少江樵管著那混蛋的三餐。對於一個超級吃貨來說,這也算是「致命」的弱點?

  江樵聽了也不由一愣,森有多強他是見識過的,那傢伙怎麼可能會輕易受傷?

 

 

 


單單為你

 

 


  江樵去看了也嚇一跳,他本來以為是雷大驚小怪,頂多也就是一點皮外傷,哪知道森整張臉都黑青了,傷口雖然在腿上,可血好像一直沒止住。

  「雷,你去吉爾那裡拿點兒止血的草藥。」

  江樵仔細檢查了森的傷勢,最明顯的就是中毒了,那腥臭的味道讓他直皺眉。

  不等江樵問,森就主動坦白道:「我不能在他面前獸化,你知道的。」

  江樵一愣,這才想起來,就算他在森的獸紋上做了手腳,可一旦獸化就什麼都瞞不了了。雷這輩子最恨的就是狼族,如果讓他知道森其實是……

  也許結果會是——反目成仇,你死我活?他幾乎不敢想像下去。

  「也不能請醫師。」

  看到江樵呆愣的表情,他接著補充道。平時吉爾看不出他有什麼異樣,可在受傷的情況下,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更何況吉爾還算是一個很厲害的醫師。

  「可是,你的傷要趕快醫治,我根本不懂……」

  剛剛江樵看著鎮定,只是為了穩住雷,他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的很,根本連半吊子也算不上,只是懂一點點皮毛而已。這要是耽誤了,就是一條人命!

  「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很清楚,不用找醫師。」森頓了一下接著道,「我們在森林裡遇到了暴龍獸,我就是被那傢伙咬傷的。要解暴龍獸的毒,只要找到龍牙草。」

  如果他獸化,再加上雷的力量,還能勉強解決那只暴龍獸。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有這麼憋屈的時候。可是,他不想從此被雷討厭,更甚至形同陌路。

  「你對雷……?」

  江樵問的小心翼翼,前些時候那兩人還一直不對盤,可由於吉爾的惡作劇兩人的關係變得曖昧不清……現在以森對雷的態度——如果不是有什麼,他就算在雷面前獸化又怎麼樣?大不了兩人打個你死我活,最後吃虧的也不會是他。

  「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喜歡他。」

  森回答的倒是乾脆,如果這些天他一直沒有想明白對雷是什麼心情,可今天那種生死關頭的時刻,足以讓他醒悟。否則的話,用什麼來說明,他寧願自己受傷也要保護那個愛炸毛的傢伙?

  想到雷當時震驚的表情,還有後來的擔心,他的嘴角再度勾起一抹笑來。

  是不是一開始對雷有興趣,就是徵兆?喜歡一個人,感覺也不錯。

  「你要想清楚,你們兩個的感情根本脆弱的不堪一擊,如果有一天雷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

  江樵的腦子裡忽然跳出來一個詞兒,「相愛相殺」,到時候他們只會更痛苦。

  「呵呵,江樵,你也有喜歡的人,應該知道一段感情一旦開始,什麼時候結束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森笑的很是灑脫,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已經來不及。既然如此,還不如趁現在好好愛一場。

  「……」

  見他這也,江樵也無法再說些什麼。或許他的內心裡還有些佩服森這種敢愛敢恨的個性,不是人人都有勇氣在知道前面是坑的時候還能義無反顧的跳。

  之後給森塗了止血的藥,也只是好了一點點,江樵歎了口氣,還是要儘快弄到龍牙草。

  「那個混蛋,我明明說自己一個人去,他偏要跟著。」

  雷跟在江樵後面,一臉憤怒地道,今天發生的事,他需要找個人傾訴,或者說發洩心中複雜的情緒。

  每天在伊恩家裡吃白食,雷嘴上不說,心裡也很在意。又到了狩獵的季節,他就想多弄些獵物,也好交了「伙食費」。只是他向來喜歡獨來獨往,很少和大家一起行動,危險性也就大大提高了。如果是他一個人還好,哪知道那混蛋這麼多事!

  「他還不是擔心你——」

  江樵不同意了,雷這麼說對森很不公平。

  「我——」我根本不需要人保護……

  想到最後還是被森保護了,後面的話雷也就沒有說出口。至於森為什麼一定要跟著?難得的,他有些臉紅,還不是因為自己被折騰的太厲害……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第一次之後,兩人又莫名其妙地做了好幾次。好像他們之間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儘管只是在床上。這個,死也不能讓別人知道!

  「你就沒問,他為什麼不獸化?」

  江樵有些好奇,森究竟是怎麼蒙混過去的。畢竟是那樣危險的境況,不獸化實在說不過去。

  「他說,自己獸化之後樣子太醜……」

  雷撇撇嘴,小聲地嘀咕,饒是他這麼厚臉皮的人,耳朵根也微微有些發紅。

  「撲哧!」江樵還是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這麼幼稚的說法你也信?」

  這一次,雷徹底沉默了。

  如果連這麼蹩腳的理由他都相信,除非是傻了。

  可是真正的理由,他卻不敢追問。因為他有種預感,一旦知道了某些真相,兩人之間的關係就會徹底破裂。他們之間的「感情」十分脆弱,經不起任何的風浪。如果那種詭異的關係,也算得上是感情的話——

  一路上,江樵和雷都沒有再談論這個話題,因為實在太過沉重。

  直到跟著江樵回家,雷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連看到跑出來迎接江樵的羊羊,也沒上去戲弄,徑直在躺椅上趴了下來。

  如果不是等著取食物,他早就回去,回去做什麼……這麼想著,雷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羊羊一直跟著江樵到了廚房,聽聽外面沒有什麼動靜,變成人形悄聲問:「主人,外面那個傢伙怎麼了?怎麼看著有點兒可憐?」

  本來他還打算在那傢伙的飯裡面加料,看他這個樣子突然覺得沒了意思。

  「嗯,雷心情不好,你不要招惹他。」

  江樵一邊準備烤肉,一邊分神叮囑羊羊。心裡不免歎氣,雷的不對勁連羊羊都看得出來,他還想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不過,想到自己先前對伊恩的感情,對雷的心思多少也有些明白——無非就是害怕失去。

  唉,這兩個冤家!

  等伊恩回來,吃過晚飯,江樵猶豫著走到他面前,幾次欲言又止。

  伊恩也不催他,等著他捋清頭緒,反正到最後總是要說的。

  「有一件事,我一直瞞著你。」

  江樵承認,自己的開場白很挫,可是事情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就看伊恩是什麼反應了。

  想要拿到龍牙草,就要到森林走一趟,憑著江樵自己是不行的,而且也瞞不過伊恩,還不如主動坦白。

  伊恩挑眉,等著他繼續說下去。連發生在羊羊身上那麼不可思議的事都經歷過了,他自認為自己的承受能力還算可以。

  「那個,你知道,森是獸人。」雄性獸人……

  江樵覷了他一眼,為自己接下來的話做鋪墊。只是話出口,才發現有多蠢,森是雄性獸人,誰都看得出來,更不要說聰明如伊恩。

  很久沒有見到江樵這副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的表情了,伊恩心裡一動,長手一伸,使力一拉——某人就落到了他懷裡。

  這,這是**麼?這種事,不管經歷了多少次,江樵還是會「羞澀」,差點兒想不起接下來要說什麼。

  明知道接下來的話會打破這難得的氣氛,他仍咬咬牙說了出來 ——「森,他是狼族。」

  儘管伊恩從來沒有像雷那樣表現出對狼族的仇恨,但江樵很清楚,他的厭惡並不比其他族人少。

  「……」

  伊恩還著江樵的手臂緊了緊,還是有些吃驚的。自己的伴侶,竟然收留了一個和他們敵對的人?

  「我——」

  察覺到伊恩的動作,江樵的身體跟著一僵,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辯解。畢竟,他收留森,是事實。

  感受到江樵內心的不安,伊恩在他額頭輕吻一下以示安慰——「他救了你。」

  單單是憑著這一點,什麼罪都可以被饒恕,什麼孽都可以被原諒。

  如果失去了江樵……

  伊恩把懷裡的人更摟緊一些,恨不得讓他就此融入自己的骨血中去。

  「嗯,為了救我,他把那幾個族人都殺了。」雖然,救人只是順便,美食才是真正的原因……

  不過,這個時候,沒有必要說的那麼白。

  伊恩當然明白江樵的意思,森這麼做,等於是和整個狼族決裂,站在了對立的一面。

  「森被暴龍獸咬傷了,需要龍牙草。」見伊恩沒反應,江樵趕緊道,「是為了救雷,才受的傷。」

  「所以,你想救他。」

  伊恩用的是陳述句,就是因為想救他,江樵才選擇告訴自己不是麼?

  「我一直不告訴你,是害怕你生氣。」感受到伊恩話語裡那一絲不滿,江樵急忙安撫地解釋道。

  「森的身份,你打算一直瞞著雷?」

  伊恩一針見血地問道,根本不用想雷知不知道這種問題。如果雷真的知道了,那森也就不用救了。

  「我知道,一旦拆穿,雷肯定會怪我。可是……」這個,江樵早就想到了,可當初他也沒有想到那兩個人會變成現在這種關係……

  說起來也慚愧,後來他只顧著和伊恩甜甜蜜蜜,根本就把雷痛恨狼族這茬給忘了。或者說不是忘了,而是沒有聯想到森身上去——這貨,沒有遇到雷之前根本就是感情缺失,就像是從石頭縫兒裡蹦出來的。

  他盤算的好好兒的,等哪天森對美食沒興趣了,就會離開……他的身份也不會有人知道……

  「明天去采龍牙草。」

  時間托的久了,就算有龍牙草,也來不及了。

  「你——」

  江樵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哪知真的成了?

  伊恩歎氣,森脫離了狼族,還殺了幾個狼族獸人……姑且,算救他的一個理由吧!

  再者,他是為了救雷才受的傷……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救,江樵肯定會難過,看得出來他已經把森當成了朋友。

 

 


意外發現

 

 


  第二天一早,伊恩和江樵就準備出發去找龍牙草,哪知羊羊知道了非要跟著去。

  「主人,你就讓我跟著吧,我還沒見識過森林什麼樣兒……」

  其實,這並不是羊羊想要跟去的真正理由,出於某種奇怪的預感,他總覺得這兩人此次出行會遇到危險。可是,這樣毫無根據的話,又不好直接說出來。

  「我們這次可不是出去玩,森林裡危險著呢!」

  被那雙濕潤的大眼睛看著,江樵有些心軟,不過想想森林的危險性還是拒絕了。

  「……」

  羊羊也不再說話,只是抓個江樵胳膊不放,無聲地乞求著。

  「讓他去吧。」

  哪知,開口「說情」的居然是伊恩,這可真難得。

  「可是……」

  江樵還是有些猶豫,羊羊還這麼小,萬一有個好歹——

  「你忘了?他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到時候,如果遇到危險,他可以幫著保護你。」

  經歷了種種事情之後,即便伊恩力量很強,也不敢托大。他早已經明白,一個人再強大,力量也是有限的。

  「哦。」

  江樵這才想起來羊羊有多厲害,不是他故意忘記,只是每每看著羊羊溫順無害的樣子,就會不自覺忽略。

  一家三口出門之前,江樵特意找了兩個竹簍綁在羊羊身上,裡面放了挖草藥的工具。江樵之前就有幾次去尋找調料,如果有族人問起來,他們也好有個說法。畢竟,在那兩人的遮掩下,大家都以為森只是受了輕傷,如果知道是給暴龍獸傷了,吉爾早就跑去瞧了。

  出了部落,伊恩化成黑豹,讓江樵騎在身上。而羊羊為了行動方便,也繼續保持著獸形。

  初春的森林到處綠意盎然,草地上也已經遍佈各種顏色的花朵,如同一個美麗的少女,肆無忌憚地展現著自己的青春。只是,也只有像江樵一樣在裡面吃足了苦頭,才會瞭解這片森林有多麼可怕。

  如果不是為了采龍牙草,他才不想再踏進一步。

  按照雷之前的描述,三人快速地向著遇到暴龍獸的地方行進。想要采到龍牙草,就必須到有暴龍獸的地方去,龍牙草就生長在它附近,之所以能夠解暴龍獸的毒,是因為每日受到暴龍獸唾液的灌溉,所謂相生相剋,一種毒物旁邊必然伴生著與之相對的解毒物質。

  森林邊緣只是一些小型動物,看到他們立刻受驚地藏匿,越向內走,遇到的大型野獸越多,只是它們感受到伊恩身上危險的氣息,也紛紛躲避。甚至見了羊羊,也有些忌憚,出於野獸的直覺,它們敏銳地發現這只卡魯魯特和以前遇到的那些都不一樣。

  一直到了森林深處,饒是江樵這種五感不強的偽雄性獸人,也開始不安。即使陽光暖暖地照耀著,身上仍舊傳來一陣陣涼意,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顫慄。而再看伊恩和羊羊,雖然也在戒備狀態,卻沒有他那樣嚴重。這就是強者和弱者的差別麼?

  又走了一小段路,伊恩停下腳步,半趴著示意江樵下來。待回復人形後沉聲道:「等下我去引開暴龍獸,你去采龍牙草,至於羊羊就負責把風,萬一暴龍獸半路折回去,你就提醒他逃跑。」

  對於伊恩的安排,兩人都沒有意見,採摘龍牙草也需要一定的技巧,怎麼說江樵也跟著吉爾學了點兒皮毛,比起毫無經驗的羊羊自然好的多。如果採摘不當破壞了藥性,森的命也就交代了。

  「吼——」還沒有靠近,就聽到一聲怒吼如炸雷般響起,顯然是暴龍獸發現有陌生者靠近,發出的警告。

  江樵小心肝兒顫了顫,看著不遠處的暴龍獸,無比震撼。那小山一樣的傢伙,此時正焦躁地走來走去,粗大的尾巴一甩,一根小臂粗的樹幹應聲而斷。那碩大的腦袋上長著兩隻粗長的角,兩隻眼睛跟兩個小燈籠差不多,牙齒閃著鋒利的光——

  「你小心點兒。」

  見伊恩真要走過去,江樵叫住他叮囑,雖然知道這根本就是廢話。

  伊恩再度化成黑豹,邁著輕盈的步子徑直走到暴龍獸面前,弓起背低低地咆哮。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對暴龍獸再明白不過的挑釁,立刻又引起暴龍獸一聲怒吼。

  如果是平時,被這麼挑釁,暴龍獸早就撲上去把對方撕成碎片,可前幾天才吃過虧,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特別是右腿被一隻金色的豹子給咬傷,現在走路還有些跛。鑒於以上原因,它只是怒吼著警告,並不上前。

  「吼——」

  這一聲是伊恩發出的,他心裡也有些焦急,如果暴龍獸不肯離開,自己也沒轍,當然了,也別想采什麼龍牙草了。

  誰知道,暴龍獸雖然被激怒,可仍舊不願離開。龍牙草生長不易,還含有劇毒,卻對暴龍獸有很大的幫助——只有吃了龍牙草,暴龍獸才能長出成年後的第三只角。在如今這種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它自然不肯掉以輕心。

  伊恩見了,也只好使出最後手段,他咬咬牙撲了上去,對著暴龍獸受傷不輕的地方複又補了一下,就不怕他還不上鉤。

  果然,暴龍獸受到襲擊,終於忍無可忍,怒吼著朝伊恩走過去。即使一條腿受傷了,他的速度還是非常快,險險就要追上。

  伊恩在前面跑的小心翼翼,既要保證不被暴龍獸追到,又要在適當的範圍內吊著那只大傢伙胃口。

  等暴龍獸離開一段距離,江樵迅速地跑過去,在一株紅色的植物前停下,根據森的描述,面前這株就是了。

  因為龍牙草本身有劇毒,採摘起來要非常小心,江樵戴著自製的防毒手套雙手就不太靈巧,又要保證不損傷葉片,很需要花一陣功夫。

  咆哮聲有些遠了,江樵手上動作不停,額頭不知不覺間緊張的冒汗,羊羊則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差不多二十分鐘,江樵才將最後一片龍牙草摘下,還不等鬆口氣,就聽到羊羊「咩」的一聲,發出了警告。本來他以為是暴龍獸折回來了,哪知回頭一看,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一頭黑色的大熊出現在視線中,很快由遠及近。

  大黑熊的目標很明確,它直接無視了羊羊,朝著江樵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樵從這只大黑熊眼睛裡居然看到了鄙夷和輕視?

  「咩——」

  羊羊見狀,撒蹄子跑到江樵身邊,直接擋在他前面。即便對方是如此強壯,他仍然無畏地迎了上去。

  「……」江樵發現,那只大黑熊的眼神兒又變了,好像在說,就算再來一個,也改變不了什麼。

  不對……腦子裡靈光一閃,江樵猛然道:「你是熊族?」他差點兒忘了,自己所在的是一個多麼神奇的世界。看著架勢,這位黑熊兄十有□也能來個我變,我變,我變變變!

  江樵話落,黑熊不見了,眼前出現一個體格健碩,肌肉發達的大塊頭。

  「你就是那個可憐的不會獸化的傢伙吧!腦子倒水好使。」

  大塊頭看著挺憨厚,可說出的話恁毒,直踩江樵痛腳。當然,這是他自己以為的。

  江樵腦子快速地轉動著分析當下的形勢,伊恩現在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不知道羊羊能不能打得過他。這傢伙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還有,聽他的語氣,居然對自己有一點點瞭解?這當然是有人告訴他的,豹族和熊族相隔很遠,沒道理自己的「名聲」傳的那麼遠。

  按理說,自己不可能會惹到他,他看起來也不像是來尋仇的……那種戲謔的表情,完全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你是為了龍牙草?」

  江樵想想,試探地問道,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這個。可是說不通啊,龍牙草只對暴龍獸的毒有用,熊族隔得那麼遠,不可能跑到這邊被咬。再就是對暴龍獸本身有用,這個大黑熊要來做什麼?

  「你說的沒錯,我是為了龍牙草,不過是不讓人得到它。最好的辦法麼,當然是毀掉。」

  這次大黑熊是真的有些驚訝,沒想到他以為的「弱者」,居然真能將自己的來意猜出個七八分。

  「不行。」江樵回答的迅速而堅定,這是他好不容易才采到的,雷他們還在家等著呢!只是,眼下的難題是,要怎麼對付這種大黑熊?

  還沒等他想出辦法,大塊頭已經沒了耐心,再度獸化成一隻大黑熊。

  大黑熊見一隻小小的卡魯魯獸不要命地沖過來,不在意地伸出熊掌想要一巴掌結果了它。

  只是,出乎意料的,它竟然被那只小傢伙撞的向後退了兩步!

  「!!!」

  接下來的打鬥,江樵看的目瞪口呆,他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羊羊的戰鬥力很強,力量和那只黑熊不相上下,可動作卻靈巧的多,已經占了上風。解決這傢伙,只是時間的問題。

  大黑熊的喘息越來越重,體力消耗明顯更快,在肚子上又挨了一下之後,居然做了逃兵。

  見羊羊還想追上去,江樵急忙叫住他——「不用追了。」

  遠處時不時傳來暴龍獸的怒吼,聲音越來越大,看了已經徹底被伊恩惹怒了。既然龍牙草已經摘到了,還是趕緊讓伊恩回來!

  只是,那個熊族,仍舊在江樵腦子裡揮之不去。不論是在這兒遇到熊族,還是那傢伙說的話,都很奇怪——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重要的資訊,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來。

  即便是受傷的暴龍獸,被惹怒之後也很可怕,即使伊恩再小心躲避,身上還是多了幾道傷口。背上那一道傷口尤其深,鮮血染紅了大片皮毛。好在,這些只是被霸王龍抓的,並沒有給咬到,不然就麻煩了。

  「我自己走。」

  本來伊恩還打算載著江樵回去,可看到那一身傷,江樵哪裡肯?

  「日落之前,我們必須走出森林。」

  伊恩看著江樵溫聲道,晚上的森林更加危險,那些大型野獸在嗅到血腥的味道之後也會變得更加瘋狂。

  「……」

  江樵低頭不語,他也不是不知道輕重,只是——

  「還是我載著主人好了。」

  羊羊見那兩人僵持不下,也跟著著急。

  江樵坐在卡魯魯獸身上,雙腳勉強離地,他不由歎氣,看來個子太大也是問題,真擔心羊羊會被自己壓趴下。

  「不准笑——」

  目光和黑豹相對,那雙藍色眼眸裡有著明顯的笑意,江樵有些惱羞成怒地大叫。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有多搞笑。就像是一個大人,偏偏坐著兒童車……

  黑豹眼裡的笑意退卻,湧現的溫柔卻似漲潮的海水將江樵淹沒。

  這樣處處為了伊恩著想的江樵,即使是惱羞成怒的樣子,在他心裡也無比可愛。

  「還不跟上——」

  感覺到羊羊身體似乎在顫抖,江樵本來想問他怎麼了,等腦子轉過彎兒來立刻「惡聲惡氣」地道。

  這傢伙,根本就是笑的太厲害,才會打顫。

 

 

 


禍害遺千年

 

 


  快要回到部落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江樵特意摘了一些花花草草放入竹簍內,有人問起的時候也好做回答。

  只是,他的擔心卻完全沒有必要,大家快到他和伊恩只是笑著打聲招呼,並不會詢問太多,畢竟這樣背著竹簍出去也不是第一次。

  兩人到雷家裡的時候,森正躺在床上休息,臉色比之前更難看了些,雷坐在他旁邊不知道在說什麼,眼圈有點兒發紅,看到江樵和伊恩臉上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

  江樵歎息一聲,沒想到這兩個人的感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現在越好,真相揭曉的時候受到的傷害也就越大——可是,他又不能說什麼,即便現在說了雷也不會聽。除非,直接把事實講出來……

  雷拿著龍牙草去了廚房,他堅持要親自熬藥。剩下的三個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之中,過了一會兒,先開口的居然是一向沉默寡言的伊恩——「等傷好了,你就離開吧!」

  他想來想去,也只有這麼一個折中的法子,可以將傷害降到最低。一開始雷可能會難過,但總比傷心一輩子的好。

  「只要我一直不獸化——」就不會被人發現……

  接下來的話,森說不下去了,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過是自欺欺人。謊言就是謊言,終究有戳穿的一天。這次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要想好。」

  伊恩說話始終言簡意賅,既然森不打算離開,他也不會強制去做,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他的責任就是提醒,做到了也就夠了。

  「真有那一天,我寧願死在他手上。」

  因為中了毒有些慘然的臉色更加難看,森下定決心,抬頭看著對面的兩人道。

  倒不是他對雷的感情真的深厚到了生死不能的地步,只是如果離開了這裡,又要回到以前無趣的日子裡——他本來就什麼都不在乎,當然也包括死亡。

  「那又怎麼樣呢?雷還是會傷心。」

  江樵有些不以為然,現在離開,雷也會傷心,但程度總是淺一些。拖的越久,傷害越深。那傢伙本來性子就很偏激,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讓我再想一想。」

  聽了江樵略帶譴責的話,森有些發怔,也覺得自己太自私了。

  「對了,狼族和熊族是近鄰,你之前有沒有發現熊族有什麼異常?」

  想到今天遇到的那個熊族獸人,江樵還是覺得有些異常。

  「我沒有注意……熊族領地還算富饒,不過自從五年前的一場森林大火,日子也不太好過。」

  森還是努力回憶了一下道,本來以他對什麼都不關心的個性也不會知道,只是那次大火實在嚴重——整整燒了三天三夜,火光沖天,連狼族邊緣也跟著遭了秧……

  「就算這樣,也不可以到其他部落的領地狩獵吧?還有,那個熊族獸人怎麼會知道我?」

  江樵怎麼也想不通,聽那傢伙的語氣,還知道的不少。

  「這我就不清楚了。」

  森不是很在意地接話,他對這些沒有興趣。

  雷出來的時候,三人默契地結束了談話。

  「等下再喝,小心燙。」

  把藥端給病人,雷跟著交代了一句,就見森還真一副打算灌下去的樣子。

  「你好好養著吧,我們先走了。」

  見那兩人很快就陷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江樵拉著伊恩告別,再看下去說不定他會衝動地將一切說出來。

  「你剛剛說,那個熊族獸人知道你?」

  知道江樵還在為那兩個傢伙的事情擔心,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伊恩有意問道。

  「嗯,他說我沒用,還提到我不會獸化的事……」

  江樵果然被這個話題吸引,想到那混蛋說的話,心裡很不爽。不會獸化,沒用什麼的,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話了……

  其實也不是很久,是從喬離開的時候開始吧!

  「不用放在心上,有沒有用,你不是已經向大家證明了?」伊恩將他的手握住,認真地安慰,「知道你的事,就說明有人告訴他——」只是,那個人會是誰?更何況熊族和豹族中間還隔著鷹族和狼族……

  「還有一點很奇怪,我們遇到那個熊族獸人不是意外,他特地躲在那裡,就是為了阻止我們拿到龍牙草。說不定,就是為了不讓森治好毒傷……他又是怎麼知道森受傷了……?」

  江樵越說越覺得奇怪,很多地方都說不通啊!

  「這件事要儘快弄明白。」

  伊恩的表情有些嚴肅,直覺這所有的事情好像被用一根線穿了起來,並不是毫無關聯的。現在,他們只是被其中一個線頭卡住了。

  半個月之後的某個黃昏,江樵在院子裡收曬好的藥草,忽然聽到很大的動靜,一抬頭就看到狩獵回來的伊恩他們。奇怪,平時狩獵結束都是各回各家,今天這是怎麼了?

  江樵正想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就見他們後面還跟著一群卡魯魯獸,約莫有十來隻……他們可從來沒有捕捉到過這麼多獵物。

  不對,那些卡魯魯獸可是野生的,怎麼可能溫順地跟在他們後面好不反抗?

  一個大膽的想法跳了出來——難道,它們是自願跟著回來的?

  這麼想著,江樵也覺得荒唐可笑,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伊恩一回來,江樵就迫不及待地問,手裡端著的湯差點兒灑出來。

  「我們回來的路上,就見那群卡魯魯獸擋在路上,一點兒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伊恩眼疾手快地接過江樵手裡的湯碗放到桌子上,他也正奇怪著。

  因為之前江樵圈養動物的舉動,族裡的雄性並沒有傷害那些卡魯魯獸,打算把它們捉回來給家裡人養著。誰知道,一點兒功夫不費,它們就自動跟著回來了。這種事情,他也是頭一回遇到。

  「現在那些卡魯魯獸都呆在廣場,明天大家再商量具體怎麼分配。」

  畢竟卡魯魯獸數量有限,而想要的家數很多。

  「主人,我去問問吧!」

  羊羊忽然插話,當他發現那麼多卡魯魯獸出現在部落,心裡也很是不解。

  「額,好。」

  見羊羊又變回獸形,江樵這才明白,他要問的對象是那群卡魯魯獸。

  「也好,你去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江樵點點頭,這天上掉餡餅兒的事,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的好。

  兩人吃晚飯的功夫,羊羊就打聽出來了,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那些卡魯魯獸原本在熊族領地,這些天熊族一直在大肆捕殺它們。」說到這兒,羊羊也開始磨牙,他還是把那些卡魯魯獸當同類看的,「後來它們逃到了狼族的領地,誰知道也沒有躲過去……等逃到這裡的時候,整個族群也只剩下這十幾隻了。」

  正是因為馬上就要滅族,這些卡魯魯獸才不得不有了現在的選擇。

  本來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被捕殺也很正常,只不過熊族和狼族好像打定主意要獵殺所有的卡魯魯獸。這樣的做法,就有違森林法則了。

  「它們就不怕同樣會落到被吃的下場麼?」

  江樵好奇,不管哪個部落,卡魯魯獸都在他們狩獵的範圍之內。

  「領頭那只卡魯魯獸告訴我,他昨天在森林裡聽到幾個豹族獸人的談話,說是要捕捉些溫順的動物送給家裡的雌性來養。雖然不知道養來做什麼,但總算能保住一條命。」

  羊羊難過地道,事實上野生的卡魯魯獸很多都具有靈性,能夠聽懂人話。家養的卡魯魯獸傳過幾代之後,靈性就會差一些,甚至變成普通動物。

  「弄出這麼多事來,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想到尋找龍牙草那天遇到的熊族,江樵憤憤,要不是羊羊他就沒命了。

  「狼族和熊族,怕是已經聯盟了。」

  之前想不通的那些問題,都有了答案。至於聯盟之後有什麼後果,就算用腳趾頭也能猜的出來。伊恩揉揉額角,事態嚴重,讓他也有些頭痛。

  「應該是這樣……不過,我還是想不通,那個熊族獸人怎麼知道我?他們大費周折抓卡魯魯獸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因為我那天教訓了那只熊?」

  羊羊聲音都在發抖,該不會真的是這個原因吧?那就是自己連累了它們……那群卡魯魯獸也說了,他們是最近才開始——算算時間就是他和主人從森林回來之後。

  「那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我有預感,他們正在進行更大的陰謀。」

  見羊羊一臉自責,江樵將他拉到懷裡安慰道。

  見兩人抱在一起,伊恩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

  「伊恩——」江樵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異樣,欲言又止。

  「想到什麼了?只管說出來吧!」

  「或許,喬還活著……說不定就在狼族……」

  自從喬被驅逐,江樵就努力讓自己忘掉那些糟心的事兒,伊恩恐怕也是這麼想的,兩人從不提起喬這個名字。

  這一回,江樵只是想到,先前喬就和狼族勾結,被驅逐之後跑到狼族也不奇怪。那個熊族獸人說他沒用的話,無端就讓他有些觸動,只是到了這時候才想出來——他之所以知道,自然是從喬那裡知道的,沒用什麼的,不是一直被喬掛在嘴上麼?

  不是說禍害遺千年麼?他總覺得喬沒那麼容易死……

  「有這個可能。」

  儘管不願意承認部落裡會出現這種敗類,伊恩還是肯定了江樵的說法。

 

 

 

 

情到濃時

 

 

  在江樵的影響下,族裡雌性都想發展點兒「副業」,於是這十幾隻卡魯魯獸也就成了搶手貨,無不想要牽一隻回去。不過,這狼多肉少,額,是豹多羊少,想要每人分配一隻,也是不可能的。

  身為族長,伊恩一整天都在煩惱這件事,吃完晚飯躺在床上,仍舊翻來覆去睡不著。雖然大家總是一起出去狩獵,但只有遇到大型動物的時候才會合力解決,一般都是自由活動。以前獵殺動物還好說,直接肢解分肉,可現在這是活物,想要平均分配實在很難。

  「還沒有想到辦法麼?」

  雖然天氣轉暖,但江樵已經習慣了某人的體溫,蹭啊蹭的蹭到伊恩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不動了。

  「你有辦法?」

  藍色眼眸在黑暗中閃了一下,伊恩的聲音在黑暗裡有些低沉。聽江樵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不過,這人腦子裡從來都裝著許多古古怪怪的點子……

  厚實的胸膛,隨著說話震動,江樵耳朵有些發癢,心裡也被那聲音撩撥的癢癢的,一絲情熱直鑽腦子,讓他有些昏了頭,做出以前從不敢做的事——「呵呵,想知道?那就親我一下。」

  話一出口,江樵立時就清醒了,腦袋使勁兒往伊恩懷裡拱,恨不得再不出來。不活了,他怎麼就說出那麼肉麻的話了?

  「不是要我親你麼?抬頭——」

  難得的,伊恩居然也配合著一起瘋,話裡帶著幾分笑意,讓懷裡的人更加紅了耳朵。

  「……」

  江樵不肯說話,冒充鴕鳥紮的更深,暗自慶倖現在是晚上,估計現在自己的臉已經堪比大紅布了。

  「不是說有辦法麼?告訴我吧!」

  剛剛還狀似**,現在一下子變得正兒八經,轉變之快讓人有些不適應。

  就這麼輕鬆的「逃過一劫」,江樵居然有點兒小失落,不由暗自唾棄自己。將頭從伊恩懷裡探出來,他正準備說,冷不防嘴巴被堵住。

  吃驚之下,江樵也忘了反應,任由對方靈巧的舌在口中翻攪,纏著自己與其共舞,嘖嘖水聲讓這個夜晚平添了幾分火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被放開的時候,江樵早已經暈暈乎乎不知東南西北,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伊恩的接吻技巧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一吻結束,伊恩強制壓□體中快要燃燒起來的火焰,嗓音沙啞——「現在可以說了吧?」

  江樵的**同樣被挑了起來,就這麼生生被打斷,心裡徒生幾分不滿,卻仍然乖順地道:「哪家想要卡魯魯獸,就讓他們出晶石買,然後分給那些沒有買到的族人不就好了?」

  「果然是個好辦法!給你獎勵。」

  伊恩愉悅地道,俯□又是一個深吻。最近兩個人都愛上了這項活動,甚至比身體交纏更加上癮。有時候僅僅是一個不帶□的吻,感受著那種難言的親昵,也會讓人覺得心滿意足。

  「……」

  江樵無語,這是獎勵麼?好像對伊恩更有利吧!他發現,即使完美如伊恩,偶爾也會耍無賴逗逗自己。只是,也只有在他心情特別好的時候。

  ——兩具身體纏頸相交,水□融。

  夜還很長,不急,果實醞釀越久,就越甜美。

  次日,伊恩按照江樵說的,將十幾隻卡魯魯獸分給了族人。得了卡魯魯獸的很滿意,分到晶石的也高興,總之是皆大歡喜。

  就連卡魯魯獸本身,也是很滿意的,由羊羊和它們溝通,然後傳達給伊恩——從今以後,卡魯魯獸可以用來拉載,供奶等等,但禁止再食用。

  當然,對族人的說辭是,根據自然之神定下的森林法則,每一種物種都有生存的權力,可以捕殺,但不能滅絕——卡魯魯獸剩下的只數已經不多。

  令江樵意外的是,伊恩也買了一隻給他,看著那些雌性歡天喜地的笑容,即使不用照鏡子,江樵也能想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定然和他們一樣。

  「為什麼……家裡不是已經有了……」

  江樵訥訥,儘管心中驚喜,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伊恩歎氣——「家裡的……你捨得使喚麼?」

  儘管羊羊一直求表現,想多分擔些夥計,可江樵心疼啊,誰讓羊羊獸化之後還是孩子的模樣?這根本就是虐待童工嘛!至於那只母卡魯魯獸,自從生產後,身體就每況愈下,好好養著還來不及,當然也不會用。

  牽回家的這只公卡魯魯獸正值壯年,力氣很大,不管犁地還是拉東西都很合用。

  「江樵,族長對你可真好。」

  一些族人打趣道,如果是送給雌性也就算了——伊恩根本就是把江樵像雌性一樣寵著。當然了,江樵在他的眼裡並不等同於雌性,只是把他像雌性一樣珍視。

  「呵呵……」

  江樵只是傻笑,心裡比吃了蜜還甜。伊恩的好,他早就知道,所以才千方百計把人追到手啊!

  隔著一片森林,狼族部落,族長西法的屋裡——

  面容精緻的美人眼中冒火,瞪著對面一派悠閒的男人,語氣冷然——「等等等,每次你都只會說等,到底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狹長的眼睛裡流露著滿滿的自信和野心,西法欣賞著美人發火的樣子,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帶著幾分縱容——「喬,現在還不到時候。你放心,等到了那一天,肯定讓你滿意。」

  喬哼了一聲,知道那溫柔的笑只是表像,這個男人有著狼族天性裡的陰險狡猾,一不留神就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如果不是沒有地方可去,他也不想和西法打交道。

  很顯然,西法並不這麼想,自從他見到喬,就打定主意要得到這個美人,即使美人心裡已經有了別人。

  更何況,現在喬根本就是恨伊恩入骨,等到他滅了豹族,殺了伊恩,威脅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寶貝你真的不後悔麼?那到底是你出生的地方。你就真的忍心——」

  西法懶洋洋地笑問,他知道喬是個蛇蠍美人,可是究竟能毒到什麼地步?豹族曾經是他的家,那裡有生養他的親人。

  「他們把我驅逐,就當我已經死了。現在的喬,和他們再沒有任何關係。所有對不起我的人,我要讓他們死的難看。」喬冷哼,自從他踏出部落,就和他們再沒有關係。

  他越想越憤怒,「江樵那個笨蛋,算他命大,居然被他跑了。還有那個可惡的狼人,竟然倒戈。都怪你,當初找了那麼個傢伙——如果江樵沒有回去,他就不會被揭穿,也不會就此被狼狽地趕出部落,從此無家可歸。」

  西法不在意地笑笑,眼睛裡卻是一片陰狠,他也是一時失算。誰能想到那個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森,居然會對一個不會獸化的獸人另眼相看。

  「還有那只大笨熊,說是什麼熊族裡的勇士,居然連一隻卡魯魯獸也打不過,真是笑死人了。」

  喬唇角冷笑更甚,這接二連三的事,怎麼就沒有一件辦成的?

  「這件事我還在查,之後遇到的那些卡魯魯獸裡,沒有一隻像黑子說的那麼厲害。」

  說到這個,西法收斂笑容,眉也微微皺了起來。他得到消息,森被暴龍獸咬傷,沒有龍牙草就只能等死。本來想阻止有人拿到龍牙草,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族長,這是剛從鷹族弄來的,特意送來給你們嘗嘗。」

  一個雄性獸人走了進來,端著一個小盆兒,此時正冒著誘人的香味。那獸人偷偷看了喬一眼,眼裡閃過一抹垂涎,可惜了,美人雖美,卻是族長的。

  「這是什麼?」

  喬看著盆裡還有些毛茸茸的東西,臉上閃過一絲厭惡。雖然聞著不錯,可看著實在噁心。

  「嘿嘿,這可是好東西,肉嫩著呢!」

  那狼人一臉得意,鷹族和蛇族剛出生都是蛋,這還沒有破殼的雛兒,吃起來才更加鮮嫩美味。

  「放那兒吧。」

  西法看了一眼還在偷瞄喬的手下,眼裡冷光一閃,雖沒有動怒,話裡卻已經透著不悅。

  「是,是……」

  那狼人立刻放下盆子溜了出去,族長生氣起來不是一般的可怕,他這條小命都可能交代在這兒。

  「你的野心倒是不小。」

  喬撇撇嘴,知道西法對鷹族下手,話裡褒貶意味不明,本來別人的生死他也不在乎。

  「等到我統一了整個獸族部落,你將會和我一起分享這份榮耀。」

  西法上前一步,拉起喬的手說道,話語裡難得帶著三分真心。

  「等你做到了再說。」

  喬迅速抽回手,向後退了一步,望著那張野心勃勃的面孔,有些心驚那雙眼中□裸的掠奪。到了現在,他的心裡還是容不下別人。只是,連他也不清楚,愛恨交織——究竟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

  「你等著看。」

  任由喬拉開距離,西法微笑著應道,現在那雙美麗的眸子裡還沒有他的存在。不過,來日方長,他早晚會在上面印下自己的影子。不僅是讓他看到,還要牢牢印在心裡。

  「……」

  喬不再說話,心裡暗自慶倖,西法雖然陰險狡猾,但在對待感情上卻還存著一份驕傲,一定要自己心甘情願屬於他——

  其實若論相配,一個陰險狡猾,一個美麗狠毒,兩人正是絕配!

  只可惜,感情從來都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故人上門

 

 

  就在江樵和伊恩小日子漸入佳境,各種和諧的時候,舊情人找上門來了。應該說是江樵這具身體,卡姆以前喜歡的雌性——梅亞。

  當時江樵正在田裡「指揮」大家給莊稼施肥,就見一個族人跑過來道:「江樵,有個叫梅亞的雌性來找你了。」

  提到梅亞的名字,臉上明顯是探聽八卦的表情,看那個雌**言又止的神情,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對了,還有一個叫埃文的雄性陪他一起來的。」

  江樵無語,好像說的只是順帶一樣,梅亞和埃文本來就是一對好不?自己才是那個路人甲。怎麼被這傢伙一說,好像他和梅亞有什麼似的……

  江樵走到家門口,就見兩個人等在那裡。其他部落來的訪客,並不受歡迎,讓他們進來也是看在江樵的面子。至於招待什麼的,想都不用想。

  對於初到獸人世界遇到的這兩個人,江樵對他們並沒有什麼感情,更何況之後他還被趕了出來,實在不是什麼好的回憶。如果有可能,他一點兒不想和鷹族的人有什麼牽扯。正思索著怎麼打招呼,梅亞和埃文已經發現了他,梅亞三兩步上前——「卡魯……」

  江樵腳步頓住,再次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心中百感交集。即使對以前的事情已經釋懷,心口還是有些堵,他輕聲道:「從我離開部落,就再沒有卡魯這個人。我現在,叫做江樵。」

  「嗯,我知道,之前有族人在市場上見過你……」梅亞眼眶發紅,聲音變得哽咽,「你心裡肯定還在怪我們……當初,太絕情……」

  「算了,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你們倆怎麼會來?」

  江樵歎了口氣,他倒沒有自作多情到以為他們是特地來看自己。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許,還有那麼一點需要用到自己的地方?

  從剛剛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埃文開了口:「你走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

  這話,也在江樵意料之中,心中苦澀——不然,你們怎麼會來找我?

  只是,話還沒有出口,就聽到吉爾憤怒的嗓音響起——「你們怎麼還有臉來?」

  吉爾一聽到鷹族的人找來,立刻拉著桔氣衝衝地跑了來。和江樵認識的久了,他早就把江樵當做自己人看待,當然見不得江樵受欺負。

  「吉爾——」

  桔拉拉他,示意他有話好好說,不要太衝動。

  「我說的有錯麼?如果不是遇到我和伊恩,樵早就死在森林裡了,現在他們又跑來做什麼?」

  吉爾冷哼一聲,沖著那兩人翻白眼道。江樵好說話,他可不。

  「我聽達裡說,前幾天你們遭到了狼族的襲擊?」

  桔微笑著看向梅亞,語氣中卻帶著淡淡的嘲諷,雖然他不贊成吉爾那樣直接的方式,卻不代表他就好說話。

  「族裡有不少人受了傷,就連族長也受傷了。狼族還在部落裡守著,現在大家都躲著不敢出來……」

  想到前幾天被殺死的幾個族人,梅亞心裡更加沉重。

  「那你們來是——」

  江樵不解,就算他們來找自己,又有什麼用?

  「我們這次是代表族長來……想問問……」梅亞吞吞吐吐,見吉爾一副不善的表情,更加沒有底氣。

  「我們的領地已經被狼族占了,今後甚至連生活都很困難,族長讓我們來問,豹族願不願意收留——」

  埃文見梅亞實在說不下去,只得接著道。只是,被狼族逼迫到這種地步,實在是一種恥辱,但凡有一點兒辦法,他們也不想離開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如今,更要懇求別人的收留……

  「卡……江樵,你能不能——」

  梅亞艱難地道,得知卡魯現在成了豹族族長的伴侶,族長就想著讓自己來求卡魯,不,應該是江樵,想讓他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幫著說說好話。

  這才是讓他最難堪的,沒有用就不客氣地把人驅逐,現在又求到人家……到了現在,江樵也有了伴侶,還有什麼情分不情分的?他不恨自己,已經很好了。

  可是,想到全族現在的處境,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們就不能放棄。

  「不可能,你們趕快離開這裡。」

  吉爾果決地投了反對票,這得多無恥,才能提出這種要求啊!

  「我可以幫你們問問伊恩……」

  江樵苦笑連連,他費了多少工夫,好不容易在這兒站穩腳跟——如今他們就這麼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就想讓人收留?以前嫌棄他沒用,現在是以為自己有多大本事?

  不過,這也不是他江樵一個人的事,還關乎到那麼多條性命——同意不同意,還要看整個豹族部落的人。

  梅亞的眼中閃過一線亮光,只要有這麼一句話,說不定就有希望!

  「這麼大的事,我們總要商量商量,你們三天后再來吧!」

  桔不冷不熱地丟下這麼一句話,開始趕人了,那個梅亞,看著江樵的神色很不尋常,應該是愧疚?

  「三天——」未免太長了……誰知道這三天裡又會發生什麼事?

  梅亞還想說什麼,可是遇到桔似笑非笑的目光,所有的話都哽在喉嚨口。

  「走吧!」

  埃文到底不舍他低聲下氣求人,拉著梅亞轉身離開。那時候本來就是他們對不住卡魯,就算他不願意幫忙,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們還真答應啊!」

  吉爾跺腳,碧色眼睛此時卻似要噴出火來,這一個兩個的,真是氣死了他!

  「別生氣了,我給你做好吃的。」

  江樵摸摸他腦袋哄勸道,知道吉爾是為自己抱不平,心裡很是感動。

  「哼,不要摸我。」

  吉爾扭頭躲開他,心裡還是不甘,臉上神色卻好了不少。

  江樵失笑,到底是小孩子,好哄的很。

  晚上,江樵果真做了一大桌子菜,為了安撫吉爾,大半都是他愛吃的。

  伊恩狩獵回來,在門口就看到齊刷刷一桌子人,看樣子就等他了。

  「回來了,趕快吃飯。」

  江樵端著一道菜走出來,照例笑著同伊恩打招呼。

  伊恩點點頭,洗過手之後,並沒有坐下來等著吃,而是到廚房去幫忙。

  說是幫忙,也不過是幫著洗洗菜燒燒火,打打下手。看著江樵做飯次數多了,需要什麼他心裡多少有數。

  往灶裡添了一把火,伊恩望著江樵忙碌的背影道:「回來的路上,我已經聽說了。」

  「嗯。」

  江樵輕輕應了一聲,炒菜的動作頓了一下,又接著翻炒。

  「不用難過,以後有我。」

  伊恩從進門就感受到江樵淩亂的心緒,自然而然就猜到和白天鷹族來的兩個人有關。縱然想要安慰他,無奈口拙,千言萬語也只有這麼一句。

  「我知道。」

  江樵微笑了起來,笑容細緻了那張平凡的臉孔,在火光下讓人錯不開眼。

  即便是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可回想起以前種種還是止不住的心酸。剛到這個世界的茫然,被拋棄的傷痛,被他深深地鎖在心底最深處,而梅亞和埃文的到來,就像是一把鑰匙,開啟了所有的記憶。

  「以後有我」,這四個字代表——受傷的時候會有人陪伴,有人願意為他撐起一片天空。

  「你們倆說什麼悄悄話呢?還不快點兒,我都餓死了。」

  吉爾在門口插嘴,一臉揶揄表情,沖著江樵打趣道。當然了,他現在是不敢輕易去惹伊恩的。

  「行了,你們先吃吧,還剩一個湯。」

  江樵將一盤肉丸子遞給吉爾,在他頭上不輕不重敲了一下。

  「我沒事,你也去吧。」

  見伊恩還有些不放心,江樵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外面熱熱鬧鬧那一群是他的朋友,身邊的是他的親親愛人,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呢?那些傷春悲秋,自哀自憐,就留給別人吧!

  一頓飯吃的肚圓,幾個人坐下來討論——

  「不用考慮,我不同意。」

  吉爾打了個飽嗝,首先發表自己的意見,想必族裡大部分人意見都和他一樣。

  「收留別的族群……以前還沒有過……」

  達裡雖然沒有直接反對,卻也沒有表示贊成。

  「我……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讓他們留下來吧!總不能見死不救——」

  江樵猶豫了一下道,心裡的結已經打開,他對以往再沒有芥蒂,說這些只憑著自己的心。

  「桔,你覺得呢?」

  四人的目光齊齊看向悠然喝著花草茶的桔,不知不覺間,在大家心裡他已經成為軍師型的角色。

  「我的意思是留下他們。」桔不緊不慢地道,見吉爾想出言反對,他以眼神阻止,「鷹族並不算弱小,只是對手太強。如果就此被吞併,無疑是壯大狼族的力量。狼族壯大之後會針對誰呢?」

  「……」

  吉爾不說話了,狼族和豹族的恩怨由來已久,會針對誰還用說麼?

  「江樵都想開了,你還介意什麼?」

  見吉爾尤不甘心,桔輕飄飄丟出這麼一句。見到梅亞的時候,江樵確實面有鬱色,也不知道伊恩給他說了什麼,現在居然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

  「那就收留他們。」

  伊恩拍板定案,其實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容他們拒絕。狼族壯大,族人將直接面對死亡的威脅。只要說明這一點,相信不會再有人反對。本來還有些顧慮江樵的感受,幸好他已經想通了。

  不過,收留這麼多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但要解決吃住問題,還有兩族之間迥異的生活習慣等等,要考慮的事情很多。

  「我總覺得那個叫梅亞的雌性,看著你的眼神不對——」

  正事商討的差不多了,桔突然拋出這麼個炸彈。

  江樵小心肝兒一顫,桔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毒啊,他總不能說——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喜歡梅亞,還為了他受傷什麼的……

  「你想多了,哪有什麼?」

  江樵強自鎮定,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

  「沒有就好。」

  桔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果然不再追問,心裡可不這麼想。來日方長麼,既然以後那個梅亞要來,事情他總會弄明白。

  至於伊恩,也感受到江樵那一瞬的心虛,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如果江樵願意說,自然會告訴他。如果他不願意說,就算問出來也很無趣。

 

 

 


我不是我

 

 

  三天之後,天空來回不停地穿梭著「鳥人」,鷹族部落到處是狼族獸人,他們只能從天上過。這一次,確實是鷹族的大災難,這樣屈辱的舉族避難,是從未有過的事。

  儘管事出突然,但一切都在伊恩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廣場上許多雌性獸人正在匆匆忙忙地「趕工」,用骨針將大塊獸皮縫到一起,做成一種叫做帳篷的東西。這些雌性裡,有一部分來自於鷹族,當他們聽說這種省時省力的「房子」,是江樵想出來的,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而江樵不計前嫌的作法,也讓這些人大感慚愧,當初他們也曾贊成驅逐……

  雄性被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仍然負責狩獵,畢竟每天的食物消耗量增加了不少。另一部分獸人則開始砍木頭,這也是製作帳篷的必備材料之一。

  「這些肉,要撒上鹽先醃著是吧?」

  一個雌性吃力地抱著一大盆肉走過來,在江樵附近停下,本來他對於一個雄性負責做飯還有些不服氣,等見識了江樵的手藝,這才心甘情願地打下手。

  「嗯。」

  江樵只淡淡地點點頭,也不多說,他本身不是冷淡的人,但只有對著熟識的人話才會多一些。不過,別人說話也會應一聲,絕不讓那人覺得尷尬。

  「梅亞和埃文已經結成伴侶了,要不然你也不用找個雄性湊合,雖然對方是族長——」

  某個來自鷹族的雌性在刷碗的空檔閒話道,見識了江樵的能力,話語中是真心的惋惜。他以為江樵是不得已才湊合,就算伊恩再怎麼優秀也是雄性,雄性可不會生孩子——

  「梅亞?就是前幾天來找江樵的那個紅頭髮雌性?怎麼,原來江樵喜歡的是他麼?」

  旁邊一個豹族雌性聽了立刻湊過來,一臉好奇地道。

  「沒錯,卡魯……額,江樵就是為了救他才受了重傷,然後就不會獸化了。」之後,就被趕了出去……這話,當然是不能說出口的。

  那個鷹族雌性見來了八卦同好,更加興致勃勃,也不管一旁的江樵已經開始不自在了。

  儘管這兩個雌性才認識不到半天,就已經相當熟稔,畢竟兩個都同樣熱衷於八卦,喜歡探聽小道消息。

  「原來你不會獸化是因為這個啊,那你現在是喜歡梅亞多一點還是伊恩多一點?」

  這個問題,貌似,有那麼一點尖銳!

  江樵正在剁肉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洗好碗就到那邊幫忙吧,他們有些忙不過來了。」

  言下之意就是,有空在這邊說閒話,不如多幹點活兒。這兩只是到底有多麼缺心眼兒啊,才會當著他的面聊這種話題。

  「……」

  這兩隻吐吐舌頭,再怎麼遲鈍也聽出了江樵話裡的不悅,立刻手拉手跑遠了。

  「卡魯……那個,江樵,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而且還做的這麼好?」

  江樵還沒有鬆口氣,話題人物中的主角梅亞就走了過來,手裡端著一筐洗好的青菜。他心中不由哀嚎,自己怎麼這麼倒楣,打發走兩個,又來一個,就不能讓他清靜一會兒?

  「一個人總要吃飯,說不上好不好,只不過熟練了。」

  雖然廚藝是江樵引以為豪的特長,可關鍵是卡魯不會啊,可是就算他想瞞著,也是不可能的,差不多整個豹族都知道他廚藝了得,現在裝不會那是誆傻子呢!

  「你和從前變了好多,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如果不是和從前長得一模一樣……」

  聽到這明顯是敷衍的回答,梅亞有些難過,從前的卡魯總是時時刻刻把他放在心上,哪裡像現在這麼冷淡,就好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就算知道是他對不起江樵,對於這種巨大的轉變一時之間還是難以適應。或許,他一輩子都不可能適應。

  江樵一驚,還以為梅亞看出了什麼,畢竟他和以前的卡魯是完全不同的人——「呵呵,可能是經歷了太多生死的原因。」

  「是麼……」

  梅亞一時語塞,想到江樵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自己也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就算再冷淡一些,也是應該的。自從狼族來襲,他也跟著經歷了生死一線的感受,所以才對江樵所說的生死有了很大的感觸。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對江樵產生了強烈的愧疚感。

  如果可能,他希望盡自己的力量來補償江樵,只是現在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不用愧疚,你本來也不欠我的。更何況,我現在過得很好。」

  看出梅亞眼底的感情,江樵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對於從前,他早已經釋懷了,這些人再不能傷害他什麼。真要說欠,梅亞也是欠以前那個卡魯的,而不是他。

  「……」

  越是聽江樵這麼說,梅亞心裡就越不好受,不過他也承認,現在的卡魯比從前好的多,也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接下來,為了不再讓梅亞說些有的沒的,江樵讓自己變得更忙,其實不必他刻意,等著他的活兒也有很多。單單是負責這麼多人的伙食,就把他累的夠嗆。看著大夥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他要是偷懶也說不過去。

  伴隨著炒鍋和鏟子的碰撞聲,飯菜的香氣飄散開來,惹得周圍人肚子都開始咕咕地叫。而江樵專注地揮動著勺子,自信熟練的動作讓人錯不開眼,梅亞從沒有這麼清楚地意識到,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卡魯,也不是那個哭得稀裡嘩啦的膽小鬼,如今的江樵是真的成長了。

  「江樵的手藝實在是太好了,真是太好吃了!」

  「是啊,那麼普通的材料被他隨便一弄,就讓人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

  唉,要是天天能吃到江樵做的飯菜就好了。活了這麼多年,終於知道了什麼叫美食,不管是雌性還是雄性,全都發自內心地感歎。然後,無不怨念伊恩怎麼就幸運地撿到這麼一個好伴侶。至於以前那些嘲笑江樵的傢伙,全都厚顏無恥地得了失憶症,誰,誰敢說江樵不好?我們第一個不放過他。

  被一群人這麼圍著,其中有很多還是以前討厭他或者態度不好的人,江樵突然有種頓悟的感覺,一下子看開了。這些人如今的改變,也不過是因為自己現在變得有用了,雖然這是他一直追求的結果,現在反而沒有那麼在乎了。

  眼神不自覺飄向不遠處正在指揮著鋸木頭的伊恩,也只有他,在自己「一無是處」的時候,接受了這麼個累贅。即便是吉爾,在最初也不過是抱著好玩的心態……

  正是有了深刻的對比,經歷了太多人情冷暖,他才更加明白了伊恩的難能可貴。

  而伊恩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下意識地看過去,正好與江樵四目相對,只微微點頭又開始忙了起來。

  「咦……?」

  江樵一怔,明顯感覺到伊恩心情不怎麼好。怎麼會這樣呢?他剛剛還特地將伊恩那份烤肉放足了調味料,別人可沒這待遇。

  等伊恩差不多將那些人安頓好,也已經半夜,疲憊地回到家,就聞到一股肉香,以著以往的經驗,江樵應該在煮肉湯。儘管原本有些不痛快,可心裡還是無法抑止地升起一股暖意。忙了一天,有這麼個人在家裡惦記著,感覺實在是不錯。

  江樵早聽到了腳步聲,進廚房盛了碗肉湯,這才快步走了出來。

  「怎麼了?」

  拉了把椅子在伊恩對面坐下,江樵托著下巴「拷問」。

  「我聽他們說,你之前喜歡一個雌性……叫做梅亞的?」

  即使知道江樵現在喜歡的是他,伊恩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更何況今天那個梅亞還在江樵身邊呆了很久,兩個人也不知道都說了什麼。

  伊恩從來不是八卦的人,但架不住流言往耳朵裡鑽。江樵為了那個雌性受了重傷,所以才不會獸化什麼的……以前,他喜歡那個紅頭髮的傢伙要死之類!

  那麼深刻的愛,怎麼可能說忘就忘了?如果江樵真的那麼容易放下,是不是有一天——接下來他不敢想了,可總覺得心口像是堵了塊大石,而他自己卻沒有搬開的能力。

  江樵心口一跳,該來的還是來了,就算他想躲也躲不掉。咬咬牙,他橫下心道:「是,以前的卡魯很喜歡梅亞,還為了他受了重傷。」

  他直視著眼前這雙藍色的眼睛,此時深沉的有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看不出任何情緒。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能沒辦法接受。如果不是遇到今天這樣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勇氣說出來。」

  心突突狂跳,江樵無法預料,一旦說出真相,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那麼荒唐的事情,伊恩會相信麼?會不會拿自己當怪物看?

  「你說——」

  伊恩不自覺坐的筆直,神情也跟著變得緊張起來。腦子幾乎停止思考,實在是想不出江樵會給他一個怎樣的「驚喜」。

  「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以前的那個卡魯喜歡的是梅亞,可是他已經死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至始至終都只喜歡你一個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我生日的時候和老姐一起喝了很多啤酒,喝醉之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完了睡醒就到這兒了……」

  江樵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恨不得把埋在心底的話全都掏出來。這個秘密藏了這麼久,如今說出來,他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輕鬆感。至於是生是死,就等著伊恩給個痛快了。

  說實話,就算到了現在,他也不覺得伊恩會傷害自己,自嘲地勾勾嘴角,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從哪兒來的自信。與其哪時候被不小心發現,還不如現在主動坦白的好。

  「你說你不是卡魯?」

  伊恩神色詭異,似乎有些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

  「沒錯,認真來講,我只是一個從其他世界來的靈魂,偶然進到了卡魯的身體裡。當然,那個時候卡魯肯定已經死了。」

  江樵盡可能將「借屍還魂」這種事講個清楚透徹,唉,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連他自己也沒辦法相信。

  「其他世界?這麼說,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從那個來的?」

  伊恩自說自話,並沒有要江樵回答,他就說,江樵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多「智慧」,現在就說得通了。

  「你就這麼相信了?」

  這次,換江樵下巴掉到地上,也不能這麼說,伊恩剛剛的反應,可沒有他這麼大——人家等多也就是稍微吃驚了那麼一下下。

  「你會對我說謊麼?」

  伊恩好笑地看著江樵,突然有了好心情,難得賣關子逗逗他。剛剛江樵不是說了,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至始至終都只喜歡自己一個,這樣自己就放心了。至於其它的,重要麼?

  「不會。」

  江樵立刻點頭,只差沒發誓了。當然,某些善意的謊言除外。

  「這不就是了?你這麼說了,我自然會信。雖然,有些離奇——」

  「……」

  江樵無語了,如果這麼輕鬆就過關,那他以前是在糾結什麼啊?

  「你說的老姐,是你那個世界的親人?還有,啤酒是什麼?」

  一顆心放了下來,伊恩也有心情問一些別的事,比如那個在江樵夢話裡出現過幾次的「老姐」。

  「你猜的沒錯,老姐名字叫江月,是我在那個世界唯一的親人。雖然她平時有點兒暴力,但對我真的很好。至於那個啤酒,就和之前我們喝的那個果酒差不多,不過效果比那個厲害一些……」

  念起江月這個姐姐,江樵眼眶有些濕潤,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除了我,這件事沒有人知道了吧?」

  忽然想起什麼,伊恩正色道。如果讓別人知道了,可不會向他這麼「好說話」。不管是鷹族,還是豹族,恐怕都不會接受。而他,也是因為愛,才不會在意江樵只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的靈魂。

  「其實,簡祭司早就知道了,從見到我開始……」

  不知怎麼,江樵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虛,低著頭不敢看伊恩。

 

 

 

後悔了吧

 

 

  「其實,簡祭司早就知道了,從見到我開始……」

  不知怎麼,江樵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虛,低著頭不敢看伊恩。

  「簡祭司早就知道你不屬於這個世界?」

  伊恩皺眉頭,對於江樵的話並不覺得奇怪,身為可以和自然之神溝通的祭司,這點能耐還是有的。只是,他為什麼任由江樵呆在部落裡,卻什麼都不說呢?

  「我,我當初也有問過,怎麼回到原來的世界去。可是,簡祭司說,這是自然之神的旨意什麼的,讓我以後不要再想著回去。」

  回想著簡祭司當時的話,儘管已經決定留在這個世界,江樵還是有些黯然。畢竟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有很多東西到現在仍舊無法割捨。

  「你,你現在還想回去麼?」

  伊恩不自覺握緊拳頭,明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定居,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之前,他以為江樵所說的回去只是回到鷹族部落去,哪裡知道差這麼多?

  「起初知道不能回去,我的確很不甘心。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什麼都要重新開始,一個關心我的人都沒有……」江樵只要一想到那段慘痛的過去,仍心有餘悸。

  可是,看到伊恩不自覺皺起的眉頭,他微笑起來,衷心道:「不過自從認識了你,還有吉爾他們,我留在這裡就是心甘情願的。你不知道麼?我早就把這兒當成了自己的家。」

  本來很正經的一席話說完,江樵卻不自覺紅了耳朵,這話聽起來實在太過「煽情」。但事實也是如此,伊恩不僅是他的愛人,也是他的家人。

  兩人都不再說話,屋裡一種溫馨的氣氛在流轉,回想著從認識到現在的種種,都不由感歎命運的神奇。

  「伊恩,不好了,吉爾和鷹族裡那個梅亞打起來了,你趕快過去看看。」

  桔匆匆地跑過來,隔著門就能聽出他話語裡的焦急。

  江樵急急跑過去開門,這怎麼才一會兒工夫,那兩個人就打起來了?

  他和伊恩出現在門口,兩人身上環繞的淡淡溫甜氣息還沒有消散,桔本來就是聰明人,也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可現在也顧不得了。

  鷹族才剛遷過來就出了這種事情,如果不好好結局,肯定會影響兩族之間的相處。本來是想著兩族聯合增強力量對付外敵,這倒好,窩裡鬧起來了。

  三人一邊走著,桔已經將事情由來說了個清楚——

  鷹族族長受傷,族裡雌性輪流照顧他,這次輪到梅亞。他侍候著族長睡下,就要回他和埃文的帳篷,在路上碰到了吉爾。他走的急了,不小心撞到人。

  誰知道被撞的正好是傑爾,本來吉爾就看他不順眼——他聽說了之前江樵被趕出去已經氣得不行,再知道是為了梅亞,更加為他不值。這下更是不依不饒了,兩人就吵了起來。

  「這個時候,吉爾不是該在家睡覺的麼?」

  江樵疑惑,他對於吉爾的生活習慣再瞭解不過,小傢伙兒一般不熬夜。

  「說來也巧了,他正好給一個雌性看病回來——」

  桔也有些頭大,吉爾的脾氣倔,這口氣如果不讓他出了,以後保准還要找事兒,所以他也就沒攔著。至於其他人,因為阿莫醫師不在,吉爾在族裡也算是半個醫師,誰有個頭痛腦熱的都要找他,這樣的身份誰肯得罪?

  再有一些本來就對鷹族遷過來心存怨懟的族人,多少也抱著看好戲的心思。

  「有你這樣兒的麼?就算我撞到了你,不是已經道歉了麼?」

  三人還沒有到跟前兒,就聽到梅亞氣惱的聲音,隱隱帶了一絲哭腔。

  「說的輕巧,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這麼大一個人你看不到?」

  吉爾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來,倒是鎮定的多。

  等到了現場,儘管已經有所準備,江樵還是被見到的場景驚了一下。這兩個人,也太能折騰了……

  梅亞的頭髮生生被拽掉了一小撮,淩亂地飄散在地上,剩下的頭髮也跟鳥窩差不了多少。

  而吉爾,頭髮倒是沒有怎麼動,只不過這臉上多了幾道抓痕,隱隱透著血色,顯然梅亞力道也不輕。

  好在,還是有勸架的,將兩個人拉了開來。只是看這兩人還在對罵的架勢,只要一鬆手,肯定還會「咬」到一起。

  「吉爾——」

  伊恩走過去,只冷淡地喚了一聲,本來還不肯甘休的吉爾立刻安靜了下來。

  「看看你們這像什麼樣子?」

  視線在兩人身上掃視一遍,伊恩的聲音又冷了三分。

  「是,是他——」

  梅亞本來還想辯解什麼,在伊恩的冷眼下,也自動消聲。只是,這臉上表情,著實委屈的很。

  再看「卡魯」從出現到現在,就沒有吭過一聲,直接站在伊恩身邊,指望他幫著自己也是不可能的了。

  「這件事,你們兩個都有錯——」伊恩話雖這麼說,看向梅亞的目光卻更加嚴厲一些。兩個人都有錯,這打架就有人先動手。吉爾說話有時候是氣人了些,不過絕不會先動手。

  「……」

  梅亞張了張嘴又閉上,有些心虛,他一時氣憤,眼見吉爾咄咄逼人,越湊越近,忍不住就推了吉爾一下,就把人推到了地上,兩人這才打了起來。

  伊恩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鷹族族長拖著受傷的身子趕了過來,也就沒有再說下去,等著他一起解決。

  「族長——」

  梅亞見本族族長來了,立刻迎上去,眼圈跟著就紅了。

  埃文就站在他身邊,看著伴侶委屈,心裡也不是滋味。只是,兩個雌性打架,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上前的。

  「不用說了。」

  鷹族族長搖搖頭,阻止梅亞繼續說下去。無論梅亞是對是錯,此時他們寄居人下,也不得不暫時低頭。更何況,伊恩的為人眾所周知,也不會偏私。

  其實,他這想法,未免高看了伊恩。就算伊恩為人再公正,牽扯到了伴侶,感情上未必不會有那麼一點偏私。現在,他能夠這麼冷靜地對待這件事情,完全是因為江樵已經將事實和盤托出的緣故。

  喜歡梅亞的是卡魯,和江樵沒有半點關係。

  「這裡只有一個族長,只要我們還在豹族呆一天,這一點就永遠不會改變。梅亞犯錯,該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

  鷹族族長咳嗽了兩下,臉色有些蒼白,說這些話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都怪他自己沒用,鷹族在他手裡不但沒有興盛起來,反而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鷹族人聽了族長這麼說,臉上也都現出淒然的神情,顯然是心有所感。

  「以後鷹族大大小小的事情,還是由族長繼續管著,只要對本族族人加以約束就好,遇到什麼事情,大家再商量。」

  眼見鷹族人一個個死了爹娘的表情,江樵覺得,再這麼下去,事情只會往壞的方向發展。於是,在伊恩回答之前,先提出了這麼個折中的法子。當然,話是這麼說,不過,是個明白人都知道,以後基本上就是以伊恩的意見為主了。

  可是,人就是這樣,有時候明知道裡子丟了,還是想保住外面那層面子,這樣也可以讓鷹族族長能夠下得來台。

  江樵說完心裡也有些忐忑,于伊恩對視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

  鷹族族長眼眶也紅了,對他們而言,這樣無疑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就算豹族再好,他們早晚也還是要回到自己的領地去的,遷到這裡也是權宜之計。狼族絕對不會滅了鷹族就滿足,西法的野心是統一整個獸人世界,下一步他們的目標就是豹族——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幫助豹族打敗狼族,收回自己的領地。

  最讓他吃驚的,反而是江樵,也就是以前的卡魯,誰能想到這樣的主意竟然是他提出來的?還有改良田地,改進種植技術,用獸皮和木頭搭建「帳篷」——這許許多多的事都證明,把江樵這樣有能力的人從部落驅逐,是一件極其錯誤的決定。

  可如今就算他們後悔了又能怎麼樣?「卡魯」雖然是鷹族人,但從他現在的言談舉止間都可以看出,他是一心向著豹族了。

  江樵被鷹族族長看的毛毛的,那種飽含著感激悔恨遺憾等等複雜感情的眼神,實在是詭異。

  當然,伊恩也發現了鷹族族長對江樵態度的轉變,不動聲色地將身體向□斜,有意無意地將江樵擋在身後。

  「吉爾,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可以後不要再這麼做了。」

  人散之後,江樵雙手扶著吉爾肩膀,一臉鄭重地道。雖然他對吉爾很感激,但有些話他不能不說清楚。

  「你怎麼能就這麼饒了他?那種人,就該好好的教訓。」

  吉爾不以為然,語氣仍然憤憤,只覺得江樵就是太過好心。

  「第一,我真的已經不介意了,梅亞他們現在對我而言不過是陌生人。從前不管卡魯和鷹族有什麼情義,也都在被驅逐的時候斬斷了。

  第二,收留他們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的同情在內,但更多是從我們部落的利益考量。這個,也是我們早就討論過的,我以後都不想再解釋。」

  江樵揉揉額頭,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語氣裡有些無奈。如果有可能,他哪一邊都不想選,歸根到底他也不過是來自異世界的一抹幽魂。對於豹族的歸屬感和認同,絕大部分都是伊恩和一少部分朋友的緣故。

  「我,我這不是怕你一時心軟——」

  吉爾在心裡嘀咕,這些天他不是沒有看到鷹族人對江樵態度的轉變,特別是鷹族族長,恨不得把人要回去。江樵畢竟是鷹族人,萬一真的回去怎麼辦?

  哼,以前不識貨,現在看到江樵的好了,又想把人要回去,門兒都沒有。

  特別是那個梅亞,三天兩頭在江樵身邊轉悠,還當江樵喜歡著他那!

  「放心,以前的‘卡魯’已經死了。你忘了,我根本就不記得以前發生的事了,就算從前對梅亞有什麼,也都是過去的事了。」

  見吉爾餘氣未消,江樵就知道他還在對梅亞耿耿於懷,有些感動也有些好笑地道。

  當然了,這話不僅是對吉爾說,也是讓一旁的伊恩聽,相信話裡更深一層的意思,他應該聽得出來。

  「好吧,只要他以後不招惹我……」

  吉爾悻悻地道,但如果那個梅亞敢找麻煩,那就不敢保證了。

 

 

 

另類農夫

 


  在鷹族遷過來之後,所有人都以為狼族肯定很快就會有所動作,然而他們卻想錯了,一連半個月,狼族居然都沒有什麼動靜。

  敵不動我不動,伊恩和鷹族族長商量過了,目前他們還是按兵不動的好,畢竟鷹族傷患太多,可以參加戰爭的族人只是少數。他們最需要的就是多一些時間,再多一些時間,好休養生息。

  由於鷹族族長還在養傷中,兩族所有的雄性都在伊恩的「指揮」下到森林中狩獵,至於雌性麼,理所當然交給江樵來管理。因為已經見識了江樵的能耐,大家也沒有什麼好反對的,一個個乖乖聽從。

  江樵想的也簡單,這麼多人,首要的就是要吃飽飯,民以食為天嘛,轟轟烈烈的新一輪「大生產」運動在他的宣導下再度開始。除了一小部分雌性繼續照顧「傷患」,其他的都跟著江樵下田。

  「江樵,為什麼要割草?」

  「因為植物生長都是需要養料的,草把養料都奪取了,莊稼就吃不飽。」

  江樵試著用最淺顯的道理去解釋,只是問這些農事方面,他還可以應付。偏偏,這些雌性還都有一顆八卦的心,對於他和伊恩的事似乎特別感興趣。

  去田裡這一路上,被許多雌性簇擁著,或許會有雄性羡慕他的豔福,不過江樵卻是苦不堪言。

  「江樵,你和伊恩是怎麼認識的?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你的?還有啊,你們倆是誰先表白的?」

  一連串的問題炮彈一樣砸過來,只砸的江樵暈頭昏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一向覺得這是兩個人之間的私密事,從不好意思和人說起。

  不過,這還不算,還有更過分的問題等著呢——「江樵你一開始是喜歡雌性的,這我們都知道,不過伊恩族長呢?他是不是天生就喜歡雄性?不然的話,肯定有很多雌性願意和他在一起 ……」

  某個鷹族雌性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問道,說到最後,臉居然紅了。看來,這很多雌性中,也包括他自己在內。

  「……」

  江樵無語,卡魯喜歡梅亞的事,已經可以算是陳芝麻爛穀子了吧,老是翻出來有意思麼?還有,伊恩是他的,現在是,以後也是,這傢伙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儘管不喜歡,但江樵遇到答不出來的問題,也只是好脾氣地笑笑,畢竟人家是雌性,這要是放在現代,就像男人打女人是最沒有風度的事情一樣,通常他也不想和這些「女人」計較。

  無奈,江樵只好加快腳步,到了田裡借著忙農活,他才可以稍微松一口氣。

  一望無際的農田,放眼望去到處綠油油,莊稼已經長到了及腰高,長勢很是喜人,微風吹過,卷起綠色的波浪,看的人心曠神怡。如果不出意外,今年應該會是個大豐收。想像著豐收的景象,江樵的心情好了很多,老實說這裡的氣候和土壤都很適合種植,比起現代污染的天空和撒了無數化肥的土壤,這裡一切都是純天然的。

  他站在自家田裡環視四周,三三兩兩的雌性搭伴幹活,不時傳來歡笑聲。本來也有雌性想來幫忙,被江樵婉言拒絕了,與其聽不熟的人東拉西扯,還是自己一個人比較自在。

  草已經割完了,他麻利地紮成捆兒,讓羊羊自己拉回家去做草料。

  接下來要做的事,讓江樵有些臉色發白,深吸了幾口氣才把目光放在一片綠葉上。柔嫩的葉片上已經出現了幾個孔洞,一條肥碩的青蟲正懶洋洋地趴在葉心,大概是吃飽了,一動不動。

  江樵想像著軟趴趴的青蟲在手心蠕動的感覺,不僅臉色更白,胃裡也是一陣翻滾。這種沒有骨頭的蟲子,在他最厭惡的東西名單裡排在前三位。想到小的時候,江月捉了蟲子丟在他身上,那種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來的不越快感覺,仍然鮮明的如同昨天才發生。

  如果家裡有了蟑螂,丟拖鞋出去的那個人,永遠是暴力老姐。和自己相反,她才是一副男孩子的性格,爸媽就總是搖頭歎,息他們姐弟倆生反了。到後來父母離世,老姐的性格也就更加堅強,雖然嘴巴上不說,卻默默地為自己撐起一片天空。

  「主人,你在看什麼?」

  羊羊將草料送回家又返回來,見江樵一動不動地盯著某片葉子出神,有些好奇地問道。

  「沒,沒有什麼……」

  江樵回過神來,就見那條青蟲蠕動了一下,他眼皮跟著就跳了兩下。想到等下要用手去捏,他就無比痛苦。

  再三做了心理建設,江樵這才下定決心去抓,這時候他無比懷念現代的農藥,想著什麼時候讓吉爾弄出來,不然這麼多田,光是捉蟲他都得噁心死。雖然,田裡的青蟲其實也不算多。

  「主人,你是不是怕蟲子啊!」

  羊羊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問了出來,雖然這個問題有些折損主人的威嚴。

  「……」

  江樵一臉黑線,雖然很想說不是,無奈事實擺在這兒,他這手都抖了幾回了,還是伸不下去。再怎麼告訴自己只是一條蟲而已,還是不行!

  在羊羊「疑惑」的眼神下,江樵硬著頭皮下手,慢慢的,慢慢的——「啊!」

  「主人……蟲子還在——」

  羊羊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提醒,如果他不開心,看江樵的架勢像是要昏過去。

  「嘿嘿……」

  江樵尷尬地笑笑,索性收回手去,也顧不得會在羊羊面前丟臉了。

  一直到太陽落山,捉蟲事件仍然沒有什麼進展。綠色波浪在夕陽下染成了美麗的橘紅,然而江樵卻無心欣賞這樣的景色。

  「記住了,回去就算被問起,也不許說。」

  進門前,江樵不忘交代,現在兩人幾乎可以說是心意相通,自己只要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都瞞不過伊恩的眼睛。這麼丟臉的事,他可不想被知道。

  「哦。」

  羊羊乖乖點頭答應,即便他對江樵擁護到底,這樣的事還是有些……不好開口

  三人坐在飯桌前,江樵儘量讓自己表現的正常,只是在筷子伸向某盤菜的時候,頓了一下,轉而悄悄地伸向另一盤。那切成一段一段的青蔥小菜,可說是一盤很好的開胃菜,只是形狀和顏色——

  這人都有個毛病,如果在意起一件事來,無論什麼都能引起相關的記憶,特別是一些不好的記憶更容易如此。此刻江樵就犯了病,對著平時挺喜歡的菜,居然有幾道下不去筷子。

  伊恩看了他一會兒,趁他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輕聲道:「在想什麼?」

  「蟲子……」

  江樵咬著筷子,順嘴就說了出來,等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伊恩是什麼人啊,只要給跟藤,他就能順著摸出瓜來。

  「……」

  羊羊在一邊夾了一筷子菜,哽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繼續咀嚼。主人還交代他不要說出去,自己就這麼招了——

  「蟲子?今天到田裡捉蟲了?」

  忽視江樵一臉「想死」的後悔表情,伊恩淡定地問道,之前江樵說的那些澆水除草施肥捉蟲,每一樣他都深覺得很有道理,也記得很清楚。

  「嗯。」

  江樵低低應了一聲,故作很忙的樣子,埋頭吃飯。

  見他想就這麼混過去,伊恩將目光轉向同樣埋頭吃飯的羊羊。

  「主人是去捉蟲了,不過他不敢下手,所以一條也沒有捉。」

  被那「深沉」的目光注視著,羊羊抖了一下,一口氣將答案說了下來。

  目光略轉,就見江樵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立刻低下頭。不是他不想死撐到底,伊恩的氣場實在是太過可怕。更何況和兩人呆在一起時間越長,他也就越明白一個道理——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伊恩都是不會傷害主人的。

  他還有一個心思——把事情說出來,說不定有解決的法子呢!

  「我,我不是害怕蟲子,實在是看著太噁心了。」

  怕伊恩「鄙視」他,江樵急忙補充,直到確定伊恩的眼神仍舊和平時一樣,這才松了口氣。

  「那你打算怎麼辦?」

  從江樵夾菜時的舉動,就可以知道他對蟲子有多厭惡,難道還指望他繼續捉蟲?

  「總,總會有辦法……你放心好了。」

  江樵放下碗筷,也沒有了食欲,為什麼他們一定要在飯桌上討論這種讓人「吃不下」的話題。

  「……」

  伊恩見狀,也沒有再說什麼,直到睡覺也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

  第二天天才濛濛亮,江樵閉著眼睛,一個翻身,沒有碰到人?他立刻睜開眼睛看向床的另一半,果然伊恩已經不在了。下床推開窗子,院子裡也沒有伊恩的蹤影。

  他搖搖頭搓搓臉,努力讓剛剛睡醒的腦子清醒些,腦細胞漸漸活躍起來。

  這個時候,伊恩不在床上,也不在院子裡,那會在哪兒呢?

  江樵無意識地又到卡魯魯獸的棚子前走了一趟,儘管羊羊已經學會了獸化,但還是習慣和他母親睡在外面的木棚裡。

  「羊羊……?」

  沒有回應,他探頭進去瞅了瞅,就連羊羊也不見了蹤影。

  這下,就有些奇怪了,難道他們是一起出去的?

  說起來,雖然伊恩對羊羊的態度改善了不少,但兩人還沒有好到這種程度吧?

  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他立刻朝著田園飛奔而去,幾乎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他們就在那裡。

  還不到夏天,早晨仍舊帶著些微涼意,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氣息,草葉上晶潤的露珠隨著人的碰觸,順著葉尖低落。

  江樵走到自家田邊,剛站定就聽到田裡傳來嘩嘩啦啦的聲響,在這幽靜的清晨,一切都被無限制地放大。

  他幾乎屏住了氣息,悄然朝著發聲處走去,遠遠隔著綠葉,就看到一個彎著腰的背影。

  稍一轉頭,又在另一畦裡看到了一個比較瘦小的身影。

  這時候,初陽剛好升起來,江樵就看著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漸漸染上一抹亮色,變得越來越清晰。

  即便是江樵刻意放輕了腳步,伊恩還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他,轉頭看過去,眉卻微微皺了起來——

  「怎麼不穿鞋?」

  江樵傻愣愣地低頭看,果然自己是光著腳的,露水合著泥土覆蓋在腳面,濕漉漉的一層,他這時候才覺得有些不舒服。

  「我,忘了……」

  他咧嘴一笑,不在意地道。儘管這裡的雄性習慣光著腳走路,可江樵註定是個特例,而伊恩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

 

 

糟糕 了啊

 


  陽光溫柔地披灑在三人身上,風裡帶著一絲暖意,江樵和伊恩並肩,左手邊還跟著羊羊,緩緩地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經過幾座石屋時,飯菜的香氣已經在空中飄散開來,偶爾伴隨著小孩子的笑聲,江樵有些出神的想,這樣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如果能夠一直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被握著的右手緊了緊,江樵沖著伊恩咧嘴一笑,他此時心中這種幸福的感覺,伊恩自然感受的到。

  第二天,伊恩和羊羊又是起個大早,到田裡幫著江樵捉蟲。至於江樵,到底沒能克服對蟲子的「恐懼」,索性也就把這件事交給他們去做。不過,由此,他也承認自己並不算是個合格的農夫,大多數時候還是「紙上談兵」。

  還有一個現象,這一天跟著出去狩獵的雄性減少了很多,伊恩詢問,又沒有人肯說。他心裡起疑,又不好追問。

  江樵割了一趟草,起身舒展胳膊伸個懶腰的功夫,就發現和他相鄰的田裡,今天意外多了一個人。

  「你不是說這不是雄性做的麼?」

  和部落裡人相處的熟了,江樵有時候也會開玩笑,和他相鄰的是一個嬌小可愛的雌性,很多時候都會見到對方的伴侶到田裡來接人,一來二去也會比旁人多說上幾句話。

  「嘿嘿,洛兒一個人太辛苦了……」

  比亞雖然是個壯碩的雄性,手卻異常靈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畢竟他以前也是極端不認同雄性到田裡勞作。不過,自從江樵推出了犁,許多雄性已經對這種看法有所改觀。再加上心疼伴侶從早忙到晚,也就自覺地來幫忙。

  「樵,你當我們不知道麼?」

  洛兒見自家伴侶被調侃,立刻跳出來說話,可愛的小臉兒上掛著一抹促狹的笑容。

  「什麼……?」

  江樵摸摸腦袋,有些不解地看著那兩個人,努力思索他有什麼「把柄」落在他們手裡。

  「族長這兩天起的很早啊!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洛兒挑眉,這傢伙還裝蒜,以為他們都不知道麼?他們只是不說出來,給族長留點兒面子而已。

  「嘿嘿……」

  這回,輪到江樵傻笑,他還當沒有人知道呢!合著,根本就是掩耳盜鈴。

  「其實,也沒有什麼丟臉的,這田裡的活兒,也不比狩獵簡單。」

  比亞爽朗地笑了起來,終於說了心裡話,以前覺得種植是只有雌性才會做的事,其實他現在也挺有興趣。

  江樵贊同地點頭,想以後等養殖發展起來,狩獵反而要成為副業了。更何況,狩獵總是有風險,或多或少總是會受傷。只是,他也不能肯定,自己帶來的這些影響到底是好還是壞,生活太安逸,這些獸人的戰鬥力就會退化——

  第三天,又陸陸續續有獸人沒有參加狩獵,經過伊恩再三盤問,才知道他們都到田裡幫忙去了。

  等狩獵結束的時候,伊恩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讓大家直接解散——「明天估計還有更多人不來。」至於原因麼,不說大家也明白。他有意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達裡,「明天由你領著大家狩獵。」

  既然大家對於這件事已經心照不宣,伊恩索性將帶領大家狩獵的任務交給達裡,徹底加入「愛妻」族的行列。

  「不行,我還得去幫桔——」

  達裡搖頭,脫口而出道,雖然他和桔還沒有舉行伴侶儀式,但兩人的關係是早就定了的。看著桔每天那麼辛苦,他也心疼啊!

  結果,又有幾個傢伙跳出來,表示要「請假」,最後伊恩索性決定之後的三天「自由活動」,等田裡的活兒忙完了再說。好在,最近打獵的成果還不錯。

  「族長……」

  等比亞和伊恩在地裡碰頭的時候,他自覺地打招呼道,臉上卻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畢竟昨天他和洛兒才和江樵開過玩笑,怎麼知道話題人物今天就出現了?而且還堂而皇之,表現的再正常不過。

  伊恩見狀,也只是簡單地點點頭,淡定而迅速地將一條青蟲丟到罐子裡。

  「族長,這些蟲子留著有什麼用麼?」

  洛兒眼尖,看到伊恩的舉動好奇地問,倒也沒覺得尷尬,畢竟雌性在族裡的待遇還是不同的,雄性對於雄性幾乎是出自本能的愛護,當然也有特別討厭的除外。

  「喂雞。」伊恩簡短地道,儘管從小受教育要保護雌性,對著他們的時候他的話也不多。

  「雞……?」

  洛兒歪歪腦袋,和自家伴侶對視一眼,那是什麼東西?

  「嗯,就是咕咕獸,江樵給起的新名字。」伊恩神色不變地解釋,心中好笑,看來他受江樵影響是越來越深了。

  前兩天江樵留了兩隻咕咕獸沒吃,說是養著等下蛋。他還說這種咕咕獸在那個世界叫做母雞,最喜歡的就是蟲子。

  自從江樵坦白了身份,在和伊恩說話時就更加「肆無忌憚」,時不時嘴裡就會冒出幾個陌生的詞彙,反正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

  「哦,給雞吃蟲做什麼?」洛兒從善如流地改口,眼中興味不減。

  「可以讓雞多下蛋……」

  伊恩看了洛兒一眼,受江樵影響的又何止自己一個?不知不覺間,大家都因為江樵而多多少少改變了。

  「哦,原來是這樣。」洛兒點點頭,轉而看向自家伴侶,「咱們也照著做吧!」

  「……」伊恩松了口氣,還真怕他繼續問下去,到時候自己就真的詞窮了。

  「」

  捉蟲風波漸漸平息,而在江樵的潛移默化下,一些事情正悄悄改變著,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咕咕獸改成了母雞,卡魯魯獸是羊,燈籠果被稱作辣椒……

  雄性到田裡幫忙的也多了,以前覺得「丟臉」的事,現在反而習以為常了。

  春天很快過去,炎熱的夏天跟著到來,幾乎是數著日子,莊稼在江樵和所有族人的期盼下,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大豐收。

  當然,大家對狼族的防範也沒有鬆懈。奇怪的是——這期間,狼族雖然有些小動作,卻始終沒有正式進攻。

  在這種緊張的形勢下,豹族和應族內部卻意外地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多糧食!」

  吉尓正在將一種類似稻子的植物脫殼,以前這種植物結出來的果實並不受歡迎,甚至連動物都不怎麼吃,當他知道自己吃到的那種白白軟軟的叫做米飯的東西是從這種植物的果實來的,還大大吃驚了一番。

  「以後還會更多。」

  江樵開心地道,現在這樣的成果,多多少少也有他的功勞不是?

  「呵呵,自從有了你,族裡就變得越來越好了。」

  吉尓由衷地道,他很慶倖那時和伊恩一起遇到了江樵。

  「為了慶祝豐收,咱們舉辦一個豐收節怎麼樣?」

  興之所至,江樵也有些忘形,想起家鄉豐收之後熱鬧非常的廟會,那是要請戲班子連著唱三天大戲的。只可惜,奶奶過世之後他就很少回去了。

  「這個主意不錯,我贊成!」

  吉尓聽了立刻附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一雙碧眼閃閃發光,很是迫不及待的樣子。

  「你們兩個,是不是忘了現在什麼情況?」

  桔很樂意給這昏了頭的兩個人潑冷水,果然見一個一個都蔫了。

  「就算這樣,也不用整天愁眉苦臉的吧!大家就這麼一直戒備著,也需要適當放鬆。」

  江樵不怎麼抱希望地「爭取」,更何況他說的也是實話。沒必要為了不知道結果的事情,弄的一片愁雲慘霧。雖然,這麼說是誇張了一些……

  「慶祝一下也好。」

  聽著這道爛熟於心的嗓音,江樵猛然抬頭,他以為在這種事上,伊恩和桔會是一國的。

  「太好了!」

  吉尓立刻歡呼,還不忘朝著江樵擠眉弄眼,還是他求情比較有用啊!

  「伊恩——」

  桔皺眉,族長應該不是這樣感情用事的人啊,只江樵一說,他就同意了。那兩人胡鬧,他也跟著昏頭麼?

  「樵說的不錯,這些天大家表面上雖然沒有什麼,心裡壓力卻很大,如果不調節一下,在狼族襲擊之前,精就會受不了。」

  伊恩說出自己的看法,桔的想法他理解——外敵一天不解決,就讓人寢食難安。只是這弦繃的太緊,隨時會斷掉。。

  「你們說的也有道理。」

  桔歎了口氣,雖然還是覺得伊恩縱容江樵的緣故更多一些。

  對於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他總有些不安,就好像,到時候真的會發生什麼難以應對的事情。

  「我們這就去通知大家,好好做準備……」吉尓可不管那些,只要有的玩就好,他拉著江樵歡歡喜喜地跑了出去。

  「你呀,不要太縱容他了……」

  等那兩人跑遠,桔搖搖頭有些不贊許地歎道,這個他當然不是說吉尓。

  「嗯……」

  伊恩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他做的,有那麼明顯麼?

  桔也不繼續說下去,還是那句——聰明人一點就透,有些話也不用說的太直白。

  「……」

  伊恩不語,是有點過了吧?可他還想更加縱容那人一點——看他神彩飛揚也跟著開心,見不得他有一絲一毫不高興。

  糟糕麼?是啊,這樣縱容下去可怎麼好?

  可是,還有更糟糕的,他居然覺得這樣的縱容也沒有什麼不好。

 

 


血色豐收

 


  吉爾和江樵同族人一說,立刻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贊同,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和桔有著同樣的擔心——

 「萬一狼族在這個時候襲擊我們,那可怎麼辦?」十幾年前的那次教訓,他們可都沒有忘記,難保狼族不會故技重施。

 「放心吧,伊恩說不用擔心。」吉爾笑眯眯地保證道,反對的聲音立刻安靜了下來。

 「伊恩不是——」這麼說的吧……江樵接下來的話已經被興高采烈投入到討論中的大家所淹沒,族裡平時也沒多少娛樂,能有機會熱鬧一下,自然得到了大家的熱烈回應。江樵發現,整個部落對於伊恩都有一種強烈的信任,雖然不至於到盲目的地步,也差不多了。既然伊恩同意弄這麼一個豐收節,肯定已經什麼都計畫好了。呵呵,就連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這可是第一次過豐收節,大家覺得一定要弄好,以後如果能夠作為傳統延續下來,就再好不過了。

 「江樵,你想好了沒?」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的目光又落到了江樵的身上,各個一臉期盼的神情。

 「想,什麼……?」江樵一臉疑惑,怎麼事情到了最後,又繞回他這裡。雖然建議是他提出來的,但具體怎麼做,他可沒有想過。

 「你腦袋裡那麼多好主意,隨便挑一個出來就好啦!」天真可愛的小吉米大聲道,滿是理所當然的語氣,而周圍那些傢伙居然還跟著點頭。

 「好吧……」如果是惡意的眼光,江樵還能拒絕,可現在看著那麼多雙期待的眼睛,他只能答應下來。實在不行,他只好「借鑒」一下沒有穿過來時過的那些節日。嗯,中秋節吃月餅……端午吃粽子……春節還有餃子……囧,被那幾個吃貨影響了,這怎麼先想到的,都是好吃的?

  慶祝豐收節,江樵很是費了一翻心思,畢竟是這個世界第一次舉行這樣的活動。雖然狼族這些日子沒有什麼動靜,但也不能太熱鬧了,這樣一來就要放在新奇有趣上。

  「江樵,你弄這些圓圓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吉米半蹲著身子,好奇地看著籃子裡那一個個刻著各種圖案的木頭圓餅,有的是可愛的小動物,有的是漂亮的花朵,對於這些沒有成年的雌性來說,更加有吸引力。

  「晚上你就知道了。」

  看著瞪大圓溜溜雙眼的小孩兒,江樵笑眯眯地摸摸他的頭,繼續忙活,他要趕著做餡兒,這可是晚上的重頭戲。

  「那個……這些能送給我一個麼?」

  小孩兒倒也不貪心,只說要一個,那期盼的目光立刻讓江樵軟了心,點頭答應了下來。

  「嗯,等過了今晚,可以給你一個。」

  呵呵,看來伊恩的手藝還真不錯,自己只是說了大體想法,沒想到他能做的這麼精緻。

  看著小吉米瞬間綻放的燦爛笑容,江樵也跟著笑了起來,小孩子果然容易滿足啊!如果,自己和伊恩也有孩子該多好……伊恩一定會給他們的寶貝做許多玩具。

  「傻笑什麼呢?我也要,嗯……多給我兩個。」

  吉爾正好聽到兩人的對話,立刻插嘴道,一點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

  美夢被破壞,江樵也覺得自己太不切實際——唉,只可惜他們註定沒有孩子,誰讓兩個都是雄性呢?不知道,能不能收養一個?偏偏獸人繁衍困難,想找到一個「孤兒」也不容易。

  「不行,最多給一個。」

  江樵立刻拒絕,他可看見了,吉米在邊兒上蠢蠢欲動,如果答應了吉爾,他肯定也會要求更多。

  「好吧!」

  吉爾撇撇嘴,當著小吉米的面兒不好說太多,卻打定主意私底下再問江樵討幾個。

  「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弄好了麼?」

  明知道吉爾不會就這麼算了,江樵也不在意,將一個拳頭大的果子用刀劃開,甜美的汁水流了一碗。

  「我做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你要那些究竟有什麼用?」

  吉爾興致勃勃地擺弄著那些木頭圓餅,有些心不在焉地問。在製作藥水方面,他非常有自信,絕對沒有人能做的更好了。雖然江樵的要求高了一點,但是對他來說一點兒沒有問題。

  「現在還不能說——」

  江樵搖搖頭,考慮著大家對那東西的接受度,有些猶豫地道。更何況,今晚應該是一個歡樂的日子,說那些太破壞氣氛,還是,等過兩天吧!

  「樵,這麼多麵團,總該夠了吧!」

  桔擦著額頭的汗走了過來,指指不遠處的大盆子,笑吟吟地道。對於即將做出來的美食,心裡很是期待。

  「差不多了,過來幫我調餡兒好了。」

  江樵抬頭看了看,不由咂舌,不是夠了,是很夠了。

  幾人正說著話,又有一個雌性走了過來,看大家忙成一團,笑嘻嘻地蹲下來幫忙,隨口問道——「怎麼族長他們還沒有回來?」

  「可能是遇到什麼大的獵物了吧!」

  吉爾頭也不抬地接話,手忙腳亂地幫著江樵炸丸子,忙裡偷閒還要塞一個到嘴裡。

  一旁的吉米見狀,也有樣學樣,偷拿了一個,沒成想被燙的哇哇大叫起來。

  「嘿嘿,笨吧你就!」

  吉爾笑的一臉得意,這偷吃也是有學問的,他可是個中高手。

  「你們兩個,去把那邊的大木盆抬過來。」

  江樵實在看不下去,這兩個傢伙哪裡是來幫忙,根本就是搗蛋。

  「這麼多好吃的,皮爾他們幾個就慘了……」

  那個雌性環顧四周,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

  「不會,到時候會有人給他們送去。」

  江樵下意識地回道,今晚雖然輪到皮爾他們幾個巡邏要辛苦一點,但好吃的卻少不了他們的份。說起來,平時這個點兒伊恩他們早回來了,難道像吉爾說的遇到了什麼難搞的獵物?

  「這樣啊……」

  兩人又說了幾句,那個雌性就藉故有事離開了。

  「樵,你覺不覺得他有問題?」

  桔一直在旁邊看著沒有說話,等人走了才一臉若有所思地同江樵道。

  「什麼……?」

  江樵疑惑地看過去,那雌性他是見過兩次的,相貌甜美,個性也不錯,很得雄性喜歡。

  「我覺得不太對勁兒。」

  桔眉頭皺的更緊,剛剛的對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可是笑容裡好像多了些什麼……具體是什麼,他一時又想不出來。

  「能做的我們都做了,放心吧!」

  江樵微微皺眉,壓下心頭突然升起的一絲不安感,這種情緒來的太快,轉瞬又消失不見。他拍拍桔肩膀安慰道,對於桔擔心的事,伊恩已經聯合鷹族做了準備,表面上不動聲色,底下早就佈置妥當,只要狼族來犯,保證狠狠給他們一個教訓。

  「……」

  桔也不再說什麼,江樵說的對,他們已經做了最充分的準備,希望不會出事。不過,他到底還是找了兩個獸人悄悄地跟著,以防那傢伙真的做出什麼不利於族裡的事。

  江樵正在和麵,最後一項吃食他打算包餃子,這對於那些獸人來說,是一種十分獨特的食物,只是比較麻煩,他並不經常做。不過,伊恩對於餃子卻很是喜歡,今晚就多做一些……嗯,還要弄一些素的,給羊羊吃——

  「主人,小心!」

  見只剩江樵一個人,羊羊這才變身走到他身邊,就見到令他心驚肉跳的一幕。只要再往前一點,刀就要剁到手指。

  「……」

  不知道為什麼,江樵突然有些心神不寧。這不,還差點剁到手。

  「太累了麼?」

  豐收節大部分食物都是出自江樵之手,這麼多勞動一個人幹,也著實忙碌的很。

  「不是……」還想說些什麼,心口卻一陣劇烈的疼痛,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江樵知道,伊恩已經出事了,自從兩人建立了血契之後,只要有任何一方收到傷害,對方就能感受到,時間越長,這種感性就越明顯。只是,伊恩不是和大家一起去狩獵麼?那麼多人在,怎麼就出事了呢?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出去狩獵的雄性們回來了,只是形容很是狼狽,空氣裡到處飄散著淡淡的血腥味道,硬是把豐收節歡樂的氣氛給沖的一點兒不剩。

  「我們遇到了狼族,和他們打了起來。起初還占上風,可後來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兩隻怪物——」

  說到「怪物」,達裡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從來沒有見過那種半人半獸的傢伙,攻擊力超強,很快扭轉了局勢。那種兇猛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還讓人心有餘悸。

  「然後呢?伊恩呢?怎麼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

  江樵不關心什麼怪物不怪物,他只知道,伊恩出事了,處境很糟,生死未蔔。

  「伊恩為了讓大家有時間離開,引著他們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達裡有些艱難地道,幾乎不敢看江樵的眼睛,他也知道伊恩這一去凶多吉少。

  低低的哭泣聲響起,整個部落陷入了恐慌,伊恩就是他們的主心骨,沒有他,接下來要怎麼辦?

  「啪——」

  不知道誰碰到了筐子,裡面的東西咕嚕嚕滾了出來,一個正好在江樵腳邊停下。

  這是上午才做好的月餅,江樵死死盯著上面栩栩如生的花鳥圖案,這象徵著團圓的月餅,現在還有什麼用?

  「樵,振作一點,大家需要你——」

  桔的聲音很輕,卻重重敲在江樵心上。

  他明白桔的意思,伊恩不在,群龍無首,需要有一個人挑大樑……作為伊恩的伴侶,這個人選無疑是自己。即使桔很聰明,時常充當著軍師的角色,但現在大家需要的更多是精神上的領導,哪怕只是盲從……

  這樣的話語,對還處在極度傷心中的江樵來說有些殘酷,他很想說——如果伊恩不在了,一切也就沒有了意義!但同時他也知道,這些族人對於伊恩有多重要……

 

 

運籌帷幄

 


  低低的啜泣聲逐漸變大,一半是由於對死亡的恐懼,另一半是對未知的茫然。許多族人腦子裡都在想,這一次或許是豹族最大的危機。

  「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伊恩沒事,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在這之前,我們只要堅守在部落裡就好。」

  江樵深吸一口氣,努力使情緒平復下來,冷靜的語調帶著莫大的說服力。現在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守護伊恩的族人,同時也守護自己的朋友。

  「真的麼?族長真的沒事?」

  一個雄性猛然抬頭盯著江樵道,大臉上帶著驚喜的神色,語氣也恢復了些許生機。其他族人則半信半疑,畢竟當時的情形太過兇險……

  「不要忘了,我們可是有著血契,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們面前麼?」

  江樵努力讓自己露出一絲笑,無比篤定地道。或許伊恩會受重傷,但他的確還活著,只要這樣就夠了——這不僅僅是用來安慰族人的藉口,也要用來說服江樵自己。

  「現在我們怎麼辦?說不定狼族下一刻就會打進來,那些怪物實在是太可怕了。」

  某個親眼目睹的獸人慌亂地問,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強大卻又血腥殘忍的怪物。

  「到底是什麼怪物?」多次聽他們提到「怪物」,江樵皺眉道,隱隱的,心裡卻產生一個想法,該不會是——

  「半人半獸,好像不能完全變身,可力量卻比純粹的雄性獸人大的多。最可怕的是,他們似乎根本不害怕疼痛,流血骨折完全不在乎……」

  敘述的人說著說著打了個冷顫,回想起那怪物撲過來的一刻,頭皮還有些發麻。如果不是伊恩把他們引走,傷亡的人會更多。

  「我想起來了,那樣的表情——根本就像是等著看好戲,難道他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桔喃喃自語著,腦海裡浮現出之前那個雌性微笑的表情,之前他就覺得有問題。

  「什麼表情?哦,你說之前那個雌性?你不是讓人跟著麼?」

  江樵先是一怔,然後就明白過來,經桔這麼一說,他也覺得是這樣。

  「跟丟了……」

  那個雌性太狡猾,居然把跟著的人甩了。

  「現在想想,狼族一直很不對勁,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偷襲,這次居然在森林裡開打?很有些肆無忌憚的意味。」

  達裡也插話道,他說這話完全是出自於直覺,只是狼族既然這麼厲害,又為什麼一直等到現在才動手?

  「簡祭司,我記得你之前說起過這樣的怪物,應該會有對付的方法吧?」

  江樵松了一口氣,滿懷希望地微笑道。那淡定的笑容,意外讓大家躁動的情緒得到了一絲紓解。

  「唔……沒錯。不過,具體怎麼做,還要和你商量一下。」

  簡祭司微微一怔,在看到江樵眼睛裡蘊含的深意後,不得不接話道。唉,自從江樵這傢伙出現之後,這是自己第幾次說謊了?可現下這種情況,他也清楚,最要緊的就是先穩住大家。

  「找幾個鷹族從天空搜尋伊恩的下落,桔你去沒有受傷的雄性裡挑十五個對敵經驗豐富的,到這裡見我。」頓了一下,江樵轉而看向仍舊有些慌亂的雌性們,「上一次對付加利利獸,大家取得了勝利,這回雖然形勢更加嚴峻,也不是沒有贏的希望。」

  「可是,這才我們對上的是狼族和熊族,他們可比加利利獸厲害的多……」

  一個雌性小聲地道,這同樣是許多雌性的想法。十年前那場慘烈的戰爭,他們對狼族的強大和殘忍有著太深重的陰影。

  「說的沒錯,可因為這樣你們就要退縮麼?躲在族人的背後,看著你們的伴侶還有兄弟一個個死去?然後成為狼族的戰利品?」

  江樵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毫不留情地鞭笞著每個人的靈魂,容不得他們再有所逃避。

  「不願意——」

  「不願意——」

  「我們不願意!」

  起初只是一兩個人,後來呼喊的聲音越來越大,許多雌性眼中含著淚水,心中卻燃起一團火——因為雌性珍貴,很少會被殺死,但屈辱的活著,為仇人繁衍後代,比死更難過。與其這樣,倒不如和族人一起戰鬥而死!

  「吉爾,等下你把做好的弩分給大家,說一下使用的方法。」

  看到大家士氣十足,一個個抱著必死的決心,江樵心裡很是欣慰。弩是早就做好了的,再配合吉爾配製的藥水,效果很驚人。且不必擔心準頭問題,江樵早就發現,即使身為雌性,他們在這一方面也有著驚人的天賦。就連桔和吉爾,也不過試幾次就完全上手了,該說是獸人的天性麼?

  「嘿嘿,那可是很棒的武器,就讓那些傢伙嘗嘗我們的厲害。」

  吉爾笑的很是得意,這藥水可是他千辛萬苦配製出來的。

  不管是江樵有條不紊的命令,還是吉爾顯得有些沒心沒肺的笑聲,在這種時候出奇地緩解了大家心中的恐懼,有些人心中甚至升起了一線希望——說不定,他們真的能夠創造奇跡!

  桔帶著挑好的獸人來到廣場,就發現死氣沉沉的氛圍已經完全變了,看到一個個雌性手中都拿著弩,心下了然。

  「今晚狼族一定會來襲擊,之前那兩隻怪物只是試探,肯定還有更多。」江樵注視著這十五個獸人,徐緩地道,不出意料發現他們臉色變得難看。這也容易理解,只是兩隻就夠他們受的,更多還不要命?

  「不過也不會太多,不然他們早就打過來了。你們要做的,就是把他們引到禁地去。」

  如果靠著這十五個獸人去對付那些怪物,明顯不現實,但如果只是側面誘敵,還是能夠做到的。

  「禁地?你是打算——」

  桔立刻就猜出了江樵要做什麼,臉色卻更加難看,特別是看到隊裡的達裡時。

  兩人四目相對,達裡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選擇了緘默。

  然而,從他的眼神裡,桔看到了深深的歉意,化不開的眷戀情牽,最後轉變成一抹決絕。

  心中痛苦難當,嘴角卻勾出一絲不可察的笑意,桔無法阻止這樣的選擇,甚至他更加深愛這樣的達裡。

  禁地,埋葬著一部分死去的獸人,許多年老獸人也會選擇在那裡死去。禁地沒有草木走獸,完全是一出死地,且只有一條路可以進入。只要封住入口,即便是那些強大的怪物,也只能活活困死在裡面。

  江樵默然,這十五個人就是一支敢死隊,即便他不說下去,相信他們也已經明白。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臨陣脫逃。

  如果這樣做能夠挽救自己的族人,他們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換句話說,如果不這麼做,他們同樣會死。

  這十五個獸人裡,七個豹族,七個鷹族,還有一個——是狼族。

  江樵看向森的目光有些複雜,他是要用這種方法告訴雷自己的身份麼?的確,在死亡面前,許多事情都變得容易被原諒。

  以前那個什麼都不在乎的孤狼,現在卻為了雷,主動選擇死亡。呵,死在一起,也是一種幸福!

  伊恩……伊恩……默念著伊恩的名字,江樵苦笑,或許,連擁有這樣一種幸福,對他也是一種奢侈。

  太陽逐漸下沉,伊恩趴在草叢裡,眼中映射出夕陽絢麗的色彩,眼皮卻變得更加沉重。

  他受傷太重,即便是豹族有著強大的自我癒合能力,也無法阻止鮮血如同溪流汩汩而出,化成一片血泊,很快將身下的綠草染紅。

  隨著鮮血湧出,身體也漸漸失去活力,沐浴在夕陽暖暖的餘暉裡,骨子裡卻沁出一絲絲冷意。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

  「呵呵,你也有這一天麼?」

  優雅的嗓音,仿佛從天邊傳來,伊恩已經看不清眼前的人,他甚至沒有發現有人靠近。這聲音很熟悉,只是快要停止運轉的大腦,卻讓他無法辨認出聲音的主人。

  喬半彎著腰,看著血泊中的人,高傲如同一個主宰著眾生命運的神祗。

  就是這個人,一次次視他如無物,卻把一個粗蠢的雄性捧在手心裡。想到這兒,心中恨意更深,他慢慢蹲下來,一個耳光打在那張俊美的臉上。

  「喬……」

  虛弱的聲音,如同蚊呐,卻飽含著無限情意,那雙眼睛明明已經失去神采,卻仍舊藍的驚心動魄。

  冰冷的心,因著這一聲,瞬間融化,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無論任何時候,面前的獸人,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啪——」

  又是一記耳光,比之前更重,美麗的面孔破碎成千千萬萬醜陋的影像。

  喬萬分不甘,伊恩喊的是「樵。」,可不是他。

  即使是快死了,這個混蛋,還是可以將他傷的體無完膚。

  「就這麼死,不是太便宜你了?還有那個蠢貨……」收回手,無視掌心火辣辣的痛楚,他冷冷地命令——「把人帶走。」

  一個狼族獸人上前,打算把伊恩扛到肩上,儘管滿心不願意聽從一個雌性的命令。

  「笨蛋,你這樣他會死的更快。」喬一腳踹過去,恨恨地道。

  「你——」

  被踹的獸人火冒三丈,卻不敢有任何報復行為。這個雌性,可是他們族長的心頭肉。

  最後,幾個獸人用樹枝做了簡易的架子,小心翼翼地把人給抬回去。

  喬在一邊看著,恨到極處,腦子反而處於放空的狀態,完全無法可想。

 

 


戰爭洗禮

 

  夜幕低垂,幾顆星子光芒黯淡,月亮不見了蹤跡。樹木在地上映出巨大的黑影,一大群獸人悄無聲息地移動著,漸漸靠近豹族部落。

  只是,他們剛到達邊緣地帶,就被巡視的鷹族給發現了,尖銳的鳴叫聲響徹夜空。

  幾乎是同一時間,地面上開始了激烈的打鬥。

  「嗷——」

  頭狼有些不耐地嚎叫,他們遇到了比想像中更加頑強的抵抗 ,那些豹子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再加上鷹族時不時的俯衝騷擾,居然遲遲無法接近豹族部落。

  部落中央廣場,許多雌性都聽到了高高低低的狼嚎,且有越來越近的趨勢。儘管做了許多思想工作,還是禁不住害怕的發抖。

  「什麼都不要想,一會兒按照我說的做就好。」

  桔平靜地開口,安慰他們不要害怕之類的話,根本不可能有用,他們需要的僅僅是集中精神,專注於一件事。

  「知道了。」

  握緊手中的弩,他們的注意力從害怕中分散出一些,武器就是他們最後的保障。

  「好香,那麼多好吃的,為什麼要給他們吃?」

  吉爾使勁兒吸吸鼻子,剛剛他就想問了。嗚,就算已經吃的飽飽,還是想吃啊,那可是樵親手做的。

  廣場中央,為了慶祝豐收節而準備的各種食物,擺的滿滿當當,大塊烤肉甚至還在烤架上滋滋作響,混合著烤焦後特有的焦香,徹底把人肚子裡的饞蟲勾引出來。還有一大桶一大桶的美酒,那可是整個部落所有的窖藏。

  「就是說啊,難道還要喂飽他們,好讓他們更有力氣攻打我們麼?」

  另一個雌性附和道,語氣裡滿滿都是對食物的怨念,估計害怕之類的情緒已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桔故作神秘地笑笑,對於吉爾無意中緩解大家害怕情緒的舉動很滿意,既然如此就讓效果持續下去好了。

  在烤架下的炭火燃盡時,一群獸人沖到了廣場,四處張望著,沒有看到一個雌性。他們的目的很明確——雌性以及食物,只是在看到那些美食的時候,就變成了食物第一雌性第二。反正在他們的認知裡,雌性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等吃飽喝足再去抓也是一樣。

  於是,一群雌性躲在暗處看著廣場上「群魔亂舞」,那些狼族和熊族獸人變換形態,一個個滿足地大快朵頤。

  「啊,混蛋……那麼多酒啊……」

  幾個獸人發現了桶裡的烈酒,試探著嘗了兩口,眼睛頓時發亮,不顧一切豪飲起來。甚至為了爭奪桶裡的酒,幾個獸人還打了起來。

  「嘿嘿嘿,倒!喝死你們,喝死你們……」

  喝太多烈酒的下場,毫無懸念的,不少獸人撲通撲通倒了下去。當然,也有酒量好的,也難免頭昏昏,戰鬥力大減。

  「放!」

  桔一揮手,第一波雌性立刻射出弩箭,就算準頭不太好的,也射中了那些大個頭獸人。在醉醺醺的情況下,他們就是活靶子。

  第一波射出之後立刻後退,緊接著,第二波迎上,箭雨密集地籠罩著廣場。

  「怎麼回事……?是雌性,是那些雌性弄出來的!快點阻止他們。」

  領頭的狼族獸人眼還沒有花,眼尖地發現了遠遠躲藏的雌性,他們的手裡還拿著奇怪的武器。

  吉爾沖著那個頭頭放了一支冷箭,撇撇嘴,到這時候他們還沒有打消輕視的念頭,怕是還想著活捉呢吧!

  「加快速度,不要讓他們靠近。」

  桔微微皺眉,看到有些獸人已經反應過來,重新獸化朝這邊猛衝,弩的優勢在於遠程攻擊,一旦讓他們近身就完了。

  很顯然,狼族頭領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命令手下不顧一切靠近。

  情況有些不利,不少獸人在中箭之後,傷口居然無法自行癒合,血的流速也比平時快了很多,照這樣下去只能失血過多而死。

  「糟了,沖過來了!」

  一個雌性失聲叫道,幾個異常強壯的獸人頂著箭雨飛速靠近,身上中箭的地方血流不止,一時半會兒卻也死不了。

  「完了……」

  這是所有雌性共同的心聲,不約而同的,他們把眼神投向桔,希望他想出什麼辦法。

  背負著大家的期望,桔一向淡定的神情不復存在,他想不出還有什麼能改變現下的局勢。

  「我們盡力了。」

  吉爾輕拍桔肩頭,意外地灑脫,他當然知道好友的想法,但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是啊,至少我們抗爭過。」

  又一個雌性安慰地道,只要抗爭過,也就不後悔。

  短短的幾句話時間,幾隻兇悍的黑狼已經撲了過來。

  「羊羊——」

  在大家已經絕望的時候,一個小東西竄了出來。說是小東西,是相對于狼和熊的體型而言。

  在所有人眼中,它的舉動無疑是送死,一隻食草動物,怎麼能對抗這些有著尖牙利爪的獸人?

  「羊羊,回來。」

  知道羊羊在江樵心中的地位,吉爾慌忙地喚道。都這種時候了,小傢伙添什麼亂?

  就在吉爾以為羊羊會被撕碎的時候,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那看似不甚堅韌的角,頂在一隻黑狼小腹上就是一個血窟窿。再一甩,比它重幾倍的黑狼,就直直飛了出去。

  「……」

  「……」

  就在大家無語的注視下,羊羊左一個右一個,以驚人的速度,放倒了一片。

  「愣著做什麼,繼續放箭。」

  桔第一個回過神來,冷靜地指揮大家重新進入戰鬥。只要有羊羊在,他就有信心能贏。

  下面的打鬥進入了一個詭異的模式,箭雨紛飛,有獸人沖過來,被羊羊解決。再來,再解決掉,如此往復。到了最後,被駭的徹底酒醒的獸人們,帶著一身傷掉頭就跑。

  部落邊緣,正在苦苦支撐的豹族獸人,看到逃竄的敵人,雖然不知道廣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一個個打起了精神。敏銳的獸性直覺,讓他們感受到了勝利的曙光。

  很多年後,回憶起這場戰爭,仍舊被人津津樂道。英姿勃發的雌性們拿著弩,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燦爛光芒,照亮了那些雄性的眼睛。在這場戰鬥的洗禮下,雌性如同涅槃的鳳凰,獲得了新生。

  禁地,十五個獸人奄奄一息,趴在一個山洞修養。如同計畫中那樣,他們將五個怪物引了進來。

  幸運的是,他們在高高的山壁上發現了一個洞,且不算小,容納他們所有人綽綽有餘。然而不幸的是,洞裡沒有食物也沒有水,而下面是虎視眈眈的怪物,只要下來就是死路一條。

  不管是葬身怪物腹中還是活活餓死,貌似都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振作點,樵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出去。」

  雷疲憊地坐在地上,右手輕輕地撫著一隻黑狼淩亂的皮毛。儘管知道這話只是自欺欺人,卻不想讓身邊的傢伙放棄希望。

  黑狼身上傷痕累累,大大小小幾十處,嚴重的地方血還在流。每流出一滴血,它似乎就虛弱一分。

  其餘十三個獸人默默地坐在一旁,在看到森獸化的那一刻,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身邊居然混入了最痛恨的敵人。然而現在,面對已經無力變回人形的黑狼,所有敵對的情緒都煙消雲散。

  不管以前如何,如今森切切實實是站在他們的立場,甚至不顧惜生命地保護著雷。

  「你獸化以後一點也不醜。」

  雷試圖微笑著說出這句話,表情卻比哭更加難看。

  「……」

  顯然,森也想起了之前的情形,為了不被發現自己的身份,他寧願受傷也不肯獸化。可是這一次不同,如果不獸化,雷就會被怪物殺死。

  拼盡全力伸出舌頭,在雷手背上舔了一下以示安慰,皮毛完好的部分被溫柔地撫摸著,讓他舒服地想要閉上眼睛,舒舒服服地睡個懶覺。

  可是不行,一旦閉上眼睛,或許永遠也無法再看到雷。這樣的想法,讓他強撐著不肯睡去。

  「樵那麼厲害,肯定會想出辦法……」

  雷哽咽著,重複剛才的話。見森撐得這麼辛苦,他幾乎想開口讓他閉上眼睛休息。不能說,怎麼能夠,就這麼看著他在眼前死去?

  「讓他睡吧,反正我們遲早也是死。」

  達裡歎氣,不忍看森繼續受罪。他一直很信任江樵,因為他為部落帶來過無數奇跡,可是這一次,他沒有辦法繼續相信下去。

  再怎麼樣,他都只是一個無法獸化的獸人,怎麼會知道他們現在的處境?

  當初,他們不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才來的禁地麼?

  更何況,伊恩下落不明,江樵全部的心神都在他身上,也是心力交瘁。以伊恩那時候的慘狀,根本就凶多吉少,不要忘了,他們兩個之間是訂了血契的。

  換句話說,江樵也是自身難保。

  「……」

  聽了這話,大家都不言語,只是心裡猜想著江樵現在在哪裡,又在做什麼!

 

 

 

會飛了了

 


  搜救的獸人回來了,卻仍舊沒有任何關於伊恩的消息,江樵心裡焦急,也知道他們已經盡力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可以感受得到——伊恩還活著。

  「羊羊,雙方打起了的時候,你跟那些雌性在一起,萬一有什麼狀況,我也能放心一點。」

  回到兩個人的家,就見羊羊飛跑著出來迎接,他揉揉那柔軟的小腦袋,溫聲道。

  「知道了,你不和我們一起麼?」

  羊羊乖順地道,明知道江樵心情不好,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我打算去找伊恩。」

  雖然知道這麼做很任性,但江樵實在無法再等待下去。伊恩的確還活著,可他能感覺到情況越來越糟糕。如果不及時找到人,恐怕就真的——結果,他不敢想下去!

  「……」

  羊羊欲言又止,溫潤的大眼睛裡滿滿都是糾結,他很想跟去保護江樵,卻也知道這樣行不通。

  知道小傢伙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全,江樵正想安撫幾句,一陣劇烈的痛楚瞬間襲來,讓他根本說不出話來。好像全身的血液忽然被抽光,下一刻就會死去。

  「主人,你怎麼了?」

  羊羊慌亂的呼喊,來不及上前攙扶,只能眼睜睜看著江樵栽倒在地。

  江樵只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身體中的空氣膨脹,像是隨時會爆炸。他能夠感受到一種強大的力量,咚咚咚——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這樣有力,就像是擂鼓一樣。一顆鮮活的心,就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有什麼東西在湧動,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完成了獸化——一對巨大的翅膀已經伸展開來。身體似乎也變得輕盈,只是輕輕呼扇幾下,就能騰空飛起來。

  羊羊呆呆地看著江樵在他面前變身成一隻健碩的黑鷹,主人,不是不會獸化麼?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關於突然獸化的原因,江樵卻隱約有所察覺,剛剛那一刻,他受到了血契的強烈影響,說出來恐怕沒人相信,血契似乎傳遞過來一股強大的能量,讓他不由自主地開始獸化。伊恩……躁動不安的感覺如此鮮明,到底是什麼讓伊恩陷入了徹底的狂暴?

  「主人,你——」沒事吧……?

  羊羊只能目視著黑鷹飛出窗外,越升越高,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

  江樵感受著風流的湧動,翅膀有力地扇動著,他不得不承認,鷹族生來就是天空的寵兒,技能仿佛天生,心隨意動,肢體靈巧的驚人。

  可是,有一個問題,江樵額頭上的冷汗刷地出來了,他,他恐高啊!以前覺得已經克服了,可上升到如今的高度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沒得治了。

  從高空中能看到部落縮小很多,就像小時候玩過家家酒時候的積木房子。這感覺,估計就和從飛機上往下看差不多。只是,這一個個小房子,看得他直眼暈,如果不是這具身體還保持著從前的一些些性徵,他可能真的一個倒栽蔥掉下去。

  無數細胞叫囂著,躁動的讓江樵幾乎發狂,明白這是血契傳遞過來的感覺,他更加不安——伊恩一直都是冷靜淡定的……

  咬咬牙,他迫使自己硬撐著,生死交關的時刻,恐高症什麼的都見鬼去吧!

  想法很豪邁,行動起來很困難,江樵就如同喝醉酒了的駕駛員,開始在天空中搖搖晃晃的飛行。血契的指引更加強烈,江樵放空精神,任由這種呼喚將他牽引到某個方向。他甚至敢肯定,伊恩一定在那裡。

  「吼——」

  一聲驚天豹吼,震的江樵身體一顫,朝著下方看去,那是一處茂密的森林,綠葉遮擋了視線,他無法看到裡面發生著什麼。

  以前江樵沒少聽伊恩獸化之後的吼聲,或高或低,卻從來沒有像這一次,帶給他深深的不安感。那一聲吼,太過於純粹,簡單來說就好比一隻真正的野獸在吼叫。

  穿過枝椏,不太熟練地降落,不曾想正好砸到一個人身上。而那人顯然沒有任何防備,等反應過來躲開也已經晚了——碰!江樵怎麼說都是個粗壯的漢子,殺傷力等於一顆小型炮彈,底下的人幾乎給壓的去了半條命。

  「誰——」

  一向威風凜凜的狼族族長,此時頗有些灰頭土臉,更何況還是在喜歡的人面前出醜。

  「伊恩。」

  江樵咳嗽著爬起來,眼裡第一個看到的,自然是變身成黑豹的伊恩。

  「吼——」

  哪知,黑豹只是低吼一聲,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親昵地上前在江樵身上磨蹭。一雙冰藍眸子裡,帶著淡淡的疑惑。

  「伊恩?」

  那樣天真又陌生的眼神,看的江樵後脊樑骨一陣發涼,他提高音量,又喊了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安,一絲恐慌。實在是,伊恩的表現,就好像不認識他了一樣。

  「哈哈,他已經認不出你了,再也不認識任何人!」

  一聲大笑,聲音沒有往日裡的動聽,破碎成千片萬片。每一片裡,都隱藏著一個瘋狂而絕望的靈魂。

  「你們做了什麼?」

  江樵艱難地轉頭,視線在喬和他身邊的獸人之間來回,不安像是在放大鏡下不斷放大。

  「你還真是不識貨,就為了這麼個醜傢伙……」居然放棄喬……

  西法看著焦躁的黑豹,嘖嘖有聲,眼中盡是嘲弄,以及得意。從此以後,喬就是他的了。不過他不得不承認,伊恩除了眼睛有「問題」,其他方面都很強。就連給他喂了紅晶,也沒有爆體而亡。給他的量,可是加倍,這樣也只是變成純粹的獸而已。

  「果然——」紅晶的秘密,狼族果然知道。話又說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會知道也不奇怪。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這樣殘忍,居然弄出那樣半人半獸的怪物。這還只是成功了的,慘死的不知道有多少。即便是針對野獸,也太殘忍。

  讓人不能原諒的是,他們竟然用這樣的方法對待伊恩。

  「你瞧,我多善良,就算你們這麼對我,我也捨不得讓他死。」

  半靠在西法懷裡,喬快意地笑著,眼神在落到黑豹身上時,變得荒蕪。終究,他還是無法得到——好在,江樵更慘,是不是生不如死?

  聽到「捨不得」三個字,西法神色有一瞬的黯然,卻很快被得到喬的喜悅壓了下去。

  很快,他將統一整個獸人世界,再有美人相伴,一點點的瑕疵,還是可以忍受的。

  「伊恩,過來。」

  刺激太大,江樵反而鎮定了,朝著略帶戒備的黑豹招招手,輕聲地呼喚。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伊恩的命保住了。以喬惡毒的想法,他甚至也不會殺自己,兩個人都能活著,這算好消息了啊——

  「吼!」

  冰藍眸子一閃,黑豹邁著輕巧的步子,朝江樵靠近了一些。因著血契的緣故,它直覺面前的獸人不會傷害自己。更讓它困惑的是,一種想要親近他的**不斷升騰,到了無法遏制的地步。所以,它才順從了自己的心……

  「你還記得我,是不是?」

  江樵開心極了,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雙手摟著黑豹的脖頸,無比眷戀地蹭來蹭去。

  「……」

  黑豹無言,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它縱容了江樵放肆的舉動。

  「不可能,這不可能!」

  喬難以置信地看著一人一豹之間的互動,忍不住想要上前確認。只是,剛邁出一步,就被黑豹的怒吼聲震住。

  「走吧,就讓這傢伙守著一隻豹子過一輩子。」

  西法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無比陰毒地道。再呆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反正喬也不會允許自己傷害他們。

  喬無力地掙扎了一下,隨即又放鬆下來,就算他們再怎麼親近,伊恩也不過是一隻不懂感情的「獸」。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狼族獸人大喊:「族長,快走!」

  西法聽了,臉色陡變,他怎麼也不相信,準備這麼久,倆和了熊族,還有那五個「殺手鐧」,怎麼可能會失敗?

  只是,事實擺在眼前,後面那些被追趕的獸人,不容他看錯。即使再不甘,他也要接受現實。而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撤離,休養生息,養精蓄銳,才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走吧!」

  發現喬仍舊一動不動地站著,西法焦急地拉了他一下,時間不多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走,走到哪兒去?」

  喬沒有挪步,神色淡然地看著西法,輕聲詢問。

  「當然是跟我回領地。」

  西法理所當然地道,這還有什麼疑問麼?

  「回領地?你以為還有這樣的機會?不要忘了,狼族再不復以往強大。豹族會放過你們?與其跟著你東躲西藏,還不如——」

  眼中盡是嘲諷,喬緩緩地從懷裡掏出一把骨刀,溫柔地撫摸著刀面——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阿姆和姆父……這把骨刀,還是他成年禮時收到的禮物。

  「為什麼……」

  西法緊緊抱著懷裡的人,直到這時候,他才知道喬對他到底有多特別——高傲又美麗,如同一朵傷人的狼毒花,開在他的心裡。

  「或許,這是我最好的歸宿。」

  儘管喬不願承認,經歷了這麼多,他還是累了。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支撐他在生命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呵,到了最後,你的心裡還是只有他。」

  西法嫉恨地看著一旁的黑豹,即使成了沒有人性的獸,自己仍舊比不過……

  江樵看著西法帶走喬的屍體,心中一時五味雜陳,這段「孽緣」,終於結束了。輕輕地拍拍黑豹,他溫聲道:「走吧,我們回去。」

 

 

無悔選擇

 

 

  街上橫布著不少屍體,各族獸人都有,鮮血染紅了土地,血腥味久久不散。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進行的戰爭,帶來的損失都是雙向的。而死亡,更是無法避免。

  「樵,找到伊恩啦,真是太好了!」

  吉爾正指揮著人打掃街道,遠遠就看到江樵,後面跟著那只熟悉的黑豹。想著還有一件解決不了的難事,伊恩回來就好了!

  只是有些奇怪,伊恩平時很少以獸形出現在大家面前,而且他總覺得江樵的表情也很詭異。找到人不該高興麼?他那種要哭不哭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想想,樵有多久沒有哭過了?

  他急忙走過去想要問個究竟,不料在離江樵三步遠的時候,就被一聲憤怒的低吼給嚇住了。

  「吉爾,別再過來了——」

  江樵安撫地拍拍黑豹腦袋,苦笑著道。剛剛回來的路上,他就發現,只要有任何生物靠近自己,哪怕是毫無威脅性的食草動物,伊恩都會不高興。

  就好像,失去了人性之後,屬於野獸的獨佔欲更加明顯了,一旦覺得受到威脅就十分警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感受到那雙冰藍眸子裡的敵意,吉爾嚇了一跳,伊恩的樣子,就好像不認識他了一樣,更甚至把他當做敵人看待。

  「在它的身上,我已經感受不到屬於獸人的氣息。」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簡祭司一臉凝重,因著自然之神,他能清楚地醒察某些不為人所知的東西。看伊恩的情形,身上聚集著巨大的能量,這股能量正在使它的身體發生變化。

  「有辦法麼?」

  江樵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的情緒保持平靜,一路上做了那麼多心理建設,到了「審判」的時候,還是緊張的快要昏厥。

  「這還在伊恩,如果到最後都不能壓制體內的獸性,他將永遠成為一隻野獸。」

  獸人之所以於野獸有區別,就在於其人性大於獸性,保持著理智。而現在,能量的破壞使某種平衡被打破,就連身為祭司的簡也毫無辦法。

  「恢復的可能,有多大……」

  江樵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聲音終於開始哽咽。

  「我不知道。」

  簡祭司搖搖頭,不敢再去看江樵此時的表情,或許他下一刻就會大哭出來。他無比痛恨自己在這種時候只能說這樣的話,可自然之神是公平的,能量不是那麼好獲得的,之前那些半人半獸的怪物就是最好的明證。

  「萬一以後都不能回復,伊恩他……」

  吉爾暴躁地撓撓頭,猛地跺腳,在江樵面前無法說下去——如果只能作為一隻野獸活著,簡直比死亡還要殘忍。

  「吼!」

  看到吉爾的動作,以為他要對江樵不利,黑豹又是一聲低吼作為警告。銳利的牙齒,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隨時都可能撲過去。

  「沒事,他沒有惡意。」

  江樵心裡發酸,又有些發甜,即使是到了這種時候,伊恩也不忘保護自己。就算,就算一輩子都這樣,自己也不會後悔。自己本來就是個倒楣的人,是遇到伊恩之後才變得幸福,他無比確定,只有在伊恩身邊才有幸福。

  「……」

  因為血契,即便言語不通,黑豹也明白了江樵的意思,身體瞬間放鬆下來,眼中閃過柔和的光。對於身邊這個人,它總是沒有辦法拒絕,就像之前提出一起走的要求,他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同意了。

  「吼什麼吼,沒禮貌的傢伙!」

  被這樣一而再的警告,吉爾生氣地對「吼」回去,如果面前的是伊恩,他當然不敢這樣。可現在,嗚嗚,族長沒有了,這裡只是一隻可惡的黑豹……

  「吉爾,你真惹怒了它,我可不管。」

  看到自家「黑豹」被欺負,一向好脾氣的江樵不願意了,出聲警告道。

  「哼!」

  吉爾拋過去一個不屑的眼神,不管任何時候,伊恩在樵心裡都是最重要的。

  「去看看桔吧,他那邊的難題可還沒解決。」

  簡祭司淡淡地阻止兩人繼續「爭吵」下去,江樵沒有被這樣的打擊打倒,那是再好不過了。

  「是禁地那兒吧!」

  江樵大概能猜出是什麼事情,聽了這話他反而微微松了一口氣,當初的計畫,最壞的結果可是死亡。聽簡祭司說話的語氣,他們應該暫時沒事。

  「嗯,雷和達裡他們被困著,還有那些怪物……」

  說到這兒,吉爾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一個體型特別小的鷹族獸人冒險飛了進去,那還是一個未成年,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

  「有幾個獸人受傷嚴重,必須有醫師的治療……食物也無法送上去,只帶過去一個小水囊。」

  再這麼下去,不出一天,他們就會死。更不要說等那五隻怪物困死之後——

  兩人一邊說,一邊朝著禁地走,還有很遠一段距離,江樵就聽到怪物的吼叫聲。自從可以獸化之後,他的能力也跟著得到了提高。

  「伊恩——」

  一道黑色的閃電射了出去,江樵呼喊的聲音還沒有落下,就已經消失不見。

  「糟糕!」

  禁地裡那可是五個怪物,在遲遲無法攻擊到目標之後,它們正變得越來越狂暴。十五個強壯獸人都對付不了,更不要說伊恩了,這不是找死麼?

  禁地,就在十幾個獸人一點一點陷入絕望的時候,他們也看到了那道黑色的閃電,而每當以後回憶起來,這就是他們希望燃起的時候。那樣的不可思議,由起初的無法想像,到最後純然的欽佩和喜悅……

  「那是,伊恩……?」

  達裡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錯覺,那時候他可是親眼看到伊恩傷重,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沒事?而且,憑著直覺,他就可以感受得到——這只黑豹很強,比他以往遇到的任何獸人都要厲害,也包括伊恩。

  這些獸人還沒來得及因為失望而歎氣,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們張大了眼睛——

  五個怪物發現獵物,立刻叫囂著撲了上去,然而曾經讓獸人們畏懼的牙齒和爪子,在這只黑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它是那樣的靈巧,自由地四處遊走,時不時給其中某一個補上一爪子。偶爾被擊中,傷口也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直到最後不留一點痕跡,這是怎樣一種逆天的存在?

  他們就這樣注視著,一隻、兩隻……看它以壓倒性的勝利解決了五隻怪物,然後邁著優雅的步子向外走去。它是那樣的淡定從容,就好像解決這些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守在外面的桔和幾個獸人,連帶著江樵吉爾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正要走出來的黑豹,然後才是一地的屍體。

  「就,就這樣,解決了……?」

  困擾了大家這麼久,頭疼了這麼久的大問題,解決的是這樣輕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無法回神。

  「你沒事吧?」

  江樵不放心,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仔仔細細地給它檢查了一遍,居然一點傷口也沒有!!!

  在他做這些動作時,黑豹也只是老老實實地站著,忠厚如一只聽話的獵犬,再度讓一干見識過它英姿的獸人無語。

  「喂,快點救我們下去。」還是雷最先反應過來,立刻大聲喊道。太好了,森終於有救了。這傢伙竟然敢瞞著他這麼久,這筆賬還要慢慢的算。嗯,最好是一輩子!

  「你說伊恩已經成了一隻野獸?甚至根本不記得我們?這太可笑了,他剛剛還沖進去救了我們。」

  達裡哈哈乾笑兩聲,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如果真如他們所說,一隻野獸又怎麼懂得救人?

  「事實上,他剛剛的舉動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威嚴地位。在這裡,它是最強的,當然容不得任何挑釁。很顯然,剛剛那些怪物的吼聲觸怒了它。所以說,它並不是有意識的救人,這只是它獸性的一種本能體現。」

  桔冷靜地分析道,知道達裡和伊恩是多年好友,交情非同一般,可是他必須讓達裡醒悟,眼前的黑豹和以前不同了。就連族人的接近都會引起它的戒備,它的眼裡只剩下江樵,再無其他。

  「怎麼會這樣……」

  桔永遠有著讓人清醒的能力,達裡漸漸冷靜下來,疑惑地問。而且,這也是族裡所有人的疑問。

  「那些怪物……狼族對伊恩做了同樣的事,只是它比較幸運。」

  江樵鎮定地道,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大家知道紅晶的事。只是說到「幸運」時,眼底還是浮現濃濃的嘲諷,他是該慶倖,伊恩並沒有變成半人半獸的怪物。

  「對了,喬自殺了。」

  忽然想起這件事,他順帶著一提,總要讓喬的親人知道。

  「……」

  對於喬這樣的結果,大家一時之間都有些無語,所謂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只能說他太偏執。

  這場戰爭最終由豹族和鷹族獲得勝利,以後數百年間,兩族也一直保持著友好的關係。

  「樵,以後你還是可以回去看看的,那裡畢竟是你成長的地方。」

  鷹族回到了自己的領地,走之前梅亞有邀請江樵去「做客」,他沒有再說讓江樵離開豹族的話,這永遠也不會成為可能。

  「好。」

  江樵淡笑著答應了,眼神平和,在鷹族受到的傷害,他已經徹底放下了。而幫他撫平這一切的——是一隻黑豹。

  「你以後,真的就要和它……」一起過一輩子麼?和一隻野獸?

  梅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和自己的伴侶一起離開了。

  江樵明白他想要說什麼,也聽得出他話裡的惋惜,只是這是自己的選擇,而且他覺得真到一輩子結束的時候,自己也不會後悔。

 

 

 


互相遷就

 


  伊恩跟著江樵回到了他們的房子裡,沒有任何的猶豫。這裡的每一個地方都讓它有一種熟悉感,甚至比在森林裡更加讓它安心。而身邊那個獸人,只要是看著他,就覺得暴躁的情緒被安撫,變得安定。潛意識裡,它知道不能傷害他,更不容許別人傷害他。

  「晚上吃什麼?給你烤肉吧?」

  江樵很自然地開口,等轉身才發覺身邊的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伊恩,黑豹是不會回應自己的。

  他歎口氣,人心總是不知足,就算再怎麼說服自己只要伊恩還活著就好,還是會沮喪。

  不管怎麼樣,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簡祭司不是說,伊恩還是有可能恢復麼?雖然幾率非常低。

  「吃飯吧。」

  餐桌旁,兩人一豹,江樵將兩樣素菜推到羊羊面前,轉臉就發現黑豹藍色的眸子裡閃爍著光彩不由有些失笑,不管怎麼樣,還是一樣的喜歡烤肉啊!

  挑了一大塊,直接遞到它面前,幾口就給解決了。不到十分鐘,滿滿一大盆,就吃的差不多了。就著勺子,江樵又給喂了幾口蔬菜湯,黑豹雖然有點不樂意吃素,也乖乖地喝了。

  其實,烤肉雖然真的很好吃,本能的它還是更喜歡吃帶血的新鮮生肉,蔬菜湯什麼的更是難喝的要死。可當勺子遞過來的時候,卻無法拒絕。

  「家裡的辣椒沒了,明天我們再去摘一點兒回來吧!」睡覺之前,手指梳理著黑豹光滑的皮毛,江樵隨口道,就算沒了人回應,他還是喜歡像以前一樣。

  「吼——」

  雖然不太懂那些話是什麼意思,黑豹還是順從本能,腦袋在江樵身上蹭了幾下。

  「還有,這陣子太亂,不知道店裡怎麼樣,也要去看看……」

  夜晚的秋風已經很涼,一人一豹依偎著,異常溫暖和安心。

  他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知不覺,就這麼睡著了。

  半夜,江樵被幾聲低沉的吼聲給驚醒,才發覺黑豹身體熱的有點兒不正常,第一反應是它發燒了,又覺得不可能,以它現在這種逆天的體質……

  「伊恩!」

  直到右手碰到一個又硬又熱的東西,江樵才猛然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又羞又囧,氣惱地叫了一聲,黑暗裡黑豹的氣息卻更加灼熱。

  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夫夫間自然少不了那什麼,貌似還挺頻繁,可現在面對著一隻黑豹,江樵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人獸什麼的,還是太挑戰他的神經了。

  黑豹被這麼一碰,頓時覺得身體裡的燥熱緩解不少,它自己也不明白,怎麼會對著一個人發情。就這麼自然而然的,下邊就起立了……老實說,現在還不是它發情的季節。

  不自覺地,身體又朝著那只手拱了幾下,舒服的感覺幾乎讓它哼哼出聲。出於野獸的本能,前腿搭在了江樵身上。

  「別動。」

  江樵急促地低聲警告,身子被重重地壓著,讓他醒覺到一絲危險。

  只是,他打定了主意,只要這傢伙一天不恢復,他們之間就禁止這種事。單單是滿足身體的渴求,他並不喜歡。

  「……」

  儘管可以把身下的人毫不費力吹灰之力地左右擺佈,順著**而行,黑豹還是沒有動,它能感覺到身邊的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抗拒氣息,還有一絲難言的恐慌。

  突如其來的疼痛,心臟像是被重重地擠壓著,它縮回前腿,趴在床上一動不動。恐慌無助的情緒,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很難受是不是?你乖乖的不要動……」

  身上的重量沒了,江樵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湧上一股酸澀的甜蜜。腦子一熱,反而將手伸了過去,只是用手的話,應該沒有關係吧。

  黑暗中,□的味道彌散開來,伴隨著黑豹滿意又有些不滿足的喘息,江樵只是死死盯著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像是著了魔,雙手不停地動著。

  「吼——」

  黑豹舒服地發洩出來,正想伸出舌頭舔舔江樵近在咫尺的臉頰,卻發現那雙眼睛裡有著亮晶晶的東西,慢慢地順著眼角滑落。輕輕用舌頭舔舔,舌尖有種淡淡的苦澀,一直蔓延到心裡。

  在這樣的黑夜裡,所有的感官和情緒都被放大,江樵抑制不住的,將頭埋在黑豹光滑的皮毛裡,肩膀不斷抖動著。

  「……」

  黑豹不敢動,它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它想要身邊的人開心,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伊恩——」

  江樵低低喚了一聲,帶著鼻音,淹沒在光滑的皮毛裡。

  沒有了「伊恩」在身邊,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這樣的脆弱。應該說,他一直都是個脆弱的人,因著伊恩才變得堅強。

  「我沒事,以後就好了。」

  哭出來之後,江樵覺得好多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他需要更加堅定,才能維繫兩人之間的感情。

  而這,才只是一個開始。

  這個秋天,江樵比任何人都要忙碌,身為伊恩的伴侶,不得不承擔了大部分族長的責任。有些地方要重建,有的家庭失去了親人需要安置,秋收以後要種什麼,以及在某些時候充當「調解員」……

  「樵,那兩個傢伙又打起來了——」

  吉爾啃著一個汁水多多的「蜜桃」,笑眯眯地走到族長家門口,語氣裡帶著看戲的意味。

  「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將新摘的某種調味料晾曬在竹筐裡,江樵微微皺眉問道,自從森的傷好了以後,那兩隻就成了夫夫,雖然並沒有像族人正式說過,但大家都已經有了共識。對於那只特殊的黑狼,所有人都承認了他是族裡的一員。

  「嘿嘿,你知道的……其實只是雷單方面的毆打森而已……」

  舔舔指尖殘留的汁水,吉爾意猶未盡地道。這是今天某個雄性放在他門口的,平時想吃到還真有些不容易。

  「雷這是怎麼了?怎麼越來越容易發脾氣?」

  江樵不解,明明以前的雷可不是這樣的,那可是最擅長哄雌性開心的獸人……哦,對了,森可不是雌性……

  「這還不明擺著的,森願意挨打,肯定是吃足了甜頭。咳咳,一定是昨晚又做的狠了!」

  「……」

  江樵無語,這種事,那兩隻還真怕別人不知道啊!不過,自從森的傷好之後,和雷的關係就突飛猛進,且成功獲得了「上面」的地位,一百年不動搖。或許是處於一些愧疚的心理,雷就這麼被吃的死死的。

  「你不去看看?」

  一開始,兩人打架他還會去勸一下,後來就明白自己根本是多管閒事,人家恩愛著呢,打打鬧鬧不過是過日子的一種方式!

  想著想著又有些出神,目光落在樹蔭下的黑豹身上,它正在閉目養神。即便是安靜地臥著,周身仍舊散發出淡淡的危險氣息,沒有動物敢接近。

  那晚江樵發洩地哭了一通之後,黑豹似乎嚇著了,晚上總是安安靜靜的,有時候他明顯地察覺到那具身體隱藏的強烈**,卻能辛苦地隱忍著。

  每當這種時候,他都有種錯覺,身邊的黑豹還是原來的伊恩。

  「算了,我就是說說。」

  察覺到江樵眼神有一瞬的黯然,吉爾摸摸鼻子故作不在意地道。心裡忍不住第一百零八遍罵那個喬,要不是他搞出來這種事,伊恩和江樵不知道過的有多好……就是死了也讓人恨的牙癢癢……

  「一會兒留下吃飯吧。」

  江樵回神,若無其事地道,餡兒已經盤好了,等下吃餛燉。

  「好……還是算了……」

  吉爾立刻高興了,然而下一刻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無精打采地道。好久沒吃樵做的菜了,想想就留口水。可是一想到那冷森森藍幽幽的目光,他打了個哆嗦,吃什麼都沒有胃口了。

  奇怪,如果是以前的伊恩,他還能夠理直氣壯地留下來蹭飯,可現在只要和黑豹對上,就只能灰溜溜敗走。

  「那就,下次吧。」

  顯然知道吉爾這麼哀怨是為哪般,對此江樵也很無奈,其他時候伊恩都很好「說話」,但就是討厭別人到他們家裡去,估計是地盤意識作祟。以前伊恩把吉爾當弟弟疼,自然不會說什麼……這傢伙,獨佔欲越來越強了,從前白天都是去打獵,現在根本就是不離自己十步。

  「對了,明天開始我們要到森林去幾天,族裡的事你和桔多照看著。」

  「又要去啊!快點兒回來,族裡的事情是越來越多了……」

  吉爾更加哀怨了,可是也不能說什麼,只是心裡詛咒喬的話又多了一遍。如果有伊恩在,自己只要當個輕輕鬆松的醫師就好……

  儘管黑豹大部分時間都老老實實地呆在江樵身邊,但憋久了也不好,還是要時不時到森林裡去「放放風」。比起部落,森林裡更加自由。

  大多數時候都是黑豹在遷就他,可這也更加讓江樵意識到,以後的生活方式要有些改變了。

  「我記得,大部分事情都是桔做的吧!」

  江樵好笑地搖搖頭,明白吉爾只是擔心他在森林遇到危險。其實大可不必,如今的伊恩根本就是森林裡的王者,就連最兇猛的暴龍遇到他們也要繞道走。

  就當,偶爾放鬆,出去渡個假好了。

  嗯,遇到風景好的地方,建個小木屋也不錯。

 

 

終章之回歸

  「我回來了。」
  冰藍色的眸子只有在注視著江樵的時候,才會流露出淡淡的溫柔,慣常地將肩上獵物卸下來,伊恩轉身去洗手。
  「吉爾剛才送來了一些蜜梨,正好可以做飯後水果。」
  江樵端著一盤蜜梨從廚房走出來,臉上帶著笑意,在看到伊恩平靜的表情出現波動時,笑裡添了一絲小小的戲謔和得意。誰讓伊恩就是不喜歡吃水果,挑食可不好。
  「……」
  那樣的小動作,伊恩並不是沒有看到,只不過不願揭穿而已。還覺得某人一臉「小人得志」的表情,很是可愛。別說是水果,就算是樹葉,他也會吃下去。
  「伊恩,我早餓了,可樵為了等你,就是不開飯。」
  一個小孩子從外面跑進來,不滿地抱怨道,小小的臉兒上一雙冰藍色眸子和伊恩一模一樣。只是那沉穩淡定卻不及他老子一分,狡黠的神情又和阿莫醫師很是相像。
  「……你是誰?」
  江樵驚悚了,手指顫顫地指著這個看著就古靈精怪的孩子,連聲音都變了。不要怪他多想,實在是那雙眼睛,根本就是和伊恩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難道,這是伊恩的孩子?他什麼時候和人有了孩子了?而且居然已經這麼大了!
  「我是你們的孩子啊,樵你怎麼這麼問?我餓了,我要吃烤肉!」
  小孩兒冰藍色的眸子裡盡是不解,卻還是撇撇嘴回答了江樵的問題,那語氣很正常,就像月亮一直是紫色一樣。
  「我,我們的孩子?這怎麼可能……我和伊恩都是雄性……」
  江樵一下子懵了,什麼時候雄性和雄性也能生孩子了,而且居然還是他們倆的孩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樵你傻了吧,我可是你親生的。」
  那孩子說完,又投給伊恩個莫名其妙的眼神——樵這是怎麼了?問題這麼奇怪?
  「我生的?我——」他怎麼從來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聲音陡然拔高,江樵不可置信地看向伊恩,他們什麼時候多了個孩子?
  「當然是你生的,月月是我們的孩子。」
  伊恩淡定地道,語氣和那孩子幾乎一樣,一樣的理所當然。
  「月月……」
  江樵淩亂了,他和伊恩有一個孩子?還有名字……
  江樵猛然從夢裡醒來,睜眼才發現自己還在木屋裡,想到夢裡的情形,他已經不會再淚流滿面,卻仍然有著淡淡的傷感。
  原來是夢啊,在夢裡伊恩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還有那個有著藍色眸子的孩子……
  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森林深處,和其他地方不同,大樹鬱鬱蔥蔥卻不繁密,陽光可以透過葉子灑下來,斑斑點點映在地面一座樹屋上。木屋四周象徵性地圍著鬆鬆散散的籬笆,許多叫不出名字來的小花恣意地盛開著。
  偶爾有出於歷練經過的獸人,就會發現這棟奇怪的木屋,以及木屋裡住著的奇怪主人,還有他身邊總是形影不離的那只黑豹。
  不管你是哪族人,但凡渴了餓了或者受傷,在這裡都會受到很好的招待。當然了,首要的你要克服對那只黑豹的恐懼,這其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雖然能夠獨自來到森林深處的獸人都已經足夠厲害,但也只是相對而言。
  一嘟嚕一嘟嚕或青綠或紫紅的葡萄,幾乎要把門前的葡萄架壓塌,江樵懶懶地坐在門前,任由小風吹著,幾乎就要睡著。
  這已經是第三個秋天,伊恩出事也有兩年,隨著時間流逝,江樵的心境逐漸變得平和,幾乎已經習慣了一人一豹平靜的生活。而且他驚喜地發現,比起最初的時候,伊恩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江樵所說的話,它都能理解個大概。
  「伊恩,你說雄性怎麼能生孩子?」
  隨手拈了一顆紫紅葡萄放進嘴裡,江樵有些好笑地道,想起夢裡那個叫做月月的孩子,伊恩小時候就是那個樣子麼?
  「……」
  黑豹只是安靜地呆在他身邊,盡管許多話它已經能理解,這對於它而言還是太過高深了。
  「果然是不可能的……」
  江樵對這種自問自答的方式已經頗為習慣,這兩年多來,他呆在木屋裡的時候越來越多,反正族裡的一切都已經上了軌道,桔打理的是井井有條。就連市場那家店,也給吉爾經營的有聲有色,他只等著分錢就行。
  時間確實可以改變很多事情,族裡一對對兒「夫妻」添了不少,看著別人甜甜蜜蜜,次數多了難免受刺激。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黑豹更喜歡生活在森林裡,當然前提是有江樵在身邊兒。
  夕陽餘暉下,一個人站在門口微笑著道:「我能在這兒住一個晚上麼?」
  江樵仔細打量面前的人,覺得有些奇怪。這人和平時那些歷練的獸人完全不同,身上沒有一點殺氣,反而意外的想讓人親近。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是什麼料子,隱隱透著綠色光芒,使得衣服的主人如同罩在一層綠霧之中,帶著難言的神秘。
  「只要一晚就好。」
  男人見自己的話沒有回應,又笑著重復了一次。
  「好的。」
  江樵乾巴巴地應著,完全沒有反對的念頭。
  「吼——」
  反倒是他身邊的黑豹警惕起來,低低地咆哮著,竟似有些不安。老實說,這還是很少見的事,現在森林裡的動物看到它都會繞著走。
  「乖!」
  接下來的情形讓江樵下巴差點掉下來,震驚程度堪比被雷劈。這人做了什麼?他居然摸了黑豹的頭,還用那種對待寵物的態度,實在是太驚悚了。這還不是最詭異的,某個暴躁的傢伙居然沒有撲過去把冒犯它的人撕成碎片?
  招待了「客人」一頓豐盛的晚餐之後,江樵自覺地把床鋪也讓了出來。
  這人就是有種讓人不自覺對他好的魔力,那張臉也沒有多好看,身形籠罩在綠霧裡看不出雌雄……
  真是個怪人,江樵再度感慨!正感慨著,那人就看了過來,眼神裡帶著一絲笑,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任何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江樵猛地一縮,靠著黑豹更近些,才覺得安心了。
  「你後悔麼?」
  屋裡頓時安靜下來,只是簡單的幾個字,停在江樵耳裡卻被放大了十倍,這個人果然什麼都知道。
  「你是誰?」
  江樵不答反問,後不後悔他已經自問了無數次,得出的結論始終是那個——永不言悔!
  「如果現在你能夠回去呢?」
  綠衣人緊接著又問,雖然語氣只是假設,卻不會讓人質疑他真正有著這樣的能力。
  江樵睜大了眼睛,心裡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又覺得不太可能。吞咽一下口水,他堅定地道:「不。」
  當機會真正來臨,反而讓他更清醒,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不是回不去,而是不願。
  
  早晨,江樵難得在地鋪上醒來,半天才後知後覺想起昨天霸佔了他床鋪的神秘人。
  爬起來一看,靜悄悄的,哪有綠衣人的影子?他揉揉眼睛,有些不確定地道:「我又做夢了?」如果是夢,那可太真實了。
  「吼——」
  經黑豹的提醒,江樵才發現桌上放著兩個果子,不是鮮艷欲滴的成熟顏色,散發出的芬芳香氣令人迷醉。果子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綠色,但就是會讓人覺得異常甜美。
  江樵吃了一個,頓時一股清流滌蕩全身,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大自然獨有的生命活力像泉水一樣湧入,他立刻明白這是難得的好東西。
  只是,偏偏有"人"不識貨,伊恩被逼著吃了下去,他一點都不喜歡吃水果。在江樵的小眼神掃描下,他還是屈服了。
  只是,吃下去之後卻沒有江樵想像中的各種神奇效果,不管是伊恩,還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整整一天,江樵從充滿希望到失望……
  深夜,黑豹在他身邊滾來滾去,身上熱的驚人,就像一個大火爐,熱度讓他都有些受不了。汗水不斷流淌,又快速被蒸幹。怕他這樣下去會脫水,江樵只得不停給它喂水。
  兩個小時過去,黑豹才逐漸安靜下來,可也被折騰的不輕。除了兩年前吃了紅晶那次,它從沒有這樣狼狽過,奄奄一息無法動彈。
  後半夜,黑豹身上熱度徹底散去,江樵這才敢合眼。
  朦朦朧朧中,他感覺有人在親吻自己,從發梢到額頭,然後是臉頰,帶著繾綣柔情,像是在親吻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你已經通過了最後的考驗。」
  耳際響起的聲音莊嚴而又平和,如同多年前江樵偶然經過教堂聽到的鍾聲。他的嘴角不自覺露出笑來,在微笑中沉沉睡去,或許這只是另外個美夢……
  「樵,我回來了。」
  伊恩坐在床邊看著沉浸在美夢中的江樵,滿足地歎了口氣,自然之神留下的果子讓他徹底恢復了。
  
  又一年,一個有著藍色眸子的小小雄性獸人出生了,他繼承了兩個父親的血統,獸型是一隻長著翅膀的黑豹。
  為了紀念江樵另個世界的姐姐,小傢伙叫做月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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