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

  作者:念央

 

【文案】:

 

蘇杭一直有個秘密,為了不讓它洩露出去,他什麼都願意做。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蘇杭 配角:程安陽,穆徹,沈河 其它:雙性生子,虐戀情深

 

 

   編輯評價:

 

   蘇杭唯一的願望就是想安靜的活著,不被別人知道他是「雙性人」。可偏偏打工的時候被老闆設計差點失身,拼命逃跑後不料剛出狼窩又入虎穴。最後無處可去的他只好到見過一次面的安陽家躲避。安陽雖然性子冷冷的,但是因為蘇杭救過自己而對蘇杭另眼相看。一個是身體奇特的學生,一個黑道大哥的私生子,他們未來究竟該如何生活…… 家人的冷漠,身體的特殊以及性格的軟弱,致使蘇杭成為一個安安靜靜的甚至是孤獨的人,然而安陽的出現無異於是他生命中的陽光。平時的安陽冷漠、戾氣十足,但是在蘇杭的面前卻可以溫溫柔柔的。當兩個人久別重逢緊緊相擁時,讀者心底默默的感到溫暖,這樣的人應該得到幸福。文章讓讀者再次體會了生活中點滴的幸福才是真,細細讀來回味悠長。

 

 

 

 

  兼職

 

  每個人的心底,都會有一個永遠不會對任何人說的秘密。

  或許是太過美好,讓人捨不得與他人分享;或者,是太過不堪,讓人連自視的勇氣都沒有。

  老師說下課,而頓時人聲吵雜的時候,蘇杭突然想起這句不知道在哪看到的話,下意識抬頭看向前方。

  那個正在呼朋喝友去打球的發光體,閃亮得令他不適地用手擋了擋眼睛。

  等人走了,蘇杭才移開視線,低頭收拾桌上的教科書,在教室內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才起身,低頭抱著書往外走。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課,同學們都像放出了籠子的鳥,三三兩兩結伴說笑著。

  走到操場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蘇杭的手機向來都當成手錶在用,手機鈴聲響了好幾聲蘇杭才反應過來,看著上面顯示‘媽媽’二字,蘇杭很意外,但手指卻在意識之前摁了通話鍵。

  「媽。」蘇杭整個人站得筆直,聲音因為興奮而有些乾澀。

  「嗯,小杭啊,吃飯了沒有。」

  蘇杭抿著嘴,不讓自己咧嘴笑得像個傻瓜,慢慢說道,「還沒呢,剛剛下課。」

  「哦,這樣啊。」

  「嗯……媽,你呢,買菜了嗎?」

  「嗯,買了,最近豬肉又漲價了。」

  沒營養的話題持續了一分多鐘之後,那邊的媽媽開口說道,「小杭啊,媽媽想跟你商量個事。」

  蘇杭回道,「嗯,媽你說。」

  「最近你妹妹報考了一個鋼琴班,學費貴死了,一節課要幾百塊,家裡現在這麼大的負擔,你爸現在連煙都不抽了。你……你的生活費還有嗎?」電話那邊遲遲疑疑的說了一段話。

  蘇杭只覺得眼睛一下就乾澀得厲害,之前因為媽媽主動給他打電話的激動情緒,諷刺得讓他說不出來話,本就站的筆直的身姿越繃越緊。

  蘇杭張了幾次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幾分鐘,或者十幾秒,蘇杭才慢慢往上揚了揚嘴角,露出個微笑的摸樣,儘量如常說道,「媽,我正想跟你說呢,最近有同學給我介紹了一個兼職,工資雖然不多,但生活費還是能賺到的。你……你讓妹妹安心學鋼琴,不用擔心我這邊。」

  因為他的沉默,電話那頭之前還有點拘謹,這會聽到蘇杭這麼說,立刻流露出松了口氣的模樣,「那就好,那就好。我看你妹妹學鋼琴的時候那個勁啊,她這次很認真,我們做父母的也是要支持啊。既然你找了工作,那我就放心了,那就這樣吧,你妹也快回來了,我去給她做飯。」

  「……嗯。」蘇杭用力握著手機,那邊掛了電話很久,他還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

  許久,手酸的不行了,才慢慢將手機放進褲袋裡,抱著書往寢室走去。

  上次打過來的一千五……是兩個月之前到的吧。雖然他一直很省,但那僅剩了百來塊撐不了多久。

  「哎小心!」

  頭被飛來的球擊中的時候,蘇杭模糊聽到有人焦急的這麼大叫。

  頭還是懵的。蘇杭狼狽的跌坐在地上,身體還沒穩住就伸手在地上摸索被球打落的眼鏡。

  有好幾個人跑停在身邊,然後蘇杭的手被抓住,有人將眼鏡放在了手中,順著這個動作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拉了起來。

  蘇杭接過眼鏡之後立刻摸索了一下,沒壞。

  幸好。

  不然又要多一筆修眼鏡的錢了。

  「同學,你沒事吧?」身旁的人擔心的問道,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蘇杭被驚似地小幅度的顫了顫,抿著嘴側頭看著那人猛搖頭。

  對方松了口氣,「不好意思,你走到場地裡來了,剛好我的準頭又偏了。你臉色看起來很白,真的沒事嗎?我送你去醫療室看看吧。」

  jj在外的肌膚被有些汗濕的手抓著,燙進心底。

  蘇杭有些慌張的用力推掉扶著他的手,將眼鏡戴上,搖頭小聲說道,「我真的沒事,打擾你們了不好意思,我立刻就走。」說完不顧眾人的反應低頭疾步往外走。

  宋莊看著蘇杭單薄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像是推髒東西一樣被推開的手,有些愣住了。他還真是第一次受到這種嫌棄的待遇。

  楞了一下後才抓過同伴撿起的書,朝蘇杭跑了兩步,大聲說道,「哎你的書。」蘇杭轉身,接過書跟逃難一樣跑遠了。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人嘀咕道,「我怎麼有種自己是細菌的感覺呢。」

  宋莊雖然也有同感,但還是笑著說道,「好了,繼續打球吧。」

  幾人往回走了幾步,突然有人問道,「我剛看了看他的書,才發現他竟然跟我們是一個班的。我怎麼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你除了記住你自己跟美女外你還能記住些什麼!」同伴嘲諷,「這人跟老三是一個寢室的,叫蘇杭,蘇杭,這下知道了吧?」

  「你鄙視個什麼勁啊,如果你不是跟老三走得近,你能知道他麼?」說著他頓了頓腳步,「蘇杭?等等,我靠,是那個……那個什麼……」

  看他有點印象又想不出什麼的模樣,同伴介面,「對,就是那個當初高考作文滿分的蘇杭。我記得當初班導還重點介紹過的,當初那會他站到臺上,下邊那些花癡女就一個勁的說還清秀害羞的模樣好可愛什麼的,老子記得特清楚。」

  「擦!這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吧!你果然是要嫉妒心發作才會記憶力飆升。」

  「……滾蛋。」

  聽著同伴的笑鬧,宋莊總算對這個人有了些印象,低頭搓了搓自己乾淨的手掌,回頭又看了眼蘇杭離開的方向。

  ……

  寢室裡並沒有人,蘇杭回到寢室後就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對著鏡子照了起來。

  側臉被球正正打中,現在摸起來還有點疼,敏感的皮膚上已經有點淡淡的印子了,估計過幾十分鐘,這一片就都會青。

  蘇杭皺眉,轉身進廁所拿了臉巾擦拭,然後在箱子裡找出一管藥膏,小心地擦在臉上。

  這才轉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臂。

  半響,伸手在宋莊曾經扶過的地方輕輕搭下。

  ……

  兩個月,在這個高消費的城市,那一千五已經所剩無幾了。

  蘇杭沒時間等臉上的青淤消掉,拿了背包就打算外出找兼職。他白天要上課,兼職的話時間段只能在晚上,找工作更是只能在放學後進行。

  蘇杭向來沉默寡言,根本沒有人緣可言。

  有心想找個家教的兼職,但他才大二,又沒有消息來源,最後只能放棄。

  外面的一些店面雖然招人,但符合他的工作卻少得可憐。

  找了三四天,就算他左省右省,身上已經也只剩三十多塊錢了,生活危機逼得蘇杭氣都喘不過來。

  蘇杭解下背上的背包,將手中那一遝招聘消息放在身邊,疲憊的坐在路邊的石凳上,吵雜的空間,他耳邊又想起那天媽媽的話。

  因為蘇詩要學鋼琴,所以就可以斷了他的生活費。

  聽到他找了兼職後,並不問問那個所謂的兼職累不累,安不安全。而是,為能不再顧及的減下這一筆負擔而鬆口氣。

  他也是她的兒子!

  同樣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啊!

  不過是,不過是……

  蘇杭仰起頭,用手臂攔住雙眼。

  「蘇杭?」旁邊突然有人不確定地說著。蘇杭聽到這個聲音,受驚似地猛地站起來,因為流淚而發紅的雙眼驚訝的看著來人。

  「真的是你啊,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寢室啊?」宋莊看了一眼他放在凳子上的招聘資訊,自顧自的笑道,「找工作?你找到了嗎?」

  蘇杭有些無措地看了眼宋莊,與他旁邊打扮嬌俏的少女,遲疑了一下,低頭說了實話,「還,還沒。」

  「沒有嗎?」宋莊很自來熟的拿起招聘資訊,邊翻邊問,「我倒是有點門路,你想要什麼樣的工作?」

  「啊?」沒想到宋莊會這麼說,但想到他平常對同學的熱心,蘇杭將心底那一絲雀躍壓住,尾音有些顫地說道,「我隨便,隨便什麼工作都可以。」

  「阿莊,這位同學是……」這時宋莊旁邊的少女問道。

  宋莊順手攬住少女的肩,笑著說道,「小曼,這是我的同學蘇杭。蘇杭,這是我女朋友小曼。」

  「你同學啊,平常很少見到。」叫小曼的女孩子恍然大悟的笑了笑,然後伸出手,「你好,我是小曼。」

  蘇杭其實早就知道宋莊有女朋友,也知道她很漂亮,但現在近距離看著面前那只白嫩的手,看著宋莊攬在女孩肩膀上的手,只覺得周圍空氣有些稀薄,楞了一會才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你好。」

  宋莊的女朋友,女朋友。……蘇杭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如常的跟她說話。但幸好宋莊這時插話,「蘇杭,我知道一個在酒吧裡當侍應的活,但是工作時間有點晚,晚上八點到一點,工資倒是不錯,有一千八,挺適合你的,要不要試試?」他剛才看了看,蘇杭竟然連那些工地裡的活都圈上了,看來生活應該挺緊迫。

  「酒……酒吧?」

  「對,酒吧。雖然裡面還是有些不大規矩的客人,但總體來說還是挺正規的。」宋莊笑道,「如果是女孩子我肯定不介紹,太晚了不安全,但我們男人不用理會這些。」

  聽到他的話,蘇杭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下,然後點點頭,「謝謝你!」

  「同學嘛,客氣什麼。」宋莊轉頭對女友小曼說道,「親愛的,你先回去,我現在帶蘇杭去應聘。」

  「嗯。你們小心點。」小曼點了點頭,又朝蘇杭揮揮手,坐上宋莊攔的士回學校了。

  蘇杭在旁邊將他們的甜蜜從頭看到尾,心裡木木的。

  他有自知之明,也從沒奢望過要與宋莊有什麼牽扯,甚至他覺得,他只要遠遠看著就好,能看著就好。

  但現在看著他們甜甜蜜蜜你儂我儂的模樣,心臟還是一下一下,尖銳的疼著。

 

  少年

 

  宋莊幫忙找的工作離學校有小半個小時的車程,但有夜班車。

  但問題是要他要到最起碼半夜一點才能回學校……這時候學校早就已經關門了,而他又沒有錢在外面租房住,蘇杭也只能去學校申請出入卡。

  這個出入卡並不是那麼好拿的。蘇杭厚著臉皮去求了好幾次才求到。

  這時他已經在校門外的石凳上躺了好幾夜了,也幸好附近治安很好,又是夏天,不然蘇杭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在酒吧做了半個月後,蘇杭厚著臉皮向經理預支了半個月薪水,才總算將經濟危機熬了過去。這半個月,他就是靠著當初剩下的那幾十塊錢,與酒吧裡顧客給的小費撐下去的。

  也幸好酒吧並不收取侍應的小費,不然蘇杭還撐不了半個月。

  其間宋莊也來問過蘇杭,蘇杭一概以感謝的面孔面對他,甚至有意識的躲著宋莊,刻意的行為下,他與宋莊也保持在一個認識的點頭之交的狀態上。

  宋莊有女朋友,他以後也會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

  而且,你不要忘了自己是怎樣一個怪物……就算他喜歡男人,也絕對不會喜歡上你的。

  每次見到宋莊,蘇杭心裡那個膽小懦弱的小人兒就咆哮著提醒他,提醒他,他與宋莊之間的距離有多大。

  ……

  酒吧侍應生的工作還是很累的,蘇杭白天要上課,晚上回家洗澡躺到床上也最起碼一點半了,雖然仗著年輕資本足,但蘇杭還是瘦了一圈,本就纖細的身形更顯瘦弱。

  上了公車之後,蘇杭就坐到車窗旁的位置,抱著背包,腦袋靠著窗昏昏欲睡。深夜寂靜的街頭很有種淒涼的味道。

  因為是夜班車,路上少車少人,司機的速度很快,大多時候都對紅燈視若無睹,蘇杭座了這麼久的夜班車也已經習慣了,眼睛半睜半開的時候突然感覺車停了下來,又不是到了站牌,便稍稍抬高眼皮看了看。

  卻發現車停在一個路口前,而本該通暢的路中心如今一片混亂,七八個明顯是些混混的人正在圍攻一個比他們都要矮並且單薄的少年,而那個少年雖然全身是傷,但卻絲毫不露怯色,也不理會身旁的攻擊,只對著其中一人一拳一拳的打。

  就著路口不清晰的燈光,蘇杭清楚的看到少年臉上好幾處瘀傷血痕,還稍顯稚嫩的臉上的猙獰與瘋狂。

  少年雖然勇猛,但卻架不住人多,沒一會就被人將手扭在身後,強行摁在地上。那一直被少年招待的青年混混吐了口血沫,罵罵咧咧的蹲到一直在用力掙扎的少年面前,伸出手揪住他的頭髮,也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突然用力抓著少年的頭往路面砸去!

  公車車窗是緊閉的並不大能聽到外面的聲音,但蘇杭還是聽到了那聲‘砰’,就好像是在心底裡發出來的一樣,嚇得他猛地驚叫出聲。同時,車廂內的另幾名乘客也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其中一人還拿出了手機報警。

  但卻沒一人敢下去幫助。

  那幾個混混看到公車因為路口被擋住了走不了,立刻叫人拖著無力低著頭好像暈過去的少年往路邊走,其中幾人還朝著司機大聲叫囂著警告。

  本就一臉驚容的司機立刻踩油門,發現車已經熄火之後,又手忙腳亂的去開啟。

  幾人混戰的地方離公車其實還有一段距離,公車緩緩前行,那少年也被拖著朝路邊走,他頭上的血幾乎是流水一樣的往地上滴。

  在公車頭即將經過他們身邊時,蘇杭卻突然看到本以為昏倒了的少年突然抬起頭,進了血的眼眶內竟然是一片冷靜,然後在蘇杭還沒來得及驚叫的時候突然發作。

  那幾個混混以為他昏過去了,也就只是拖著他的手臂往前走,這會見他抬起頭,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掙脫開來,並還被奪走了手中的木棍。

  少年掙脫開來,竟然也不跑,而是拿著木棍,朝著在他前方被他狠揍過的青年混混的頭上用力一敲,青年混混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撲倒在了地上。

  蘇杭用手捂著嘴,瞪大了眼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但少年卻絲毫不看戰果,朝前跑了兩步,腿一蹬竟然就攀住了公車上唯一一扇半開著的窗。——那是司機的窗口。

  他的時機把握得如此准……早一分車還沒開動,晚一分他就要夠不著這扇唯一的救命車窗!

  蘇杭就坐在前車廂,異常清晰的聽到了他在揮出木棍的時候,嘴裡說出的那句話,他說,「先還點零頭!」

  司機完全沒想到本已經註定的結局竟然在幾秒鐘內改寫,少年滿是血的手臂突然伸進他的車門的時候,他驚叫著下意識就要去踩刹車。

  少年卻已經俐落的伸進頭,被血刺激得猩紅的雙眼盯著他,大聲吼道,「踩油門!」聲音蓋過了車廂內乘客的尖叫聲。

  司機六神無主,竟然聽話的猛踩油門,立刻就將追趕的混混甩在身後。

  少年很快手腳並用的從車窗爬進車廂,幾乎是用滾的從司機身上滾下,狼狽的跌坐在走廊處,捂著這會血流的更急了的傷口。

  蘇杭是除了司機之外,離他最近的人。所以他將少年的忍耐與痛楚,還有緊緊捂著傷口,卻在細微顫抖的手指看得清清楚楚。

  蘇杭一直捂著嘴看著少年,突然看到少年被血糊住的眉頭一皺,心裡剛掠出一個念頭,就果然看到少年微睜眼睛看著已經後退到後車廂尖叫的乘客,不耐煩的說道,「都給老子閉嘴!」

  他聲音其實不大,甚至還帶著不難發現的微弱,但被他剛才那一棍子的威懾力太大了,聲音一出口,車廂內竟然猛地安靜下來,只剩下急促的喘息聲。

  蘇杭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在背包裡找了一會,拿出一件他貼身的小白背心,也不敢看他,只扭頭顫巍巍的遞過去,「用,用這個比較好點……」察覺到背心被接了過去,遲疑了一下,又說道,「你……你還是給家裡人打個電話吧,你要去醫院才行。」

  「家裡人?」本來蘇杭也沒指望少年會理會他,但少年卻突然低低說了句,明明只是重複了蘇杭說的那三個字,但卻能讓人聽得出他話語裡濃濃的嘲諷。

  蘇杭聽得眼一熱……被父母這麼偏心的對待,他心裡是有怨懟的。其實他也想向那對父母反問一句,或者如此嘲諷一聲……但他更怕自己的不聽話或者怨恨情緒,讓他們言正名順的遺棄他。

  「對,對,少年仔,你還是趕緊下車去醫院看看吧。」司機在這時介面,雖然話語間還是有些哆嗦,但卻沒之前那麼驚慌了。

  少年偏頭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說道,「下個站口開門。」

  等少年下車後,車內的乘客才敢大聲講述著自己的緊張,蘇杭看著少年坐過的地方留下的血,腦子裡一直在回想那句嘲諷的‘家裡人’,心裡亂成一團亂麻,最後竟突然起身,沖司機大聲說道,「停車!我要下車!」

  這裡並沒有到車站,一般是不讓停車的。

  驚魂未定的司機驚訝的看了眼蘇杭,見他焦急的拍打車門,說道,「這裡可不安全。」

  「我知道。」蘇杭忙點頭,「我有急事,司機先生,你讓我下去吧。」

  司機跟看白癡一樣的看了蘇杭好幾眼,才踩了刹車車門,蘇杭立刻跳下車,朝少年下車的地方跑去,沒幾步,又轉身朝前跑。

  前方不遠有個二十四小時藥店,這一帶他天天要經過,從不知道那少年下車的地方有醫院或者診所……他要去買點藥才行。

  蘇杭並不怎麼鍛煉,這幾個月又一直在白天黑夜的忙得跟陀螺一樣,幾分鐘的車程,他跑下來也差點要呼吸困難了。

  也幸好這一帶他熟悉,很清楚的記得少年下車的路口,才低頭尋找少年留下的血跡前行。

  蘇杭小的時候,並不知道為什麼爸媽都對妹妹比對他好許多,他以為這是正常的,妹妹比他小,爸爸媽媽對她好些也是正常的。

  直到七八歲那年,父母吵架時嫌棄又厭惡的指著不知所措的蘇杭,指責著對方的基因不對,才生出這麼個怪物時,蘇杭才知道……原來他被冷落,他被厭惡,是有原因的。

  從此之後他就敏感又小心的注意著父母的情緒,小心的將自己武裝起來,不讓自己那麼容易受傷……但在他小小的心臟裡還是天真的幻想著,若是有一天,父母不再那麼厭惡他,或者,出來一個超人,將父母那些厭惡情緒統統趕走,然後,像抱蘇詩一樣的抱抱他……那該有多好。

  那該有多好。

  剛才那個少年或許不像他那樣軟弱,或許他的遭遇也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但他現在受傷了,他需要人照顧……自己沒如願過的願望,就讓它由自己動手,在別人身上完成吧。

  在最無助,傷心,渴望有人能來安慰一下的時候,若是那個時候,有人能在身邊耐心溫柔的陪伴,而不是敷衍地安撫……那種感覺應該很美好。

 

  照顧

 

  循著血滴,蘇杭遲疑著在巷子裡一棟樓房的地下室門前敲了敲。

  裡面一片沉默,蘇杭又敲了敲,小聲問道,「有人嗎?」

  房間裡的人這才出聲,「你怎麼找過來的?」

  看來沒找錯地方,而且他還認得他。蘇杭松了口氣,剛想回話,卻聽少年又說道,聲音很危險的壓低,「你跟蹤我?」

  「沒有!」蘇杭忙搖頭,並抬起手中的袋子,也沒意識到他看不到,「我看你流血流了那麼多,不放心……買了藥來看看你。」

  少年冷漠的說道,「我不需要,滾。」

  蘇杭的交際能力即使在酒吧做了幾個月,也沒有得到有效的改善。聽到這樣帶著厭惡又冷漠的拒絕,僵了好一會才找到回話,「那個……藥買了不用也是浪費……」遲遲疑疑了一會,他突然靈光一閃,「而且我從沒打過架,你就算是受傷了也能打贏我的!我就是……哦,我就是見你長的很像我弟弟,見不得跟他一樣的人受傷,所以,所以……」

  他的所以還沒說完,地下室沉重的鐵門就開了。

  少年滿是血的衣服已經脫掉了,就赤裸著上身站在門口眯眼看著蘇杭,他身後的矮桌上淩亂的擺放著一些消毒藥水,還有一圈微泛黃的繃帶已經纏在了他腦袋上。

  蘇杭從沒做過這種撒謊接近一個人的事,舉起手裡的袋子,緊張的朝他乾笑了下,「我可以進去嗎?」

  少年微微偏了下頭,蘇杭忙走進,又被鐵門關上的聲音嚇了一跳。

  「你既然這麼怕我,還假惺惺的找過來幹什麼?就不怕那些人找過來將你也弄死啊?」少年盤腿坐到矮桌旁,自顧自的處理自己身上的傷,沒等蘇杭回答,又對他說道,「藥拿來。」

  蘇杭忙將袋子遞給他,選擇性的忽視他開始的話。少年打開袋子一看,邊將自己需要的藥拿出來,邊說道,「準備得還挺齊全。」

  「藥店的姑娘幫我整理的。」蘇杭解釋。

  少年點點頭,「難怪多了那麼多沒用處的東西。」噎得蘇杭差點岔氣,只好低頭再次裝做沒聽到。

  少年明顯是個經常受傷的,家裡竟然還備著醫用針線,估計蘇杭來之前他就是打算要用的,這會也沒顧忌,旁若無人的打開蘇杭買的雙氧水、碘酊給傷口消毒,然後眉都不皺一下給自己腰上的一處四五釐米的傷口縫針,看得蘇杭眼皮直跳。

  「那個……縫針還是去醫院縫吧。」蘇杭建議,少年白癡一樣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被人堵在醫院被亂刀砍死?」

  蘇杭閉嘴了,這種自己給自己縫針還不帶顫抖的場面他是第一次見到,只能無措的舔了舔嘴唇。說來,他今天在少年身上遇到了許多個第一次了。

  少年認真處理身上的傷,蘇杭不敢上前動手,也就只敢給他遞遞東西。期間他也小心的打量著少年。

  帶著淤青的臉還有少年的稚嫩,大概一米七左右,蘇杭因為身體異常的原因,骨架天生比一般的男生小,身高到如今近二十也就一米七三,並不比少年高多少。

  少年赤裸的上半身很結實……雖然有些偏瘦,但肌肉很結實,而且那上面遍佈了或紅或青的傷,還有許多已經變成白色的陳舊傷痕。

  一看就是個受傷跟吃飯一樣頻繁的人。

  「看夠了沒有?」少年突然冷冷說道。蘇杭下意識點頭,又猛搖頭,「那個……你縫完了?我給你包起來。」

  「等頭上的一起處理了再包。」少年卻搖頭,伸手解開頭上染紅的繃帶,邊指使蘇杭,「重新穿根線泡在酒精裡,然後拿剪刀過來給我剪頭髮,消毒準備縫針。」

  蘇杭一步步做來,到最後消毒好了,睜眼看著少年時,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問,「你,你要我縫針?」

  「你不縫針那你過來幹嘛?」少年看了眼蘇杭,又催促,「快點,別磨蹭了!」

  蘇杭一個勁的搖頭,「不行,不行,我做不來。」說來,這少年應該比他小三四歲,但從頭到尾,蘇杭倒是更像那個年紀小的。

  少年歎了口氣,帶著無奈,「會縫衣服嗎?」

  蘇杭呐呐道,「會……」

  「那就當是在縫衣服。」少年說完,將針塞到蘇杭手裡,就將被剪禿了一塊頭髮的腦袋湊過來,見蘇杭白著臉還不動手,不耐煩說道,「不縫就滾,別耽擱我包紮的時間。」說著就要拿繃帶將傷口重新捆起來,不縫針了。

  想來,他頭上不能自己縫針,而蘇杭又沒出現的話,頭上的傷口,他就打算這麼著了。

  「別!別,我縫。」蘇杭忙叫住他,顫抖著手拿著針,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拿了針朝少年傷口紮去。

  肯定是極疼的,一開始蘇杭的手抖得厲害,竟然幾次在針已經紮入皮之後,因為手抖而將針抽出來,他自己都覺得腦袋發緊,但少年卻一聲都沒吭,只在蘇杭受不了不敢再動手的時候說了句,「沒什麼,繼續。」

  等處理完,蘇杭身上也出了一身冷汗,癱坐在地上好一會,才將被他弄得一桌子血紗布的桌子收拾乾淨,就看到少年從袋子裡翻出消炎藥吃下去,有些踉蹌的走到床上睡下。

  「不想我死的話,走之前記得關門。」躺到床上他這麼說道。

  蘇杭呐呐了一聲,又想起什麼似地,「那些人如果找過來了你怎麼辦?他們知不知道你家在這裡?」

  少年不耐的睜開眼,「你就蠢到這種地步了嗎?這地方當然只有我自己知道。」

  蘇杭都已經懶得去數他被罵了多少次了,聞言松了口氣,繼續收拾桌子。這個地下室很空曠,廚房裡有什麼不知道,但外面就只有一張單人床與一張矮桌,連凳子也沒有,看起來這個只有少年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場所他並不常來……或者是他不知道打掃衛生也說不定,總之地面上都有層薄薄的灰塵。

  蘇杭收拾完東西,又將少年染血的衣服,還有他的那件背心連同垃圾一起堆積在一個塑膠袋裡,看表才發現,竟然已經近四點了……蘇杭遲疑的看了眼床上閉著眼熟睡的少年,起身拉過堆在床腳的被單給他蓋上,又小心的探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並沒有發燒,才打著呵欠到廚房去看看。

  反正現在回去也沒時間睡覺了,乾脆在這裡守一下吧……正好給他做點什麼吃的。

  蘇杭進入廚房,並沒有看到床上他以為熟睡的少年正睜開眼睛,複雜又疑惑的看著廚房入口。

  蘇杭進入廚房,發現裡面鍋鏟碗具倒是齊全,米也有,但卻沒有哪怕一點菜蔬。

  果然是臨時的避難場所。

  總算找回了一點大人的安慰,蘇杭笑了笑,洗了電飯煲淘米煮粥,然後才走到客廳,輕手輕腳的拿過少年隨手放在桌上的鑰匙,打算出去買點菜給少年做了早餐再回去。

  才十六七歲的孩子,卻已經知道要給自己找兩個住所了……跟他一比,蘇杭,你過的還是不錯的。

  他不知道,在他拿鑰匙的時候,在他出門的時候,床上的少年數次要挺身起來,眼神在蘇杭與他放在桌上的背包上遊移,在蘇杭轉身輕輕關門的時候閉上雙眼。

  雖然才四點多,但菜市場已經有人聲了,這是早起的菜販們。蘇杭趕快買了菜,又輕手輕腳的開門走到廚房,給少年做了個肉湯與青菜,收手的時候見到被一塊簾子擋住的洗浴間,忙活了一晚上的身體只覺得癢癢,但他沒有在外面洗澡的習慣,也只擦擦手,將菜溫在鍋裡,又調好電飯煲的時間,才打著呵欠走到矮桌旁,從背包裡翻出紙筆,告訴少年飯菜在廚房,然後又走到床邊摸了摸少年的額頭,才轉身將鑰匙壓在紙上,拿起自己的背包走出地下室。

  ……

  之後,蘇杭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少年並沒有再出現,蘇杭也沒再去過那間地下室……那天晚上回去找那少年,也不過是他想圓自己一個夢。

  正常的蘇杭,是絕對不會在親眼見過少年的兇狠之後,還能有勇氣去照顧他。

  夢醒了,他自然也就清醒了。

 

  意外

 

  蘇杭發現開那趟夜班車的司機換人了,好半個月之後他才再次見到那司機,司機臉上還有沒消散的淤青,蘇杭這才知道,那天晚上他被少年唬住踩了油門的舉動惹怒了那些小混混,被人堵在巷子裡打了個半死。

  蘇杭後怕得臉色白了一陣,幸好並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去照顧過那個少年一晚上。

  然後他又慶倖,看來那少年並沒有被那些人抓住,不然那些人也不至於在一個無辜的司機身上洩憤。

  如今蘇杭已經習慣了這種早起晚歸的生活,輕手輕腳開了宿舍門,他也沒開燈,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摸索著將背包放到自己床上。

  「回來了?」旁邊的室友迷糊著抬起頭,蘇杭忙點點頭,小聲嗯了聲。室友繼續躺下來,「那就早點睡吧。」說完很快又睡著了。

  說起來,他天天半夜才回來,剛開始的時候,同寢室的三個室友總會被吵醒,特別是老三,一旦被吵醒再入睡就困難了……幸好他們也沒指責蘇杭什麼。

  每次半夜回來的時候聽到床上室友被吵醒之後的翻身聲,蘇杭就窘得臉發紅,但這兼職他又必須要做,也只能厚著臉皮繼續半夜出入,因為愧疚心,平常寢室裡的衛生蘇杭都主動包了,他們這個寢室也虧得蘇杭勤快,衛生乾淨程度也總是全棟第一。

  蘇杭拿起下午就放在了床頭的換洗衣服,輕手輕腳走進洗浴間,關門的時候才發現門鎖壞了。

  蘇杭開門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室友,遲疑了一會,轉身關門拿過一條凳子擋在門前,才拉起簾子脫衣洗澡。

  寢室的洗浴間本來只有一塊小小的鏡子,但開學沒多久就被室友換成了一塊一人高的穿衣鏡。蘇杭根本不怎麼照鏡子,這會被人在洗澡間放一塊能看見全身的鏡子,蘇杭全身都不對勁,就好像自己的秘密被暴露在了陽光中一樣。

  但他也沒說什麼,只是每次洗澡的時候都默默背過身體,怎麼都不朝鏡子的方向轉。

  擦拭手臂的時候蘇杭突然看到手腕上的幾條手指印,不由用力在那紅印上搓了搓。

  這是在酒吧被一個喝醉酒的客人抓出來的,蘇杭的皮膚雖然不是頂好,但卻也比一般的女生要白一些,皮膚也特別容易留印子,酒吧裡總會有喝醉酒撒酒瘋的客人,再加上生意好時人多磕磕碰碰的,蘇杭身上經常出現或青或紅的印子,只是沒有像這次一樣這麼顯眼。

  蘇杭很討厭這樣的皮膚……再一次提醒他,他與正常的男性的不同。

  寢室的淋浴水聲很大,蘇杭又背對著遮攔的簾子,沒看到連同凳子一起被推開的門,等他察覺的到不對時,已經有人站在簾子邊上不遠的廁所邊放水了。

  「誰?」蘇杭嚇得立刻抓住放在隔板上的衣服擋在身下,這才顫抖著看著簾子後的人影叫道。

  「是我,上廁所呢。」老三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蘇杭的手還在控制不住的微抖著,聽到他的聲音後倒是微微放鬆了些。除了他之外,這寢室裡的另外幾個室友都習慣在對方洗澡的時候不問一聲推門進來上廁所,只是蘇杭不管是洗澡還是上廁所都會將門倒鎖,這次鎖壞了才被人進來。

  蘇杭也不敢停留,邊趕緊穿衣服邊注意外面的動靜,看到老三簾子後的身影抖了幾抖,知道他已經上完廁所了,不由微鬆氣……但老三卻突然轉身,在蘇杭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將簾子撩起來,邊說道,「都是男的,你拉簾子幹嘛啊。」

  蘇杭正在努力穿長褲,見到他的腦袋突然湊進來,嚇得往後一退,差點被絆倒在地上。蘇杭用力將褲子提起來,結結巴巴的問道,「怎,怎麼了?」

  老三回道,「沒什麼,看你最近瘦了不少,我那裡還有晚上買的宵夜,放在保溫盒裡估計還沒冷,你要不要吃點?」

  蘇杭搖頭,「不了……我不餓。」頓了頓,又道,「謝謝。」他並不合群,在寢室裡住了快兩年,跟室友的關係也沒多親,沒想到對方竟然特意將宵夜放到保溫盒裡留給他。

  老三撓了撓腦袋,「那行,我回去睡了。」他轉身欲走,卻又突然轉身,朝僵直的蘇杭吹了個口哨,「身材不錯嘛。」

  等老三走了,蘇杭還瞪大了眼看著還在動的簾子。剛要走,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

  即使知道自己最怕被人知道的秘密並沒有被人看到,他也還是緊張得連指尖都在顫抖。

  父母嫌棄又歎息的眼神浮現在眼前,蘇杭只覺得全身發冷,用力搖頭將這畫面甩出腦中。要是被人知道了……若是人人都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噴灑的開關並沒有關上,蘇杭爬起來關了噴灑,才發現胡亂穿上的褲子已經被弄濕了大片,今天是不能再穿了。

  蘇杭沒辦法只穿條短褲在人前走動,也只能將襯衣穿好,穿著濕褲子出去拿換洗衣物。

  ……

  大二快要放假前,蘇杭正在宿舍裡補眠時突然接到家裡的電話。以往都是蘇杭主動打電話回去,但自從去了酒吧兼職,蘇杭就鮮少打電話了。

  也不是因為父母偏心而怨懟加深故意不打,蘇杭一直認為自己沒有拿喬的資本。只是又要兼職又要學習,蘇杭真累得很,幾乎一有空閒就是躺著休息,而且,他也厭煩那種……需要小心翼翼又客氣的幾分鐘對話。

  電話是蘇母打過來的,但沒說兩句話就被旁邊的蘇詩搶過去。

  「哥,你工作的地方還需不需要人手?」得知蘇杭在大學兼職之後,她也叫嚷著暑假要出去打工,蘇杭能聽出少女獨有的充滿活力的聲音中露骨的期待,這是從小被殷勤呵護的少女心裡對外面世界的嚮往。

  不由惡意的彎了彎唇角,不鹹不淡的說道,「我打工的地方是酒吧,女孩子不適合。而且打暑假工還是在家鄉找比較好,安全。」

  蘇詩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蘇杭就聽到蘇母釋懷的聲音,「就是,小杭說得對,你要打工我已經叫你爸給你聯繫了,幹嘛要跑那麼遠。出去外面連餐飯都吃不飽,你又在學鋼琴,手指受傷了怎麼辦?」

  嘮嘮叨叨的數落勸解中,蘇詩拉長聲音求饒似地叫了聲媽,又沖著話筒對蘇杭說了聲我去做作業之後就跑遠了,留下蘇母生氣的數落。

  蘇杭一直聽著,直到蘇母叫了聲小杭,他才應聲。

  等掛了電話,蘇杭發現通話時間不到五分鐘。

  或許是由自己將從小的願望實現了,如今蘇杭再面對蘇母對待蘇詩的親昵與對他的疏遠,竟也沒覺得有多難受,只是淡淡的應著,然後在母子之間幾句客套之後的沉默時說一句,我要上班,先掛電話了。

  掛了電話之後,蘇杭怔怔看了看手機,然後將之放到一旁,閉上眼繼續睡覺。

  七點半在鬧鐘鈴聲中起床整理自己準備去酒吧時,蘇杭突然想到小時候,逢年過節時來家裡竄門的親戚抱著他一個勁的對父母誇他有多可愛多聽話時,父母沉默又勉強露出笑容的面容。

  後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親戚開始抱著蘇詩說這樣的話。

  其實仔細想想,他們對他已經很好了。

  沒有在發現他的身體缺陷時拋棄他,也一直默默的將這個秘密掩埋,讓他走在人群中的時候,不用擔心他人異常的眼光……只是對正常的蘇詩好些,這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蘇杭抿了抿嘴,慢慢揚起一個微笑的弧度。

 

  迷藥

 

  蘇杭工作的酒吧客戶群定位在中上,是連鎖店,裝潢是由老闆友情請的一個據說挺有名氣的設計師設計的,環境幽雅,再加上負責的經理生意手段不錯,生意一直很好。

  生意好就代表小費也多,雖然累了點,但蘇杭還是挺喜歡這個工作的,不由也更感激宋莊。

  「蘇杭,經理叫你去給卡座三區送酒。」同事林琳突然走過來說道,蘇杭忙應聲。拿了酒剛要走,錯身而過時卻被林琳抓住。

  「蘇杭。」她微前傾身體,在蘇杭耳邊說道,「如果我是你,我會現在就辭職。」

  林琳瓜子臉,身材jj,是標準的美人。美人大多有點脾氣,蘇杭不主動搭訕,兩人幾乎不怎麼說話。現在她突然這麼說,蘇杭很意外,轉頭剛想問為什麼,她卻已經若無其事的錯身走遠了。

  對於這沒頭沒尾的對話,蘇杭就是想上心也找不到插入點,正好這時經理已經出了卡座三區不耐煩的朝他招手,蘇杭也就將之放在腦後,快步走去。

  卡座三區的顧客是老客人,姓孫,跟經理的關係貌似挺好,每次都會點名讓蘇杭去送酒,還喜歡拉著蘇杭說話。蘇杭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再加上每次他的小費也給得多,蘇杭總有點吃人手軟的感覺,也就站在一邊聽著他說。

  蘇杭端著酒進去卡座,一眼就看到孫老闆與經理在一起說著什麼,見蘇杭進來,孫老闆大聲笑著朝他招手,「呦小蘇來了。」

  「孫老闆晚上好。」蘇杭朝他笑了下,快步走上去,熟練的將酒開瓶,倒酒,然後退到一邊,正遲疑著要不要出去,抓著盤子的手就被孫老闆抓住,用力一扯。

  蘇杭措不及防,立刻跌坐在沙發上,鼻子恰好撞上孫老闆的肩膀,疼得他立刻倒吸了口氣,眼裡因為鼻子上傳達的酸疼蒙上了層霧,用自由的手捂著鼻子。

  「哎呀小蘇你沒事吧?」孫老闆定定的看了蘇杭一會,抓在蘇杭手腕上的手突然移到他的腰上,將蘇杭朝他的方向帶過來,腦袋湊過來緊張的查看。

  滿是肥肉的手則小弧度的摩挲著掌下的柔韌腰肢,嘴裡說道,「本來想讓你坐下來休息一下,沒想到倒讓你受傷了。」

  「……沒事,我沒事。」蘇杭哪裡與人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尷尬的往後退避開他的臉,然後趁機站起身。

  「好了,小蘇,你回去做事吧。」這時經理開口,蘇杭忙點頭,退了出去。

  見蘇杭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經理這才對正將手掌伸到鼻端嗅著的孫老闆說道,「孫老闆,要不,就今天晚上?」

  蘇杭並不知道他離開後發生的事,一出卡座,他就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腰,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動作後又自嘲的笑了下。他又不是女的,竟然也會有被人吃了豆腐的錯覺。

  回到吧台,林琳已經不在那裡了。

  蘇杭也沒放在心上,如常做著自己的事,再次被經理叫住的時候他正忙得腳不沾地,走近才知道那個孫老闆喝醉了,司機又有事不能過來,經理讓蘇杭將他送回酒店去休息。

  孫老闆那體型,目測不少於一百七十斤,現在又喝醉酒……蘇杭有些遲疑,但看了眼經理漸漸繃著的臉,忙點頭答應,去換衣間換制服。

  他再不懂交際,也知道如果這時候拒絕,以後的小鞋肯定不少。

  那孫老闆的酒品並不好,蘇杭扶著他,整個人幾乎被他壓在身下承受著他的重量不說,他那兩隻手還喜歡在人身上到處摸索,蘇杭咬著牙,擋了這只擋不住那只,等成功上了計程車,衣服已經淩亂得不像樣子了。

  蘇杭大口的呼吸,邊整理自己的衣服,邊看旁邊的胖子。他從不知道客人喝醉酒,酒吧的侍應還要負責將人送回去的,但經理開口,他也只能乖乖做了……也算經理還有良心,沒有讓酒吧裡那些女生來送這醉鬼。

  就算再有殘缺,他也還是男人,對於這些拉拉扯扯雖然反感,但也說不上吃什麼虧。

  房卡是經理給蘇杭的,到了酒店,在酒店服務員的幫助下,蘇杭總算順利將孫老闆弄進了房間。服務員走後,蘇杭本也想離開,但想到經理的臉與孫老闆以往的小費,還是歎了口氣,倒了杯熱水打算拿去給孫老闆醒醒酒。

  但剛轉身,就看到孫老闆站在身後不遠,臉上完全沒有醉酒後的茫然表情,倒是帶著點詭異,直直的盯著蘇杭。

  蘇杭嚇了一跳,手一抖,滾燙的熱水直接倒在手上,生疼生疼的。「孫,孫老闆?你醒了?」蘇杭邊甩手邊顫聲說道。

  「嗯……清醒了一點。」孫老闆搖了下腦袋,臉上的肉也跟著顫了顫,但那詭異的神情卻沒了。「小蘇你手受傷了,快趕緊去沖一下涼水。」

  手背上已經紅了大片,蘇杭也疼得厲害,忙點點頭走進浴室,將手放到水龍頭下。

  這裡並不是宿舍,蘇杭也沒多待,等手上尖銳的刺疼因為涼水而安撫了一點後,他就走出浴室打算離開,卻發現孫老闆已經脫了身上皺巴巴的西裝,身上只穿著一件浴袍,見蘇杭出來,笑著走過來招手,邊將手裡的杯子遞給他,「小蘇,快來喝杯水壓壓驚。」

  心裡有些詫異對方此時的清醒,見水已經遞到手邊了,蘇杭接過,對孫老闆說了聲謝謝,這會他確實有點口渴了,大口喝光了杯裡的水,想著對方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正打算開口告辭,對方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帶到沙發前坐下,又走到飲水機前背對著他倒了杯水,緊貼著蘇杭坐下,「在這裡休息一會吧,你辛苦送我回來,還燙傷了手,你們經理怎麼也要給你放假才行。」

  說著,他端著水朝蘇杭嘴邊遞,「再喝點水,聽說燙傷的人要多喝水。」

  蘇杭忙接過嘴邊的水杯,自己握著又喝了一口。

  孫老闆笑眯眯的將手搭在蘇杭肩膀上,閒聊般的問道,「小蘇還是學生,天天這麼晚回去家裡人不擔心嗎?畢竟聽你們經理說你每天淩晨才回學校。」

  身體幾乎被人抱住,蘇杭不適的動了動,回道,「他們都在老家。」

  「哦,那小蘇的女朋友呢?」

  「我沒有女朋友。」

  「沒有女朋友?小蘇這麼好的人才,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孫老闆很驚奇的道,「看來小蘇的要求有點高啊。」

  蘇杭忙搖頭,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問題,只連說不是。孫老闆平常就喜歡拉著他說話,但這時對方穿著一件都可以隱約看見他身下連內褲都沒穿的松垮浴袍,又搭著自己的肩膀談論著自己的隱私,蘇杭直覺有些不安。

  而且或許是最近太累了,現在他只覺得身體陣陣發軟,搭在肩膀上的手也只覺得越來越重。撐著與孫老闆一問一答說了一會話,終於找了個機會說道,「孫老闆,現在也快十點了,您早點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邊說邊站起身,脫離了幾乎被人抱住的困狀,蘇杭心裡小小的松了口氣。這時孫老闆卻抬手看了看表,滿是腿毛的腿叉開,仰靠著沙發,視線在蘇杭身上遊移著說道,「小蘇為什麼急著走,不願意陪陪我嗎?」

  說話間,他臉上又出現了之前蘇杭以為眼花的詭異神情。這時蘇杭才發覺,之前他之所以覺得詭異,是因為對方看他時眼睛裡帶著淫邪,又太放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所以才有這種感覺。

  但他是男人啊……蘇杭心中的不安擴散,說了句「不是,是我有些累,我先回去了。」說著轉身就朝門走去。

  但沒走兩步,一直手突然從身後繞過來,掐著他的腰往後一帶,蘇杭就被猛的帶到了沙發上,沙發雖軟,但這麼跌下來,蘇杭還是被摔得暈了一下。

  然後才看到孫老闆居高臨下的站在沙發前俯看著他,「小蘇跑什麼呢?今天太晚了,就在我這裡睡吧。」

  蘇杭這會若是還沒察覺出不對,也就白活了這二十年了。他的第一反應是對方知道了他的秘密,是來羞辱他的。

  這個猜測幾乎要將蘇杭打得懵了。蘇杭艱難動著,想從沙發上爬起來,但身體越來越軟,虛軟的手臂根本支撐不得絲毫重量——蘇杭猛的看向茶几上的水杯。

  「只是些迷藥,沒什麼副作用的。」孫老闆適時開口。蘇杭震驚的看了他一會,然後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掙扎著爬起來的動作更急了。

  終於他還是站了起來,這時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孫老闆走過來,抓著蘇杭的手一拉,就將他拉進懷裡,拉開蘇杭因為掙扎而淩亂開了兩顆扣子的襯衫領子,嘴巴湊到蘇杭的脖子與肩膀上大口吸吮著。

  蘇杭整個人僵直,一會才拼命掙扎,卻被對方輕易制住。

  「我是男人!放開,我是男人!」蘇杭嘴裡大聲叫著,被抓在身後的手一直做著無用掙扎。

  孫老闆在蘇杭肩膀上重重吸了一口,「我知道你是男人。我玩的就是你這個小處男。」說著伸手掐住蘇杭的臉,湊上去大聲親了一口,然後騰出手脫著蘇杭的襯衫。

  蘇杭雖然一直在掙扎,但這會藥效全上來了,他連思想都渾渾噩噩的,上半身很快暴露在空氣裡。

  「嘖嘖,真不錯。」孫老闆一鬆手,蘇杭就再次掉到沙發上,日光燈下,棕色的真皮沙發映襯得他的肌膚更加瑩潤,孫老闆嘿嘿笑了兩聲,伸手著迷的在蘇杭胸前,腰上摸著。

  「……滾開!滾開,別碰我!……」蘇杭的眼睛半睜半閉,下意識蠕動著身體想躲,卻絲毫躲不開在身上摩挲的手。

  他突然想到之前林琳的話。原來,要他辭職是這個意思嗎?

  神智越來越模糊,察覺到有人在解他的牛仔褲,蘇杭嗚咽了一聲,用盡全身力氣朝旁邊一滾,掉下沙發,掙扎著朝門爬去。

 

   亂夜

 

   對方並不在意他的掙扎,反而將之看成是樂趣。

 

   蘇杭掙扎著往前爬,他能看到對方站在他身旁的腿,也能感覺到他戲耍的眼神,但他必須要逃。

 

   必須要逃。

 

   神智越來越模糊,蘇杭死死咬著下唇,用疼痛來刺激自己。大門離他越來越近,蘇杭眼裡湧現出希望,但這時,腳卻突然被人拉住。

 

   「不!不要!」察覺自己被人拉著腿朝後走,蘇杭絕望的哭出聲,手胡亂在地上摸索,想要抓住些什麼東西。

 

   但身體還是被人往後拉,離大門越來越遠,然後被人翻身,被人抱起進入臥室。

 

   被人扔到床上,蘇杭眼前一陣發黑,他能感覺有人在脫他的牛仔褲。——不能,死也不能被人看到!

 

   極度的恐慌害怕讓他的身體裡竟又生出了一絲力氣,蘇杭睜大眼看著將他的牛仔褲扔到一邊的男人,看著對方將浴袍的帶子扯掉,露出無一絲掩蓋的肥肉。

 

   然後在他撲過來的時候,腿猛地朝他身下一躥!

 

   「嗷啊!……」男人完全沒想到他到現在還有反抗的能力,立刻被躥了個正著,捂著□淒厲的叫著。蘇杭顫抖著爬起來,抓住地上的牛仔褲踉蹌的朝外面跑去。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走廊外很安靜。

 

   逃出了那間房,蘇杭渾身的力氣頓時消散,若不是及時扶著牆壁,只怕他立刻就要摔倒在地了。

 

   他並沒有安全……想到這裡,蘇杭也顧不得自己身上只有一條內褲,死死抓著手裡的牛仔褲扶著牆朝外走去,但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孫老闆氣得變了音的尖叫,蘇杭渾身一顫,加快步伐。

 

   但越急越亂,因為迷藥的藥性而變得沉重的身體根本不聽話,再次經過一扇門時他沒注意到,撐著牆壁的手下一空,他立刻砰的一下軟倒在了地上。

 

   蘇杭差點又要絕望了……如果不是發現害他跌倒的門緩緩打開的話。

 

   那孫老闆的聲音越來越近,蘇杭轉頭就看到他一瘸一拐捂著下身朝這裡跑來的身影,喉嚨裡嗚咽了一聲,掙扎著拼命爬進房間,腳一蹬,關上了房門。

 

   蘇杭力竭,趴在地毯上再動不了。那孫胖子在摁門鈴,鈴聲急促又刺耳,蘇杭擔心,萬一這個房間的房客開門將他交出去……

 

   但幸好,任鈴聲怎麼響都沒有人出來開門,這間房應該沒有人入住……蘇杭鬆懈下來,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再控制不住的哭出聲,眼淚大滴大滴的掉落。

 

   蘇杭並不想哭,因為這不是個正常男人該有的表現,他的父親,絕對不會像他這樣大哭……但他控制不住,無力的身體因為哭泣一抽一抽的。

 

   又在地毯上趴了一會,蘇杭掙扎著爬起來打開燈。

 

   房間內果然沒人。

 

   眼前一陣恍惚,蘇杭踉蹌著去扶牆,手上立刻傳來一陣尖銳刺疼,蘇杭倒吸了口氣,轉頭看到之前被燙傷的手上如今沁出血珠,是他剛才撐著牆壁走時擦出來的。

 

   但是這刺疼,蘇杭又清醒了些,牛仔褲就被他扔在腳邊……蘇杭勉強扯了扯嘴角,在那種情況下,他竟然還能記得將褲子帶著。

 

   掙扎著穿上牛仔褲,虛軟的手只能拉上拉鍊,並沒辦法再將扣子扣上。蘇杭努力了一下,就放棄扣扣子,踉蹌的朝臥室走去。——他實在沒有力氣再撐下去了,但也不敢回家,萬一孫老闆還在外面等著,他就再沒有逃脫的可能了。

 

   ……

 

   沈河開門,見到房間內一片光亮,本平整的地毯一片淩亂,上面還帶著幾處血跡。

 

   有人進來。

 

   沈河鏡片後的眼睛微眯,鏡片邊緣似是泛過一絲冷光。他反手輕輕將門關上,環視了一眼光亮的廳,便慢慢朝臥室走去。

 

   臥室大敞著,並沒有關上,一走近,沈河就看到白色大床的一角上拱起一團……臥室內並沒有開燈,但還是可以看出那個不請自來的人全身都縮在被子裡,餘留一隻腳掌,半垂在床沿。

 

   沈河眉梢一挑,周身淩厲的氣息消散了許多,正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他邊開燈邊接起。

 

   「看到人了吧。哈哈,這可是我在夜色挑了許久才挑到的貨色,包君滿意……」電話裡好友的聲音從響亮的音樂聲中傳來,沈河將眼睛摘下來隨手扔在一邊的櫃子上,靠在門邊略帶無奈的道,「你又來這套。」

 

   對方肆意的大笑,「行了我是挑著你的口味來的,不會出現上次的情況。春宵一刻,好好享受吧。」說著掛了電話。沈河又笑了下,走到床邊將手機放到床頭櫃上,坐到床邊,看著床上似乎完全不知道他進來的人。

 

   白色的被單上也有幾絲血跡,那人將被子胡亂的卷著,連腦袋也被捂在裡面,看不到相貌,但這人故意將牛仔褲拉下幾分,略微陳舊的淡藍色褲腳欲蓋還羞的遮蓋住半個腳掌……白色藍色間,露在外面的腳掌顯得小巧又精緻。

 

   很漂亮。

 

   不愧是夜色出來的。

 

   沈河伸手抓住這只腳掌,放在手裡揉捏了幾下,被子裡立刻傳來一聲模糊的哼聲,在燈光下顯得異常瑩白的腳微動了動。

 

   沈河笑道,「出來吧。」

 

   但床上的人卻毫無反應,沈河也不在意,起身拉開那卷成一團的被子,床上的人因為身下壓著的被子抽離而被帶著翻了個身,整個人暴露在暈黃燈光下。

 

   床上的少年只穿了條拉鍊半拉的牛仔褲,沈河一眼就看到裡面純白的內褲。沈河再次微挑眉梢,視線看向這少年赤裸的上半身上,那幾處刮痕與肩膀上的吻痕,少年被稍長的頭髮擋住,但仍能看出他哭過的眼睛……還有他手上的傷。

 

   果然是受傷了麼。

 

   是被逼的?

 

   沈河拿過手機,撥通之後問道,「這少年,是自願的嗎?」

 

   好友先是詫異,然後道,「當然!我是那種用強的人嗎?今天這一晚我可是花了十萬,你可要給我賺回本來才行。」

 

   沈河點點頭,掛了電話開始脫衣服。既然是收了錢的,那他也不會有什麼顧忌。——或許那些錢並沒有全額到這少年手裡,或許這少年確實是被逼著來這裡的,但他收了錢,而且還躺在他床上。

 

   既然來了,就要對得起那十萬塊。

 

   沈河脫掉衣服,露出緊實卻並不誇張突起的身體,修長的手指撩開擋住少年眼睛的黑髮,略用力拍拍少年還帶著淚痕的臉頰,「醒醒。」

 

   少年微皺了下眉,帶著新鮮咬痕的唇動了動,卻並沒有睜開眼。

 

   沈河眼睛習慣性的微眯,盯著少年姣好但帶著傷的唇瓣一會,突然笑了一下,俯身吻過去。

 

   他今天心情不錯,就陪他玩玩。

 

   少年的容貌只能算清秀,但唇卻出乎意料的軟,很乾淨,並不帶一絲風塵味。似乎是吻得癢,舌頭略帶抗拒的抵過來,卻被沈河一口吸住,帶進自己嘴裡吸吮。

 

   沈河的手並沒有空下來,俐落的拉下牛仔褲的拉鍊,連同那白色的內褲一同拉下來,修長的手技巧的摸著那跟這少年一樣纖細的男性欲望。

 

   ……少年似乎是承受不住這樣的快感,身體猛的一抖,從鼻端裡發出一聲呻吟,被沈河含著的舌頭也躲閃著,要縮回自己的地盤。

 

   沈河忍不住笑了,放開他被吻得略紅的唇,轉而湊向少年肩膀上有些刺眼的吻痕,手則一直在少年身上的敏感處愛撫著。這少年就算是MB,也是才剛出來的。

 

   這少年下意識表現出的清純也值得他花點耐心。

 

   陡然,他的動作頓了頓,眼睛裡第一次這麼清晰的呈現出訝異,然後撐起身,將少年纖細白皙的雙腿拉開,入目的景色令他讚歎。

 

   因為他熟練的挑逗,少年的男性欲望已經勃起,但令人詫異的是,少年的男性欲望之下,竟然還有一處細小的縫隙……竟是雙性人。

 

   沈河笑著,伸出手戳了戳那處細縫,那處立刻敏感的蠕動了一下,而由始至終都很溫順的少年卻突然嗚咽了一聲,被沈河拉開的雙腿也在用力要夾緊。

 

   別說少年的力道小得可憐,就算他奮力掙扎,沈河也不會容許他逃避,再次將少年的腿拉得更開,沈河一眨不眨的觀察著。

 

   他雖聽過這世界上有這麼一種人,但他並不好這口,沒有刻意去尋找……只是沒想到,這樣畸形的器官,竟這麼美麗。

 

   看來這少年是真的才下海……不讓就這具身體,也會讓他在這個黑暗的圈子裡名聲大噪。

 

   沈河無比清楚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心底裡的黑暗有多濃。

 

   少年青澀漂亮的身體本就引人目光,這會發現如此美麗的器官,身下的欲望不受控制的叫囂著渴望,沈河探身,拉開床頭櫃從裡面拿出一管潤滑油,對著少年身下那處細縫擠壓。

 

   潤滑油的入口擠入少年體內時,少年的身體猛地一顫,那只垂在身側的受傷的手動了動,然後虛虛抓住身下的被單。

 

   幾乎將潤滑油擠了半管,沈河才拉出,伸出食指探入……手指上立刻傳達的緊致讓他驚歎的嘖了一聲,第一次,他竟覺得忍耐是這麼辛苦。

 

   既然辛苦,就沒必要忍了。

 

   沈河的呼吸略帶急促,粗粗在少年身下開拓了一會,就拿過一個枕頭墊在少年腰下,拉開他的雙腿,欲望抵著,腰微用力往前一頂,就入了一處高熱緊致的天堂。

 

   被進入的時候,少年仰著頭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悲鳴,身體用力掙扎但被沈河輕易壓制,只能被動的承受沈河的進入。

 

   被沈河挑逗起來的欲望早已經軟了下來。

 

   這少年的身體,就像是第一次一樣,緊得讓人失控。沈河重重喘息了一聲,抓著少年的腿用力一頂盡數沒入少年體內時,竟然有種給女子破處的感覺。

 

   他有些驚訝,有些欣喜,又帶著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因為他粗魯的進入,少年疼得緊繃著身體,眉梢緊緊皺著,張嘴連叫都叫出來,大滴的水珠從眼角不斷掉落。

 

   美極了……這種隱忍脆弱的神情。

 

   雖然經常被人稱讚溫潤,但沈河從來不是個委屈自己而顧及他人的人,他的退步一定是在自己舒服的前提下。

 

   這少年的神情取悅了他,沈河頓了頓,將少年無力的雙腿搭在肩上,雙手則掐著他的腰將他拉向自己。

 

   迷離的燈光下,糾纏在一起的肉體不斷發出撞擊的聲音。

 

   與每次撞擊之後,少年疼痛而脆弱的呻吟。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熬夜到現在都沒睡……這章是昨天的,今天還有一章

 

   大家看在這章這麼美味的份上……原諒我吧

 

   哈哈——不要舉報,不然就是在逼我刪除,我現在沒能力修改H的,真的~

 

  發燒

 

  蘇杭做了個夢。

  噩夢。

  夢裡他被客人下了藥,他躲起來,但還是沒逃脫厄運。

  夢裡的他,就像是被夢靨了一般,無論心裡怎麼失控咆哮,怎麼掙扎,身體都沒辦法動彈……只能一動不動的承受別的男人的摸索,嗜咬……進入。

  他能感覺,那個男人看他那個畸形醜陋的地方時的驚歎,能感覺他的欲望……他害怕驚惶,乃至絕望,但無論他怎麼掙扎,怎麼哭泣求饒,都沒辦法阻止男人的淩虐。

  甚至連自殺都做不到,只能無助的承受男人給予的痛苦。

  很疼。

  好疼……

  蘇杭猛的顫了一下,暈晃燈光下,他滿是血絲的雙眼終於遲鈍的眨了眨,然後才往下,看向男人仍然搭在他腰間的手。

  許久,蘇杭木然呆滯的眼睛裡驟然湧出淚水,淚水刺得眼珠生疼……但比不上身上的疼痛。

  抬起酸疼的手臂咬在嘴裡,堵住自己一切聲音,蘇杭用力往旁邊一滾,狼狽的掉落在地上。

  掉落在地的衝擊又帶出一股尖銳的疼痛,疼得連呼吸都好像變得艱難,身下有什麼液體流出來,蘇杭不敢去看,死死咬著手臂,縮在床頭櫃旁愣愣的盯著床上睡得很熟的男人。

  ……並不是那個孫胖子,而是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空氣中還殘留著一股麝香味,白色的床單上,一大團紅的白的液體,有些被被子遮擋住,刺眼的異常。

  「……」眼睛腫得很厲害,很疼,但眼淚還是拼命的往下掉,蘇杭死死咬著手臂,嘴裡滿是血腥味,但還是阻擋不住嗚咽聲。

  血珠順著唇瓣滴落在地毯上,蘇杭睜大了眼,看著床上那個明顯饜足,睡得很香的男人,像是要將他的臉刻印住一樣,死死的盯著。

  然後才動了動身體,忍著身體像是被拆開重組般的尖銳疼痛,一下一下爬到床尾,沾著血的手指顫抖著抓過地上的褲子,全力忽視身下流出的液體與刺疼,小心又哆嗦的將褲子穿好。

  沒有衣服……蘇杭呆滯的看著腳邊黑色的襯衫,慢慢彎腰將之拿起,穿上。

  才扶著牆,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每走一步,身體就疼一分。腿是軟的,蘇杭總以為自己下一刻就會因為承受不住而跌倒,但又總是狼狽的往前跨了一步……

  到最後,身體竟是習慣了這樣的疼一般,速度越來越快。

  走廊很安靜,終於出了那間房,蘇杭呆滯的看了一會這條他掙扎著爬過的走廊,才轉身一步步往外走。

  此時雖然還沒有天亮,但路上也已經有人走動了。天色還泛著黑,天際又帶著點微白,蘇杭站在酒店外好一會,才轉身,朝學校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因為走動,身下流出的液體慢慢流到了大腿,很疼,卻已經不知道是哪疼……是身體,還是心。

  他被人強暴了,卻因為這具畸形身體的關係,連驚動對方都不敢……他只能逃,逃得遠遠的,只求再也不要見到那個人。

  再也不要。

  ……蘇杭,昨天晚上,什麼都沒發生,就跟平常的夜晚一樣,什麼都沒發生。

  忘記這一切,忘記這一切!

  ……

  酒店離學校有很遠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蘇杭呆滯的走了許久,才想起,他不能回學校……他這個樣子會被人看出發生了什麼事。

  而他寧可將這傷口埋葬腐爛,也不願被人知道他的身體有多麼畸形。

  緩慢的在褲子掏了掏,袋子裡的錢並沒有掉……蘇杭抬起頭,呆滯的看著身邊的車水馬龍,好一會才朝一個酒店走去。

  ……

  酒店的浴室裡,蘇杭坐在浴缸內,拿著毛巾一寸一寸,一遍一遍洗刷著自己。

  身體上很多痕跡……青的紫的,咬痕,指痕。蘇杭一遍一遍的,用力在這些地方擦拭著,直到上面滲出血絲,直到只能看到鮮血的紅色,他才去刷另一個地方。

  因為用力,手臂上被他咬出來的傷口又冒出血,再加上身體其他地方的血珠,浴缸內的水呈現一種淡淡的紅色。蘇杭坐在水裡,連腳尖都不放過,一寸一寸的洗刷著。

  最後才伸手去摳那個醜陋的地方。

  那裡因為被過度擴張摩擦,不僅被撐出了幾處裂傷,還被折磨得又紅又腫。不論蘇杭怎麼擦拭,身體動一動,裡面總會流出讓他噁心的液體。

  蘇杭茫然的睜大眼盯著虛空的某一處,顫抖著手伸到身下,死死咬著下唇逼自己探進去,將裡面的東西摳弄出來。

  然後才穿著酒店提供的浴袍,一步步挪到床上,僵硬的躺下。

  ……昨天他還是有神智的,但身體卻不再受他控制。不論他多麼厭惡,多麼恐懼那雙在身上遊移的手,但卻只能一動不動的任對方侵犯。

  那個男人在他身上的一舉一動,他都記得,就像被燒錄在了腦子裡,他怎麼想讓自己忘記也做不到……他記得,無論怎麼厭惡,陌生的欲望也還是在那個男人手下升騰,也記得與之同時倡狂叫囂的噁心。

  他記得被進入時的尖銳疼痛,記得身體身不由己的被人頂弄,記得那個男人愉悅的喘息……記得他的靈魂是怎麼陷入地獄。

  蘇杭猛的睜開眼,蜷縮著身體張開嘴大口的呼吸。許久,才聽到門外漸漸清晰的敲門聲。

  蘇杭眨了眨眼,撐著床想起身,手臂卻猛的一彎,整個人直接倒在床上,明明那麼點高度,他也摔的眼前一陣發黑,身下的疼也漸漸復蘇。

  門外的敲門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蘇杭一下下蠕動著蜷縮成一團,不久,門突然被打開,酒店的服務員拿著備用鑰匙走了進來,本要質疑的怒容在見到床上燒得臉頰發紅的蘇杭後變成緊張。

  可她伸手剛要去碰觸蘇杭的額頭,蘇杭卻驟然睜開眼,滿是血絲的雙眼睜得渾圓看著她。

  服務員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被嚇得驚叫了一聲,後退了好大一步。

  房間內呈現一片寂靜,好一會,服務員才壓下心裡的驚嚇,說道,「先生,你在發燒,要不要我叫車送你去醫院?」

  發燒?蘇杭楞了一下,伸手在額頭上摸了一下,觸手,只覺得溫度比平常還要低一些,但就算蓋著被子也覺得很冷,頭很疼,全身都疼。

  蘇杭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本想再次用手撐起身,但突然看到服務員正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手臂,跟著轉頭看去,只見手臂上處處是暗紅色的刮痕,是他洗澡的時候刷出來的。

  不由沉下身體,用被子將自己蓋得只剩下頭在外面,用力清了下嗓子,搖頭沙啞的道,「不用了。」頓了頓,又道,「是到了退房的時間了嗎?你先出去,我馬上出來。」

  服務員點頭,轉身離開。蘇杭躺了一會,慢慢撐起身。

  看來他確實發燒了,而且還燒得不輕……蘇杭靠在床頭,頭靠著牆等眼前的暈眩過去,才踉蹌的朝浴室走去。

  昨天被脫下的衣服還堆積在浴室一角,並沒有弄濕……蘇杭松了口氣,緩慢的將之拿起來。看到那件黑色襯衫時,眼中的驚恐猛然加深,只覺得身體疼得更厲害了。

  但他還是慢慢將衣服穿在身上。

  ……

  出了酒店,蘇杭招了輛計程車,如老人一般蹣跚緩慢的坐進去。

  臀部碰觸到椅子,那個地方的疼便加重。

  蘇杭靠在椅子上,深呼吸來緩解疼痛。司機在前面問他要去哪,但他卻在對方第三次開口詢問時才聽到,茫然了一會,才說道,「去XX路。」

  不能回學校,不能去醫院……但他現在需要治療,那裡有個診所。

  小診所,他隱瞞他為什麼發燒的主要原因……難度還是小許多吧。

 

  收留

 

  蘇杭並不擅長撒謊,多虧手臂上那個他自己咬出來的咬痕與手背上腫起的燙傷掩飾,他又執拗的不讓醫生碰他其他地方,面對這樣的病人,又是小診所,醫生總算還是放任他了。

  現在已經是事情發生後第二天下午了,躺在診所的病床上,蘇杭借診所的電話給學校打了電話請假,抱著電話遲疑了許久,才顫抖著撥通家裡的號碼。

  「喂?哪位?」電話嘟了好幾聲,才有熟悉的聲音。

  蘇杭的眼淚瞬間掉下來,張著嘴叫了聲媽,但卻只發出一聲氣音,那邊的母親還在疑惑的問來人是誰,蘇杭緊緊咬著唇,堵住自己的哭聲,將話筒拿開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平靜,才再次說道,「媽……是我……」

  「小杭啊,怎麼剛才不說話?」母親責怪的問道。

  「嗯……」蘇杭緊抓著話筒,「媽,我想你了,好想你……我回家好不好?」

  蘇母一聽,驚道,「回家?你學習呢,你工作呢,都不要了嗎?」

  「我……」我可以請假。

  「小杭你也是大人了,別孩子氣,啊。」蘇母勸道,「安心讀書,你妹妹最近可發奮了,學習鋼琴兩不誤,你可別被她比下去了。」

  蘇杭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嗯了一聲。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最後還是蘇母開口道,「你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小杭,你沒事吧?」聞言,蘇杭的眼淚立刻又流出來,那一股幾乎要逼得他發瘋的委屈害怕一股腦沖到喉嚨口,但卻被他生生咽下,使勁搖頭道,「沒事,沒事……我,我就是,感冒了,鼻塞……」

  怎麼能說,怎麼說得出口……因為他這具身體,他們就已經不喜歡他了。如果再讓他們知道,他被一個男人強暴了,他們會不會將他當成垃圾一樣掃出去?

  怎麼能說!

  「哦,那要記得看醫生。」蘇母道。因為蘇杭的身體,母子間並不親近,蘇母還是察覺到蘇杭的情緒有些不對,但又找不出話來說,幾乎是套路的問了蘇杭如吃飯沒有,學習怎麼樣的幾個問題,兩人之間就再次一如往常的變得沉默。

  平常的母子,會像他們這樣麼?

  蘇杭不止一次的反問過自己,也不止一次想像過,若他是正常的……父母還會不會這樣對他。

  每想一次,他的心就疼一分,冷一分。

  蘇杭盯著蓋在身上的被子,握著話筒的手指緊了又緊,終於還是說道,「那就這樣吧……媽,我掛電話了。」

  「嗯。」蘇母回道。語氣一下輕鬆了許多……蘇杭甚至都能感覺得到,她脫離這種詭異沉默時的驟然放鬆。

  「哈……」蘇杭彎著唇,慢慢揚起一個笑的弧度,突然察覺旁邊的病人都在看著他,忙放下電話,低垂著頭看著身上的被子。

  高燒一直到晚上才退去,也幸好打了幾個月的工,工資都在卡裡,取錢很容易……不然,他只怕會被活活發燒燒死吧。

  雖然腦子裡一直抵制著與昨天晚上相關的任何一切,但蘇杭還是想起,這一切的起因,是酒吧的經理叫他去送那個不懷好意的孫胖子。

  經理也參與在內吧……林琳也知道……那裡絕對不能再去了。

  蘇杭不想去質問任何人,只要一想起自己身體的秘密暴露在陽光下,他就冷得連呼吸都困難。不想了!他什麼都不想,就當,就當完全沒有這件事!

  平常的晚上,他都在酒吧做事。現在酒吧絕對不能再回去了,學校……他如今也不敢回去面對那些熟悉的面孔。

  沒有家,沒有去處,真可憐。

  蘇杭木然的想著,等注意到身邊的景色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當初那個少年的避難所附近……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只能到一個只有一面之緣,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家裡嗎?

  蘇杭又笑,慢慢揚起嘴角,就如同小時候,被父母忽視時,他強迫自己微笑著藉口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去找他們說話一樣。

  燒雖然被強制退了,但身體各處的傷還是疼得厲害,渾身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疼痛,蘇杭不想再折騰了,卡裡還有錢,他轉身,打算再去酒店裡住一夜。

  但才剛轉身,身後就有人冷冷說道,「是你?你來幹什麼?」

  ……

  這地下室還是跟上次來時一樣,空曠又安靜。

  蘇杭有些僵硬的順著牆壁坐到少年放到地上的坐墊上,才一抬頭,就看到少年遞過來一管藥膏。

  蘇杭看到藥膏的外形,瞳孔不由猛的收縮了一下。

  他昨天醒來的時候,在床腳看到的那管半癟的藥膏,形狀就跟面前的相差無幾。

  那東西曾經被那個男人擠進他的身體裡……

  心跳驟然跳得極快,幾乎要超過他所能承受的負荷。少年卻在這時將藥膏扔到他身上,略帶焦躁的說道,「我先出去,你自己擦一下。」

  蘇杭這才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的將藥膏扔出去,顫聲說道,「你給我這個幹嘛,我不要!」

  看到在地上滾了幾圈的藥膏,少年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嘴角一挑,冷聲道,「還裝什麼裝,不過是被人上了,還真以為別人看不出來麼。」

  蘇杭的身體猛的變得僵硬,牙齒控制不住的咯咯咯的打顫,驚恐的看著少年。

  見他這樣,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後悔,不由自主的將藥膏撿起來作勢要遞過去,蘇杭卻立刻往後縮,他的臉又冷下來,將藥膏扔到蘇杭身上,道,「我又不會到處去說,你怕成這樣幹嘛。」見蘇杭嚇得更厲害了,忙又道,「不過是被人上了一次,有什麼大不了的,記住那個人的樣子,自己努力往上爬,等那一天,你找十七八個男人輪死他!」

  說著,他陰鷙的笑了下,「他上你一次,等以後,他的命就是利息!」

  ……

  蘇杭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少年竟然也沒趕人,並將唯一的床讓給了蘇杭。

  蘇杭現在其實很害怕跟人相處,但他曾經幫助過這個少年,少年又比他小,雖然人冷了點,但對他卻還是很好的。

  蘇杭僵在床上大半夜,後來也模模糊糊的睡著了。

  再次醒來是渴醒的,蘇杭看著牆壁上留著照明的小節能燈,想爬起來喝水,但才一起來,就砰的一下倒回床上……木板床發出巨大的響聲,拿了涼席攤在地上睡覺的少年猛的彈起來,看到蘇杭抱歉的神情後伸手使勁抹了把臉。

  「你想幹什麼?」少年的聲音帶著睡醒後的沙啞。蘇杭動了動乾燥的嘴唇,嘶啞著道,「我想喝水。」

  少年站起來到廚房裡倒了杯開水,遞給蘇杭時發現他臉頰異常的發紅,伸手一探,蘇杭都沒來得及躲避,他就已經退開了,「發燒了,我去拿退燒藥。」

  少年的藥仍然放在角落的醫藥箱裡,他很熟練的在裡面翻了一下,就拿了幾顆藥遞過來。蘇杭眨眨眼接過。

  吃了退燒藥,蘇杭本以為少年會繼續去睡,可他卻仍然坐在床邊,神采熠熠的雙眸盯著蘇杭,直將蘇杭盯得背脊發涼,他才道,「你沒擦藥。」語氣是肯定的。

  蘇杭楞了楞,有些心虛又難堪的點點頭。——那個地方,他只想一輩子都不去看不去碰不去想,不到最後,他是怎麼都不再去碰觸的。

  「給你兩個選擇。」少年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看了蘇杭一眼,眼神就跟當初他險中求勝一棒撂倒那混混頭目前那目光是一樣的。蘇杭身體一顫,下意識緊緊咬牙不讓自己發抖。

  少年繼續道,「要麼我給你上,要麼我現在背過身去,你自己上。選一個。」

  -蘇杭難堪得只想找個洞鑽進去。

  嘴唇動了動想反駁,但第一次見面,少年就穩壓了他一頭,現在就更別說了。

  沉默了良久,蘇杭小聲道,「我……我去廁所自己上。」

  少年並不想逼他逼得太緊,斜睨著他道,「不會又只裝個樣子給我看?」

  蘇杭咬牙搖搖頭,少年伸手過來要扶,蘇杭猛的又往後縮,結結巴巴的道,「我自己,自己來。」

  少年無謂的聳了聳肩,退後幾步看著蘇杭踉蹌的走進廁所。

  身下仍然腫得很厲害,每次走路形成的摩擦都會帶來一陣痛楚,蘇杭死死抓著藥膏,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才用手指沾了藥膏,顫巍巍的往身下抹。

  如今,這處畸形的地方並不像以往,只代表歧視厭惡,如今它還令蘇杭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噁心欲吐……卻又必須,不得不將一切和著血咽下去。

  至於少年所說的以後……他不想,不想。

  只要他能平平靜靜不受異樣眼光活下去……他願意忍。

  吃了退燒藥,又被少年逼著喝了一大杯開水,蘇杭捂著被子,身上很快就冒汗了。

  隔天早上醒來,全身的衣服都汗津津的,那異味,連蘇杭自己都聞不下去,少年更是直接甩了身衣服給他就出去了。

  房間內就只有他一個人,蘇杭一直隱隱繃著的神經卻鬆懈了。看著那扇帶著鏽的鐵門,蘇杭眼裡閃過一抹溫暖神色,緩慢走進浴室洗浴。

  穿衣的時候,蘇詞才發現,這些衣服都是新的,明顯是少年早晨出去買回來的。而且連內褲都買好了,尺寸異常的合蘇杭。

  至於蘇杭的牛仔褲,與那個男人的襯衫,都被蘇杭用袋子裝好,提著緩慢的朝垃圾堆放點走去,扔進了垃圾堆。

  蘇杭走回去的時候,在公用電話上再給老師打了電話,說他繼續請假一星期。

  蘇杭在老師的印象裡,是那種老實乖巧,又內向帶點孤僻的孩子,完全沒懷疑,很痛快的答應了。

  雖然蘇杭的性格大體來說確實是這樣,但若是以前,不論發生了什麼,他都不會請假這麼長時間……如今,他是真沒有去見那些熟悉面孔的勇氣。

  即使那些面孔的主人,有許多人都不認識他。

  蘇杭掛了電話,抱著手臂慢慢往回走。

  回……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用了這個詞,不由怔楞了一下,才繼續往前走。

  因為身體疼,蘇杭緩慢走到距離鐵門不遠的地方,地下室的鐵門突然猛地打開,少年黑著臉大步往外走,但腳才剛抬起,就看到外面站著的蘇杭,不由冷哼了一聲,轉身又走了回去。

 

  回家

 

  蘇杭當初買藥來看這少年,照顧他,都只是在圓自己一個心願。只是沒想到,如今他無路可走的時候,竟是他收留了他。

  蘇杭邊吃著少年買回來的早餐,心裡邊自嘲。這時對面的少年卻突然有些彆扭的開口說道,「喂,你叫什麼。」他並不是個對陌生人有多大好奇心的人,也並不是個好人,此時見蘇杭有些詫異的看過來,臉上拉不開,板著臉冷冷說道,「我可不是什麼樂於助人的好人,你現在也住在我家,我要是連你名字都不知道,以後怎麼去問你要帳。」

  蘇杭咽下嘴裡的粥,「我叫蘇杭。」

  少年點頭,「蘇杭?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挺不錯的名字。」

  其實他是說謊了的。

  對於蘇杭的名字,蘇杭的學校,早在當初與蘇杭見面的第二天,他就查到了。只是想聽蘇杭親口說而已。

  聽到他的話,蘇杭的嘴角下意識慢慢揚起,垂頭低聲笑道,「好聽嗎?」他以前也覺得很好聽。只是後來偶然知道,他名字的由來,不過是得知噩耗的父親在聽到旁人說這句話時,順口取的。

  他又曾聽奶奶說……在他沒出生之前,家裡不論是男孩女孩,名字都取了數十個,就等他生下來確定了。

  由此就可以看出,他這具畸形身體對父親的打擊有多大。

  所以真的……他不該怨恨。

  最起碼,他們還是留下了他,沒將他送人,也沒將他扔在哪個孤兒院的門口。

  蘇杭吸了口氣,看向少年,「那你叫什麼?」

  「安陽。」少年說了兩個字,低頭喝粥。

  「安陽?很溫暖的名字。」蘇杭輕聲說道。就是人不如其名,這孩子骨子裡明明充斥著戾氣,哪裡陽了。

  「說違心話的時候要記得調整臉上的表情。」少年,安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蘇杭眨眼,摸了下臉,咳了一聲又道,「那姓什麼?」

  安陽卻什麼都沒說,大口將碗裡的粥喝完,轉身拖出醫藥箱,邊說道,「手伸出來,給你換藥。」

  蘇杭本還在好奇,但聽他這麼說,楞了一下,等安陽將藥物都擺在地板上,他才遲疑著伸出手。

  安陽看了他一眼,伸手去解他手臂上敷在咬痕上的敷料。蘇杭這會已經沒吃飯了,牙齒緊緊下唇,眼睛瞪圓了看著安陽修長但帶著繭子的手。

  安陽才一碰到他,他的身體就立刻抖了一下,下意識就想要縮回來。

  但安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單手快速又輕柔的將敷料揭開,邊輕聲說道,「你也夠狠的,自己咬自己也能咬出這麼大個疤。」他若是不想放開,蘇杭就絕對後退不了。這會見蘇杭因為他的碰觸,臉色徒然變得慘白,低頭專心給他上藥,仍然慢慢說著,「蘇杭。你二十歲不到是吧,我比你小,才十七歲。但上次我讓你笨手笨腳縫針都一聲沒哼,你說你一個成年人,不過是換個藥而已,沒必要哆嗦成這樣吧。」

  這讓蘇杭想起上次,他被安陽逼著給他頭上的傷口縫針,卻因為害怕,幾次將紮入肉裡的針jj的事情,不由窘迫,「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啊……」

  安陽冷哼了一聲,「但也不像你,咬的時候可以下死勁,現在換藥,又被嚇成了老鼠。」

  蘇杭張了張嘴,沒回話。但很突兀的,心底對他的碰觸卻沒那麼大反應了。

  將手臂與手背上的藥都換了,蘇杭心底松了好大口氣,才發現背上一片冷汗。安陽正在收拾醫藥箱,突然似是漫不經心的問道,「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

  蘇杭身體一僵,咬牙搖了下頭。

  安陽又問,「那你們那酒吧的經理跟那死胖子,你打算怎麼處理?」

  蘇杭猛的抬起頭,震驚的道,「你調查我?」

  安陽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斜睨了他一眼,平淡說道,「不過是有點好奇,就去查了查。」說著,從身後的袋子裡拿出一個身份證,「你身份證我給你要回來了,吃了飯,你就走吧。」

  蘇杭本還在震驚安陽竟然去調查,並且有這麼大的能力將這件事調查出來的事實,卻見他又突然翻臉,直接趕人,不由有些愕然。

  但他跟他無親無故的,能收留照顧他這兩天已經很不錯了,蘇杭楞了一下後,點了點頭,又低頭去喝粥。

  好一會,安陽哼了一聲,轉身要出門之前,他遲疑了一下說道,「這兩天的費用,我……」

  「就當我在街角喂了狗!免費的!」安陽截下話,砰的一聲關上門。蘇杭又楞了楞,才意識到自己被人罵做狗了。

  吃了飯,蘇杭將這裡整理了一下,又將他睡了一晚上的床整理好,才出門,慢慢朝學校走去。

  ……

  蘇杭完全將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一般,他強迫自己清醒的時候不去想,強迫自己學習,又新找了份工作,每天累得跟狗一樣。

  但無論多累,晚上還是會做噩夢。整夜整夜的夢到自己無論怎麼掙扎,都只能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被人肆意淩辱的畫面。

  而且他發現,自己又多了一個毛病。

  他再受不了任何人碰觸……不論男女,別人完全不能再碰他一下,不然就會引出劇烈的嘔吐,包括宋莊。

  幾次被人碰觸當中嘔吐之後,蘇杭在學校就成了瘟神,蘇杭也注意著,不與任何人接觸。

  被眾人孤立,他並不覺得難過。

  不能與宋莊接觸,他心裡雖然難過,但卻也更死心了……宋莊於他,只是太陽。

  宋莊給予站在懸崖邊的他溫暖,蘇杭喜歡他,愛慕他。有些時候,兩人的距離看似觸手可及,但卻永遠遙不可及。

  半個多月後,學校就放假了。

  當初酒吧經理曾數次留蘇杭在暑假的時候繼續在酒吧做事,那時候蘇杭是有些踟躕的,他需要錢,但他也想家……即使那個家於他而言並不算幸福。

  蘇杭現在在做的工作是在街上派發廣告單,從頭到尾都要站著,很累,但蘇杭若是不想做了,可以隨時走人。放假當天,蘇杭就收拾東西上了火車。

  火車上人擠人,蘇杭死死忍著被人碰觸顫聲的嘔吐感,最後還是沖到廁所大吐特吐。

  火車票是特意買的靠窗的票,蘇杭虛弱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又用背包將自己與旁邊的人隔離開,才總算熬過了這趟火車。

  下車的時候,臉色已經蒼白如紙了。

  回到家裡,還沒敲門,就聽到門內傳來陣陣清脆的歡笑,蘇杭轉身走到玻璃窗前就看到,房間內蘇詩正在給父親按摩,他那個在他面前一向板著臉異常嚴肅的父親,被蘇詩的小笑話逗得不時大笑。

  很美的天倫之樂圖。

  蘇杭眨眨眼,抓著背包帶子,走回房門前慢慢揚起嘴角,才敲了敲房門。

  「哪位?」房內,蘇詩仍帶著笑意的聲音。蘇杭突然覺得喉嚨有些梗,一會,蘇詩都走來開門了,他才看著面前明豔的少女輕聲說道,「……是我。」

  蘇詩楞了一下,然後轉身朝父親大聲笑道,「爸,爸!哥回來了!」

  蘇父已經看到了蘇杭,臉上的笑意已盡數收起,看著蘇杭走到眼前叫了聲爸,他才淡淡點點頭,「回來就好,坐火車累了吧,回你房間去休息吧。」

  蘇杭一直帶著微笑,聞言點點頭,背著背包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門是虛掩的,蘇杭推開,就看到窗戶前那台顯眼的鋼琴。一直揚著的唇很累,唇往下抿了抿,然後再次揚起,將背包放到椅子上,收拾床上的東西。

  那本來是他的床,但現在上面什麼都有……用不著的被單,沒有折疊好的衣服,蘇詩的娃娃,蘇詩的零食,蘇詩的小說。

  蘇詩推開門,見蘇杭在整理床上被她放得亂七八糟的床,有些羞澀沖上來推開他,「哥,這些我來收拾,我來。」

  蘇杭如今夜夜被噩夢折磨,身體幾乎一推就倒,被蘇詩推著踉蹌倒退了好幾步,背撞上櫃子才穩住。背撞到櫃子上,很疼。蘇杭摸了摸蘇詩推過了地方,忍著噁心慢慢巡視這件房間,然後落到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漂亮的鋼琴身上。

  蘇詩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見狀有些得瑟又帶著點炫耀的笑道,「哥,這是爸兩個月前給我買的鋼琴,我求了他好久才給我買的。家裡沒地方放,就放你這了。」說著她扔下手裡的東西,跳過來打開鋼琴蓋隨意彈了幾個鍵,然後興奮的問蘇杭,「哥,怎麼樣?」

  蘇杭緩緩點頭,「很好。」

  他在外面打工,省吃儉用……家裡卻有餘錢給蘇詩買鋼琴麼?

  蘇杭突然覺得坐了一個晚上的火車,真的累極了。走到床前,繼續整理蘇詩扔下的床,收拾好後,轉頭看著蘇詩,淡淡說道,「我累了,想睡會。」

  「啊?哦哦,那我先出去了。」蘇詩楞了一下,忙點頭出門。

  ……

  蘇杭沒有朋友,以往在家若是沒事,他都是呆在自己的房間裡。在這裡,關上房門他就不必再小心翼翼的顧忌別人的情緒。

  但如今這間房已經是蘇詩的練琴房了。

  蘇詩每天都要練習,蘇父蘇母若是有空,也會站在旁邊聽一下。蘇杭看了一次,就不準備在她練習的時候在旁邊了。

  自此,每次蘇詩練習,他都會找個理由出去。

  蘇杭在家裡也並不好過。

  每次見到父母,他都會下意識去想,若是他們知道他曾被男人……會是什麼後果?

  ……

  蘇杭只在家裡住了一個月,就再次上了火車回學校。

  沒回家之前他瘋狂的想回家,想回到這個人們說的,一生中絕不會拋棄你的家裡療傷。

  但他忘了……這個家其實並沒有他的位置。

  他住下後,家裡連歡笑都少了,父母的脾氣也明顯上升,雖不曾罵過他,但大多時候,氣急時總會朝對方若有所指的指責。

  蘇杭看在眼裡,只是笑。

  然後有天再次被噩夢驚醒後,他起身收拾東西,天沒亮就去買了火車票。

  他身體畸形,他自閉自卑,懦弱,如今還陰沉,不像蘇詩那樣討人喜歡,不會像她那樣會撒嬌……那就離開吧。

  蘇杭離家時找的藉口是打工的地方需要人手,叫他回去,父母神色帶著訝異,但並沒有挽留,只是在蘇杭離家時遞了個存摺過來……是蘇杭下學期的學費。

  蘇杭坐在火車上,回想起父母眼中那絲隱隱的愧疚,將頭埋進雙膝,擋住眼中無法控制的眼淚。

  愧疚麼,可就算愧疚,他們也不會親近他。

 

  出血

 

  學校裡還有許多沒回家的學生居住,宿舍是可以住的。回到學校,蘇杭住了一晚上之後就開始找工作。

  合適的工作並不好找,特別是蘇杭如今完全不能與人接觸,於是也就將工作的範圍局限在了一個狹窄空間內。

  蘇杭找了兩天,不是自己不合人家要求,就是自己沒辦法做這件事。蘇杭洩氣,但也沒辦法,還是只能慢慢找。

  幾天後,蘇杭總算還是在市圖書館內找到了一份擺放書籍的工作。這工作也不怎麼輕鬆,但卻是個只要踏實勤快做事就可以的活,而且整理書籍都是在圖書館內人流少的階段進行。平常沒事,裡面可看的書大把,很適合蘇杭。

  ……

  下班之後,蘇杭習慣性朝安陽的地下室走去。

  放假之前那段時間,蘇杭恨不得連自己是誰都一同忘記了,哪怕心裡感激安陽,對於安陽這個知情者,他心裡也是很抗拒的。

  也就直到這次回到學校,他才有勇氣來找他。

  但安陽卻消失了。

  回到學校這半個月來蘇杭每天都要來一次,但都沒有碰到安陽。開始的時候蘇杭心底是慶倖的,但接著變成擔心,後來心裡卻多了些悵然。

  蘇杭也就只有在安陽面前,在這個似乎不當他曾被男人強暴的事情當回事的少年面前,才能有一絲喘息的機會……他才有勇氣告訴自己,這其實,並不算什麼事。

  看著面前帶著鏽的鐵門,蘇杭伸出手規律的敲了幾下門,還是毫無反應。蘇杭歎了口氣,剛要再次敲門,鐵門卻突然拉開,蘇杭的手一下就敲到安陽的胸前。

  安陽並沒有穿上衣,蘇杭一眼就看到他不寬闊但卻肌肉結實的上半身,上面傷口很多,蘇杭眼睛一轉,下意識就看向他的腰。

  那裡,當初那道猙獰的傷如今已經癒合,只餘留一條淡紅色的疤。

  蘇杭觀察著,安陽也不說話,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蘇杭忙收回手退後一步呐呐說道,「你,你在家啊。」

  「有事?」安陽站在門邊冷淡的問。

  蘇杭點了下頭,「那個,上次你給我買的那衣服,多少錢?還有在你這裡住了兩天……」安陽的目光太冷,蘇杭承受不住的低頭說著,卻突然看到安陽身上殘留著血跡擦拭之後的淡紅印子,不由嚇了一跳,腦袋往前湊了湊,透過安陽的腰看到房間裡扔在地上帶著血的衣服,不由抬起頭著急問,「你受傷了?」

  安陽眼睛一眯,說道,「是啊。」接著轉身朝房內走。他一轉身,蘇杭就看到他肩胛上有條七八釐米長的刀傷,傷口處的皮肉往外翻著,但看起來並沒有傷大血管,血流得不算急。

  蘇杭被那猙獰的傷口嚇到了,眼神不住在傷口與扔在地上的血衣上遊移,只覺得胃裡一個勁的翻滾著,想吐。

  蘇杭熟練的深呼吸,勉強將那股噁心壓下,大步跟了上去說道,「你快穿衣服我們去醫院。」

  安陽卻只自顧的走到墊子上坐下,拖過醫藥箱將縫針需要的藥物拿出來,然後轉頭看著呆呆站在身側看著他的蘇杭,「你還不動手?」

  蘇杭看他拿針線的時候就有點預感了,這會聽到他這麼說,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雙手直搖晃,「不行,我不行!你……」

  安陽淡色的眉毛一挑,二話沒說直接收拾轉身收拾東西。他肩胛上的傷因為拉扯,血流變得急了。蘇杭的眼角使勁跳了兩下,彎腰抓住安陽手裡正要放回醫藥箱的消毒藥水,咬牙微顫的問道,「你不能去醫院?」

  安陽跟看白癡一樣的看他,「如果能去我會要你來動手?」

  這傷是在背後,安陽不能去醫院,如果沒人幫忙,肯定又是像那天晚上一樣不再理會直接包起來。蘇杭吞下嘴裡湧出的酸水,深吸了口氣說道,「……那,那你別怕痛。」就起身將門關了,坐在安陽背後準備縫針。

  在蘇杭低頭忙的時候,安陽得意的笑了一下,然後又因為蘇杭笨拙的縫針技巧而疼得僵了僵。

  其實是蘇杭來的時機太巧了,恰好在他受傷回家取東西,又準備出去處理傷口的空檔。

  他只是狠,並不是無知,他還有那麼多事情沒做完,又怎麼可能會任自己的身體出事。像他們這種人,受傷跟吃飯一樣平常,不能去醫院,但熟識的黑醫卻總是有那麼一兩個的。

  當初逼著蘇杭給他縫針,不過是知道距離最近的黑醫跟仇家的關係不錯,而那時候外面肯定到處是眼線,他沒體力費心機去躲避,只能在家湊合而已。

  倒是蘇杭,雖然縫針技巧跟膽子都不怎麼樣,但勝在認真,又有那麼點天分,傷口還是處理得不錯的。

  那再讓他縫一次又怎麼樣,不過是痛一點。

  而且……他挺會照顧人的。

  那種被人真心關切的感覺,只要嘗試過,就不會再忘記。

  第二次縫針,蘇杭明顯比上次有長進。不會再將紮進肉裡的針抖出來,動作也俐落了一些。安陽感覺傷口處理得差不多了的時候,轉頭看了眼臉色慘白的蘇杭,問道,「不是回家去了嗎,為什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蘇杭再次吞下嘴裡的酸水,聞言手裡的動作頓了頓,言辭簡短的說了兩個字,「打工。」

  安陽對他的敷衍不滿,又問道,「那你來找我幹嘛?」

  蘇杭現在胃裡翻騰得厲害,等安陽問了兩次,才再次將一口冒出來的酸水咽下去,快速回道,「道謝,還錢。」他真怕一張口就吐出來。

  安陽的臉一下就拉下,盯了蘇杭一眼,渾身低氣壓蔓延。蘇杭完全沒注意,將最後一針縫好,他就爬起來,捂著嘴朝廁所沖去。

  安陽楞了一下,聽到廁所裡似乎要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聲音,臉上的表情變得陰鷙。不緊不慢的拿了紗布將傷口纏起來,才起身走進廁所,看著仍然趴在馬桶上已經吐不出什麼,但仍在幹嘔的蘇杭,咬牙冷冰冰一字一字的說道,「這次扯平了。吐完了就出去。」

  他知道蘇杭不能跟人碰觸,但上次換藥時蘇杭並沒有多大反應,這次給他縫針,蘇杭也不像對其他人那樣一碰就吐,他心裡其實是有得意的。

  還有一種他沒發覺的,被認可被接受被信任的喜悅,雖然為這麼一件事高興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還是高興的。

  沒想到蘇杭下一刻就在他面前將自己吐得幾乎虛脫。

  蘇杭趴在馬桶邊緣,無力的看了眼突然變得陰鷙的安陽,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腦中又想到安陽身上猙獰的傷與鮮紅的血,忍不住再次低頭吐了起來。

  還一會才撐起身,推開安陽一步步走到門前,打開門順著牆滑坐在地上,吹著新鮮的風,他才好受些。

  旁邊遞過來一杯水,蘇杭抬頭,就看到安陽站在身邊,頭抬得很高,似乎是在看周圍的景色,蘇杭看過來的時候,他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道,「漱口。」

  ……

  因為安陽受傷,蘇杭下班後便每天順路買了菜去給他煮飯,順便充當他的私人護士。

  安陽身上的傷真的很多,兩人正式接觸之後,蘇杭才發現,安陽身上不僅僅只有刀傷,還有許多用煙頭燙出來的傷痕……還有些細小的看不出是什麼工具留下的傷痕幾乎遍佈全身。

  蘇杭無法想像安陽在受這些傷時有多痛,也猜測不出當時他的年紀是多大,也不敢去問安陽,只是下意識對安陽更好一些。

  然後相處久了,他就得出一個結論。

  安陽是個很彆扭的小孩。

  從震撼的第一次見面開始,到後來的相處,蘇杭心裡就沒將安陽當成小孩看待過。甚至蘇杭還有些忌憚甚至害怕他的。

  但漸漸瞭解他之後,蘇杭才正視一個事實——安陽才17歲,是個比他小,比蘇詩還小的小孩。

  安陽不喜歡吃蔬菜,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挑著筷子吃一點,若是心情不好,威逼誘惑都沒用,他不吃就是不吃。但偏偏不像其他的年輕人一樣喜歡喝飲料,他只喝自己燒的開水;打架很厲害,但卻很怕癢癢,一撓他的癢肉就什麼攻擊力都沒有了。

  很多時候,他會突然就冷下來,陰陰的看你一眼,卻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看起來像是軟硬不吃,但只要找對方法,順著毛摸,就什麼事都沒有。

  剛開始的時候蘇杭將這個定位于陰晴不定,難伺候,後來卻覺得這性格還真有點可愛。

  這段時間雖然看來是他在照顧受傷的安陽,但真正說來,蘇杭才是那個受惠更多的人。

  之前,蘇杭就像是站在懸崖邊上的人,一個不小心就會掉落深淵永無天日,但安陽卻將他拉了出來。

  從小到大,蘇杭最怕的就是別人異樣的眼光,這種眼光能活生生淩遲了他。

  若不是安陽看似不經心但卻恰時的安慰開解,若不是還有安陽這個他唯一能碰觸,不會有任何噁心感覺的人在旁邊,蘇杭真無法想像自己該怎麼撐過去。

  去超市買了菜,蘇杭提著往地下室走的時候,忍不住笑了笑,路過一家滷味店的時候腳步頓了頓,打算買半隻鹵鴨回去,安陽挺喜歡吃的。

  但還沒走進,卻突然覺得肚子猛然尖銳的疼了一下,接著肚子裡就傳來陣陣沉悶鈍疼。

  蘇杭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身體無力的順著牆壁慢慢蹲下,一手緊緊摁著肚子,等待疼痛的過去。

  最近肚子經常這樣疼,有時候一天只有一次,但有時候卻隔兩個小時就會疼一陣,蘇杭曾去了藥店買藥,對方說是腸胃不好,吃了藥也不見好轉。

  但這疼痛,一般疼一陣就過去了,蘇杭也沒當回事。

  本以為這次也跟以前一樣,疼一疼就過去了,但蘇杭卻突然察覺,身下那個畸形的地方,突然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來。

  就跟那天早晨,那些不斷留下來的噁心東西是一樣的感覺。

  蘇杭的臉色又白了一分,掙扎著站起身扶著牆壁朝地下室走著。

  身下,那液體只在開始的時候湧出幾股,之後就沒有了。但身下那種黏黏糊糊的熟悉感覺,卻幾乎要將蘇杭逼瘋。

  回到地下室,安陽還沒回來。蘇杭松了口氣,將手上的東西扔在地上,快步朝廁所走去。

  褪下牛仔褲,蘇杭就看到那上面印著的血跡,只覺得連呼吸都有點困難,身體忍不住晃了晃,一屁股坐到馬桶蓋上。

  好一會才恢復過來,手忙腳亂的將牛仔褲踢到一邊,站起身脫掉身上白色的內褲。

  內褲上的血比牛仔褲上的多,暗紅的顏色讓蘇杭紅了眼眶,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將內褲扔到角落裡。

  蘇杭急促的呼吸著,蜷縮在牆壁下,眼睛死死盯著那團暗紅,身體因為哽咽忍不住抽搐,好半響,他才想起,這個不能被安陽看到,忙要爬過去撿起來扔掉,身下卻突兀的又湧出一股血。

  眼淚再也忍不住,蘇杭顫抖著手抓住牛仔褲,用力朝掉落在地上的那團血跡擦拭,然後又抓著牛仔褲去擦拭被他坐得髒了的馬桶蓋。

  但那些血色卻怎麼都擦不掉。

  蘇杭用力擦了很久,終於想起用水沖,忙哭著抓過水龍頭,對著馬桶蓋與地面,還有沾染著血的褲子沖刷。

  血水順著瓷磚的縫隙往下流,馬桶蓋上的血都沖乾淨了,但牛仔褲與內褲上卻總有紅色蔓延出來,蘇杭怔楞了好久,才爬過去抓住,閉著眼睛在水裡用力搓洗。

  將褲子洗乾淨,蘇杭又裹著衣服沖到外面拿了乾淨的衣服,在噴灑下使勁的洗自己的身體。

  安陽並不知道他是個畸形的人,蘇杭也一直小心翼翼的隱瞞著,這件事,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安陽知道!

  八月的天氣還很炎熱,但蘇杭卻還是在噴灑下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冷顫。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他也不敢往深處去想。

  瞞著!不過是出點血,這個沒什麼的,沒什麼的。

 

  沈河

 

  也許是淋冷水淋得太久,蘇杭的肚子一直在陣陣抽疼。安陽快回來了,蘇杭哆嗦著撐著去廚房做飯。

  蘇杭強忍著,彎腰擇菜,起身時身下卻猛地又湧出一股液體,他的身體瞬間僵住,半響,才用手死死摁著肚子,從喉嚨深處哽咽出聲。

  身下粘膩膩的,血沒辦法控制的流出,蘇杭一把扔掉手裡的菜籃,踉蹌著沖到床上,拿了自己的背包離開。

  安陽太敏銳了,如果再呆下去,讓安陽看到,他絕對會起疑心。蘇杭無法想像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後,他會是什麼表情,但無論是什麼,他都無力承受,也永遠不想面對。

  蘇杭踉蹌著往學校的方向跑了許久,遠遠看到學校的建築之後,有些微缺氧的腦袋才驟然想到,他這個樣子,也是不能回學校的。

  肚子很疼,越來越疼,蘇杭緊緊摁著肚子,腳步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停了下來,他急促的張口呼吸,茫然的看著前路,許久才往旁邊走了幾步,扶著綠化樹慢慢坐到地上。

  坐下後他才發現,牛仔褲胯部上大片的暗色痕跡顯眼得刺眼……蘇杭一把將手臂塞到嘴裡堵住哽咽聲,雙腿用力蜷縮起來試圖擋住。

  這會是下午五六點,路上正是人多的時候,路人經過時,都會奇怪的看一眼蜷縮在綠化樹下的蘇杭,蘇杭察覺,難堪的鬆開咬在嘴裡已經有個深紅色牙印的手臂,泛著青白的手指抓著樹想要起身,但身體卻好似被之前的狂奔消耗了氣力一般,只稍一上抬,又脫力狼狽的摔坐在地上。

  身下又有大股血湧出,蘇杭慘白著臉將背包擋在身前,才鴕鳥般將頭埋在雙膝,阻擋住路人的視線。

  好半響,等身體緩和了些,蘇杭才抓著樹慢慢起身,將外衣脫下纏在腰間擋住臀上的血跡,慢慢往酒店走。

  肚子一直在一陣陣的疼著,或許是這幾天習慣了這樣的疼痛,只要身下不再有那種液體流出的感覺,蘇杭竟也覺得能忍受。

  蘇杭的錢並不多,雖然這些天都有工作,但並沒有發工資,從出事的這兩個月來,他都是在消耗當初存進卡裡的錢,此時為了省錢,蘇杭不敢進一些有檔次的酒店,甚至連旅館都要選擇一下,即使如今身體怎麼不適,也只能慢慢拖著朝一個還算便宜的旅館走去。

  路過一個紅綠燈等待的時候,蘇杭用小腿靠著安全島旁的欄杆,幾步之外,車輛疾馳而過。

  蘇杭有些發愣的看著一輛輛車在面前奔過。

  穿過馬路,蘇杭沒走幾步,一輛車帶著尖銳的刹車聲停在路旁。頓時,路上刹車聲、喇叭與車主的叫駡聲四起。

  額前的頭髮被車輛帶出的氣流微微吹起,蘇杭腳步頓了頓,轉頭去看了一眼。

  這其實是很平常的一眼,若不是看清漸漸打開的車窗內那個男人的臉的話,蘇杭下一個動作就是將頭轉回,繼續往前走。

  但他將那個男人的臉看得一清二楚……幾乎是刻印在心臟內的面容帶著他極度想要遺忘的噩夢席捲而來,蘇杭張大眼愣愣的看著,幾秒之後,看到從副駕駛位上下來朝他走來的魁梧男人,蘇杭才猛地往後倒退,倉皇著往前跑。

  沒兩步就被人制住,也不知道對方往他身上哪個地方摁壓了一下,瞬間的酸疼過後,蘇杭只覺得渾身綿軟,一丁點力氣都用不上來,連叫都叫不出,只能任對方抱著他往車上走,放到那個男人的身邊。

  身體一得到自由,蘇杭就想往旁邊爬,遠離這個男人……但身體卻完全不聽指揮,胃裡瘋狂的翻騰著,抬頭看到窗外移動的景色,蘇杭再忍不住,低頭幾乎要將內臟都要吐出來一般的嘔吐。

  豪華的車廂內頓時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酸臭味,男人即使躲避得及時,但車內就那麼大的空間,褲子也仍遭了秧。

  「先生,先生您沒事吧?」坐在前面的兩人忙停下車轉頭緊張問。

  「在最近的酒店停車。」沈河皺眉說著,眼睛一直看著吐得眼淚鼻涕一齊流卻仍在不要命似地嘔吐的蘇杭,見他並不像裝的,便轉頭看向前座的保鏢,「你下手重了。」

  保鏢自認自己並沒有用多大力,但沒辯解,低頭認錯。

  蘇杭今天吃得不多,胃裡早已沒什麼東西了,如今也再吐不出什麼,只不住的幹嘔。見他那麼辛苦,沈河微一皺眉,將放在鼻子下的手帕遞過去,但他才一動,蘇杭趴在椅子上的身體也跟著顫抖得更厲害了,竟掙扎著往後退去。

  沈河眉梢微挑,將手帕放在兩人中間的空處,慢慢坐回到原位。

  當初在第二天,沈河就知道蘇杭並不是夜色出來的MB,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他床上,但上了就上了,而且對方自己逃的無影無蹤,他也沒必要費精力去查找。

  但不得不說,蘇杭那具畸形帶著別樣魅力的身體對沈河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特別是在品嘗過他的滋味後。

  所以沈河才會在人群中一眼看到那張並不算精緻漂亮的側臉,並且不假思索下達將蘇杭帶過來的命令。

  現在看他這麼反感的模樣,或許該換種方式接近?……雖然他不是什麼好人,但在枕邊人的選擇上,他還是不崇尚暴力威脅的。

  見沈河沒再過來,蘇杭緊掐著座椅的手才微放鬆一些,強迫自己止住翻騰的噁心感,一手緊摁著因為緊張與剛才用力嘔吐而疼得越來越厲害的肚子,虛弱的說道,「放我下去!停車!」

  好似空氣中完全沒有酸臭味一般,沈河面色如常的盯著蘇杭打量,然後笑道,「你還記得我。」

  隨著他的話語,像是再次被提醒記起了某些畫面一般,蘇杭一直在顫抖的身體猛地大幅度顫了一下,明顯是懼怕到了極點的表現。

  沈河微一皺眉,鼻翼驟然細微的抽動了一下,視線停留在之前蘇杭坐過的坐墊上。

  血?

  打量了一下蘇杭仍鬆散掛在腰間的外衣,再看蘇杭摁著肚子的仍不掩痛楚的臉,沈河直接吩咐道,「不去酒店了,去陳醫生那。」

 

  流產

 

  車內的空調與排氣系統很快起了作用,雖然地上蘇杭吐出的污穢物還在,但空氣中卻也沒多少味道了。掛了電話,沈河的目光再次落到蘇杭身上,與他身下的座椅上呈拖曳狀的暗色痕跡,一會,略帶驚奇的笑道,「你竟然有月經。」

  聽到這個詞,蘇杭整個人都懵住了,只覺得肚子裡的疼痛讓他疼得受不住。好一會,才猛地轉身去開車門,沙啞著叫道,「放我下車,我要下車!」但車門早已上鎖,蘇杭如困獸一樣拉扯了好一會,額頭抵著車門低啞著哽咽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沈河笑,「帶你去看醫生。」

  蘇杭聞言轉頭,眼內不知道什麼時候蔓延上的淚水盈眶掉落,視線變得清晰。他睜大眼強迫自己鎮定,就像那個早晨,坐在地上看著那個在床上熟睡的男人一樣看著他,半響才低下頭。

  車很快停在了一棟小別墅前,幾個穿著白色護工服的男人抬著擔架迎上來,保鏢打開門想要抱蘇杭下車,蘇杭卻抗拒的推開自己踉蹌下車,略帶顫音低低說道,「別碰我!」剛一站到地上,他就貼著車低頭去整理腰上已經快要鬆散的上衣,才發現衣服上也有被他剛才在車上坐時印上的血,捏著衣服的手漸漸用力變得青白。

  沈河下車,看到的就是有些狼狽的少年在夜色下僵硬的身影,不由笑了下,上前輕易制住他的掙扎橫抱著將人抱進別墅。

  蘇杭一見就是個溫吞的,說的難聽就是個懦弱不經事的,瞧這反應,沒被他上前九成還是個雛,可第二天他卻連人影都見不到一個,畢竟將這小孩折騰得厲害,本來臨睡前他還想著怎麼安撫一翻,這下什麼都省了。

  將懷裡掙扎不脫之後僵直著身體,一臉慘白緊咬著下唇的蘇杭放到病床上,看著他立刻爬到床頭,沈河不由又笑了下。

  這模樣,還真跟只戒備他人的兔子一個樣。

  蘇杭身上的衣服沒換,血立刻就浸染到白色的床單上,血紅血紅的。蘇杭看了一眼,只覺得被人,特別是這個男人碰觸過之後強忍的嘔吐感再也忍耐不住,又趴下嘔吐,但胃裡沒東西,再怎麼吐也就只有幾口酸水,可他卻難受得眼淚鼻涕止不住掉。

  身邊有人過來拍打他的背,蘇杭用力打開,幾乎是吼出聲,「不要碰我!」說完,立刻又趴下去翻天倒海一樣的吐。

  嘔吐使腹部肌肉緊張繃,時間久了,小腹的痛覺就像是被放大了幾倍,疼得他渾身冒汗,身邊有人拿著針要過來給他打針,也有人在旁邊問他症狀什麼的,蘇杭聽不清楚,但卻知道抗拒任何接近他的人。

  「算了,等他吐完吧。」沈河終於說話,妥協。

  蘇杭隱隱約約聽到,但肚子很疼,察覺身下又有血湧出,可這次卻不像之前是腥熱液體,而是大塊大塊凝結的血塊,血塊被擠出體內的那瞬間入口被撐開的感覺讓他難受得再次想嘔吐,可他這時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只能趴著喘氣。

  那地方神經末梢多,又敏感,即使蘇杭再怎麼忽視,也察覺到了在幾股血塊流出後,身下那種像是被扭開的水龍頭一般放水的感覺。

  蘇杭心裡懷疑過是月經的……就算他再怎麼厭惡排斥,讀了這麼多書,對於最基礎的人體生理反應他還是知道的,只是他沒辦法接受,他接受不了!

  但月經不會流這麼多血的……

  想到那個可能,蘇杭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只覺得渾身發冷,像是被人扔進冰窟一樣。蘇杭又開始幹嘔起來,撐在床沿的右手卻慢慢往後,摸到被他腰上的衣服擋住的被單,一手的濕濡。

  蘇杭眨了眨眼,只覺得思緒被凍住了一樣,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可這時在他旁邊守著的一個小護士卻看到了白色床單上慢慢滲出的豔紅,不由驚叫,「血!陳醫生!」

  然後有人強行將他翻了個身,有人脫他的褲子,還有人拿針紮他,還有人拿著機器在他身上不斷動作著……別碰我!不要碰我……蘇杭想推拒,想躲開,可身上卻什麼力氣也沒有,連呼吸都有些空茫。

  很累,好累。

  「確定了,他這是流產引起大出血,需要立即手術,沈先生你先出去吧。」眼睛半睜半閉間,蘇杭看到那個曾在他嘔吐時要來拍打他背心的人在跟沈河說話。

  這些話他都聽見了,可好一會,他才理解這話裡的意思,只覺得難受得厲害,連呼吸都困難了。

  很快,被人抱到一張冰涼的床上,腿被人強制著打開固定住,他甚至能感覺得到被迫大開的地方流的更急的血劃過臀掉到地上……那麼多人,這裡那麼多人正睜眼看著他的醜陋!蘇杭瑟縮了一下,身體裡突然生出了力氣,被固定的手腳用力掙扎。

  「再加2毫升安定!」有人急促的說著,下一刻,蘇杭模模糊糊的感覺手臂上痛了一下,接著,無論他怎麼掙扎,意識也漸漸模糊。

  ……

  陳醫生這裡雖然只是私家醫院,但醫生,護士,乃至設備,都是精良頂尖的。

  床上的少年仍然在昏睡,沈河站在旁邊看著他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半響,突然俯身,伸手拿起放在床邊櫃子上的水用棉簽沾了水浸濕少年乾燥慘白的唇,有了水的濕潤,那雙形狀姣好的唇頓時水潤好看了不少。

  蘇杭做了手術也已經有兩天了,但他卻仍然沒有蘇醒的徵兆,陳醫生說是受的刺激過大,他接受不來導致自我躲避的緣故。

  對於蘇杭懷孕流產的事,沈河確實有些措不及防的狼狽,他一向不容許事情脫離他的掌控,可卻沒想這具畸形的身體能無聲無息的懷上他的孩子。甚至若不是驚嚇緊張過度,蘇杭的這個孩子還有可能成功降生……陳醫生手術之後告訴沈河,蘇杭的子宮發育得很健全,完全可以孕育生子。

  沈河不允許自己沉迷於jj,他雖然對那天晚上的滋味有些懷念,但卻沒有大張旗鼓的將蘇杭找出來,若不是偶然在路上看見,他與蘇杭甚至此生都不會再見面。

  那樣的話,等這個被人上了都不敢聲張的男孩知道自己懷孕了的時候,絕對會獨自一人將這件事瞞下,或許找個地方悄悄打掉孩子,再懦弱無助點,他甚至會冒著生命危險悄悄將孩子生下來,再扔到哪個垃圾桶旁。

  沈河莫名有些生氣,再次看了眼床上仍不願蘇醒的蘇杭,伸出食指撐了撐鼻樑上的眼鏡,起身離開病房。

  陳醫生是朝陽集團高價請來的家庭醫生,只對朝陽集團高層負責,雖然只是個醫生,但卻頻繁與朝陽的高層接觸,若是拉攏過來,好處絕對不止一星半點。這兩天沈河日日有大把時間消耗在這裡,自然不是蘇杭有多重要。

  又與陳醫生聊了兩句,看著他那張帶著皺紋的臉,沈河眼中似有似無的閃過一絲銳利光芒,被鏡片擋住外人絲毫不得見。

  「陳醫生,你也知道蘇杭的狀態,如果他醒了,也只能麻煩你照顧一二了。」沈河略帶懇求的說著,陳醫生忙笑著應了。

  正在說話間,一個護士卻急匆匆過來,「陳醫生,外面有人說是三號病房內的親人,來接他回家。」說話間她隱晦的瞟了瞟沈河。三號病房裡躺著的就是蘇杭,畢竟那天蘇杭來時情緒那麼激動抗拒,再加上他特殊的身體,別墅內的護士對沈河與他的關係都抱著十二分的好奇心。

  沈河眼中寒芒一閃,起身朝看著他的陳醫生笑道,「我去看看。」

  這兩天他調查過,蘇杭在這個城市完全沒有親人,又因為身體的原因與家裡人不親,他已經將他的工作與學校都安排好了,這會根本不會有什麼所謂親人過來,唯一能來的,也就是跟蘇杭關係不錯的那個小子了。

  沈河微皺眉梢,那小子雖然只是個私生子,但那從骨子裡帶出的陰狠卻是最像程峰的一個,別看程峰對他不管不顧的,甚至冷眼看著他被其他的程家子弟打壓,但沈河卻知道,對於程安陽,程峰抱予的期望可是被養在家裡的那十幾個要多。

  看來蘇杭是留不住了,沈河皺眉,臨近大廳才緩緩鬆開。

  到了大廳,果然看到緊繃著臉坐在沙發上的安陽,沈河一笑,「蘇杭從來沒跟我提起過這裡有他的親人,咋一聽到我還嚇了一跳,沒想到是安陽你……」說著,他頓了頓,微笑道,「蘇杭那具身體卻是不錯的,沒想到程伯伯也喜歡麼。」

  這話不僅徹底貶低了蘇杭,還提醒了安陽,若他還想要程家的那個位置,就不要因為一個蘇杭而壞了在程峰心中的位置。

  聞言,安陽充血赤紅的眼中戾氣大盛,握在身後的手已經死死握拳,最後卻只是冷笑道,「沈先生難道不知道,程峰那老頭從不吃別人吃過的東西嗎?回頭要是讓人知道你大名鼎鼎的沈河跟程峰一起享受了,倒是件大新聞。」安陽一字一字的說著,看著沈河慢慢道,「沈先生,你說呢?」

  沈河不由再次打量身量都還沒完全長開的安陽,剛要再說話,可安陽卻沒心情再跟他扯談,直接朝病房走去,邊說道,「蘇杭我就先帶回去了,以後再來感謝沈先生對他的照顧。」照顧二字,安陽說得極陰森。

  果然還是年輕了點,還不懂越是痛恨的就越要隱藏伺機而動的道理。沈河不由笑了笑,轉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面那十幾個衣著不同,但都流露出一股子野性的青少年,不由再次笑出聲,然後才走到沙發前坐下。

  親近陳繁的機會已經沒有了也不打緊,陳繁如果那麼好收買,他也就不用這麼費神了,這次就算沒有程安陽插手,估計成事的機會也不大。倒是知道那個少年在程安陽心中的位置,這點倒是意外之喜。

  這會,安陽已經小心的將仍在昏睡的蘇杭抱了出來,大步朝門外走去。

  程家的孩子,特別是沒被承認的私生子,都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就算沒被染黑,也不會白到哪去,沒想到這個被程峰暗中關注的少年竟會對一個認識沒有半年的人這麼上心。

  想著,在兩人擦肩而過時,沈河將剛讓人拿過來的病例放到蘇杭身上,對如同一隻將要攻擊人的小野狼一樣的安陽說道,「這病例給你……想必你還不知道他的病情,我想他回去後也是肯定不會讓別人來看的。」

  安陽看著他,半響,還是沒有扔下病例抱著蘇杭走出別墅。

  ……

  一出了別墅,安陽就將糾集而來的人散了。既然沈河肯放人,那自然是用不到他們。

  自從蘇杭失蹤,安陽就沒睡過覺。

  他雖然是G市黑道大佬程峰的私生子,但在十五歲前,日子卻過得比普通混混都不如,即便是如今,他也只是個管理一個片區的混混頭子而已,當初能輕易查到蘇杭的資訊,也不過是蘇杭的學校恰巧是他管轄的範圍,比較熟悉好調查,僅此而已。

  一個混混,想要與朝陽集團分公司的總經理較勁,自然是沒有絲毫勝算,這兩天安陽幾乎是將自己的底牌全倒了出來,又不計較後果調查,才勉強查到沈河頭上,若是沈河執意不放人……坐上車後,安陽直起腰將別在背後的砍刀扔到一邊,才放鬆身體,將安靜睡在腿上的蘇杭調了個位置,讓他躺得更舒服些。

  才抱著蘇杭閉目養神,這兩天他都沒有合過一下眼,又擔心蘇杭,神經一直緊繃著,如今放鬆下來,只覺得渾身都發疼,只想抱著蘇杭好好睡一覺。

  但沒多久他就睜開了眼,拿起放在一旁的病例看了起來。但才沒看幾行,他就停下來震驚的看著懷裡昏睡不醒的蘇杭,下一秒,情緒又轉變為騰騰燃燒的怒火。

  該死的蘇杭,他就那麼不可信嗎?!

  ……

  流產本就傷身,再加上大出血,蘇杭如今最需要的就是好好調養。地下室都陰寒,是不能再住了。

  安陽即使再生氣,也不會拿蘇杭的身體開玩笑,想了想,他直接讓司機轉向,去一棟自從地下室被啟用之後新租的居民樓,然後讓人去醫院開營養藥。

  安陽從來只信自己,這種救命的地方,自然是不會讓人進來,新住所雖然有必備的食物藥材,但總歸沒有住人,稍微搞了下衛生,又去廚房熬了粥,安陽再撐不住,爬到床上抱著蘇杭準備睡覺。

  他並不喜歡跟人肌膚接觸的。

  但蘇杭是例外……或許是蘇杭那麼厭惡他人的碰觸,卻獨獨沒有對他產生絲毫反感的事實取悅了他,總之安陽很喜歡蘇杭身上的味道。

  兩天兩夜沒睡覺,聞著身邊蘇杭身上仍舊帶著的刺鼻消毒水味道,安陽有些安心的舒了口氣,乾脆伸出手環抱住蘇杭,腿也搭上他的大腿。

  然後就察覺,緊靠著床板的大腿一片濕濡。

  安陽本昏昏欲睡的神智猛然清醒,腦中閃電一樣的閃過病例上大出血的字樣,身體如觸電的魚一樣猛的彈起,看到褲子上的鮮紅,半響才伸手去推蘇杭,才發現他臀下一片鮮紅,被褥與褲子都被染成了紅色。

  又……又出血?

  安陽即使再冷靜,也是個才十七歲的少年,再加上看了病例,知道蘇杭曾經大出血,若是沒救治的話,只怕這會早已經沒命了。

  想到病例上的字眼,安陽哪裡哪有困意,幾乎是手忙腳亂的將蘇杭的褲子脫下來,打開他的雙腿查看。

  那裡沾染著紅色,纖細的男性欲望安靜的伏在雙腿間,安陽用手撥開,之下的小小隙縫立刻徹底暴露出來,因為他將雙腿拉開的動作,那隙縫中又冒出一股鮮血。

  安陽被這股慢慢流出的鮮血嚇得臉色慘白,幾乎是撲到桌上拿起手機,按照病例上留下的名片打了過去。

  陳醫生倒是很快接了電話,安陽深吸了口氣,邊穿衣服邊收拾錢包,儘量冷靜快速的將蘇杭的情況說了出來,然後略帶顫抖的說道,「我最多十分鐘就能到你那,你準備好搶救。」

  安陽緊張之下語速極快,完全沒有陳繁插話的餘地,等他放炮一樣的說完,陳繁才略帶好笑的解釋道,「別這麼緊張,雖然蘇先生的情況特殊,但他才剛流產,做了刮宮手術之後一星期內有血都是正常的,你給他換了衣服,清洗一下就好了。」

  「……是這樣嗎?」安陽本都已經拿著毯子裹住蘇杭,一手已經托住蘇杭的腿彎準備抱著往外走了,這會聽到,整個人都僵住了。想到自己剛才幾乎是慌亂的舉動,安陽乾咳了一聲。陳繁在別墅的時候本也看到了他完全不似少年的表現,這會終於見到他有那麼一絲少年人的情緒,不由輕笑出聲。

  安陽本帶著窘迫的臉立刻冷了下來,聽到陳繁的笑聲直想砸了手機,但忍了忍,還是繼續問道,「他老是在流血,真的沒事嗎?」

  「沒事。你給他多補補就行了,這是沒辦法避免的。」陳繁笑著說道,就立刻察覺少年惱羞成怒要掛電話,不由又笑著大聲阻止。

  要是平常,安陽哪裡會這麼聽話,這會即使再窘迫,也還是乖乖將手機又拿到耳邊,陳繁笑得眼角的皺紋全堆積在一起,「離開的時候護士給他墊了衛生巾的,都這麼久了,你給他清洗完之後要記得拿新的給他墊上……還有,他昏睡不醒是因為自我逃避,這兩天都是在靠給他打營養針維持,如果明天你沒叫醒他,要記得帶他來打針。」

  實在是很少碰到這樣的少年,陳繁說著,又囉嗦的告訴了他許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才笑著掛了電話。安陽一直聽著,手裡也不停,將被他抱得歪睡在床上的蘇杭放正,又給他蓋了被子,才坐到地上,邊聽陳繁這老頭子的囉嗦,邊拉過蘇杭被他脫掉扔在地上的褲子。

  打開一看,果然發現本是白色的內褲上沾著一個滿是血的東西,等陳繁掛了電話後,將這褲子卷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然後去浴室放了熱水準備給蘇杭清洗。

  但才一走出浴室,他就想起,蘇杭雖然可以穿他的衣服,但家裡卻沒有衛生巾……不由黑著臉走到床上,看蘇杭仍在睡覺後,拿了錢包與鑰匙出去買這玩意。

  安陽的母親在他八歲時就過世了,她生前只在意程峰,關心安陽的時候就是程峰來的時候,死前也仍心心念念的想著程峰,對年僅八歲的安陽沒半點安排。

  這也導致安陽雖然懂得怎麼在眾人冷眼壓迫下生存,但卻也只懂得怎樣生存,哪裡會懂這些東西……到了超市,他看也不看,直接隨便拿了一包就去櫃檯。

  安陽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他的狠,而是臉……他的長相隨他母親,都不能說帥,只能說漂亮。很漂亮的一張臉,熟悉了,不再害怕他之後,蘇杭都覺得,安陽就是猙獰著砍人的時候,也是漂亮的。

  那麼漂亮的一個少年,又黑著臉拿著一包衛生巾,櫃檯的女孩都悶笑著打量這個少年,安陽的脾氣本就不好,這些天為了蘇杭擔驚受怕一眼未合,剛才又被陳繁取笑了一番,他這會火氣正大著,都要恨不得砍幾個人來洩憤了,直接冷冷一眼瞪過去,等全噤聲之後才將手裡的東西扔到櫃檯,咬牙切齒道,「結帳。」

 

  依賴

 

  回到家蘇杭還是在昏睡,安陽將手裡的袋子甩到桌子上,咬牙瞪了一會,才又去浴室放了新熱水,將蘇杭剝光了抱進浴缸裡。

  蘇杭的臉只能算是清秀,但身體卻絕對是漂亮的。

  雖然不高,但身體比例卻是極好的,手腳纖長,腰細,皮膚又特別白,摸著滑膩又緊實,安陽洗著洗著,只覺得渾身燥熱,不由咬牙深吸氣,洗到下半身時,腦子裡卻不自覺的想起之前看到的景色。

  之前安陽正擔心,即使親眼見到那種奇異的身體構造,也只當是過眼雲煙,這會放鬆,再次想起來,只覺得心臟跳得極快,渾身都癢癢,只想再去摸摸那處隙縫,看裡面到底是什麼。

  等躺在浴缸裡的蘇杭突然jj出聲,他才猛然驚醒,才發現自己已經將蘇杭的腿掰開,手指正躍躍欲試的探進那處柔嫩的地方,不由嚇得猛的往後退了好大一步,又被身後的凳子絆倒。

  ……

  秘密被眾人知道後,就不再是秘密。

  父母從小到大的異樣嫌棄目光讓他怕死了被人知道他身體的秘密,兩個人的目光已經讓他撐不住了,他無法再承受世人的目光……可如今潛意識卻告訴他,他不僅被男人強暴過,這具身體還懷了對方的孩子,被人固定在日光燈下肆意打量,摸索。

  每想一次,他就崩潰一分,可意識卻止也止不住,一遍遍的回想,一遍遍的折磨自己。他一直徘徊在噩夢中,近乎崩潰。

  直到被一個熟悉溫暖的氣息環繞,他才有了喘息的片刻。

  但是……也是不能被他知道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杭才想起,安陽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知道他被強暴但沒有嫌棄他的人,怎麼能讓他知道自己更不堪的事實?……蘇杭掙扎著要醒來,卻在睜開眼的瞬間看到安陽一臉狼狽的往後退,被凳子絆倒。

  蘇杭下意識想去扶住他,可身體卻沉重得厲害,只往前動了動,然後他就察覺,自己渾身赤裸的躺在浴缸內。

  蘇杭幾乎是一點點轉頭打量自己,然後一點點看向安陽,臉色早已經慘白如紙,張著嘴連叫都叫不住,只不住的在浴缸內縮成一團,拼命要將自己縮小,從喉嚨裡發出‘咯咯’的哽咽聲。

  安陽的注意力還在手指上那瞬間被包裹的濕熱觸覺上,他從沒將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一心只有往上爬……哪裡嘗試過這樣的感覺,又因為蘇杭醒來,他乾脆破罐破摔等蘇杭發作,可等了一會,聽到的卻是他的哽咽,抬頭看去卻發現蘇杭幾乎要將自己埋進水裡,不由上前一步將他提出來,又拿了毛巾將瑟瑟發抖的他裹好抱到床上。

  蘇杭完全說不出話,只驚恐的看著安陽,渾身抖得厲害。安陽心裡也惱怒,惱怒自己剛才的行為,又惱怒蘇杭在他面前這麼害怕。

  不過經過這麼幾個月的相處,他也瞭解蘇杭,手指在身後不著痕跡的擦著,將這影響他的感覺擦出去,才起身抱起躲在床腳鴕鳥一樣埋起來的蘇杭,不顧他的掙扎將被子拉下,斜睨了一眼,用略帶不耐煩的語氣說道,「混蛋,我都已經幾天沒睡覺了,不過就是幫你洗個澡麼,又沒怎麼著你,這麼怕我幹嘛?」

  蘇杭本一直在咬牙止不住嗚咽著掙扎要逃離,聽到他這麼說,怔楞了好一會,才啞著聲音道,「你,你……」雖然說不出口,但安陽對他如常的態度卻讓他的心裡充滿了期待。

  即使給他洗了澡,或許安陽沒注意呢,畢竟沒人會去注意自己朋友的那個地方……蘇杭鴕鳥一般的想著,被眼淚浸濕的雙眼期待的看著安陽。

  安陽被他看得喉嚨發緊,只覺得剛才被嚇掉的燥熱又跑了上來。乾脆轉身拿了衣服遞給蘇杭,邊站起身雙手抱胸看著他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看到你的秘密?」看到蘇杭的臉瞬間又變白,連眼神也跟著灰暗,不由加快說道,「都給你洗澡了,我當然看到,很漂亮的地方。」

  蘇杭抬頭,眼中還帶著淚,愣愣的看著他。

  安陽不由扯嘴笑了笑,轉身拿過桌上的衛生巾扔到呆滯的蘇杭手裡,邊將他推到床的裡邊,自己爬到床上躺好,打了個呵欠說道,「你這運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被人上一次對象還是個你拍馬也趕不上的人,被上了就被上了吧,還搞塊肉在肚子裡,流產,大出血,竟然還瞞了我那麼久,嘿,蘇杭我跟你說你死定了,等我睡醒了再跟你算帳。」說著他勉強睜開眼瞪了眼抓著衛生巾與衣服愣愣看著他的蘇杭,又道,「愣著幹什麼,難道是肚子餓了?」

  蘇杭忙搖頭。

  安陽又道,「不餓就趕緊穿了衣服睡覺!對了,那個衛生巾你自己研究著用,陳繁那老頭說你這一個星期還會有血,要用這玩意墊著才行。弄好了就躺下,養足了精神等我的報復吧你。」說著他閉上眼不再說話。

  蘇杭僵硬的坐在床的裡邊,看著安陽泛青的眼底,許久,才哭一般的笑出聲。

  然後才半貓著腰穿了衣服,看到裹著的毛巾上又染上的紅色,想起安陽剛才的話,抓著那包寫著夜用的衛生巾,良久,才咬牙撕開包裝,幾乎是閉著眼墊上。

  然後蘇杭才發覺自己也累得很……身體腦袋都很沉重,肚子還有點隱隱的泛痛,噩夢般的記憶也隨之而來,蘇杭死咬著下唇,抱著被子慢慢靠著牆躺下來。

  身下墊著個這樣的東西很難受,即使頭疼得厲害,蘇杭也睡不著……他以為等他醒來,見到的會是那個男人的嘴臉,會是各種的異樣眼光,沒想到,沒想到……

  蘇杭下意識看著近在咫尺的安陽的臉,少年的嘴角四周還有一圈略略泛青的絨毛,明明是個比他小幾歲的少年,卻比他堅強,比他勇敢,甚至……即使知道了他所有的不堪,他也還是用平常的眼光看待,用他獨特的行動安慰。

  想著想著,蘇杭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呼吸不由慢慢舒緩。略顯陳舊的居民樓內,在從視窗透進來的陽光中,本早已熟睡的少年卻慢慢睜開眼睛,看到面前即使還帶著淚,卻已經平靜下來的蘇杭,不由舒了口氣,閉上眼真正沉入夢鄉。

  這兩天他是真的累了。

  ……

  圖書館內的工作自然早辭了,去辭工作的時候安陽順便拿了本女人產後保養的書,硬是將蘇杭禁在家一個月……蘇杭開始還因為自卑,生怕安陽對他有什麼煩躁而不敢出聲,到後來發現安陽竟似完全沒將他的特殊放在眼裡,幾經觀察之後,才生出了膽子想跑出去吹吹風,但總被安陽用眼神暴力壓制下來。

  不過,安陽的眼神暴力也沒使用幾次,等蘇杭小心翼翼的確定安陽確實是不在乎他那些不堪,不將他這具畸形身體當做異類時,一個月也差不多到了。

  等終於能自由了,卻也只差幾天就要開學了。幸好,從家裡回來的時候蘇父還是給了學費,不然以蘇杭如今剩下的那點錢,學費只怕是要欠著了。

  蘇杭看著手裡的卡,不由扯了嘴角笑了笑。

  以往他沒遭受到那些的時候,他心裡那麼期望父母親人能給他同蘇詩一樣的關注愛護,希望能在脆弱的時候有父母疼愛,但如今,他什麼不堪的事情都遭遇了,卻不再有以往對親情的瘋狂渴望了。

  只覺得也沒所謂了……反正他有安陽。

  ……

  蘇杭的身體在流產之後明顯孱弱了許多,即使安陽每天雞鴨魚肉的補,也沒補出個什麼名堂,倒是讓蘇杭成功厭惡了這些東西,更加喜歡吃蔬菜。

  開學三個月,蘇杭又回到了當初只需讀書,不需要想其他的時候。

  但現在的大學生是幸福的,特別是大三的學生,整天悠閒得不得了,閑了幾個月,經過無數次抗議也無效之後,蘇杭決定偷偷找工作。

  如今他已經沒住在宿舍了,搬去跟安陽住在一起。因為安陽的開解,蘇杭如今已不再像以前那樣,被人一碰觸就吐,現在只要不刻意碰觸,不長時間與人肌膚接觸的話,蘇杭雖然還是會有不舒服,卻也還是能保持自然。

  說來,蘇杭不能與他人多碰觸,跟安陽是天天睡同一張床,甚至兩人搶著穿同一件衣服,蘇杭竟絲毫沒覺得有什麼難受的。

  倒是有時候安陽外出不回來睡覺,蘇杭反倒覺得難受。

  但這麼依賴安陽是不對的。

  蘇杭心裡明白,但只要多幾天沒見到安陽他就心慌,反倒是他名義上的親人,如今他是真覺得淡漠了,就算他們幾個月不打電話,幾個月不問一聲他在外面過得怎麼樣,他如今也只覺得是正常了。

  如果哪一天,他們真將他當成蘇詩一般的對待,他反倒要覺得彆扭了。

  蘇杭想著,不由又笑了一下,轉頭正好看到旁邊有賣水果糖的店,便進去買了一袋,安陽不喜歡吃甜的,但卻很喜歡這種帶著水果味道卻不算很甜膩的糖果。

  蘇杭學的是歷史專業,以後出了學校,工作不對口是很常見的事,再加上蘇杭所讀的學校也不是個頂好的,蘇杭也沒想一定要找個對專業的工作,他只要夠穩定,工資夠他生活就夠了。

  因為是要向安陽交差的,又不可能真不去學校天天上班,所以蘇杭事先還是做了工作,找的都是上班時間短又不大累的活,雖然相對的,工資不會高,但最起碼他不用再吃安陽的。

  蘇杭想著,路過一間餐廳時,不經意轉頭,卻看到當初給他下迷藥的孫胖子,那個讓他遭遇一切不堪事情的導火索。

  看到那個從透明玻璃可以看到他搭在青年大腿內側的肥手,蘇杭下意識驚惶的同時,只覺得噁心,猛的轉身,卻驟然撞到一個男人。對方是紋絲不動,可蘇杭卻被撞得往後踉蹌的退了幾步,撞到玻璃門上才停下來。

  鼻子……好疼……

  蘇杭捂著鼻子,沒看被他撞到的男人,而是轉頭去看餐廳裡的孫胖子,果然,他已經認出了他,正扔掉手裡的東西往外走。

  蘇杭下意識就想跑,但站起身沒走兩步,他就又停了下來。

  憑什麼要他跑?

  被下迷藥的是他,因為被下了迷藥,而被人強上了的也是他,遭遇所有一切不堪的都是他……那為什麼如今見到這個罪魁禍首,他還要跑?

  當初蘇杭在酒吧做了近一年的侍應,酒吧經理已經很瞭解他的性格了,孫胖子自然也知道,不管是當初給蘇杭下藥,還是如今在偶然看到蘇杭後還敢這麼囂張,都是因為吃定了蘇杭,吃定他以他的懦弱性格,就算是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去報警。

  「小子!蘇杭!你給老子站住!」孫胖子抖著一身的肥肉跑過來,蘇杭聞言,手掌緊緊握拳,慢慢轉過身看著他。

  蘇杭跟安陽生活了這麼久,雖然性子還是那樣,但卻總是有些長進的。看著明明是他做了犯法的事,卻仍在他面前耀武揚威的胖子,學著安陽的樣子冷冷說道,「有事?」但才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這兩個字明顯就露了怯,如果是安陽,是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蘇杭下意識咬著下唇,孫胖子卻突然抓住他的手,邊大聲說道,「你小子卷了我的錢還敢出現在我面前?媽的,不帶回去整治整治你還真當老子是好惹的嗎!」

  蘇杭措不及防被他抓住,咬牙使勁甩卻甩不開,又聽到他說他卷他的錢,整個人都氣得直顫抖,他本身就沒多少力氣,被孫胖子身不由己的拖著往他的車上走,不由向周圍眾人求助。

  但哪有人會管與己無關的事情,這會看孫胖子一身名牌,車又是好車,再加上蘇杭被說成是卷了錢跑的人物,就更不會管閒事了。

  蘇杭又被拖著走了幾步,突然想起安陽平常的話,「被欺負了忍是沒用的,只會讓人更有膽子欺你。遇到這種賤人就要打,打得他爸媽都認不出了,他就服軟了。」

  蘇杭下意識尋找趁手的工具,發現兩三步之前,剛才他撞到的男人手上的那根精美的拄杖時,一狠心不再掙扎,順著胖子的腳步往前走兩步,猛的奪過那根拄杖就往胖子身上打。

  想起他所受的那些苦,想起差點被這胖子強暴的恨,還有家裡對他的漠視,忍得太久,蘇杭心裡的委屈怨恨也到了臨界點,胖子被他打得直嚎叫,想過來奪取,蘇杭卻俐落的躲開,繼續一棍一棍的往他身上打。

  越打,眼光就越紅。

  「混蛋!我叫你給我下迷藥,我叫你誣陷我!我,我,你以後最好別讓我看到,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打得連你爸媽都不認識你!」

  但好歹他還是有理智的……打了幾下,見周圍的人已經忍不住要上來勸了,又恨恨敲了一棍,跑到男人的位置想將拄杖還給他,卻發現那男的已經站在一個青年身後,這青年正盯著蘇杭手中的拄杖,眼神中有些詫異又有些興味。

  眼尾余光看到胖子正罵罵咧咧的爬起來,蘇杭有些不好意思的將拄杖扔到男人手裡,說了聲謝謝就趕緊跑遠了。

 

  報仇

 

  跑了許久,蘇杭才停下來,彎腰撐著膝蓋大口喘息,胸口因為跑得太快而火辣辣的疼,但心裡卻開心得很,是從沒有過的暢快。

  安陽常罵他軟性子沒脾氣,現在他也硬氣一回給他看……蘇杭想著,嘴角不自知的揚起,自個又站在路中間傻笑了一陣,才大步往家走。

  遠遠看到那棟陳舊的房屋,蘇杭才想起自己從學校偷跑出來,還沒買晚上要吃的菜。

  「……慘了。」低頭拿出手機看時間,又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自動關機了,蘇杭心中那股吐氣揚眉的興奮瞬間消散,……然後他又發現手中空無一物,之前他買的那袋子水果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

  這下連討好的東西都沒了。

  想著安陽找不到他人,又發現他聯手機都關機了之後的冷臉,蘇杭有種轉身離開的衝動,但想了想,還是趕緊的回家,換了電板才發現手機裡未接電話幾十個,還沒等他查看,手機已經響了,蘇杭接起,安陽近乎咆哮的聲音就響起,「蘇杭,你在哪裡!」

  很快,門就被粗魯的推開,安陽正鐵青著臉站在門邊,不算強壯的胸痛大幅度起伏,明顯是一路跑回來的。

  「安陽……喝水……」蘇杭被他瞪得心虛,討好的倒了杯水遞過去,安陽仍瞪著他,重重哼了一聲,繞過他坐到沙發上。

  蘇杭理虧,關了門跟著站到沙發前又將水遞過去,安陽也確實渴了,這才又哼了一聲接過,大口將杯裡的水喝光,才斜眼看著蘇杭陰陽怪氣的說道,「長本事了啊,躲我的時候還知道關機了。」

  蘇杭本想解釋他不是躲他,但想想他今天出去找工作確實是躲著安陽的,「……手機沒電了。」

  安陽聞言又瞪過來,咬牙問道,「那你這麼晚才回來幹什麼去了?」

  「找工作……」蘇杭沒有在安陽面前撒謊的習慣,含含糊糊的說了幾個字,沒等安陽眼睛又瞪起,忙轉移話題說道,「安陽,我在路上遇到孫胖子了。」

  安陽的眼瞳驟然收縮了一下,臉上滿臉的怒火瞬間收斂,盯著蘇杭說道,「然後呢?」

  「呃……」安陽的脾氣本就不好,蘇杭跟他說話的時候若是哪一句不對他馬上就甩臉子,但通常都會留些線索讓蘇杭順毛摸,像這種驟然由外放的怒火轉為陰冷的臉色蘇杭還是第一次遇見,但總算成功轉移了視線,蘇杭楞了一下,忙將被孫胖子空口白牙栽贓與他暴打孫胖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你是說那胖子不僅說你卷他的錢,還想拉你上車?」聽完,安陽完全忽略蘇杭暴打他人的事,只重複他注意的要點,見蘇杭點頭之後,垂目哼道,「看來給的教訓還不夠啊。」

  蘇杭沒聽得太清,正要問,卻見他又轉頭看過來,看得蘇杭寒氣直冒,才咧嘴笑道,「那你去那條街幹嘛呢?你再說一次,我剛才沒聽得太清楚。」

  ……

  隔天早上,吃了早飯,蘇杭整理背包準備去上課時安陽端著碗走過來,將一塊電池塞進他背包裡,邊扒飯邊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我過幾天要出去做事,你手機要記得常開著。」

  蘇杭楞了一下,忙點頭,「以後絕對不會關機了。」昨天開機之後那幾十痛未接來電,雖然安陽沒說他找了他多久,但他還是能猜出來的。

  看得出安陽對他的保證很滿意,卻只是哼了一聲,又回到飯桌上繼續吃飯。

  就沒見過這麼彆扭的。

  蘇杭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又想到安陽說他要出去做事,忙拿著背包坐到飯桌旁追問,「你要出去,出去幾天?」本來是想問他出去做什麼,但話到嘴邊他又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安陽時的場景,忙改口。

  安陽頓了頓,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不清楚,十天半個月吧。」

  跟安陽同住的這幾個月,兩人的吃住用度,用的都是安陽的錢,甚至蘇杭買菜的錢安陽都會隔斷時間就甩一疊鈔票給他,安陽才這麼小的年紀,又沒見過他父母出面幫襯,剛開始時蘇杭曾追問他的錢哪裡來的,他現在在做什麼。

  安陽只是斜眼看過來,輕描淡寫又略帶諷刺的說道,「混黑社會的,怎麼,怕了?」

  蘇杭被他噎得難受,事後將他撅順毛了,才知道他所做的也不過是幫著那些個所謂大哥收犬管理費’而已,打架這種事還是很少的。

  不過這次竟要出去……蘇杭皺眉繼續追問,「有沒有危險?要不要跟人打架?不行你去之前要先問清楚,人心難測,如果你那些個大哥看你年紀小不懂事讓你去做些頂缸犯法的事怎麼辦?」

  安陽笑了,哼道,「年紀小不懂事?蘇杭你是不是見我昨天晚上放過你了就以為沒事了?這麼詆毀我,你是不是嫌皮癢了呢。」

  蘇杭噎住,。安陽將手中已經空了的碗放下,「放心,我從小就在這個圈子裡混著,只有我欺負人,就沒人能欺負得住我。」

  蘇杭說道,「那當初你被人圍攻是怎麼回事,看他們下手那狠勁,幸好你是逃出來了,如果沒出來你還不得死他們手裡?還有上次背上的傷,你到現在都沒告訴我是怎麼弄的,這些就是你不會被人欺負的證據?」說話間安陽不耐煩瞪了過來,蘇杭被這小孩壓迫習慣了,雖然不害怕但聲音還是越來越小,但總歸是將要說的話說完了。

  安陽就沒被人這麼質問過,但心裡卻沒有半分不悅,直接哼道,「當初那些圍攻我的人,你見到過第二次?」

  安陽記仇的本事跟他打架一樣厲害,跟他住了幾個月蘇杭是親身體驗過的,他確實是沒再見到過那些人,本來以為這城市那麼大,他又只是見了一面,就算他們再站到跟前他認不出也是正常的,只是現在聽安陽這麼說,他立刻就知道事後安陽肯定是狠狠報復了,估計是連這一帶都不敢來了。

  蘇杭還要說話,安陽撐著桌子,指了指牆壁上的表道,「你要再不走就遲到了。」說著,又加了句,「這些事我不想你知道得太多,而且該怎麼保護自己我比你精通得多,你記得手機不要關機,能時刻聯繫得上就好了。」

  蘇杭不甘心又無可奈何,急匆匆走了。他走後,安陽坐在凳子上看著關上的門好一會,才帶著笑,吹著口哨收拾桌上的碗筷。

  ……

  一棟空曠的煉鋼廠房內,安陽順腳一腳踢在地上男人的胯間後,才喘了口氣,隨意拉了條凳子坐上,翹著二郎腿慢悠悠的解開手上被血染紅的布條,扔到一邊之後從袋子裡拿出煙吸了一口。

  滿是灰塵的地上,腫了一圈的孫胖子蜷縮著捂著胯部痛苦哼唧扭動,那雙被打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又是害怕又是怨毒的看著坐在凳子上吞雲吐霧的少年,實在想不出他是哪裡得罪了這麼個煞星。

  察覺到他的目光,安陽笑了下,站起身走過去,似是不經意踩著哆嗦著往後退的孫胖子的手

  蹲下,孫胖子頓時抓著手痛苦嚎叫,卻怎麼都無法將手從那只腳掌下抽出來。

  好一會,安陽吐了個煙圈,才突然發覺踩到了他一般,將還剩半截的煙塞到孫胖子嘴裡,說道,「踩到你了?」孫胖子猛點頭,安陽笑道,「那就踩到了吧,慢慢就習慣了。」

  站在旁邊,早在昨天半夜就將孫胖子從某張床上捆過來的兩個男人的臉不由抽了抽。

  「放我了……放了我……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我都給你們。」臉上已經看不出原有顏色的孫胖子大聲叫著,只剩一條縫的嚴重滿是期冀。

  這樣的話昨天半夜被捆到這裡之後他已經說了不下十次了,但那兩個男人卻當做沒聽到,好不容易等來一個看似是主事的少年,可對方卻一句話不說,直接上前就將他當成沙包打。

  如今打也打了,錢他也會給,他只求能安全離開這裡……一切等離開之後再說!

  「錢啊?我算算你該給多少。」安陽皺眉算著,「這年頭黑棍不好掄,你這身肥肉太重了,幾個人抬都費勁,這些都是要給個心意錢的,上次堵你一頓的錢是我墊的,既然你這麼上道,那這次就給你打個折好了。」

  「你,你……上次,也是你們下的手?」幾個月前孫胖子就被人堵在黑巷子裡打了一頓,不論是明面暗面的人都找了,查了幾個月,卻什麼都沒查到,最後也只有不了了之,沒想到……「你,我跟你們到底有什麼仇啊!」

  安陽卻好像沒聽到一般,繼續說著,「上次只是活動一下筋骨而已,可這次我這兩個兄弟為了你勞累了一整晚不說,到現在都沒睡個囫圇覺,這個心意錢可要多點了,唔,你給個十二三萬就好了。」說著他突然低頭,看著一臉怨毒悲憤的孫胖子笑了,滿口整齊的白牙看得孫胖子又吸了口涼氣。

  「對了,你昨天說我家蘇杭卷了你多少錢來著?」

  「你,你……」直到這時,孫胖子這才知道他兩次被打竟是因為蘇杭,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上次將這胖子與那酒吧經理堵著打一頓不過是出氣,那會跟蘇杭又沒有太多關係,又因為蘇杭沒有自保能力,安陽才沒警告孫胖子,如果這孫胖子不來糾纏蘇杭也就算了,可他偏偏不怕死,這次,安陽怎麼可能輕易放手。

  想到當初蘇杭連跟人碰觸都無法的模樣,安陽本言笑晏晏的臉一下就沉了下來,一直踩在孫胖子手上的腳用力,「你這是要我再招呼你一頓才肯說嗎?」

  「別,別!我說!二十,不,三十萬,三十萬。」孫胖子忙嚎叫。

  「哦?才三十萬呀?」安陽笑,搖頭遺憾道,「果然還是新手,以後得告訴他卷錢的時候得記得將命也一起卷了,這樣才保險……孫老闆,你說是麼?」

  孫胖子早被他嚇破了膽,一見安陽問過來忙點頭,但很快又意識到不對,瘋狂搖頭,「放了我,放了我!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打他的主意了!」

  安陽卻是笑著移開腳,看著孫胖子抓著青紫的手掌直抽氣,問道,「很痛?」孫胖子立刻緊張的看著他直搖頭。

  安陽臉又沉下,「說實話。」

  孫胖子立刻說道,「疼!很疼!」

  「那就好。」安陽說著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居高臨下的俯看著他,平靜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再有下次,你絕對不會再覺得疼了,相信我。」

  說著轉頭對旁邊看得連呼吸都不敢太過大聲的兩個男人說道,「兄弟,四十三萬,拿支票本給他簽字。」兩個男人立刻從口袋裡拿出從孫胖子床頭順手拿過來的支票本遞到他面前,孫胖子拿著筆,哆嗦著簽字時,安陽笑道,「孫老闆,相信我,你絕對賺了。」

  孫胖子趴在地上,怨恨的盯著給他製造了一身傷的少年,心裡瘋狂的想著回去之後怎麼叫人將那個蘇杭與這個狠毒少年抓回來jj。這時已經走到門口的少年卻突然轉身,孫胖子嚇了一跳,以為他又要來打他,大叫著就要往後爬,可少年卻只是轉身,嘴角揚起一個異常漂亮的弧度,從袋子裡拿出一長光碟扔過來,「拿回去慢慢欣賞,你表演得不錯。」

  孫胖子瞪著地上的光碟,心裡不詳的預感漸漸上升。直到回家後他看到電視機內他與心腹討論一批走私貨品的對話,與他壓著一個少年瘋狂抽動的畫面時他才瞭解少年說的那句,你絕對賺了是什麼意思。

 

  綁架

 

  有人在他身上不住捏揉,有人拉開他的腿,他甚至能感覺到那人噴在腿間的呼吸,他緊抓住被子,皺眉大口呼吸。

  ……那處最敏感,他最想掩蓋乃至毀滅的地方被人好奇的摸索,探入,男人讚賞的歎息與急促的喘息就在耳邊,他想躲避,想要合上雙腿,可身體卻完全不聽他的控制,仍一動不動的躺在男人身下。

  醒來!

  醒來!!

  心底最深處某個聲音在瘋狂叫囂著,可他卻仍只能用力抓著被子……身體被人撐開,一指,又一指,然後有個燙得灼人的柱體抵著,一點點刺入身體。

  很疼,從未有過的疼……可他卻只能承受。

  安陽……安陽……救我!

  蘇杭猛地挺身坐起來,黑暗中驚惶的睜大眼,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十月的天氣,蘇杭身上細細密密的冒出冷汗,蜷縮著在床頭坐了許久,蘇杭才掀開被子走下床,摸黑走到浴室,盛了水後躺進浴缸。

  溫熱的水溫暖了冰涼的手腳,蘇杭有些呆滯的清洗身體,直到水冷了才爬起來,用毛巾包著走出浴室。

  天還黑得很,出了浴室後,腿一不小心撞到凳子角上,疼的厲害,蘇杭又楞了會,才打開燈,穿了乾淨衣服爬到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起來。

  安陽出去七天了……或許是又見到了當初的罪魁禍首,掀開了他一直想要掩蓋的事實,自從安陽出去,他就開始做噩夢。

  可憐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忘記,會忘記……也不過是安陽安撫下來,將那些噩夢壓在最深處而已,一旦離開安陽,它們就徹底爆發出來。

  才淩晨四點,蘇杭拿過床頭的手機看了眼,卷著被子又躺下去,習慣性躺在內側,但卻跟之前幾晚上一樣再睡不著,腦袋裡像是塞滿了東西,又好像空無一物,躺到五點多,乾脆起身做了早飯,慢慢吃了,熬到天色大亮,才背了背包慢慢朝學校走去。

  近朱者赤,安陽那性子在蘇杭看來其實糟糕得很,他是不會與人交際,可安陽卻是不耐,嘴巴又毒,臉色一拉就凍得周圍的空氣都要冷幾度,但跟他相處了幾個月,蘇杭總是被影響了幾分。

  最起碼,他已經深刻認知到,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道理。

  他跟安陽無親無故的,雖說他將他看成弟弟,但卻是被照顧的那個。而且每個人都總會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不可能依靠安陽一輩子……

  這些事,總要自己慢慢撐過來的。

  「蘇杭,怎麼這麼早呢?」有人叫他,蘇杭抬頭,才發現他已經走到學校附近了,宋莊就穿著一身運動裝,嘴裡咬著個包子與女朋友小曼站在面前朝他打招呼。

  蘇杭有些恍惚的看著他,忙說道,「嗯,今天起的比較早。」說著,又對他身邊的小曼說道,「嫂子早。」

  這稱呼被人叫了許久了,小曼也沒羞澀,只笑著點了點頭,蘇杭在學校裡人緣一直差,就算是宋莊,也僅僅是比較熟的同學關係,三人說了兩句話,宋莊就摟著身邊的女孩走遠了。

  蘇杭在後面看著兩人緊靠的背影,恍惚中又想起剛進學校時,無意間看到的那個在操場上與人大笑吵鬧,在陽光中揮灑汗水的陽光少年。

  但當初那種震撼仰慕,乃至羡慕的情緒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散了。

  ……

  安陽在他離開的第十五天傍晚回來了,果然是十天半個月……

  蘇杭打開門,看到躺在床上睡覺的安陽,神經不由一緊,整個人都精神了一分。然後才輕手輕腳的進房間將手中的東西放下。

  才出去半個月而已,安陽整個人都黑了一圈,也瘦了,下巴一圈淡青色的絨毛,身上沒有傷。

  蘇杭彎腰小心的給他拉了拉被子,轉身拿了錢包出去買菜,回來就發現床上的人已經起來了,浴室裡倒是傳來嘩嘩的水聲。

  蘇杭笑了笑,雖然視線中看不到人影,但他卻有種這房間充實了幾分的感覺。

  炒菜的時候察覺有人站在廚房門邊,蘇杭轉頭看了一眼,見安陽只在腰間圍了塊布,沒好氣的說道,「你不冷嗎?」

  安陽靠在牆邊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要檢查,所以才特意沒穿衣服給你來看看的。」說著他拍了拍胸,「剛剛洗澡的時候照了照,突然發現我身材真好,嘖嘖,也不知道某些人眼紅不眼紅。」

  蘇杭故作不屑的哼了一聲,扭頭不去看他,但臉上卻也跟著笑開了。這小孩平常可不會開這樣的玩笑,看來這次跟著那些個所謂大哥去做的事結果很好。

  這樣就好。

  ……

  因為安陽回來,蘇杭的噩夢也沒再繼續,日子又平靜起來。

  或許是被賞識了,安陽回來沒多久,就被他那個大哥任命為一間夜總會的總經理,安陽開始忙碌起來,又因為這些事情,休息也反轉,夜裡工作白天睡覺,沒多久,他眼底就有了層青色,蘇杭有心想勸他離開這個圈子,但從來都是安陽壓迫他,就沒有他能勝過安陽的份,自然是不了了之。

  蘇杭也就只有在吃食上做些花樣。

  時間很快就到了十二月,離學校放假也沒多久了,蘇杭身體本就不算太好,自從流產後,又格外怕冷,G市的冬天又冷又乾燥,到了十二月,他幾乎將自己裹成一個球。

  出了學校朝菜市場走去的路上,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蘇杭拿起來,發現上面顯示的竟然是家裡二字時,腳步頓時停住了。

  自從暑假從家裡出來,蘇杭也只有在安陽出去的那段時間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說了幾句話。嘗試,甚至享受到被人無條件關心的感覺之後,蘇杭對於這些他真正的親人之間那種寥寥幾句客套話語更是下意識排斥。

  沒想到他們竟然會主動打電話過來。

  或許仍然還是母親比較心軟……蘇父從不主動給蘇杭打電話,接到蘇杭電話之後,立刻就會扔給蘇母,一般在電話裡,蘇杭說話的對象都是蘇母。

  這次也不例外。

  或許是他們終於意識到,蘇家還有個兒子在外面讀書,已經幾個月沒聯繫了,蘇杭本以為蘇母這次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事,沒想到對方拉拉雜雜將那些他順口就能說出的話語說了一遍之後,就掛了電話。

  這算是關心麼……蘇杭抓著手機大步走了一段路,才將手機放進大衣口袋,路過一輛停在路邊的車時,裡面卻突然伸出一隻手一把揪住他往裡一拉,蘇杭猝不及防登時被拉進車裡。

  車門迅速關起來,啟動,一切熟練又自然,蘇杭剛要叫喊,一塊帶著異味的布就堵住他的呼吸,蘇杭瞪大的眼很快變得無神,緩緩闔上。

  ……

  手腳因為太冷而產生了疼的感覺,再次有意識的時候,蘇杭動了動身體,想將自己縮起來取暖,一動,身體就傳來一陣刺疼。

  蘇杭猛的清醒過來,睜大眼打量四周。

  很黑,若不是大門旁邊有個提示燈一樣的亮點,蘇杭完全看不到任何東西。好一會,蘇杭才適應過來,發現這是間很空曠的房間,沒有傢俱,沒有窗戶,唯一的大門緊閉,視線之內,除了角落裡的幾個袋子,沒有任何東西。

  也沒有人。

  他就被人扔在地上,沒有任何遮蓋物,蘇杭冷得打顫,身體一動,被捆在身後的手腕就傳來一陣刺疼,夾雜著長時間姿勢不對引起的麻木感,蘇杭疼得哼了幾聲。

  蘇杭雖然對綁架這個詞並不陌生,在電視劇內也經常見到這個橋段,但他怎麼都沒想到,他身上也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想到電視劇,蘇杭腦中就下意識想到那些被撕票被虐待的情節,蘇杭凍得連牙齒都開始打顫,好一會才鎮定下來,大聲喊道,「有人嗎?有沒有人在?」

  卻沒有任何人來查看。

  手機自然是不見了,蘇杭完全無法辨別時間。他就被扔在角落裡,離大門有十幾步的距離,若是平常,這樣的距離自然是輕而易舉就能到達,但現在……蘇杭嘗試著動了動手腳,捆綁得太緊了,就算挪過去,只怕他也打不開那扇緊閉的鐵門。

  地上冰涼得很,又沒有什麼保暖的東西,蘇杭凍得嘴唇青紫,牙齒不住的打顫。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在這樣的寒冷下絕對撐不了多少時間,便不顧扭動的時候被繩子勒得生疼的手腳,掙扎著朝麻袋的位置爬去。

  坐在麻袋上總比直接坐到地上好。而且還可以借機活動一下,免得自己真的凍死在這裡。

  因為掙扎扭動,被緊捆的手腳都磨出了血,寒冷在這時候反而成了幫助,如今疼痛感卻不太大了。

  掙扎著坐到麻袋上,蘇杭半跪著,腿儘量往後折,被捆在身後的手也努力去勾捆在腳上的繩子,邊不時看一眼緊閉的房門,就怕它突然打開。

  希望……安陽能早點發現他出事了。

 

  解救

 

  手腳上繩子的捆綁方式明顯不是蘇杭所熟悉的任何一種,就算是平常狀態,他想要解開,也要費一番心思,這會手腳已經冷得沒多少知覺了,要想以這種扭曲的姿態解開繩子,根本就是妄想。

  蘇杭努力了好一會,完全沒有任何進展,倒是手上多了種濕濡的感覺,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蘇杭不敢再做這種無謂的掙扎。

  因為太冷,手上的痛覺倒不明顯,蘇杭顫抖著儘量將自己縮起來,牙齒止不住的上下碰撞,被強壓下的恐懼爆發出來,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好冷……安陽,安陽,快點來救我。

  蘇杭心裡叫著,身體僵著抖個不停,也不知道多久,他的臉擦過麻袋,粗糙僵硬的觸感讓他猛地一下睜大眼。

  不對,不對!

  這天氣冷得太異常了。G市的冬天是冷,但卻沒冷到這種地步……捆在身後的手用力扭動,之前流進手掌內的血形成的痂頓時鬆動,蘇杭甚至能敏感的察覺到那一點被繃緊的皮膚鬆懈的感覺。

  蘇杭瞪著面前的麻袋,半響,低頭抵上。

  原本柔軟的麻袋如今已經帶著僵硬……就像,是被凍住的那種僵硬。

  這裡……竟然是個冷庫!

  難怪氣溫會這麼低……有人要將他活生生凍死。

  蘇杭本想安靜保存體力,等待安陽來救的心思徹底沒了,到了絕境,竟也不懂得哭了,不再顧忌手上的傷,他掙扎著往大門爬去。

  ……

  安陽站在樓下,仰頭看著其中一扇沒有絲毫燈光的窗戶,即使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多,他也仍覺得冷得有點難以接受。

  才短短幾個月,他竟已經習慣了那扇總會透出亮光的窗麼。

  看著那扇窗,安陽又撥了一次蘇杭的手機,再一次聽到手機內機械的女聲,堆積了幾個小時的焦躁心慌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安陽猛的將手裡的手機砸到地上,手機在地面發出好大一聲聲響,四分五裂。

  發現蘇杭聯繫不到是在六點後,這會都已經晚上七八點了,冬天天氣又冷,若是平常,蘇杭早就窩在被窩裡昏昏欲睡了。

  自從上次手機沒電惹得安陽找了一下午,蘇杭的手機就不再有沒電關機的事情出現,如今人不見,手機也聯繫不到,安陽肯定是出事。

  蘇杭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又是獨自在G城讀書,根本談不上得罪什麼人,更別說有人費這麼大心機來抓這麼個普通人了……就怕,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想到最近才接手的活,安陽眼中後悔狠戾焦躁的情緒不停轉換,最後彎腰從手機殘骸裡撿出手機卡,再次看了眼那扇黑洞洞的窗,轉身上了停在身後不遠的車。

  「陽哥。」司機也是個年輕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比安陽大,卻沒有絲毫彆扭的叫安陽‘哥’,「不回去看看嗎?」他問,明明是特意回來看看人有沒有回來的,現在還沒進屋確定呢。

  安陽坐上車,沉聲道,「不用了。」

  「那還要去外面找嗎?」其實這兩三個小時,該找的都已經找遍了。

  「不,回夜總會。」

  司機聰明的不再說話,直接開車。經過一間手機營業廳時,安陽叫了停,直接下車買了部新手機,安上一直攥在手裡的卡,坐在車內靜靜的看著手中的新手機,眼神沉如寒潭,絲毫沒有少年人該有的跳脫與陽光,只若有似無帶著絲無法掩壓的瘋狂戾氣。

  一會,他拿起電話撥了個號,「阿林,叫手下的兄弟繼續找,你找幾個面生的去探探黃癩子那邊的情況。」

  ……

  夜總會,在這個場所內被揭發出的骯髒事件數不勝數,不論是瞭解的,還是不瞭解的,總會帶著一絲戒備。

  不過,這也確實是個骯髒的地方。

  安陽站在經理室,看著樓下醉生夢死,搖頭晃腦情緒亢奮到異常的人群,直到攥在手中的手機響起,他才轉開視線。

  手機鈴聲才響起,安陽就接了起來。「怎麼樣?」

  「陽哥,黃癩子正摟著他小情兒跟老毛子在麗華吃飯,我叫人去探了話,傍晚那幾個小時老毛子手下那些人去幹了趟活,時間太短,還沒辦法確認是不是他們動的手。」

  還不確定,就代表仍然沒有頭緒,蘇杭就仍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苦……甚至面臨危險。

  安陽瞳孔收縮,又道,「你繼續探話。」

  「嗯。」阿林應聲,在安陽即將掛電話的時候,遲疑著說道,「陽哥,你看我們是不是去找找蘇先生常走的路邊還有附近的一些監控?」

  「啪!」安陽猛地一拳打在牆上,「快,叫人去拿監控錄影!……等等,那會蘇杭最有可能去買菜,將景天路的監控先拿回來。」

  混這條路的人,但凡有點顧忌的,做‘活’都會找個不會留下證據的地兒,他在黑暗的地方混久了,竟就此忘了,如今路面上全是監控,就算動手的是個監控死角,其餘路段也是可以找出些痕跡的。

  ……

  要成為一個一線城市的黑道首領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程家從程峰的父輩那代就在G市拼搏,厚積薄發,在程峰手裡到達頂峰。

  程峰明面上的兒子只有一個,私生子卻一抓一大把,雖然程峰從沒承認過誰,但真正的內部人員都知道,其中幾個得力的,早已經被程峰安排在底下鍛煉。畢竟程家唯一承認的繼承人有嚴重心臟病,活一天就是掙一天命,程峰勢必要為程家的以後打算的。

  只是除了那幾個人,沒人知道程家的私生子們具體的身份,除了緊要關頭,也沒人會去給他們伸出援手。這是保護,也是考驗。

  當初沈河能知道安陽的身份,也只不過是恰逢其會。

  但沈河能知道安陽的身份,並不代表黃豪也知道。

  花了點時間從監控錄影裡找到老毛子等人的並不清晰的身影時,安陽脖子邊上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動,渾身氣息陰冷又狂暴。

  在這之前,他多希望是蘇杭得罪了什麼人被綁走了,而不是因為他,才連累了蘇杭……黃豪派人綁去蘇杭是洩憤,是報復他從他手裡搶走夜總會這塊肥肉,卻根本沒有用蘇杭來威脅他的打算。

  蘇杭。

  蘇杭……

  想到蘇杭這會可能已經被陳屍在某個地方,安陽牙齒咬得死緊,直到嘴裡隱隱嘗到血腥味,他才鬆開,嘶啞著朝一旁關心看著他的阿林說道,「去,藍灣花園。」

  阿林楞了一下,然後才察覺他話裡的意思,急忙叫道,「陽哥!」這是件殺器,該用在刀刃上,而不是用於毫無用處的洩憤。

  安陽猛地轉頭瞪著他,眼睛裡帶著細細的血絲,從牙縫裡逼出一個字,「去!」

  ……

  手機鈴聲響起時黃豪的手還在身邊女孩的衣內,不耐煩的拿起來一看,發現上面顯示的‘安崽子’三字,嘴裡說了聲晦氣,就掐斷了電話。

  但很快,鈴聲又響了起來,不緊不慢的,持續響著。

  黃豪雖然討厭安陽,但他剛剛才小小報復了一下,再加上安陽是力哥提拔上來的人,黃豪想了想,還是接了電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小安啊,有事?」

  「是有點事。」安陽坐在沙發上,手裡把玩一把匕首,看著前方手腳緊捆,連嘴都被膠布粘住不住發抖掉淚的女人小孩,漂亮的嘴唇微微揚起,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猙獰,平靜道「來找你黃老大要個人。」

  「要人?呦,小安看上我這裡哪個人了?」黃豪與旁邊的老毛子對視一眼,兩人的眼神都帶著詫異,與好笑。

  對安陽這種急躁躁過來要人的舉動的嘲笑。安陽這小子自嶄露頭角,就以心狠手辣震懾一些小角色,又確實有點能力,才一舉從他手裡搶走一塊大肥肉,但小崽子還是小了點,一遇到事就沒了分寸。

  「不急。」能想到黃豪的表情,安陽站起來,走到被捆著不斷嗚咽著往後蠕動的女人身前蹲下,邊說道,「我先請黃老大聽場戲,當做安陽報答你招待的禮物。」

  說著,他伸手一把撕開女人嘴邊的膠布,女人臉上慢慢滲出血滴,疼得尖叫,很自覺的沖手機哭喊,「阿豪,阿豪,小樂被他們抓住了,嗚嗚,快來救我們!」

  黃豪一聽到女人痛苦的尖叫,臉色就已經變了,猛地站起身,鐵青著臉叫道,「安陽!你想幹什麼!」

  安陽扔掉手裡因為撕扯過猛,沾著點點血皮的膠布,道,「蘇杭在哪裡?」

  黃豪趕緊看了眼老毛子,老毛子已經邊往旁邊走邊拿電話通知手下人去將蘇杭從冷庫裡帶出來,但還是透了個眼色給黃豪,那小子被關在冷庫三四個小時了,雖然並沒有將溫度調得太低,但這會那條小命還在不在,還是個問題。忙拖延道,「蘇杭?蘇杭是誰?」又服軟安撫,「小安有話咱們好好說,你想要什麼,只要哥哥這裡有的你儘管提,別牽扯他人。」

  或許混這條道總歸是傷福祿的,黃豪今天四十多了,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可身下卻只有一條才五歲的獨苗,他重視那孩子比他自己還重要,平常掩著捂著,甚至連看都不敢去看多了,就怕自己的仇家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于安陽而言,這個孩子就是必要時拉攏甚至將黃豪一擊致命的武器。

  聽到黃豪的話,安陽慢慢揭開小孩嘴上的膠布,手中匕首一揚,割開捆著小孩的繩子,在女人驚恐的視線與尖叫中抓過小男孩的手攤在地上,匕首抵著他的食指往下用力。

  本哭嚎的男孩頓時尖銳的慘叫,沒幾聲,就疼暈了過去。

  安陽讓人上前包紮,重新拿起手機。

  黃豪在那邊聽得幾乎要崩潰,大聲咆哮詛咒安陽,安陽哼了一聲,黃豪歇斯底里的咆哮立刻停了下來,壓下滔天恨意問道,「你幹了什麼?!」

  「不過是切下根手指而已。」安陽平靜說著,邊擦掉手上的血,「黃老大,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蘇杭在哪了吧。」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耳邊還在迴響孩子的慘叫,黃豪咆哮著重複。但心裡的悔意早已鋪天蓋地的湧出來。

  他知道安陽心狠,知道他是個角色,但他是力哥手下最信任的老人,哪裡是安陽這個小毛崽子能惹得起的,就算殺了他的人洩憤又怎麼樣,他只能幹看著,什麼都做不了!……卻怎麼都想不到,安陽不僅有能力反抗,而且這反襲的手段竟這麼犀利。

  他是真的後悔了!

  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為了一次心情舒爽,竟然搭上了他唯一的兒子。

  「他沒死,還好好的。」強烈的恨意,黃豪邊讓人糾集人手,冷聲說,「將我兒子放了,我就將這個人還給你。」

  聽到蘇杭沒事,安陽心裡鬆懈了一點,「叫他跟我說話。」

  「我在酒店,他又不在這裡,我怎麼叫他跟你說。先將我兒子放了!」黃豪知道,就算蘇杭真的沒死,現在也絕不會是好好的,哪裡能跟他說話。

  沒親耳聽到蘇杭的聲音,安陽就不會放下心,冷笑道,「黃豪,看來你還沒明白主動權在誰手裡。」頓了頓,他又說道,「你兒子的食指現在應該快到了,五分鐘,我要聽到蘇杭的聲音。不然……下次送到你手裡的也就不再是手指了。」

  聽到耳邊嘟嘟的聲音,黃豪低吼一聲,猛地將手機砸到地上。老毛子趕緊上來,「大哥。」

  黃豪急促的喘氣,突然抓住老毛子的衣襟,「你叫誰去的冷庫?」

  老毛子忙回,「黑皮。」看到黃豪臉色又難看了一分,眼皮一跳,「難道……」

  安陽掛了電話,立刻接通阿林,「怎麼樣?」

  「已經抓住黑皮,問出蘇先生的下落了。」阿林語氣裡沒有一點輕鬆,安陽牙齒咬緊一分,果然又聽阿林說道,「陽哥……他們,他們將蘇先生放在冷庫。」話音未落,他就聽到安陽牙齒雙互摩擦的聲音,忙又道,「我們就快到了,黑皮說並沒有想一下弄死蘇先生,冷氣開得不是太高,蘇先生不會有什麼事的。陽哥,陽哥你別衝動,我一定會將蘇先生平常帶回來,黃豪並不是好對付的。」

  安陽深吸了口氣,略帶顫抖的道,「帶了醫生沒。」

  「帶了,搶救的藥都有。」阿林忙說道。

  安陽咬牙說道,「將蘇杭平安帶回來!」

  說著,他掛了電話,眼睛閉了好一會,才睜開,像看死人一般的看著嘴又被封起來的女人跟昏死過去的小孩。

  蘇杭,他自己會想辦法找回來。

  他從黃豪手裡要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是蘇杭。

  他要的,是黃豪這個人,這具屍體!

 

  諾言

 

  蘇杭是被痛醒的。

  手腳被捆的地方一陣陣的刺疼,特別是手,從手臂開始,刺疼間夾雜著難以忍受的麻癢,讓人恨不得去使勁抓幾把,難受得厲害。

  在那冷庫裡,他的最後意識是自己縮在大門邊上……蘇杭眨了眨眼,好半響才意識到,自己得救了。

  就算是在昏迷中也繃著的神經總算鬆懈下來,手上身上的麻癢讓他再次忍不住想去抓,動了動,卻沒抬起來,蘇杭轉頭去看,就撞進一雙滿是血絲的眼內。

  「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喝水?對了,醫生!我就叫醫生。」安陽猛地站起身,抓著蘇杭的手一直沒放開,彎腰盯著蘇杭快速說著,驚喜放鬆中夾雜著不知道該做什麼的不知所措。

  不是沒得過病,但這卻是蘇杭第一次見到有人為他的清醒,好轉而露出這種,這種……無法用一個兩個詞來形容的歡喜。

  蘇杭鼻子驟然發酸,扁了扁嘴,帶著哭腔說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對不起!對不起!」安陽說到底,也只是個未成年的少年,見蘇杭哭,再想到蘇杭差點被凍死都是因他而起,眼睛也跟著發酸。

  等醫生來的時候,見到就是兩個少年抱在床上一起掉淚的畫面。

  只不過一個是哭得差點喘不過氣,一個是無聲掉淚,見到醫生進來,立刻轉頭反手抹掉,猶帶淚痕的臉繃得緊緊的。

  ……

  這次凍傷差點要了蘇杭的命,蘇杭身上到處是低溫引起的凍瘡紅腫,白天還好,一到晚上,蓋著被子睡覺的時候,因為受被窩內的熱氣影響,蘇杭身上的凍瘡盡數爆發,又癢又疼,就是想要不顧會不會留疤去抓撓,安陽也總會看著,蘇杭難受了大半個月,情況才有所好轉。

  期間,外界大多只知道G市程家的力哥手下起了一次大火拼,老勢力黃癩子被安陽突起暴發,進而被取代,安陽這個名字,也正式進入這些黑道大佬們的眼中。

  而挑起這件事的蘇杭,卻是被人掩下了。

  經過這件事,安陽也好像猛地又長大了一般,以前面容上還帶著些些微稚氣,但如今神情卻內斂了許多,外露的戾氣在慢慢收斂,個子也跟吃了藥一樣猛地拔高,加上周身的氣質,從外貌看起來,年紀竟然也不比蘇杭小。

  蘇杭只知道自己是被安陽的對頭綁去的,至於裡面有什麼內情,自己怎麼被救出來的,那個對頭結果是什麼,他都不知道,安陽也不告訴他,住院期間除了最開始他昏迷不醒的那兩天外,安陽也不再在人前來醫院,他大多是半夜進來,將病房內空餘的病床往蘇杭床邊一推,就抱著蘇杭睡一晚,然後隔天大早又溜出去。

  直到蘇杭出院前,安陽在病房內坐了很久,突然出聲,「蘇杭。」

  蘇杭抬頭看著他。他頓了頓,又說道,「你搬回學校宿舍吧。」

  蘇杭楞了一下,好一會點頭,「好。」說著低頭沉默整理自己的東西。

  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安陽從不在蘇杭面前說他所做的事,就算是上次要出去那麼久,他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告訴他,但蘇杭只是不願跟人交際,並不是笨,安陽的狡兔三窟,安陽打架時不要命的狠勁,安陽那些非常聽話的手下……都一一顯示他其實並不是個什麼只收保護費的混混。

  只是安陽不說,蘇杭也就不問。

  這次他出了這麼大的事……

  看著整理在床上,從一個月前他什麼都沒有住院,到如今的滿滿四袋子東西,蘇杭歎了口氣,自己提了兩袋,打算留兩袋讓安陽來提,但一直坐在凳子上出神的安陽卻猛地站起身,連凳子都被他的動作推得往後退了好遠,強制將蘇杭手裡的袋子,連同床上的一起拿了,轉身就出門。

  唔……雖然不再住在一起是安陽自己提出來的,但蘇杭肯定,安陽這會心裡肯定在怪他那麼乾脆的答應。

  如果是以前,安陽肯定早已經狠狠瞪眼過來,卻又隱隱期盼他去順毛了。

  想到安陽在心裡彆扭罵他的模樣,蘇杭低頭悶笑。等安陽不耐,卻在眼睛深處略帶委屈的目光看過來,蘇杭這才上前追上他。

  與他並肩的時候才發現安陽真的長高了許多……都快比他高出一個頭了。

  蘇杭心裡有些怨念,這小子才十七不到十八吧,以後估計還有得長高……那得比他高多少了。

  從醫院到學校的路上安陽基本沒說話,跟蘇杭搭話,他也只是嗯嗯唔唔的回一句,蘇杭估計是還沒順過氣來。

  等會還是順順毛吧……但現在嘛,安陽曾經教過的,以不變應萬變。

  車子停在離學校還有幾分鐘的路途上,安陽踩了刹車,轉頭看向副駕駛座上的蘇杭,「你就真的沒話說?」

  蘇杭差點笑出聲來。自從他受傷一來,安陽就對他格外遷就,雖然多了些悵然,但以前老是在他手裡吃癟,如今這勝利的滋味,還真的,非常不錯。

  蘇杭眉眼俱笑,「我有啊。」

  安陽挑眉,動了動身體,換了個姿勢看著蘇杭。

  「唔……還有兩個月我就要畢業了,到時我買張雙人床回去,以前那張床真的有點小。」蘇杭笑著說道。

  眼瞳動了動,安陽臉上的肌肉抽了幾抽,想笑又強憋著的模樣,乾咳了好幾聲才轉身啟動車子,邊說道,「你眼光一向不行,選床的時候記得打我電話。」

  他現在還沒有保護人的勢力,甚至若這次如果綁架蘇杭的不是黃豪,若他不是機緣巧合知道黃豪有個兒子,別說救蘇杭,就是蘇杭死了,他想報仇也只能忍著,等自己有實力了再做打算,而不是像如今一樣,借機一擊斃命。……為了不連累蘇杭,在羽翼未豐之前他肯定是不再常來找他的了。

  如今得了這個諾言,他也就放心了。

  他現在年紀還小,或許蘇杭現在只把他當做弟弟,但蘇杭未來的床都已經預定了他的一半了,怎麼可能跑得掉。

  安陽咧嘴笑開,只覺得今天的陽光真很不錯,非常不錯。

  ……

  蘇杭本就不是個體溫高的人,或許是因為被凍傷過的緣故,晚上就是睡上大半宿,手腳也睡不暖和。在醫院的時候,每天晚上安陽都會過來陪著一起睡,但宿舍裡可沒人再給他用體溫捂手腳了,回到宿舍沒多久,蘇杭就買了兩個熱水袋,睡前往被窩裡一放,再不暖和也暖和了。

  只是沒有了安陽的陪伴,噩夢還是會有,不過自從上次被安陽抱回來,沈河就沒再出現過,日子過得久了,蘇杭也就慢慢習慣了。

  轉眼,就到了畢業前夕,聚會。

  三年大學,如今要步入社會,身邊的同學大多瘋癲又悵然的訴說著,有得意有失意,有好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有因為大學即將結束,戀情也跟著結束的情侶哭哭啼啼哀哀怨怨的訴說著別離……蘇杭在旁看著,突然覺得這些離他都好遠。

  回想大學生活,竟然除了同一個寢室裡的人,他最熟悉的也就是暗戀了兩年多,直到大二下學期才開始說幾句話的的宋莊。

  蘇杭找了一圈,才在角落裡找到宋莊,他正與他女朋友小曼說著什麼,神情是近來常見的落寞,竟然絲毫沒有仍然存在記憶中的笑容。

  大學在校期間最後一次的聚會很吵鬧又傷感,蘇杭喜歡安靜,但這時卻並不想躲開這喧雜吵鬧的世界,也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端起一杯不知道誰倒上的酒慢慢抿著。

  他平常不喝酒的,也一直覺得酒的味道難吃,但今天卻突然覺得,這酒挺合心意的,也就順著心一口口抿著,思緒卻也漸漸飄開。

  蘇杭的工作是早就找著了的,在一家百年企業做檔案,工資不算高,但勝在穩定又不累,蘇杭沒有野心,也沒有要娶妻生子的打算,蘇家更是不需要他來管,屬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那類型,對這工作他挺滿意的。

  期間蘇杭往蘇家打了兩次電話,一次是被綁架之後,安陽並沒有告訴蘇杭家裡他被綁架的事,蘇杭醒後也沒說,只是打了電話回去報個平安,直到如今,蘇家人都不知道,蘇杭曾經差點喪命。

  再一次就是幾天前了,蘇杭告知蘇母,畢業後他不回家,就在G市找工作……蘇母沉默了半響,最終只是說了句,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

  她不留他回家是明智的舉動……回去後天天看著,天天提醒他們他的身體有多畸形,不僅蘇杭難受,蘇父蘇母更難受。

  差點死過一次之後,蘇杭如今,是真不期待什麼。

  突然很想安陽啊,蘇杭一口喝光杯子裡的酒,晃了晃腦袋,在胡亂堆著水果零食的桌子上又找了杯酒,繼續窩回沙發上喝著。

  也不知道安陽那混小子安不安全,有沒有受傷。蘇杭歎了口氣,最近他閑的很,找到工作後,他就在公司附近找了間房子,但是交了房租後就徹底沒錢了……明天叫安陽去買床順便買單吧。

  一大群人鬧騰總要鬧得很晚,聚會持續到淩晨,醉醺醺的一大堆人出了包廂,又在大街上吵鬧了許久,才勾肩搭背的離開。

  等蘇杭清醒一些的時候,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了。

  倒是宋莊還沒走,眼跟鼻子都是紅的,拉著小曼一個勁的叫嚷著我們不分手,小曼認得蘇杭,扶著宋莊上了計程車後,打開車窗跟蘇杭揮手。

  蘇杭也笑著朝她揮手,朝她身邊睡著的宋莊揮手。

  等只剩他一個人了,蘇杭才使勁搖頭,認准一個方向朝前走去。

  這兩個月安陽因為吞併了黃豪的產業而忙碌,兩個月,蘇杭竟只見了他一面……甚至連電話都沒通幾次,防著外人有必要連電話都不打一個麼,難道誰還神通廣大的來查他們的通話記錄?……蘇杭心裡有氣,卻又怕打擾到安陽,就這麼憋在心底。

  因為自身的經歷,蘇杭並不喜歡夜裡出門,更別說大半夜在外面晃蕩了,若是平常,他就算不打車回去,也會打電話給安陽的……但今天晚上他喝了三四杯酒,頭暈得厲害,並不知道自己醉了,但卻還知道這裡離他新租的房間比較近,走過去要不了多久,能省計程車錢。

  也還記得心裡的結,安陽不聯繫他了,安陽疏遠他了。

  蘇杭走了許久,心裡算著應該已經到了地兒了,但他現在卻怎麼都找不到那個認了幾次門的新家,蘇杭被酒精麻痹的腦袋勉強分析出自己迷路了,但卻沒體力再往前走,只能坐在街邊的臺階上,等體力回復,順便等計程車回學校。

  半夜裡等車很難,天冷,蘇杭將頭靠在雙膝上,冰冷的手則插在膝蓋下邊。

  他真的想睡覺了……蘇杭勉強自己睜開眼睛,乾脆轉身數身後的大廈上還亮著的燈有幾盞,再睜眼觀察大廈門前的水簾有多少。

  數著數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他,這種感覺,這種感覺……一陣風吹來,蘇杭冷不丁打了個冷戰,混沌的腦袋倒是清醒了點,忙轉身,恰好一輛計程車經過,蘇杭忙上前攔了。

  等蘇杭離開好一會,大廈側方的陰影處,才慢慢駛出一輛黑色轎車,裡面的男人盯著計程車駛去的方向一會,才加速離開。

 

  工作

 

  隔天蘇杭起來,渾身發軟,腦袋因為宿醉疼得厲害,癱在床上好久才起得身。

  也已經是下午三四點了。

  雖然畢業了,但還是有許多忙著找工作的同學在寢室住著,只是要面臨社會了,總歸不再是以前無憂無慮的學生仔,這會大多在外忙著找工作,寢室樓空蕩蕩的,一眼望去人影沒幾個,竟然有種蕭條的感覺。

  蘇杭這是第一次喝醉酒,昨天他竟然還有理智在迷路的情況下爬回來睡覺,也算是不容易了。

  蘇杭洗了個澡,也沒什麼胃口,乾脆爬起來整理東西。

  整理到一半,安陽來電話了。

  「蘇杭,恭喜你畢業了,咱們買床去吧。」他帶著笑問。蘇杭扁扁嘴,恭喜他畢業跟買床並沒有關聯好吧。

  「嗯,好。」蘇杭應道。看著地上整理出來的東西,又開口說道,「你方便來接我不,我東西有點多。」

  新租的屋子本來是有床的,但讓他叫人搬出去扔二手店了,那裡一定要買了床才有地方睡覺,本來他打算過兩天再去住,但既然安陽說今天去買床,那就今天搬吧。

  安陽來得很快,特意開了車來載蘇杭的被褥啊生活用品等東西,蘇杭看他下了車,四層樓的樓梯,他飛一樣的跑上來連氣都不帶喘的,蘇杭嫉妒的看了他一眼。

  然後又發現,才幾十天不見,他竟然又拔高了。

  看得出來,安陽的心情很好,沖上來就攬著站在走廊外的蘇杭往寢室走,邊走邊看他,皺眉道,「怎麼臉色這麼差。」說著鼻翼動了動,關了門,搭在蘇杭肩上的手用力將他摁在門板上,就要扯他衣服檢查,「你昨天喝酒了?你同學逼你喝的?喝了多少?誰送你回來的?蘇杭你是蠢的嗎,喝醉酒被人佔便宜了怎麼辦?」

  「……我自己回來的,也沒人逼我喝。」蘇杭打開他的手,有些無語,「你鼻子比狗靈多了。」他都已經洗了澡了,竟然還會被聞出來。

  想了想,蘇杭抓住安陽又要來抓他的手問道,「你知道我昨天畢業聚會?」不然也不會說什麼同學有沒有逼他喝酒這種話了。

  安陽撇了下嘴,「當然。最近有點忙,本來昨天想來陪你,但有事牽住了。」說著他反手抓著蘇杭的手往他的床邊走,「你的東西都清好了沒,趕緊的買床去。」

  ……

  到了傢俱店,兩人在床的選擇上發生爭執,蘇杭對床沒要求,只要能睡的就可以了,可安陽卻挑剔得離譜,連幾萬的床都看不上眼,要好看要大方要品質要實用要舒適……就好像古代女子嫁人時帶的嫁妝,這一生就只睡這一張床一樣。

  如果蘇杭有錢,這床是蘇杭買單,既然安陽喜歡那他咬咬牙也就買了,但要安陽出錢來給他買一張幾萬十幾萬的床,蘇杭怎麼都沒辦法接受……他的價值觀不允許他這麼‘浪費’。

  而且,這會讓他產生一種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感覺,即使他跟安陽之間也沒必要在意這些,但他真的不喜歡老是用安陽的錢。

  其實蘇杭一向是擰不過安陽的,但他拗起來安陽也沒辦法,拉著蘇杭往偏僻處一壓,咬牙說道,「這床有一半是我的位置,我當然要買張能讓自己睡得舒坦的。」

  蘇杭辯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沒時間過來……你要買你就拉回你住的地方去。」

  安陽被氣得瞪眼,獰笑了一聲,在蘇杭耳邊說道,「蘇杭,你要再敢說一句話,信不信我就敢在這裡打得你屁股開花?」

  蘇杭一下被噎住,但卻也只從嘴裡逼出個「你……」字,就沒敢再說話。安陽這小瘋子就沒有不敢做的事。安陽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蘇杭可還要做人,要是真被他在這裡打屁股……

  「乖。」安陽摸了把蘇杭的臉,帶著得意得讓人想拍一巴掌的笑容繼續去選床。開玩笑,這張床他可是在當結婚用品選的,以後可是要睡一輩子的,哪能這麼隨隨便便買了。

  蘇杭被成功鎮壓,但安陽也沒敢太刺激他,最後選了張足夠寬大,較為古典的實木床。只是當床安置在十幾平的臥室內,占了臥室大半地方後,那種極度不協調的感覺讓蘇杭恨不得摁住躺在床上一臉笑容的安陽一頓暴打。

  但最後還是哼了哼,轉身去廚房做飯。

  這裡租了有幾天了,該有的生活用品例如煤氣,鍋,盆之類的都早買了,但今天一天都耗在買床上,忘了買菜……蘇杭去樓下買了麵條跟雞蛋,又翻出一瓶老乾媽放到桌上,煮好用大碗公裝了,去臥室叫還在床上膩的安陽出來吃飯。

  安陽出來看到這麼簡陋的晚飯也沒說什麼,直接拿了碗開吃,大口大口的,看得蘇杭的胃口也跟著好了起來。

  等他低頭吃完自己碗裡的麵條,然後發現,大碗公裡面只剩下湯了。

  而安陽吞了最後一口麵條,看著他道,「再來一碗。」

  ……豬。

  蘇杭心裡吐槽。

  ……

  要說安陽現在的日子,過得其實並不壞。

  最起碼沒有蘇杭想像的危險。

  這兩個月他也已經站在力哥那個中心圈子內,獲悉大量隱秘,如販毒路線,如這樣洗錢……開始的時候他還警惕對方為什麼會這麼輕易信任他,會給他上位的機會,但自成功掌握了黃豪的勢力之後,他也從對方的態度跟言語上已經知道,他之所以不再需要在最底層掙扎,不用做那些收保護費,當打手的小混混的原因,也不過是他身上流著程峰的血,程家現在願意培養他,給他做人上人的機會了。

  僅此而已。

  既然有人要給他成長的機遇與機會,他當然要抓住,努力往上爬。

  等將來,為那個到死都還在想著怎麼讓那個男人多來家裡一點的女人報仇;為自己有能力保護,緊抓住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的手……為自己那些跟狗一樣生存的日子討點利息。

  眼前快速閃過程家那一張張面孔,安陽嘴角帶著一抹嘲諷弧度。

  蘇杭怕冷,察覺到身邊滾熱的熱源,身體自動自發的靠過來蜷縮著倚在安陽手臂下,整個人連同腦袋都被被子罩著,也不怕悶。

  安陽見了,臉上殘存的冷笑消失無蹤,嘴唇微微揚起一個柔和的弧度,雙手伸進他腋下將他往上提了提,讓他靠在自己手臂上。

  或許是被子內的空氣並不好,蘇杭嘴唇有些乾燥,微張著呼吸,臉被熱氣蒸得微紅,被安陽提著抱上後自己又磨蹭著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呼吸很快再次變得綿長。

  安陽盯著就在面前,只要一低頭就可以碰上的嘴唇,良久,湊過去小心的用唇碰了碰,退開後又舔了下自己的。

  蘇杭的要軟多了。

  在昏黃的床頭燈下,安陽的雙眼亮的驚人,再次低頭噙著蘇杭的嘴唇小心的舔咬,直到睡夢中的蘇杭氣悶,悶哼著轉頭想要躲避,才不舍的鬆開。

  「喂,蘇杭。」安陽眨了眨眼,小聲說著,「這床可是我結婚用的,咱們床也睡了,嘴也親了,你可是打上安陽的標籤了。」

  「你不說話?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啊。蘇杭,答應我的話,可以沒有反悔的餘地的。」

  ……

  蘇杭完全不知道在他熟睡的時候有人自說自話將他規劃成了自己的所有物,隔天早上起來,安陽已經離開了,他放在床頭給他準備的備用鑰匙也跟著一起不見。

  「混蛋,好歹也打聲招呼再走啊。」蘇杭在寬大柔軟的床上滾了一圈,小聲嘟噥著,好一會才爬起來刷牙洗臉。

  昨天買的雞蛋跟面一餐就吃完了,家裡除了米什麼都沒有,蘇杭也不想做早餐,直接去臥室穿上特意買的西裝準備去上班。

  蘇杭是工作面試成功之後才在公司附近租的房子,出門只要不到十分鐘就到了公司……就是一點不好,這一帶有好幾條進出的路口,建築物的外形相處不大,一到晚上外面的店面都關門了,看起來就是一個樣了……也難怪前天晚上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過迷路了也不算是壞事……如果要是成功到了家,那房子裡除了他整理出來的一些暫時用不到的東西與衣物外什麼都沒有,沒床,沒被子……他要是醉呼呼的躺在地上睡一晚上,估計今天也就不用上班了。

  說是檔案部門,但裡面的人員加上蘇杭也就四個,經理黃月很好說話,見蘇杭有些拘謹,開始幾天都沒有派發太多工作,旨在讓他熟悉環境,與工作性質。

  這個工作工資雖然不算高,但總歸是個可以養活自己還可以留下點存款的活,蘇杭也不想做不好被人炒了,在這上面也下了番功夫。

  期間安陽沒再來過夜,電話倒是打了幾個,雖然沒說幾句話,但每天能聽聽他的聲音也是很不錯的。

  最起碼可以從他的聲音裡知道他沒有事,沒有受傷也沒有仇家尋仇。

 

  男友?

 

  做完最後一筆賬,蘇杭腳尖在地上一頓,稍微退離電腦桌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看表才發現已經八點多了,忙整理桌上散亂的報表資料準備回家。

  工作兩個月,蘇杭也習慣了朝九晚五工作,偶爾加班的日子……挺滿足的。

  蘇杭起身舒了口氣,偌大的辦公室內如今完全沒有白天的忙碌喧嘩,關了他這個桌子上的小燈之後頓時漆黑一片,蘇杭眨了眨眼,等眼睛習慣了這種黑暗之後,才抬步往外走。

  等待電梯時蘇杭發現包裡有隱隱的震動,還有聲音不算大的手機鈴聲,才想起這是他放在皮包內的手機響了,忙手忙腳亂的翻找。

  也只有安陽會打電話給他了。

  找到手機,果然是安陽,而且還不只是打了一次的摸樣。這時電梯門開了,蘇杭頭也不抬走進去,邊小聲道,「安陽~」聲音裡一股子的討好味。

  但對方明顯不領情,陰測測的說道,「電話接的挺早的嘛。」

  蘇杭眉角跳了跳,小心道,「剛才跟你打電話的時候順手將手機放包裡鎖櫃子裡了,沒聽到不能怪我。」

  安陽哼了一聲,「蘇杭,我打了十幾通電話,手機都快被我折騰散架了,你看著辦吧。」

  蘇杭一下就笑了,在耳邊抓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的摩挲著被某人強行換成一模一樣的手機,故意道,「是是是,安大人我錯了,要不我賠你一個手機吧,您想要什麼牌子的?」

  安陽被噎了一下,「……蘇杭。」

  「唔,在。」蘇杭靠著電梯壁,盯著自己的腳無聲笑著,然後聽到手機裡咬牙切齒的聲音,「你最好現在就算算你有多少工資,夠不夠買倆,不然……」

  話尾沒說出來,但威脅味十足,蘇杭沒忍住笑出了聲,忙在對方沒炸毛前安撫,「安陽~你吃飯沒?」

  安陽哼道,「吃了,你想幹嘛?」

  蘇杭笑道,「我還沒吃呢,現在順路去超市,你要過來再吃點不?」

  安陽在那邊不屑叱道,「就這麼點吃的東西就想賄賂我,做夢吧你。」然後又道,「不過看在你態度誠懇的份上我就賞臉了。紅燒肉,宮爆雞丁,爆炒龍蝦,對了上次用微波爐烤的整雞味道不錯,再來個整雞。」

  全是肉,先不說吃不吃得完,這大晚上的也不怕吃了不消化。蘇杭嘴角抽了抽,「哦,就一個紅燒肉是吧,一個菜有點少呀,我再給你外加個炒菜心好了。就這麼說定了,記得半小時後過來吃飯。」說著將手機拿下,毫不猶豫掐了。

  最後那一秒還能聽到安陽憤怒的吼聲。

  想像他在那邊咬牙切齒的模樣,蘇杭忍不住又一個人在電梯內哈哈笑了兩聲,才將手機放到褲兜裡。

  安陽的事蘇杭基本是不過問的,不僅是安陽怕他擔心不會告訴他,他也有自知之明,就算安陽說了,他也幫不到什麼,反而會拖累他。

  只是半個月前一個晚上,安陽突然半夜跑過來占了他一半的床,也不顧他滿眼睡意興奮的說了一晚上的話,然後這半個月,雖然只來了三次,但電話卻天天有,查勤一樣。

  蘇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對於這個結果他是很滿意的。如果真有人要對付安陽,真想找出蘇杭這麼個人,不論安陽怎麼小心,也總是會找得出的……除非安陽從此跟他絕交,不再聯繫。

  蘇杭又抿嘴笑了下,低頭時視線不經意往後看了看,卻突然發現自己身後不遠,有雙鋥亮的黑皮鞋。

  剛才進來時急著接安陽的電話,又這個時候了,公司內靜悄悄的,蘇杭以為電梯內沒人,還真沒看電梯內有沒有人。

  蘇杭楞了一下,心裡突然就想起了幾天前跟安陽一起看的鬼片,明亮亮的電梯內,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然後鮮紅的血慢慢從地板上滲出……蘇杭心裡一涼,慢慢轉身,就看到一個全身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電梯最內,正靜靜的看著他。

  挺英俊的一個男人,就是五官顯得有點冷厲,這會眼中倒是隱隱約約帶著點笑意……倒是有點熟悉。

  雖然他胸口的工作牌取下來了,但既然他覺得有點熟悉,那應該是公司內那個部門的同事吧?

  蘇杭僵硬的沖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忙又轉過身抓著皮包看著電梯上的數字,希望它能下一秒就顯示為‘一’。

  想起剛才以為電梯內就他一個人,肆無忌憚跟安陽親昵說話的模樣,蘇杭只覺得尷尬欲死。

  這時男人卻突然開口說道,「你男朋友?」

  很磁性的男中音,聲音倒是挺好聽的,但蘇杭被他口中那四個字嚇了一跳,忙反駁道,「不,不是!」但臉卻一點一點的紅了起來。

  男朋友……怎麼可能呢!

  這時,電梯叮的一聲,門緩緩打開。蘇杭忙沖男人點點頭說了句再見,就沖出大廳,跑到廣場。

  直跑了很遠,蘇杭臉上的熱氣才被冷風吹下,減慢速度朝超市走去。

  但心裡卻一直反復重播著男人那句似疑問又似肯定的話語。心裡又羞愧又忐忑……雖然安陽表現得確實比他成熟,不論是待人接物還是心智,也貌似確實比他強……但這不能改變安陽只是個比他小,並且未成年的孩子的事實。

  而且……安陽還是他的恩人……那些恐怖得讓他連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如果不是有安陽陪著,萬念俱灰之下他未嘗沒有尋死的勇氣。

  蘇杭的好心情不知不覺盡數消失不見,買菜也心不在焉,等回家做菜時,聽到門開的聲音,抬頭看到安陽進來,他下意識低頭才發現,他將安陽剛才所說的菜全買回來了。

  大晚上吃這麼多油膩的東西不行,而且安陽本身還吃了晚飯的,是他硬叫他過來的……蘇杭咬著唇將它們放進冰箱。

  安陽帶著一身寒氣進門,搓著手走過來時正看到這一幕,立刻笑道,「哎收冰箱幹嘛,蘇杭你故意的是不是,一見我來了就將好東西收起來。」

  蘇杭迅速收拾情緒,白了他一眼,「是啊是啊,就是不給你吃,你咬我啊。」

  安陽湊過來,亮著他一口白牙,「蘇杭你別引誘我,你這細皮嫩肉的,我還真是挺想吃的。」

  吃……蘇杭臉一紅,手中的鍋鏟差點摔落,忙轉頭裝作認真炒菜的模樣不再跟他開玩笑。

  明明是挺正常的一句話,平常安陽類似的玩笑也開過不少,他這會反個什麼常呢!

  安陽靠在廚房門口,眼尖的看到蘇杭有些微紅與閃爍的眼神,眼睛眯了眯。

  吃了飯,蘇杭洗了澡穿上厚厚的睡衣,出來就看到安陽穿著跟他同套的睡衣半倚在床上看電視,腳步不由停頓了一下……這個也是安陽買的,連同那兩個一模一樣的手機一同送過來的。

  「你楞那幹嘛呢,過來睡覺了。」安陽看到,不耐朝他招手。

  蘇杭哼了一聲,走過來爬上床往被窩鑽,邊不滿道,「招什麼招,你當逗小狗呢。」

  安陽拿起遙控將電視關了,道,「你可比小狗難養多了。」說著躺下抱著蘇杭的腰,閉眼一副睡覺的樣子。

  蘇杭拍了一下他的手,掙扎著,「你抱狗去。」

  安陽只是緊了緊手,將蘇杭往胸膛裡壓,「抱你比較舒服。而且就算我現在不抱著,等會某人還不是會自己爬過來的,早抱晚抱都一樣。」

  蘇杭氣結,想反駁,但他確實會睡著睡著就偎著安陽了……這習慣是當初被……後,跟安陽在那間地下室養成的,那會他還有個床太小的藉口,但如今這床夠大了吧……

  懷裡溫香軟玉,安陽心情大好,攬在蘇杭腰後的手掌安撫地拍了拍,只是仗著如今長了個子,手長腳長,安撫時手掌往下微移,拍下的位置在尾椎上方一丁點,拍到半手飽實的臀肉。嘴裡還若無其事的道,「好了好了,是我怕冷,你給我取暖行了吧,快睡覺吧我累死了。」

  蘇杭被他拍得身體僵了僵,可安陽的手只拍了幾拍,就搭在尾椎上方不再動了,一副正常不過的模樣……蘇杭也不好大驚小怪什麼,不習慣了扭了扭腰,沒將那只手扭走,反而惹出安陽不滿的哼聲,也就自己給自己催眠。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安陽笑得如同吃了腥的貓。

  ……

  男人磁性的聲音問他,「你男朋友?」

  蘇杭嚇了一跳,臉一點點變得通紅,回道,「不,不是。」然後他跑出電梯。

  又有人問,「你男朋友?」

  蘇杭回道,「不是。」

  畫面在明晃晃的電梯內重複了一遍一遍,蘇杭也一次一次的回答,不是。只是每否認一次,他心裡的失落就多一分。

  不知道多少次,男人再次問,「你男朋友?」

  蘇杭怔了怔,臉頰慢慢染上豔紅,張嘴就要回答,卻遲疑著沒說出口。男人又說,「安陽是你男朋友。」這次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心跳跳得異常的快,蘇杭咬著下唇,似期待又似肯定的點頭,說道,「嗯……」

  蘇杭身體一顫,猛地睜開眼。

  房子裡一片黑暗,渾身都如同在火爐裡一樣,暖得讓人不想動一下。似乎是察覺到了蘇杭的動作,熟睡中的安陽動了動身體,抱在蘇杭腰上的手也下意識緊了緊,繼續睡了過去。

  等安陽的呼吸又變得綿長,蘇杭才放鬆身體,臉上一片火燙,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被被子捂出來的。

  太過寂靜的夜,身邊又有剛剛還不斷在他夢裡囂張出現的人……絕對安全不怕被人察覺的時間,讓他忍不住回想剛剛的夢境。

  ……男朋友……

  在以前,他哪裡會想到,還有男朋友這一說……只是如今,將這個詞套在安陽身上……他竟然會覺得滿足?

  蘇杭的呼吸不由的變重……他的秘密,他所有的不堪,安陽都了於指掌,卻並不討厭他,也不疏遠,反而跟他越來越親密……跟安陽相處,他幾乎都認為自己就是個正常人。

  如果,如果……

  蘇杭下意識用力咬緊下唇,讓自己從臆想中清醒過來。

  但心裡卻止都止不住的想像……如果,安陽也喜歡他……他應該是喜歡他的吧?不然又怎麼會強制他用一樣的手機,穿一套的睡衣……又怎麼會因為一張床而跟他這個不男不女的怪物睡在一起。

  安陽……應該是有點喜歡他的吧?

  不然……又怎麼會對他這麼好?

  想到這個可能,蘇杭的心跳越跳越快,在寂靜的夜裡如同擂鼓,本來蜷縮在胸前的手也虛虛搭在安陽胸膛前,在這寒冬,竟然滿手汗濕。

  安陽似乎是睡間察覺,身體動了動似是要醒來的模樣。蘇杭忙閉眼裝睡。安陽睜開眼,滿是睡意的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小心的將整個腦袋都蜷縮在他胸前,被被子遮住的蘇杭往上提了提,夜色模糊間看了眼他被捂得通紅的臉,湊過去親了一口,又抱在懷裡睡下。

  餘留下被他那個吻嚇住了的蘇杭,大睜著眼再睡不著,又沒膽子驚醒他,被僵著抱了半夜,快要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考驗

 

  夜裡沒睡好,頭痛欲裂,但偏偏生物鐘卻準時醒過來。蘇杭睜開眼轉頭看了眼旁邊果然已經空了的枕頭,抱著像有面鼓在敲的腦袋縮進被子裡,卷著被子滾到昨晚安陽睡的那面,磨蹭了好一會才下定決心猛地坐起來。

  冬天上班早起的人太苦逼了。

  蘇杭用力抓了抓頭髮,盤腿哆嗦的脫掉睡衣,拿起放在床邊櫃子上的衣服快速穿上。帶著涼氣的衣服穿在身上,讓人的神經也跟著清醒,蘇杭這才注意到外面客廳好似有人在走動的聲音,眼睛頓時一亮,忙起身套上褲子,邊拉拉鍊邊去開門。

  然後就看到一個在睡衣上穿著一件大衣,正在桌前做著什麼的背影。聽到聲響,對方轉身看了一眼,又轉回去忙他的,「醒了啊,去洗臉吃飯了。」

  蘇杭有些呆愣的看著面前這個頂著一頭亂髮,身上沒有一絲一毫戾氣,甚至可以說是漂亮到可愛的少年,好半響才嗯了一聲,低頭使勁揉著自己咧開的嘴角,拖著拖鞋輕快的朝衛生間走。

  快速刷牙洗臉,心情大好之下連頭都不痛了。收拾好自己,大步走到餐桌前,接過安陽遞過來的粥坐下,蘇杭笑道,「竟然還給做了早餐,今天沒事情做嗎?」

  安陽自己舀了碗粥,邊夾了個煎的金黃的雞蛋到蘇杭碗裡,邊說道,「基本沒什麼事,去不去都無所謂。」

  蘇杭眼睛一下亮了起來,「那你有什麼安排不?」這驚喜又期待的表情大大取悅了某人,也不顧忌粥燙,安陽嘿嘿笑了兩聲,低頭喝了幾口才抬頭,黑眸得意的斜看過來,「當然有安排。你幹嘛一臉哈巴狗看骨頭的樣子。」

  少年還沒完全長開的五官沒有了平常的淩厲,有的只是全然的信任與張揚笑意,本就漂亮的面容在早晨柔和的陽光下顯得更加精緻。

  蘇杭看得楞了幾秒,胸腔裡心跳撲通撲通的像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再回神看到安陽笑彎的眼,忙哼了一聲,「你才哈巴狗!」低頭去喝粥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一直都知道安陽很漂亮,雖然性格不咋樣,而且只要他一冷下來,眉眼間就帶著股子陰狠的戾氣,但這卻絲毫不能掩蓋這一點,反而更會吸引人的目光。

  但是以前,或者說是在昨晚之前,蘇杭都只是單純的這麼覺得,卻從沒產生過像今天,現在這樣的心悸。

  這種感覺讓他很無措。

  蘇杭不再說話,低頭大口喝粥。安陽的速度卻慢了下來,端起碗慢條斯理的吃著,眼睛不時看一眼蘇杭。

  蘇杭被看得難受,快速結束突然讓他覺得難熬的早餐,就放下碗起身去整理自己的包,安陽一隻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撐在下巴懶懶看著他,說道,「蘇杭,你們中午有多久的午休時間?」

  蘇杭回道,「半小時。」又拐進臥室去找他的手機。

  安陽點頭,夾著一個煎蛋咬一口,口齒不清的道,「那你中午回來吃飯。」

  蘇杭在裡面應了一聲,「哦。」然後才反應過來,抓著手機走出來,詫異的看著他,「啊?」

  安陽哼道,「啊什麼啊,你公司到家裡也就幾分鐘的時間,半小時足夠回家吃飯了。」

  這麼多年安陽一個人生存,自己做飯是必須要會的,只是做出來的味道不怎麼樣,按照他的說法,飯只是用來飽腹的,都是要吃到肚子裡的,味道好壞沒差別。

  蘇杭跟他認識以來,都是自覺將做飯的任務攬下,安陽最多也就幫著擇菜,他並不喜歡做飯,不喜歡身上油煙繚繞的氣味。

  蘇杭楞了一下才問道,「你不是說有安排麼?」

  安陽道,「是啊,讓你見識見識本少爺的手藝。」說著沖牆壁上的表抬抬下巴,「離你上班還有八分鐘,你還要磨蹭麼?」

  「啊!」蘇杭忙抓著包就要往外走,換鞋的時候安陽在後邊道,「你們十二點半午休吧,準時回家啊。」

  蘇杭轉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胸腔下邊,心臟一下一下的跳動著,一下比一下快,是種莫名其妙不安的情緒。

  ……

  出租屋內,將鍋內的粥全倒在碗裡一口氣吃完,摸了摸脹起的小肚子,安陽近乎jj的歎息了一聲,起身收拾碗筷。

  從廚房出來,安陽就進了臥室,彎腰打開電視機,才轉身脫了大衣坐上床。

  被子內仍殘存蘇杭的體溫,安陽躺下,眼睛雖然看著電視機,但嘴裡卻小聲喃喃,「家裡,嗯,家裡。」這個詞說著真順口,讓人有種上癮的感覺。

  外面人車流動,隱隱的傳到房間內,與電視機內的聲音混在一起,顯得有些吵雜,但安陽卻並沒有被影響,躺在溫暖的床上看著看著,眼睛也就慢慢閉上。

  直到被手機在桌上震動時的嗡嗡聲驚醒。

  安陽睜開眼睛,眼瞳內滿是被打擾的怒火,坐起身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咬牙道,「如果沒什麼要緊的事你就死定了!」

  對方被他這開頭噎了一下,才帶著些小心道,「安先生,我是安平保險公司的員工肖麗,您昨天電話預約今天九點半來……」

  安陽打斷,「我知道,我現在過來。」說著掛了電話,低頭用力抓了抓頭髮,掀開被子起身。

  「安先生,受益人這一欄,您確定只填蘇先生的名字麼?畢竟這保險金額很大,我建議您考慮一下您的直系親屬。」肖麗組織著語言說道。

  她是個成熟的業務員,平常是絕對不會對顧客如此建議,只是安陽才十七歲,就花巨額購買人身意外傷害保險,而且在如何定位意外,或者身死的問題上格外關注,都讓她有種,好似他很快就會出什麼意外,來買保險讓那個蘇杭有巨額保險單一般。

  而且,安陽漂亮得太合她的眼緣了,讓她忍不住提醒一番。

  可她才剛說完,就見少年嘴唇微揚,「不,只有他。」

  出了保險公司,安陽直接拐到前方不遠處的超市內買了點菜蔬,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忙攔了輛計程車。

  快要到家時電話響了,安陽掃了一眼,忙直起身,帶著恭敬道,「力哥。」

  「嗯。「你要求的東西我已經叫人送到阿林手裡了。」

  安陽道,「是,謝謝力哥。」

  「年輕人放鬆些,別這麼老成。」力哥笑道,盡是長輩提點小輩的語氣。身為程峰手下最信任的兄弟之一,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得到他的青睞,安陽適當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不再說話。

  力哥就是喜歡安陽這點。

  安陽早已知道將他弄到他手下來是程峰承認有他這麼個人的意思,這是第一關,但有機會來通過這一關的人卻基本沒有,安陽這小子才這麼丁點大,又是在底層受盡了磨難爬上來的,少年人,騰飛後張揚一些也屬正常,力哥都已經做好必要時給他擦屁股的準備了,可這小子除了在對付黃豪時狠戾了些外,其他表現竟老到得像個在這道上混了半輩子的老油子。

  心狠手辣,低調,不張狂自得。

  咬人的狗不叫,這樣的小子才有活路。

  想到或許下一代程家當家是從他手下鍛煉出來的,力哥的心情更是愉快,隨後摁掉手中的煙頭,帶著笑道,「嗯,就是要這樣,程哥的種,可不能遇到一丁點事就害怕。」頓了頓,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陽啊,這次任務雖然危險,但做好了,也能借機讓下面的人知道你這個程家小子,要好好表現啊。」說到程家小子時,他的語氣微微加重。

  聞言,安陽眼尾陡然一抽,一會,才道,「是,謝謝力哥提點。」

  等那邊掛掉電話後,安陽才將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著已經黑屏的手機,慢慢收緊手掌。

  看來程峰確實是有向外界宣告他的身份的打算了。

  這是機會,以命來搏的機會。

  程家小子?

  安陽心裡頭冷笑,將攥在手裡的手機放進口袋,就感覺車停了,轉頭就看到車外熟悉的樓房,眉峰立刻放鬆,踏出車門。

  ……

  蘇杭回家時正好是十二點四十分,看著緊閉的房門,他又伸手摸向心臟的部位……總覺得有些心慌。

  看來他還真是賤骨頭,以前總希望安陽不要那麼忙不要那麼警惕,現在卻又覺得不安難受。

  歎了口氣,蘇杭打開門,就看到桌上滿滿的一桌菜,都用盤子倒扣著。安陽正好端著兩碗米飯從廚房出來,見到他站在門邊,白了他一眼道,「換鞋子吃飯了。」

  「哦。」蘇杭忙彎腰去換鞋,順手將肩上的包放到沙發上,坐到桌旁幫安陽將扣在碗上的盤子拿開,頓時桌面上熱氣騰騰一片。

  蘇杭深吸了口氣,「好香。」

  安陽一挑眉,「那是當然。」蘇杭白了一眼,哼道,「得瑟。」

  安陽邊給他夾菜邊道,「快吃快吃,免得等會遲到。你們那公司太不人道了,半小時的吃飯時間怎麼夠,最起碼也要一個小時啊。」

  蘇杭口裡嚼著東西,口齒不清道,「我請假了,下午不用上班。」

  「嗯?」安陽的手一頓,「請假幹嘛?」

  「反正沒什麼事啊。」蘇杭道,笑眯眯的看著安陽,「而且安大公子你好不容易有空,我怎麼忍心讓你就在廚房裡再給我做晚飯消耗時間呢。」

  安陽眼睛微眯,看了眼蘇杭,也笑眯眯道,「我接受你的討好了。」

  蘇杭聞言,臉一拉,夾起一塊紅燒豬蹄整個塞到他嘴裡。

  午飯在溫馨的氣氛中結束,蘇杭收拾碗筷去廚房清洗,安陽端著一杯茶坐在沙發上,看著廚房內的人影,心裡尋思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但心裡卻是高興的……不論蘇杭有沒有察覺,能因為他難得的空餘而請假來陪他,這種被人重視的感覺……還真讓人著迷。

  不過,他還真是低估了程峰對繼承人的要求。

  昨天力哥突然叫他過去,卻是直接將臨市最大的賭場內赫赫有名的賭王的資料扔到他手裡,最多能帶一個人,不論用什麼方式,將這個人殺了,然後活著回來,或是撐到救援到來,他就算是通過考驗。

  一個賭場最重要的不是管理人,而是賭王。並不是每個賭場都有賭王,但有賭王的賭場,生意絕對是頂尖的。這也就註定了殺一個賭王的難度。

  如今卻要他這個經常被人說是嘴上無毛的未成年人最多只能帶上一個人去暗殺一個身邊強者無數的賭王。

  安陽可不認為殺賭王這種事能重複來幾次,在他們身後,程峰必定還安排了人手,如果他沒成功,後邊自然有人會接手這件事。

  成功了,就是砍掉了敵人最重要的一隻手;失敗了,也不過是損失一個無關緊要,並且被當成是探路石的私生子。

  這種合算的買賣,也只有程峰才能做得出。

  看到蘇杭的碗已經洗完,安陽收斂下眼中的冷芒與嘲諷,倒了杯熱茶遞過去。

  蘇杭接過喝了一口,「咱們下午怎麼過?」

  安陽偏偏頭,道,「去樓下音像店,找幾本好看的電影看看。」

  這大冷天的,出去玩個什麼勁。

  再說,電視機在臥室,這大冷天的看電影肯定是齊齊窩在床上了。

  外面又有什麼東西能比得過溫香軟玉在懷?

  安陽轉頭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盯著他的蘇杭,心裡愉快的想。

  在更深的心底,則狠狠發誓,他絕對,會活著回來!

  ……

  小小的浴室內霧氣繚繞,香皂抹到腰間時頓了頓,像是要擦掉仍殘留在上面的感覺一般,蘇杭用香皂用力在上邊擦了兩下。

  他跟安陽竟然真的在床上消磨了一整個下午與晚上,現在想來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想起下午時安陽似是不經意搭在他腰間不松的手,蘇杭只覺得耳尖發熱。沒有噁心,沒有不適應,心底竟只有細細的壓制不住的雀躍。

  出了浴室,快要到臥室門口時,蘇杭隱隱聽到安陽在跟人說電話。安陽不想他接觸那個世界,蘇杭下意識要往後退,但這一整天來被他盡力忽視的不安卻讓他定定的站在原地,身體微傾向虛掩的門。

  安陽的聲音很小,估計也是刻意簡短,根本聽不出來什麼。安陽平常接電話時可沒有這種小心,蘇杭心裡的不安又加重了一分,耳朵又往前湊了一分,正好聽到一個‘明天,走’的字樣,心裡一驚,頭就撞到了門上。

  安陽聽到聲響轉頭,就看到蘇杭站在門邊,有些局促的沖他道,「我不是故意的。」緊接著又問道,「你明天要走嗎?去哪?」

  安陽瞟了他一眼,面上無所謂的道,「本來也要告訴你的,明天要跟阿林出去接一批貨,路途有點遠,估計要一兩個月才能回來。」

  蘇杭本想追問是什麼貨,有沒有危險,但想起安陽剛剛明顯想要瞞著他的舉動,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乾脆不如省了他費心思安撫他的藉口詞彙,忍著走到床邊,蹬了鞋子上床看著他認真說道,「注意安全。」

  安陽確實是準備好了藉口,而且為了這個沒有漏洞的藉口可費了一番心思,現在事到臨頭,蘇杭卻問都不問,立馬就豎起眉哼道,「就這樣?」

  蘇杭也只求他安全回來就好,見他一臉不滿,心裡的沉重倒是少了一分,故意笑道,「哦,那你記得按時吃飯,要吃飯後果,每天都要記得洗澡,別髒兮兮的回來我可不准你上床……」笑著笑著,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只好住口,咽了幾口唾沫,看著安陽啞聲道,「不能不做這個麼……我們退出,找份工作安安靜靜的不行嗎?」

  這句話他很早前就想說了,他雖然不懂,但黑道哪是那麼好混的……而且安陽還小,不能一輩子耗在這上面。

  不過是知道安陽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圈子內,知道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圈子,而他又擔心他在安陽心中沒那麼重的說話分量……才不敢自尋難堪將這個提出來。

  蘇杭抬頭,見安陽沉默了下來,忙低頭掩飾,牙齒使勁咬著一點下唇肉,心裡後悔得要死。安陽的性格他是瞭解的,只要決定了的事,基本沒什麼轉圜的餘地。他以前就設想過這種局面的,只是還是忍不住。

  直到他都要受不了這種沉默的氣氛了,安陽才開口說道,「不行……最起碼現在不行。」

  眼前飛快閃過那個可憐的女人臨死前期冀的目光;閃過黑暗的小巷子內,瘦骨嶙嶙對人討好求饒的小男孩是怎麼樣像狗一樣活下來的畫面。

  安陽又道,「我有個目標,從小到大,就是它支撐著我活下來的……不能放棄。」

  蘇杭點點頭。

  安陽歎了口氣,說道,「睡吧。」蘇杭立刻掀開被子,很規矩躺下。

  比平常乖了不止兩倍。

  安陽咧開嘴無聲笑了聲……平常也沒難搞到哪去,哄一下或者嚇一下,做主的也是他。

  明明是比他大了幾歲的人。

  安陽起身去關燈,卻聽到身後的人低低說道,「要記得早點回家。」

 

  穆徹

 

  賭王並不是那麼好殺的,沒有周密的計畫,就算成功殺了,也沒有命回來。

  從接到這個任務起,安陽就等於將腦袋掛在了褲腰帶上。

  所幸程峰手下的情報做得不錯,賭王的習性,活動時間乃至家人都摸得很清楚;到了目的地之後,該有的安排與接應也都具備。

  安陽坐在旅館的床上再次仔細看著資料上賭王的資料,最後停留在一個頭髮染得五顏六色,神色桀驁的女孩身上。

  幼年喪母,從小就是被放牛吃草一般的養大,仗著自己有個賭王父親,在學校裡就是個女魔頭。

  嬌蠻任性麼……

  ……

  夜裡十點多,本寂靜的公路上一輛輛車呼嘯而過,車頂的車篷被收起來,車內的喇叭音量被放到最大,隨著勁爆的重金屬音樂的節奏,現在雖已是二月中,但天氣仍很冷,車隊中卻沒人在意,一個個穿著暴露的少男少女們在夜空中留下一串串張狂的口哨與尖叫聲。

  路邊偶爾路過的行人皺眉看著這一隊車隊,搖頭歎歎氣。

  其中一輛車上,少女有些厭煩了這樣的尖叫,在迎面而來的寒風中甩了甩頭髮,彎腰鑽進車內,順手拉了拉敞開的大衣。跟在她身邊的男孩立刻跟著坐下,身體跟著音樂晃動,臉上帶著興奮大聲問道,「小沁,等會咱們去哪玩?」

  被叫小沁的女孩瞟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煙點上,吞雲吐霧了一會,才道,「我爸今天會回來,不去哪,回家!」

  男孩聞言,一臉可惜與不盡興,但女孩既然這麼說,是肯定不會再玩了的,只好歎了口氣從車內的冰櫃裡拿了瓶啤酒出來解悶。

  這時窗外卻突然有輛黑色摩托一閃而過,男孩正一窩火,立刻直起身,打開窗看到已經超過他的摩托,大聲喝道,「草,哪來的傻逼,兄弟們把他給老子截下來!」

  說話間,人又站起來,頂著寒風沖手裡的對講機聯繫其他車輛。

  都是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男少女,聞言,立刻打轉車頭,去堵截在車隊中穿行的摩托。

  黑色摩托明顯被這突然的襲擊驚到,險險打轉車頭躲開最近的一輛跑車,期間惱怒的轉頭瞪了眼身後站在跑車上方的男孩與披著一頭五顏六色般頭髮的女孩。

  即使隔著頭盔的玻璃罩,兩人也能看出下面那雙驚怒交雜與含著警告的眼……男孩立刻興奮起來,對著對講機大聲指揮車輛。

  周圍跑車中立刻傳來少年們興奮的尖叫吼聲。

  鋼化玻璃下,黑眸惱怒的眯起,卻不再轉頭,微俯下身專心躲避前面攔截的車輛。驚險地與數輛顏色各異的名貴跑車擦身而過。東拐西躲間,竟硬是在跑車中間平安穿過,且讓人有種,即使在這種萬分驚險的情況下,摩托仍遊刃有餘的感覺。

  那種對時機的精准把握,還有每一個轉彎穿行的嫺熟技巧,都讓人看得目不轉睛。

  女孩本來只是隨意看看,最後卻不由自主的踮起腳尖,眼光追逐著那道黑色身影。然後眼看著黑色摩托一個漂亮的斜穿,躲過一輛正朝他撞去的紅色跑車,跑車刹車不及,砰地撞到欄杆上,估計是撞壞了音響,車內音樂拉雜著響了兩下,就沒了聲響。

  車內的兩個男孩在氣墊中狼狽的爬下車。

  後邊的車輛頓時被已經熄火的紅色跑車擋住了去路,紛紛打亮車頭燈,咒駡著下車。

  摩托在前方不遠一個急轉彎刹車,單腳立在地面,一手把掌著車,一手將頭上頭盔的玻璃罩揭起來,大半張臉龐立刻顯現在數十道燈光下。

  漂亮到張狂的一張臉,交雜著怒火與戾氣,漂亮得惑人的黑眸在眾人身上徐徐滑過,就像是要記住這些臉一般。然後銳利如劍的視線掠過眼睛晶亮的女孩,停在她身邊仍拿著對講機的男孩身上。

  面對一臉不甘的男孩,少年揚了揚唇,似是冷哼了一聲,然後朝男孩揚起大拇指,緩緩傾斜,猛地倒插而下!

  卻不再看立刻被激怒的男孩,揚手將頭盔玻璃罩拿下,轉身一踩油門絕塵而去,就像是要為他助威一般,那輛被他誘得來不及刹車撞在欄杆上的跑車內,音響突然又細細響了兩聲,驟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

  男孩氣的猛地將對講機砸到前方的車屁股上,轉頭卻看到身邊的女孩一臉興奮,眼睛盯著前方的道路,初具規模的胸脯正快速起伏著。

  ……

  安陽離開第九天,沒什麼胃口,也不想去做完飯,在沙發上掙扎著磨蹭了一會,蘇杭才慢悠悠下樓,去商店買個大麵包,邊咬邊往回走。

  麵包吃到一半時手機響了,蘇杭眼睛一亮,忙拿起來,看到來電後快速吞下嘴裡的東西,接通笑道,「安陽。」

  「吃飯了嗎?」安陽問道。蘇杭看了眼手中還剩一半的麵包,心虛的點頭,「吃了。」

  「哦,吃什麼菜?」安陽隨口問。

  「……就,就是外面的炒飯。」蘇杭忙轉移話題,「你呢?」

  「嗯,我等會再吃。」若是平常安陽肯定會看破他蹩腳的轉移手段,但這次他卻完全沒注意,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蘇杭。」

  「嗯?」

  「這段時間我會很忙,估計不能再給你打電話了,你……等我回來。」安陽有些艱難的說著。他已經成功搭上趙沁的線,也就代表進入了賭王的視線之中,這時候再聯繫蘇杭,只會增加他暴露,與連累蘇杭的幾率……機會只有一次,他絕不容許失敗!

  蘇杭面上輕鬆又帶著些許心虛的表情立刻僵住,手裡鬆軟的麵包立刻被抓扁,好一會,他才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事情辦完。」

  蘇杭深深吸了口氣,儘量用正常語調說道,「嗯,你想吃什麼菜?等你回來我給你做。」

  ……

  「小蘇,今天的聚會你去不去?」同事突然湊過身來問,蘇杭忙看向她問道,「什麼聚會?」

  「我的生日聚會。」同事笑看著他。蘇杭工作幾個月來從不出去參加什麼聚會,辦公室那些人被拒絕了幾次,以後再有什麼聚會也就不去問他。

  這次竟無聊打起賭來,如果她成功讓蘇杭參加聚會,那今晚的開銷就他們一起包了!

  就是為了這個她也要將他逼去呀。

  「啊?生日快樂!」蘇杭忙站起身有些無措的說道,「我,怎麼不早說呢,我都沒準備生日禮物。」

  「嗯,你的光臨就是生日禮物呀。」同事笑眯眯繼續逼進,「今晚你去不去?」

  「……啊,去,當然去。」都這麼說了,他要是再不去也太不識相了。

  而且,安陽說不能再聯繫,也當真不再聯繫,出去都已經快二十天了,他卻什麼消息都不知道,心裡早已經擔心瘋了……借這個機會放鬆一下也好。

  同事得意的朝身後甩了個眼色,嘴裡則笑道,「那好,下班了咱們就走。」

  辦公室內大多是出社會只有幾年的年輕人,是正經起來可以很正經,瘋起來卻如同放籠猛獸般瘋的年紀,一頓熱鬧的晚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卻仍不散場,一群人拉拉扯扯的朝KTV走去。

  蘇杭在桌上被幾個心有怨念的同事使勁灌酒,早就已經醉了,只是面上看不出,又跟平常安靜的他沒什麼兩樣,硬是被辦公室內幾人拉著一起進了KTV

  包廂內的音樂與眾人的笑聲此時像噪音一般,聽著難受得厲害,蘇杭縮坐在沙發一角,只覺得頭疼欲裂,卻偏偏身體虛軟,動一下都覺得困難。

  這種感覺,又讓他想起那個噩夢般的晚上……一樣的身不由己。

  蘇杭本來就難受得厲害,再一想到那個竭力要忘記的晚上,嘴裡的酸水立刻就一股股的往上冒,這時又有人給他端了杯酒,蘇杭使勁咬牙,沖對方搖搖頭,掙扎著起身推開,捂著嘴踉蹌的出了包廂。

  他怕一開口,就要吐出來。

  廁所的標誌倒是挺顯眼,蘇杭沖進廁所,趴在馬桶上幾乎要將膽汁都吐出來,直到胃裡沒東西可吐了,才掙扎著爬起來,到洗手台洗手洗臉。

  清洗之後,經過冷水的刺激,神智倒是清醒了一些。

  胸前的衣服濕了一大片,蘇杭使勁摁著抽疼的太陽穴,走出洗手間想去包廂對他們說一聲,然後就離開。

  如果聚會就是這樣的……那他以後是真不敢再來參加了。

  想借機讓自己暫時忘記對安陽的擔心,這個想法也糟透了。

  蘇杭又幹嘔了幾下,身上軟得厲害,感覺僅剩的那丁點氣力也在剛剛的嘔吐中隨之吐掉了。雙腿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蘇杭有些艱難的扶著牆往前走,感覺應該是走到包廂了,抬頭看一眼,卻發現只不過是經過一個陌生包廂而已。

  但之前所在的包廂號碼是什麼卻硬是不記得了。

  蘇杭使勁搖了搖頭,卻只是讓腦子更混沌一些,連帶著身體也跟著晃動了一下,直接踉蹌的往一邊倒……蘇杭還沒來得及調整重心,就被腰上突然多出來的一雙手帶到一邊。

  這種過快的速度與被人抱著腰的觸感讓蘇杭又想吐……蘇杭強忍住,撐著掌下的肌肉想要將對方推開,卻突然聽到身後一個溫和中帶著調侃的男聲說道,「還以為你有什麼事呢急急忙忙往這裡走,沒想到是在英雄救美呀。」

  從聽到他說第一個字,蘇杭的身體就忍不住發抖,本來想退後的身體直接向前,往身前男人的懷裡鑽,整個腦袋都埋進男人胸前,就怕被人認出來。

  男人詫異的低頭看了一眼,攬在蘇杭腰間的手加重幾分力道,順勢將他的臉徹底擋住,抬頭若無其事的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沒想到他一個玩笑還成真了,沈河詫異的打量了一眼穆徹懷中的人,雖然身形纖細,但仍看得出是個男人。

  「好吧,我們先走了。」沈河有些曖昧的對穆徹眨了眨眼,轉身與身後的同伴說笑著離開。快要出去時又轉頭看了眼穆徹懷裡的只看得到背影的男人,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見過,不由一笑,輕輕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聽得出沈河要離開了,但蘇杭卻不敢冒險抬頭去確認,僵著身體維持這個鴕鳥般的姿勢,胃裡又開始翻江倒海的折騰……不是因為酒。

  平常還好,一到床上睡覺時,安陽就會順手將他拉過來抱著,身體都已經習慣了那個不算寬厚的懷抱。蘇杭以為,自己應該已經不再懼怕別人的碰觸了……卻沒想到,現在被人這麼抱著,他得用全身的力氣才能抑止自己掙扎與將要吐出來的酸水。

  比起被沈河認出……他寧願忍著!

  「好了,他走了。」頭頂上有很悅耳的男低音這麼說著。蘇杭立刻用手一撐,借著推力讓自己退後幾步,隨之彎腰就吐。

  蘇杭吐得滿面潮紅,眼睛也因為幾次被逼出來的眼淚而顯得通紅,全身上下徹底沒了力氣,乾脆順著牆一點點蹲下去,完全沒辦法顧忌這裡是KTV的走廊。

  與人一般的接觸他已經可以忍受了,但卻完全不能接受他人這樣的擁抱。衣服下的皮膚敏感的打著顫,毛孔全都細細的張開來……之前胃裡的東西都已經吐出來了,現在再吐也吐不出來什麼東西,但蘇杭那種幾乎要將心肝脾肺腎都吐出來的狠勁卻讓周邊路過的人用力皺下眉。

  即使蘇杭只吐出來一點酸水,但這樣的聲音聽得稍久一些,都讓人有種想要跟著一起吐的感覺了。

  周圍人的表現也就突出了一直站在蘇杭身邊彎腰給他輕輕拍打背部,卻面無表情好似完全不受影響的穆徹。

  等蘇杭吐完,穆徹這才將從侍從那裡拿來的紙巾遞過去,蘇杭接過胡亂擦了擦,想起身時發現身邊男人恰時伸出手掌,即使不想與之接觸,他也沒辦法硬坳著拒絕這種好意,借著男人的手掌有些吃力的站起身。

  才抬頭看向男人,無措道,「對不起,我……是你?」才發現男人竟是上次在電梯內,聽完他與安陽的通話之後說出那句‘你男朋友?’的人。

  這張臉,那句話,那天晚上可出現在他夢裡不知道多少次……蘇杭本就潮紅的臉又紅了一分。

  穆徹道,「我們先走吧。」

  蘇杭下意識看了眼腳下那堆不算多,但顯眼得很噁心的酸水,又想起明顯與男人是朋友的沈河,囁嚅著道,「我……我跟同事一起來的,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說著就要轉身,可手卻被拉住往外走。

  蘇杭完全無力反抗,也不敢反抗……男人也是朝陽的員工,又是沈河的朋友,萬一他從沈河那裡得知他身體的異常與曾經流產的事情,再將之宣揚出去……

  這間KTV的環境在G市雖然也是數一數二,但裡面人來人往的,總會感覺憋悶,被男人拉著出了KTV,呼吸進帶著冷意的空氣,蘇杭一直不舒服的胃都覺得好受了許多。

  出來後,蘇杭忙小幅度掙扎了一下,男人抓著他的手隨之鬆開,蘇杭退後一步,低頭囁嚅道,「那個,真的麻煩你了,謝謝你!」

  按照正常情況,接下來應該就是男人說不客氣,然後兩人分手離開了……但穆徹卻只是點點頭,不說話。

  蘇杭沒辦法,也只好低著頭不吭聲。

  一會,穆徹眉毛一挑,道,「穆徹。」蘇杭啊了一聲,然後才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小聲說重複了句,哦,穆徹。臉上一臉尷尬。

  穆徹心裡則有些好笑。朝陽的員工,見到他的臉不認識他也算正常,但聽到他的名字還不認識他,那就真有點奇葩了。

  穆徹話少,蘇杭是不知道,也不敢說什麼,兩人之間又陷入沉默。蘇杭等了又等,幾分鐘後,才鼓起勇氣想要告別,這時穆徹卻突然說道,「你認識沈河?」

  蘇杭神經一凜,猛地抬頭大聲說道,「不認識!」

  他怕的就是這個……他剛剛躲避沈河時的動作太直接又太突然,不論是誰,只要站在穆徹的角度,都能看出來他是在躲沈河。

  所以才不敢輕舉妄動。

  蘇杭慘白著臉,又重複說道,「我不認識他!」

  穆徹只將雙手插在口袋裡,嘴裡嗯了一聲,沖前方揚了揚下巴道,「計程車來了,回去吧。」

  蘇杭戒備的看著他,卻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情緒,牙齒死死咬著下唇肉,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坐上計程車。

  等計程車遠去許久,蘇杭才稍微鬆懈一點,顫抖著吐了口氣。

  今天來聚會,是他做的最錯誤的事情!

 

  下藥

 

  當天晚上,蘇杭便做了一整晚的噩夢。

  一會是被沈河壓在床上為所欲為,一會變成他身下鮮血淋漓,有血肉模糊的肉塊掙扎著從他身體裡爬出來……一會,卻是安陽一身一臉血站在遠處看著他,他往前一步,安陽就退後一步,無論他怎麼追,也無法接近,只能眼睜睜看著安陽身上的血像是水滴一般滴落到地面,隨著他的退後,形成一條淋漓的鮮紅血線。

  偏偏被酒精麻醉了的身體完全無法自主醒來,等蘇杭終於能睜開眼,已經是隔天早晨十一點多了。

  雙眼充血,感覺整張臉都浮腫了起來,睜眼都困難……蘇杭掙扎著打電話向黃經理請假,又給昨天的壽星打了電話道歉,才放鬆下來癱倒在床上。

  昨天晚上一晚噩夢,幾乎要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

  蘇杭閉眼使勁將那些他所恐懼害怕的畫面全甩出去,微顫的手指卻自動自發的撥打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再一次系統女音提醒,蘇杭近乎崩潰的盯著手中那只與安陽一模一樣的手機,神經質的重複撥打,最後忍不住倒在床上嗚咽著哭出聲來。

  ……

  三月中旬,天氣稍稍回暖了一些,蘇杭無意間聽到有人談論穆徹,他才恍然,為什麼當聽到穆徹這個名字時會有種熟悉的感覺……朝陽的總經理。

  若不是他上個月才簽下來的正式員工合同上的違約金他賠不起,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不……是在那天聚會看到沈河之後,他就立刻會辭職!

  但如今卻只能熬著……既然那天晚上穆徹給他掩飾了,他也只能希冀對方能一直掩飾下去……或者無視都好。

  一熬過一年的合同期,他立刻捲舖蓋走人!

  蘇杭緊繃著神經,戰戰兢兢的上了幾天班,沈河卻並沒有出現,也沒有那些關於他身體的流言出現,甚至連穆徹,蘇杭都沒有見到過。

  但這並不能緩解蘇杭緊張的情緒。

  這種砍刀懸於頭頂,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的感覺真的糟糕到不行。

  蘇杭的睡眠狀況也越來越糟糕,只要一入睡,就是噩夢連連,連續幾天的睡眠不足,蘇杭眼底已經泛上了明顯的青色。

  那張蘇杭曾經很喜歡的大床,如今已經成了他最害怕的地方。

  在這種高壓與對安陽的擔心之下,蘇杭整個人很快瘦了不止一圈,而安陽卻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知道生死,不知道下落。

  又過了一個星期,安陽離開第一個月零四天,蘇杭再忍不下去,一下班就拿著包往安陽管理的夜總會走去。

  這地方他沒去過,但卻聽安陽說過地址。

  只是到了地方,卻發現這是不夜城,現在才下午五點出頭,根本沒開門。

  蘇杭在門前晃悠了兩圈,發現大門緊閉,從幾步遠的一間小門前的磨砂玻璃後倒是能看到有人在裡面走動,但是蘇杭用力敲門了許久,也沒人來開門,只好轉身往回走,打算吃了晚飯再過來。

  ……

  與外面的世界不同,夜總會內光怪陸離什麼人什麼事都有。

  舞臺中肆意貼身熱舞,搖頭晃腦的;角落裡抱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些什麼的;小卡座中抱在一起親吻廝磨的……人站在這種環境中間久了,平時被壓抑的小野獸也開始躍躍欲試。

  買了票一進來,蘇杭就被其中震耳欲聾的音樂震住,有些無措的看著前方人擠人的場面,下意識退到角落。

  眼睛則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中尋找酒保,或是這夜總會如今的負責人。

  「先生,要什麼飲料?」這時卻有酒保端著盤子過來微笑問道。

  蘇杭忙搖頭表示自己不要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來找人的。」

  酒保點點頭,微笑著就要退開。蘇杭正在找他們呢,哪裡會讓他離開,忙大聲叫住他,問道,「你好,請問你認不認識安陽?」

  酒保轉身的動作頓了頓,又轉回來上下打量了一眼蘇杭,「你認識陽哥?」

  「啊,是!我是他朋友。」蘇杭忙點頭,「請問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

  酒保搖頭,「不知道。」

  聞言,蘇杭失望的低歎了一聲,對方就是一個酒保而已,他也沒抱什麼希望,正想開口讓對方帶他去找現在夜總會的負責人問一問時,酒保卻突然打了個響指,帶著驚喜道,「啊,你是蘇杭蘇先生吧?」

  見蘇杭有些詫異的點頭,他撓撓頭道,倒是顯得有些憨厚,「上次蘇先生被綁架的時候,我跟著陽哥找過你。」說著,臉上帶著敬佩道,「我記得上次蘇先生被關在冷庫,醫生都說如果再晚一點就沒命了。也就是陽哥果斷,直接帶人殺到黃癩子小蜜家裡捆走他兒子,不然黃癩子也不可能那麼快鬆口。」

  綁架的事,安陽將之掩下來了,外面只知道安陽跟黃癩子對峙安陽勝了,蘇杭在這件事裡的影響完全被淡化下來。現在聽到酒保連他被關在冷庫裡差點喪命的事情都知道,又對他臉上明顯是針對安陽而產生的佩服而感到好笑又驕傲,蘇杭下意識對他放鬆戒備。

  酒保的興奮勁頭過後,又皺眉道,「蘇先生你怎麼來這裡呢,這裡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你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

  蘇杭點頭,「我知道,我只是來問問安陽的消息。」這時酒保好似覺得覺得手中托著託盤有些累,他乾脆將託盤裡最後一杯酒遞給蘇杭,等蘇杭接過去才笑道,「請你,酒精含量不高的。」

  蘇杭忙接過,看著手中碧綠色完全不像酒液倒像是飲料的液體,試探著喝了一口,覺得口感不錯,在酒保略帶期待的眼神中又喝了一口,笑道,「謝謝,很好喝。」

  頓了頓,又問道,「你能不能帶我去找這裡現在的負責人?」

  酒保了然道,「你想去向他問問陽哥的消息?」

  蘇杭點頭。酒保又搖頭道,「沒用的,聽說這次陽哥做的事很重要,像我們這種不上檯面的夜總會是完全沒資格知道jj的。」

  說著,酒保又道,「蘇先生,力哥對陽哥很看重,他是不會讓陽哥去做有生命危險的事情的。喝了這杯酒,你就趕緊回家吧,這裡真的不是你來的地方,如果陽哥回來知道我見到你來卻沒帶你回去,我可有苦頭吃了。」

  蘇杭抓住重點,追問,「那,那你知道力哥在哪裡嗎?」

  酒保像是看奇葩一樣的看了眼蘇杭,「難道你還想去問力哥?」見蘇杭臉上果然有這種神色,又揮手嗤道,「別開玩笑了,力哥可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只怕我們還沒接近他身邊就被打死了。」說著,他又急急道,「蘇先生,你喝了酒就回家吧,我先去做事了。」

  說著,就轉頭離開。蘇杭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去追,就見他很快消失在舞動的人群中,只好作罷。

  樓上的控制室內,力哥僥有興趣的看著角落裡那個神情有些茫然,無意識抿著手裡的酒的蘇杭,從手下手裡拿過一根雪茄,點燃愜意吸了一口。

  門外響起輕柔的敲門聲,身邊手下去開了門,那個剛剛才在蘇杭面前說了許久話的酒保恭敬的進來,「力哥。」

  力哥如若無睹,他身邊的手下,乃至這酒保,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安靜的站在原地。

  酒保斜眼看了眼監控,發現蘇杭手中的杯子已經空了,不由在心裡歎了口氣。

  酒裡放了大量三唑侖,還有一種新型的摻合之後不影響藥效的春藥,不碰還好,碰了之後,先期只會覺得口裡發幹,手中又正好有酒精濃度不高的飲料,蘇杭自然會不停喝下去。……而後期……希望這小孩能撐過去吧。

  讓他來誘騙這樣一隻小綿羊,實在有點大材小用。

  服入大量三唑侖後,會讓人口乾舌燥,二三十分鐘後頭暈無力,且會產生幻覺。現在效果還沒那麼快發作,倒是摻合在裡面的春藥卻不像以往那些兇猛,而是舒緩又綿長。

  這時蘇杭已經覺得身上有些燥熱,以為是不適應這裡吵雜又混沌的氣氛,遲疑著往四周看了看,想起那酒保的勸告與以前安陽不准他來這裡的舉動,終於還是拍了拍有些潮紅的臉,朝出口走去。

  力哥看著,哧道,「就這麼一個人……」言語裡的鄙夷味道濃郁。

  其中還有對安陽迷上這麼一個男人的不滿。

  然後對酒保道,「你做的很好,明天就出去吧,短時間內不要回來。」

  酒保心裡對他的謹慎不以為意,但仍恭敬道,「是。」說著倒退了兩步,才轉身離開。

  力哥又吸了口雪茄,看著消失在監控中的蘇杭,轉頭對身邊的手下道,「找個新進來的跟上去,做得俐落點。」頓了頓,又道,「不要急著動手……他家那張床是安陽買的吧,就選那裡吧。」

  手下意會,立刻拿出手機交代了幾句話,監控室內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力哥吐出來的煙圈在繚繞。

  ……

  出了夜總會,被冷風吹一下,發熱的臉倒是清涼了一些。今天晚上什麼也沒打聽到,蘇杭歎了口氣,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任何來電或是資訊,倒是順便看了時間,已經八點半了。

  不想那麼快回家去面對一室黑暗,蘇杭乾脆將雙手插在口袋裡,緩緩朝家走去。

  但沒走多久,就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

  現在雖然已到了三月份,但初春的天氣還是很冷的,可他走在路上吹著寒風,卻覺得身上很是燥熱,並且有越來越厲害的趨勢,總有種希望有什麼東西過來撫摸發熱的肌膚的感覺。

  散步的心情隨之消散,蘇杭搖搖頭,用冰涼的手背捧了捧發燙的臉頰,打算快點回家睡覺。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喝下的迷藥效果漸漸上來了,蘇杭只覺得腿腳沉重得厲害,嘴唇乾燥,想直接躺下來睡覺……又想有人來舒緩一下不知道哪來的焦躁。

  那種從未有過的矛盾感覺讓他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只能往旁邊走兩步,慢慢蹲下扶著階梯坐下來……才發現他已經走到朝陽公司前的廣場了。

  上次醉酒他也是坐在這裡吧……蘇杭混混沌沌的想著,嘴裡jj出聲,用冰涼的手掌貼在臉上,期冀能讓臉頰別那麼發燙。

  就算是喝醉酒也沒這麼燙啊……蘇杭心裡想著,然後神經突然一凜,手指尖都顫抖起來。

  他的酒量是很淺,但醉酒之後絕對不會有這種反應……那個酒保,那杯酒有問題!

  他們想要做什麼?為什麼給他下藥?

  越來越暈的腦袋壓根沒辦法集中精神,蘇杭掙扎著想起身回家,但身體卻已經不聽他控制,怎麼都彙聚不了起身的力道。

  現在才八點多,路上人來人往,蘇杭低頭看著從身邊走過的那一雙雙腳,牙齒用力咬著下唇,嘴裡漸漸有些微甜腥的味道,疼痛如願給了他一些刺激,但卻不足以支撐他回家。

  蘇杭急促的呼吸著,這時卻突然有雙腳停在身邊,蘇杭心臟一顫,抬頭就發現一個不認識的大漢俯看著他。

  眼神中……有蘇杭不熟悉但卻無比厭惡的欲望。

  「……滾」開!蘇杭嘴裡大聲叫,想退開,但對方卻彎腰一伸手,就將他提了起來,半扶半抱的將他的臉按在胸膛前,嘴裡則帶著些不耐煩大聲嚷嚷道,「不能喝就少喝點,大爺我的時間寶貴,下次再喝醉就別想我來接你!」

  頓時,旁邊路過或是在廣場歇腳的人眼中都閃過一絲意會的光芒,被壓著說不出話,但仍在遲緩掙扎的蘇杭也確實像是某些醉酒撒瘋的人……至於為什麼他身上沒有酒味,這個就不是他們這些陌生人想的事了。

  聞到大漢身上的汗味,蘇杭噁心欲吐,但被攬著的腰上的皮膚卻很享受男人的力道,腦中模糊的意識到了什麼,蘇杭更用力掙扎。

  即使這掙扎沒什麼力道。

  身體被半抱著往前走,蘇杭嗚咽著掙扎,眼淚已經忍不住流出來了,卻怎麼都掙脫不開男人的手,倒是身體,聽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後更是火燙,身下那個讓他恨不得用火燒掉的地方有什麼東西緩緩流出來,連腰都忍不住想要扭動著去摩挲男人的手。

  蘇杭絕望得想死。

  可身體卻仍靠在男人身上。

  「蘇杭!」驟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蘇杭混沌的眼神頓時一亮,掙扎的力度猛加大了幾分。

  手臂被一隻手抓住一拉,蘇杭終於脫離被壓在男人胸前的姿勢,臉上的淚痕立刻暴露出來。

  穆徹看著他狼狽得一塌糊塗的臉,又看了眼他身邊有些無措的大漢,用力將人拉到自己身邊,皺眉道,「怎麼哭成這樣?」眼睛卻是看向大漢。

  大漢眼中的兇狠一閃而過,然後說道,「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家。」

  「喝醉了?」穆徹冷聲道,「你是誰?他怎麼喝醉的?」

  這時蘇杭順過氣來,緊緊抓著穆徹的衣服,用力道,「不認……識他,帶,帶我走!」

  穆徹頓時看向大漢,大漢見已經沒辦法完成任務了,乾脆轉身就跑。

  穆徹身體一動,想去追,但卻被蘇杭絆住,只好放棄。

 

  回歸

 

  接到阿林的電話時,力哥仍坐在夜總會的監控室內。

  在接受這個考驗的第三十五天,安陽成功射殺賭王。代價是即使穿著防彈衣也身中兩槍,差點死在裡面。

  但也只是差點。

  閻王爺還不肯收他,最致命的子彈被他擦著頭皮躲過了。

  力哥怔了一怔之後,不由大笑出聲,心情愉快的撥通了程峰的電話。

  當然程峰比他要知道得早一點。

  畢竟即使搭上了賭王的女兒這一條線,但也僅僅只是開始而已……因為賭王這個震懾宵小的招牌,與堪稱賺錢機器的重要性,即使是賭王的女兒,也極少有在沒有保鏢的情況下接近他,更何況是一個突然冒出來跟女兒談戀愛的小子。

  安陽的假身份做得極真實,而這些‘真實’的身份,也絕對會被放到了賭王的桌上。

  只是太過完美了,這也是破綻。

  在程峰的計畫中,安陽不過是吸引賭王那邊注意力的棋子而已。

  他表現得越好,越完美無害,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就越多……而針對他的考驗,也不是真要他殺掉賭王,而是在危機四伏間如何保全自己,並且活到最後。

  程峰定的所謂只能帶一人前去完成任務的要求,不過是擔心人多了會打草驚蛇。

  他從安陽的角度設想過各種辦法,但就是沒想到,安陽竟能不動聲色的找出他安插在那裡的內應,且在他即將要實施計畫前,大庭廣眾之下,拼著受傷抹了賭王的脖子。

  他表現出了他的價值與潛力,也賭對了程峰對一個好的繼承人的重視……保護了賭王十餘年的內應關鍵時刻的反水,讓安陽在腦袋上被槍削去一塊肉,肩膀中一槍的情況下被阿林活著接應出去。

  力哥只知道安陽成功殺了賭王,從程峰口中得知今晚安陽突然的暴起,大笑著祝福他的兄弟終於找到了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安陽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心眼太小了!」兩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笑完,力哥笑著感歎。

  程峰在那邊也跟著笑歎道,「是我程峰的兒子!」

  每個城市間都有一個控制圈,賭王H市那邊的勢力範圍緊鄰G市,如果打下來,程峰的腳步就是成功踏進了H市。程峰已覬覦良久,更是做了精密的計畫。

  暗殺賭王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才是風行雷厲的打壓合併。

  今晚安陽的暴起,讓他們措手不及的同時,也暴露了好幾個內應……實力上的了號的,費點力氣都能查出這事是他程峰所為。

  即使蠶食合併勢不可擋,但暴露之後會遇到的阻力也會加重許多。

  安陽這小子啊……力哥咂咂舌,真他媽越來越合他胃口了!

  心情大好之下,看到那個被派去誘姦蘇杭的手下畏畏縮縮的出現時也沒有發怒,聽到蘇杭被一個男人帶走時,更是再次大笑出聲。

  剛才他都還在擔心,以安陽那小子的小心眼,發現蘇杭被人奸了之後肯定會大怒,派去的這人是絕對不能再留著了……沒想到老天都來幫忙,讓蘇杭被別的男人帶走。

  這種情況下下被上了,那可不叫奸了。

  力哥笑完,揮揮手讓那人出去,再示意手下跟去處理,老是要人命也不是好事,但該處理的還是要處理。

  然後才點了根雪茄,揮手讓手下湊耳過來,指示他去叫人將那酒保的身份透露給夜總會其他人。

  那酒保雖然是個假酒保,但本事卻是真的。

  而且,他以前的身份是黃豪黃癩子的人。

  誰叫那小綿羊自己撞上來,本來他還沒打算這麼快對他動手的,現在可好,安陽那小子明顯比他們預料的還要有潛力,小綿羊弄了就弄了,還要他來給擦屁股。

  到時候那小子要為了個兔子爺報復,就滿世界的找人去吧。

  他就不信他要罩的人,那小子還能找得著。

  ……

  阿林接到夜總會來的電話時安陽的麻藥才剛失效沒幾分鐘。

  他是程峰派來安陽身邊的人,這幾個月跟安陽相處的時間也最多,是最清楚明白蘇杭對安陽的重要性的人。

  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連心臟都不自主的顫了一下。

  踟躕了一會,才走進病房。

  病床上的安陽頭上纏滿了繃帶,左手也被吊著,臉色因為失血而蒼白,眉峰也因為疼痛而簇起。

  這才有些像一個17歲的少年。

  見到他進來,安陽乾咳了一聲,沙啞道,「給我杯水。」

  阿林忙將手機放到一邊,去櫃子上倒了杯水,回頭卻看到安陽正拿著他的手機,驚得顫了一下,杯中熱水倒出來燙在手上。

  這一個月,安陽用的是台新手機,在槍戰中早不知扔哪去了。而以前那台與蘇杭一款的則早被仔細收了現在還沒拿出來,這會才剛手術完,他要打電話也只有就近拿阿林的了。

  這一個多月都被人監視著,安陽甚至連蘇杭這個名字都沒叫出口過,心裡想得厲害。

  喉嚨乾澀得緊,安陽打算拿水潤潤,等聲音好聽些許了才打給蘇杭,見到阿林呆在那,不悅道,「發什麼呆呢?」

  阿林忙將水遞給安陽,心裡猜測若是安陽知道蘇杭被人下了藥,這會怕是跟某個男人在床上滾時的表情與震怒……頭痛的組織語言。

  而安陽已經打通了電話,鈴聲響了幾聲都不見有人來接,安陽本因為疼痛而皺起的眉毛頓時皺得更深。

  見狀,也知道不能再拖,阿林忙道,「陽哥,我有件事跟你說……」

  「嗯。」安陽漫不經心的應了聲,重又撥打蘇杭的手機。

  阿林咽了咽口水,「那個……蘇先生今天晚上去夜總會問你的下落,被人下了藥……」話沒說話,安陽驟然轉頭盯著他。

  就是在程爺身邊,他也沒這麼緊張過啊。

  阿林在心裡苦笑,嘴裡則快速說道,「路上被一個男人救了,但是……他中的很可能是春藥。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但應該晚了,這麼長時間,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安陽的瞳孔猛地收縮,一會,用沒受傷的手一把掀開被子就往外走。

  這時候去問誰做的根本沒意義。

  阿林忙追上去,「陽哥,你現在還不能出院……」話語斷在安陽嗜血般的目光中,阿林歎道,「我去開車。」

  車開得極快,路上闖紅燈,甩交警,阿林做得極順手。

  安陽坐在副駕駛內,一路上打了幾個電話,將自己勉勉強強信任的人全都派發出去找人,

  才轉頭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阿林知道他這意思其實就是問,你有沒有參與過,或者得到過什麼消息。忙抽空看著安陽的眼睛回道,「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

  「我信你。」兩人對視了兩秒,安陽說道。

  阿林笑笑,腳下油門一踩,車速再次加快。

  安陽這是開始信任他,並且將他當做自己人了。

  程峰從很多年前就開始培養他們這麼一批人,不是當一把殺人砍刀,而是將他們培養成他那些兒子們的左臂右膀。

  不是每個幸運的擁有程峰血脈的人都能有機會得到他們的輔助,他們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機會。

  而他有,因為他有實力。

  阿林最後選擇的是安陽,或是那少年戰鬥時如狼一般的眼神,或者是少年的童年與他沒被程爺收養時相像。

  總之他選擇的是這個還沒成年的少年。

  而現實證明他的眼光確實不錯。

  他不知道安陽是什麼時候知道他的身份,但卻知道,他要想出頭,唯有取得安陽的信任,並且扶持他坐上那個G市地下皇帝的位置。

  如果沒有他,安陽的能力再好,也不可能得到那些內線的資訊。

  沒有資訊,那就沒有今晚安陽看似以命換命,實則生死對半的行動。

  阿林轉頭看了眼安陽。這時他雖然緊皺眉頭,但卻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他今天的消耗實在太大,不得不如此。

  阿林的車技很不錯,四個小時的車程,他硬是提前了一個半小時到達。

  剛過了收費站,手機就響了起來。

  安陽立刻睜開眼接通電話,半響後臉色陰晴交雜。

  「怎麼了?」阿林小心翼翼問。

  「蘇杭在家,現在立刻過去。」安陽近乎歎息的道。

  神情卻有些奇怪。

  有放心,有苦惱,還有……澀然?

  阿林斜眼看過去,不瞭解他為什麼是這種神色,但也猜到已經沒什麼事了。

  他心裡倒是有些遺憾。

  他跟在程爺身邊這麼久,多少能揣測到他的心思。

  安陽才17,還沒有定性,既然他要玩,那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玩玩可以,但若是動真,第一個要蘇杭死的就是程爺。

  而安陽還沒有與程爺叫板對抗的勢力,最起碼短期內沒有。

  而安陽看起來,絕不是玩玩那麼簡單。

  沒有未來註定悲劇的愛情,扼殺在搖籃裡是最好的選擇啊。

  阿林轉頭看了眼自從接了電話後臉色就變幻不停的安陽,心裡著實可惜,為什麼那人下的是春藥,而不是毒藥。

 

  掙扎

 

  因為上次KTV的事,穆徹回去後調查過蘇杭。背景乾淨,明明外表是男人,卻被沈河抱著去陳繁那兒流過產,被那個叫安陽的男孩接回去後,兩人再無接觸。

  無法確定那孩子是不是沈河的,但他跟沈河肯定上過床。

  看著在懷裡面色緋紅,卻在小幅度扭動的蘇杭,穆徹皺眉,他一眼就能看出這是被人下藥了。而且剛才那男人明顯就是下藥之後的下一個環節。

  沈河之後完全沒有跟蘇杭聯繫過,應該不是針對他的。穆徹這麼一想,彎腰伸手一攬,抱著面色緋紅的蘇杭往路邊走去,他的車停在那。

  一個子宮發育健全,並且曾懷孕的雙性人。

  從外表看是看不出來。

  穆徹第一次見蘇杭是在一個步行街的路上,那時候他跟一個胖子在拉拉扯扯,他恰好去拿爺爺的拐杖,卻沒想被司機捧著的拐杖猛地被蘇杭奪過去,拿著那拐杖對著胖子一陣好打。

  穆徹當場眉峰就皺了起來,那一瞬間就決定要將這司機解雇。如果他手裡的不是拐杖,而是機密資料,豈不是也會被人輕易奪過去。

  之後卻是被蘇杭的表情吸引了注意力。

  厭惡、委屈、解氣、興奮……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人能輕易看出一個總是忍屈求全的人終於放開了去反抗時的心情。

  陽光下,那張清秀的臉竟意外的可口。

  雖然事後他就忘記了這麼一張臉,但時隔幾個月,在公司電梯內再次看到他時,穆徹卻立刻想了起來。

  只是這人沉迷在甜蜜中,完全沒看到電梯內的他,開朗又狡黠的跟那個叫‘安陽’的說話,卻已經不認得他。並且在他的詢問中奪路而逃。

  雖然看的出來他確實被他嚇到了,但這還是讓一向是眾人眼光的聚集點的穆徹不爽,想起那天讓他覺得有些可口的畫面,一絲征服欲倒是升騰而出。

  大魚大肉吃多了,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但之後卻得知蘇杭曾經跟沈河有過一段。

  接到調查結果之後,穆徹很是鬱悶了一把。他沒有撿朋友破鞋的習慣,所以即使他對蘇杭那具身體有一定的好奇,也打消了出手的想法。這次也不過是適逢其會順手一救。

  蘇杭家的地址他記得,上次調查時順便瞟了一眼,離公司不遠,他也就省了去酒店的麻煩。

  開了車門後,穆徹彎腰將人往後座一扔。

  這種麻煩的日行一善的好事他做得還真是不多……但卻沒想過直接打電話叫沈河過來。是那天蘇杭從心底裡表現出來的恐懼厭惡讓他根本沒往這方面想。

  「你,你帶我……去哪?」起身時卻聽到蘇杭斷斷續續的問道。

  「你家。」穆徹道,起身關了車門,轉到車身另一邊上了駕駛座。

  三唑侖的效果已經徹底發作了,手腳基本已經不被大腦控制,但偏偏另一種藥的藥效卻持續的折磨他。對於穆徹,現在蘇杭是又感激又害怕又渴望。

  穆徹一將他放到真皮座椅上,他立刻就順著將臉貼上去,這一絲冰涼讓他又想起……就算已經被救了,危險也還沒解除。

  在沒有遇到沈河之前,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人知曉他是雙性人這個秘密。

  遇到沈河之後,那個噩夢一樣的晚上就成了他第二件最怕的事。

  現在聽到穆徹是要送他回家,蘇杭也沒想到他為什麼會知道他家的位址,但只要一想到很快他就會一個人在家將這個夜晚熬過去,蘇杭緊繃的神經就松了一松,堵在嘴裡難耐的jj立即便衝口而出,蘇杭忍不住用力在座椅上扭動,希望遠離身下已經被他的體溫燙熱的座椅。

  短短兩分鐘的車程,蘇杭只覺得好似過了萬年,牙齒再次咬在之前想要提神而咬傷的傷口上,深深陷進下唇肉裡邊。

  穆徹拉開車門,將蘇杭從車內抱出來時,蘇杭也沒鬆開咬著的牙齒,卻終於忍不住,悶悶的jj在喉嚨內響起,聲音不大,似哭似泣,被碰觸的肌膚全都在細細顫抖著,渴望那雙手能用力在他身上揉搓,折磨得蘇杭快要瘋了。

  直到身邊有人不耐煩問道,「鑰匙呢?」蘇杭努力睜大眼看著面前男人的臉,壓根反應不過來。

  穆徹放下蘇杭,將他一把推到牆邊,一隻手按住他免得他滑到地面,又問了句,「鑰匙在哪?」

  這次蘇杭聽懂了一些,他根本沒力氣維持抬頭的動作,順著心意低垂著頭,努力想這個平時根本就不需要想的問題。

  只是被兩種藥效侵襲的頭腦卻轉動不起來。

  穆徹等了一會,抽空低頭看了眼自己,本整齊的西裝在剛才抱著蘇杭上樓梯時被他不斷的扭動弄得很是淩亂,上邊還有好幾處可疑的水漬……等會就扔了!

  穆徹本就已經成為鐵青的臉色立刻轉變為青黑,少得可憐的耐性早已在破潰的邊緣,心裡更是後悔自己突然的好心。

  「shit!」終忍不住罵了一聲,見蘇杭還是那個模樣,磨著牙伸手去蘇杭身上摸鑰匙。

  這時蘇杭被藥效磨得厲害,身體早就敏感得不得了,穆徹的手即使隔著衣服摸過來,他也仍忍不住愉悅的哼出聲來,臉更是偏到一邊去磨蹭穆徹抓在他肩膀上的手。

  這種如小貓一般的動作配上他一臉渴求的欲望,讓穆徹的動作頓時停了一停。

  「安陽……」這時蘇杭卻突然叫出聲來,垂下的手竟有力氣抬起來,半抓半壓的抓住穆徹在他褲袋內找尋的手,眼睛內眼淚汪汪,卻沒有之前的苦苦忍耐與茫然,其內滿是驚喜依戀,參雜著委屈,道,「安陽,你回來了……嗚,你終於,我好想你……」沾染著血的唇上下碰觸,還有血順著傷流到下巴,憑空生出股子淩虐的美感。

  配著一臉喜悅依戀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去破壞。

  眼神瞬間變得深沉,下腹的欲望本就在蘇杭不斷的扭動摩擦之下變得敏感,這會竟像吃了藥一般迅速膨脹起來。

  穆徹眯了眯眼,吸了口氣一把掙脫掉蘇杭的手,拿出他褲袋裡的鑰匙。

  這時候該去開門的,但一直被他輕易壓制在牆上的蘇杭卻突然猛烈的掙扎起來,一時不察竟讓他整個人撲到懷裡。

  「嗚,安陽,我好難受……安陽,嗚,救救我……」

  蘇杭嘴裡胡亂說著,沒什麼力氣的手則努力在穆徹身上遊移,嘴唇也渴望的在他下巴,脖子上親吻著。

  既然已經被勾起了欲望,穆徹直接將已經站不穩,直往下滑的蘇杭抱上來,將人猛地抵在牆上,吻咬上那兩片傷痕累累的唇。

  蘇杭嗚咽一聲,卻配合著張開嘴歡迎他的到來。

  血腥的鐵銹味並不是什麼好味道,蘇杭嘴唇上已經沒怎麼流血的傷口又被弄開,新鮮的血液,在口腔內放肆攪動,久了竟嘗出甘美的甜味。

  穆徹的眼神更暗,伸手用力一扯,便將蘇杭淩亂的衣服扯開,露出白皙的胸膛,他的嘴唇便順著下巴的血跡與來不及吞咽的唾液吻咬而下。

  另一邊則空出一隻手去開門。

  「啊……安陽,疼……」蘇杭仰頭承受,聲音中疼痛舒爽參半,眼睛半眯著,潮紅的臉頰更是誘人。

  門被打開,穆徹抱著人進去,將門甩上後直接將人扔到沙發上,撲上去一口咬住挺起的紅珠,沉聲道,「叫我穆徹!」

  「穆徹?」蘇杭被咬得瑟縮了一下,但下一秒卻又挺起胸將紅珠送到穆徹嘴裡,嘴裡胡亂道,「嗚嗚,安陽,安陽……救我……」

  穆徹絕不是那種可以糊裡糊塗被人當成替身的人,直接伸手抓過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將裡面的水全潑在蘇杭臉上。

  「清醒了嗎?」他微微退開,看著臉上頭髮上滴著水的蘇杭冷聲道。蘇杭打著冷顫愣愣的看著他,眼中神色漸漸清明,「穆,穆徹?……」

  然後視線在他淩亂的衣服上掃過去,慢一拍的意識到了什麼,驚恐的低頭看自己,發現自己上身幾近赤裸,而褲子也已經半褪不褪的模樣後,立刻手忙腳亂的去整理。

  「你,你……」從知道自己被下藥,並且有人尾隨而來的時候,蘇杭想到的不是其他,正是那個噩夢一般的夜晚,與他的秘密即將被人知曉,並可能公諸於世的恐懼。

  這種恐懼即使在被穆徹救下來也沒消失掉。

  但他只能期冀,期冀猜到他與沈河有關係,卻並沒有將之曝光的穆徹是個君子;期冀穆徹喜歡的是女人,不會對他這種平板的身體有欲望……但現實明顯不是他期望的。

  「我叫穆徹,別再叫錯名字了。」穆徹這麼說著,卻也沒再上前。只冷眼看著已清醒的蘇杭掙扎著往旁邊爬,然後狼狽掉落到地上。

  他不會容許上床的時候身下的人卻叫著別的男人的名字。

  蘇杭忍不了多久的,他很快又將會迷失在欲望中,但卻絕對不會再將他認為是另一個男人。

  穆徹的耐心好起來沒人能比得上,他懶懶坐在沙發上,看著狼狽在地上往後爬卻爬不出多遠的蘇杭,嘴角倒是現一抹笑。

  這個蘇杭,還真是從頭到尾都看不上他呀。

  蘇杭確實沒忍多久,瞳孔又開始渙散,冰涼的地面摩擦著赤裸的胸膛,讓他忍不住的哆嗦,但那種摩擦帶來的快感卻讓他捨不得離開。

  「穆,穆經理……」蘇杭再次咬上已經被咬出一個很深牙印的下唇,借著疼痛讓自己清醒,「謝謝您……您,您能讓我……一個人呆著嗎?」短短一句話,他喘了好幾次氣才說得出口。

  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穆徹的手指摩挲著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挑眉道,「挑起我的欲望了就要退?那我這裡怎麼解決?」說著看了眼下身頂著褲子的小帳篷。

  蘇杭順著他的視線去,本被驚嚇得有些蒼白的臉猛地又通紅起來,還夾雜著難以釋懷的難堪。

  他還記得,剛剛在外邊就是他將穆徹錯認為是安陽,才徹底放鬆心神,不再抵制欲望的順著身體的本能勾引他……在隨時有人路過的走廊外放肆勾引,渴望一個男人。

  而這個男人被他勾出了欲望,明顯不打算放開送到嘴邊的肥肉。

  蘇杭使勁咬著唇,阻止自己沖到嘴邊的嗚咽,身體絕望的顫抖。

  「我沒有強迫床伴的習慣。」這時穆徹又道,「只要你忍得住,我今天就放過你。」

  蘇杭本已經混沌的眼睛立刻亮了亮,抬眼看了看穆徹,已經無力去質疑他話裡的真實性,如溺水的人一般緊抓著這句話支撐著自己。

  房間內頓時變得很安靜,一丁點嗚咽,哪怕是越來越急促的呼吸,都被人清楚的聽在耳內。

  並且……蘇杭即使不轉頭去看穆徹,也知道他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

  身體一直在發燙,即使冰涼的地板也沒能給他降溫。並且,隨著那道近乎灼熱的視線,他的身體對於被人碰觸撫摸的渴望已經不再是皮膚,而是從骨頭裡,甚至好像連骨髓內,都在透著一種抓不到摸不著,但強烈異常的麻癢……甚至好幾次,蘇杭都有種什麼也不管,先度過今天晚上再說的想法。

  腦海中安陽的臉又冒出來,蘇杭下意識看向沙發,恍惚間,竟又覺得坐在沙發上冷眼看著他的男人就是安陽,忍不住流著淚朝他伸出手去時才又掙扎著想起……安陽還沒回來。

  蘇杭身上的衣服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脫得沒多少了,只剩一件內襯半掉不掉的掛在身上,蘇杭看了眼堆在沙發上穆徹身邊的衣服,顫抖著手用力將牛仔褲又往上提了提。

  然後朝離這裡還有十三四步的臥室爬去。

  如果將自己鎖在裡面,就算再怎麼痛苦,他也沒辦法主動。

  他受不了這種被視奸的感覺,也不再相信自己越來越薄弱的忍耐力。

  三唑侖的藥效可以持續兩個小時以上,蘇杭用盡全力才往前爬了兩小步的距離,脫力帶來的不僅是痛苦,還有渙散的意識。

  蘇杭低頭一下撞到地上,‘砰’的一聲,竟不覺得疼。

  然後又將沾著灰塵的手臂伸到嘴邊,張嘴用盡全身的力氣咬下去!

  疼痛慢慢加劇,嘴裡血腥味漸漸濃郁。

  蘇杭吞掉和著鮮血的唾沫,手指扣著地板,用力往前爬了一小步,再一步。

  穆徹低估了他。

  或者說……是低估了從小桎梏在他身上的枷鎖。

  跟穆徹上床,就是代表又將有一個人會知道他那畸形的身體,他又將經歷一次就算是死也不願的噩夢。

  剛剛……不過是以為他是安陽而已。

  安陽,安陽……蘇杭喃喃叫著。

  如果跟穆徹上了床,即使不是自願的……那就是真的,再也……配不上他了吧。

  神智又變得模糊,蘇杭低頭再狠狠咬下去。

  到臥室的地面,血細細碎碎的蔓延一路。

 

  我在

 

  穆徹漫不經心,甚至帶著些嘲諷的神情已經沒有了。

  他在沙發上坐直身體,漆黑的眼睛閃也不閃的盯著地面上半裸又狼狽的人。

  幾步路就可以到達的距離,蘇杭爬了近半個小時。他往前爬的動作越來越慢,有時幾分鐘都沒一點動靜,但過後,那具身體卻總會往前移一移。

  露在外面的肌膚已經被凍得發青,手臂上最容易被牙齒夠著的地方已經被咬下了小塊皮肉,要掉不掉的掛在手上,鮮紅的血一直在往外流。

  狼狽,又髒汙。

  那張還算可以看的臉也早被灰塵與血液弄了一臉,但穆徹身下的欲望卻火一般的燃燒,欲望來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做愛都要猛烈,也深深渴望。

  穆徹連太陽穴都在一下一下的跳動,這是他激動時的表現……但他卻仍筆直的坐在沙發上,盯著地上的那人。

  看著他的手終於夠著微敞開的大門,看著他無比狼狽的臉上那瞬間露出的笑,看著他如垂死時最後一擊的小獸一般帶著哭音低吼出聲,用力轉身,‘砰’地一下將臥室大門關上。

  穆徹全身的細胞都在細細的抖著,這是興奮,與挑戰。

  他起身,順著那道拖曳的血跡走到臥室門前。

  那扇門並沒有上鎖,即使上了鎖,他也可以輕易弄開。

  但他卻只是彎腰,用手指從地上沾了點血,放進嘴裡。

  腥甜的味道,比從在蘇杭嘴裡索取時少了些什麼。

  穆徹低笑出聲,盯著其實並沒有徹底關攏的門,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

  畢竟阿林得知消息也才那麼一點時間,手下的人又沒想到被下了藥,並且被人帶走的蘇杭會出現在家裡,找人又花費了一段時間。

  醫生估計沒比他早到多久,安陽打開大門,就聽到臥室內醫生的聲音,與蘇杭低低的沙啞的哭聲。兩步並作一步沖過去,就看到蘇杭被人壓著躺在床上,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則在床邊俯身處理傷口。

  親眼確定蘇杭沒事,安陽這才真正放鬆下來。剛剛上樓跑動過快而掙開的傷口這時才猛烈疼起來。

  安陽咧嘴笑開,一低頭,就看到腳下那道血線,拖曳而成如今已經變黑的血跡。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因失血而蒼白的臉色更是凸顯了他的怒火。

  閉著眼在床上壓制著蘇杭的手下看到安陽,忙大聲叫道,「陽哥!」

  安陽走進去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醫生正在縫合蘇杭手臂上被咬出的傷,抽空回道,「春藥這種東西處理起來最好的方法有兩種,做愛,鎮靜。但他喝了三唑侖,如果再強行給他注射鎮定藥,他身體受不了。」

  穆徹走時是八點出頭,蘇杭被人發現在家裡時卻已經是十點多了……如今三唑侖效果最強的那段時間已經過了,但三唑侖的成分卻仍在他體內影響著他的身體。

  這個事剛剛接電話時他就已經知道了,安陽畢竟年紀不大,又一直將蘇杭當成是他的人,聽到這兩種方法現在只能執行另一種時,才會忍不住往歪了想想。

  但他現在問的不是這件事。安陽忍了忍,繼續問道,「他手上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醫生俐落的剪斷線頭,拿藥棉擦拭傷口冒出的血,頭也不抬的道,「自己咬的。這滿手的牙印先不管,這裡的皮肉都被咬下來了,最起碼要縫四針。」他指了指蘇杭手臂上原本空了一塊肉,如今又被他用線牽拉著縫在一起的傷,感歎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對自己這麼狠……這可不是一口就能咬下來的。」

  安陽是見過蘇杭咬手臂的。

  那次蘇杭失身沈河,安陽見到他時,他手臂上也是齒痕遍佈,那次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蘇杭手上殘留的齒痕消散。

  但是這次,最嚴重的卻是直接被他咬下一塊肉,連縫合都只能將傷口兩邊的皮肉扯起來強行縫住……這樣的傷,是怎麼都會留下疤的。

  而且這種不規則傷痕的傷是最難縫合的,再加上傷口周圍還有許多蘇杭的牙齒印,一個不小心,將針紮入肉中稍微一扯,卻發現扎針的那個部位旁也有個深入肌膚的牙齒印,根本經不住扯,只有放棄拔出針,重新找下針地點。

  醫生說完話,也不去管安陽的反應,專注的低頭縫針,偶爾蘇杭突然掙扎得厲害了,就偏頭對壓制著蘇杭的手下呵斥道,「抓好點!」

  安陽陰沉著臉,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控制別讓自己失控。

  知道蘇杭沒事之後放鬆下來的心情早消失不見,衍生出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憤怒,與心疼。

  「你讓開。」安陽用力大口呼吸了好幾次,等醫生又成功縫合一針,轉身去準備消毒時,才鬆開咬緊的牙齒,上前推開壓制著蘇杭的手下,也不顧自己肩膀上的傷,上床去用身體壓著蘇杭讓他別再亂動。

  蘇杭被下的是春藥,又是跟安陽睡在一個屋子裡的人,那些手下雖然不同阿林一樣知道蘇杭的重要性,但卻是怎麼也不敢多碰觸他的……甚至這手下還很有眼見力的在蘇杭身上罩了件寬大大衣,只暴露出需要縫合的手臂。

  蘇杭臉上的血也被簡單擦洗了一下,雖然有些地方還是沒擦乾淨,但也不再像剛開始被發現的那樣狼狽。

  看到滿身滿臉都是血的蘇杭時,那手下還真是被嚇了一跳,就怕他已經死了。

  春藥的藥效還在,蘇杭臉上一臉近乎病態的潮紅,同樣傷痕累累的唇微張,連哭聲也是斷斷續續,已經被折磨得壓根沒有掙扎的力氣了。

  如果不是醫生縫針時需要絕對的靜止,根本就不需要人去壓制著他。

  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蘇杭斷續的哭音,與醫生手裡的工具偶爾碰撞時的清脆響聲。

  阿林站在臥室門邊看著這一幕,又忍不住轉頭去看了眼從茶几一直拖曳到臥室的血線,還有臥室內地上那一灘血跡,忍不住去猜測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讓蘇杭做出這樣自殘的舉動。

  蘇杭關了臥室門之後,強撐的意識就渙散開了。

  那杯酒內的春藥雖然綿緩,但藥效時間卻很長,而且越到後頭,後勁也就越大……但三唑侖的效果卻讓蘇杭連無意識的自救自瀆都做不到,只能癱在地上硬生生承受那春藥的強烈後勁。

  或許是被身上突然多出來的體重嚇到,又或許是看到了安陽的臉,蘇杭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在安陽臉上,許久,開口叫道,「安陽?」

  前一個字壓根就沒叫出聲來,只做出了一個唇形,後面那個‘陽’字,卻沙啞得好像喉嚨被磨砂過。

  安陽鼻子一酸,低聲帶著哽咽應道,「哎。」

  蘇杭眼神微亮,有些無措的張了張嘴,又叫道,「……安陽?」

  「我在,我在!」

  再次得到回應,蘇杭眼睛內立刻冒出層層水霧,眨眼凝出水珠順著眼角滑落,像個孩子在絕境中遇到親人一般喃喃叫著。「安陽!安陽……」

  被安陽壓制的手則掙扎著,似乎是要伸手觸摸他,確定他的存在一般。

  但沒等安陽再應聲,他卻突然猛地睜大眼睛,本只在安陽的壓制下微微動了動的身體也跟著猛地一顫,猛地掙扎扭動,近乎淒厲的大叫道,「不,你不是安陽!滾開,滾開!你不是!別碰我!你答應過的!穆徹,你答應過的!」

  安陽身上有傷,又沒想到蘇杭在認出他的情況下還這麼猛烈的掙扎,一個不小心沒壓制住,幸好醫生已經縫完最後一針,蘇杭掙扎時他正在剪線頭,眼疾手快將剪刀移了移,才沒傷到他。

  安陽重新壓住他,蘇杭的掙扎本就屬於爆發,沒一會就脫力再動彈不得,卻一直睜大眼看著安陽,眼中有仇恨,還有絕望。

  就好似他已經放棄生命了一樣的絕望。

  這麼一掙扎,罩在蘇杭身上的大衣也微微滑落敞開一些。還沾著血,微微發青的皮膚上,下巴,鎖骨上吻痕遍佈,蔓延而下,消失在大衣之下。

  醫生轉頭看了眼,邊收拾工具,邊淡淡說道,「他現在身體虛弱,與其讓他再被折磨,乾脆給他解了藥效。」

  「是我!蘇杭,不是穆徹!我是安陽,我已經回來了!」安陽完全沒聽醫生說什麼,他眼睛發紅,低聲在蘇杭耳邊一遍遍說著,每說一句‘我不是穆徹’,每從嘴裡吐出‘穆徹’這個陌生的名字,他心中的戾氣就強一分,卻仍溫柔的在蘇杭面前一遍遍說著,「別怕,安陽已經回來了,我回來了!」

  ……不管是因為什麼,將蘇杭逼成這樣,即使那個穆徹是從那些人手裡救了蘇杭,這個仇,他也一定要報!

  醫生快速將蘇杭手臂上的傷處理好,提著自己的箱子出了臥室,臨出門前,還將一管軟膏放在床頭櫃上。阿林歎了口氣,也示意被安陽接手了活,而退到他身邊的手下出了臥室,順手要關門時卻看到醫生端著一個大杯子推開他,面不斜視的走進臥室,將杯子也放到床頭櫃上,大聲說道,「這是葡萄糖,給他喝下去補充點能量……也有你的份,瞧你那病弱樣,不打起精神,可沒力氣做愛。」

  說完,越過阿林轉身離開。

  阿林額角抽了抽,咬牙關上門。

  即使已經分辨不出身邊的人是誰,但在耳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中,蘇杭還是放鬆下來,帶著哭音叫道,「安陽……安陽,好難受……安陽……」

  安陽下意識抬頭一看,床頭櫃上一管軟膏,還有一杯葡萄糖水靜靜在那裡。

  安陽觸電一般的翻了個身,臉上有些微紅。

  然後肩膀上的傷又因為動作太大掙開,痛得他狠狠倒吸了一口氣。

  沒有了壓在身上有些難受的重量,但也沒有了可以緩解他身體渴望的肌膚相觸。

  蘇杭像蟲子一樣蠕動著朝安陽靠近。

  安陽乾咳了一聲,舔了舔乾燥的嘴,探身拿過杯子,仰頭喝了一口,低頭吻住蘇杭的唇,將嘴裡的水渡過去。

  這麼一場折磨之下,蘇杭早就有些脫水了,一喝到帶著甜味的葡萄糖水,立刻如嗷嗷待哺的嬰兒一樣大口吞咽,喝完了,還將舌頭伸進安陽嘴裡討要索取。

  只這麼一個不算吻的吻,安陽便覺得下腹火熱,欲望迅速膨脹。

 

  相愛

 

  蘇杭的舌頭毫無規章的在安陽嘴裡探索,等終於確定沒有他想要的液體,才失望的退出來。

  安陽費了好大的毅力才忍住沒將那柔軟滑膩的舌頭帶回來,又仰頭喝了一大口水,湊過頭去哺入蘇杭嘴裡。

  當然,他還記得那醫生的話,唇舌交纏間也緩緩吞咽。

  這麼一來一往,那杯近五百毫升的葡萄糖水很快見底了,而蘇杭更是被情欲逼得全身發紅,不滿足於這幾乎隔靴搔癢的吻,但又捨不得離開,無助得直在安陽身下扭動。

  安陽喘息著抬起身,手背一抹,將兩人唇舌間帶出的銀線抹掉,抬手將手裡的空杯子放到床頭櫃,順手拿了那管藥膏在手,才轉身去脫蘇杭的衣服。

  可恨他竟然在今天晚上受傷了!……不然,哪裡需要等轉身回來才脫掉蘇杭身上殘留的衣物,早在拿藥膏的時候就一心二用將蘇杭剝光了。

  試探著動了動受傷的手,又是一陣刺疼傳來,安陽咧了咧嘴,安分的將手垂在身側,有些艱難的脫掉自己的衣服,如狼一般撲到蘇杭身上。

  蘇杭被這春藥整整折磨了一晚上,又被安陽借著喂水挑逗了半天,早已經軟成一汪水了。兩人肌膚赤裸摩擦時,安陽的唇、手在他胸前,腰側的敏感點揉捏時,他毫不掩飾的大聲呻吟出來。

  如果是平常,以他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反應……大膽又妖媚,誠實的表現自己的渴望。就是再給他下一次春藥,他也不會再有。

  安陽被他叫得下腹分身的青筋突突直跳,手下用力一個吃不准,在他胸前用力一掐……蘇杭立刻大叫出聲,又痛楚又歡愉。

  安陽差點被他叫得直接撲上去。

  穆徹當初吻咬時本就用了力,之後蘇杭又被凍了這麼長時間,那些痕跡異常的突出刺眼。安陽本來打算將蘇杭脖子上,胸前的吻痕覆蓋之後,讓他身上只留下自己的痕跡才開動的。

  但現在等不及,他忍不了了!

  安陽低聲罵了幾句,卻不知道自己在罵什麼,手直接往下,抬起蘇杭的腿將之搭在他肩膀上,將那個就算是他,也只在當初給蘇杭清洗時見過的部位徹底暴露在空氣之中。

  因為春藥的關係,蘇杭下邊那女性入口早已泥濘不堪,腿一被拉開,那條肉縫也隨之開了一點點,旁邊的嫩肉饑渴的蠕動著。

  即使在藥物的逼迫下射過一兩次,小豆芽似的男性欲望也□著,渴望有人去安撫。

  有違生理,神秘又誘惑的部位。

  那天給他洗澡時安陽心虛又緊張,也沒敢多看。安陽像是被蠱惑了一般,腦袋慢慢湊過去。鼻端有帶著些微酸味的甜膩氣息,像是知道正在被人近距離觀察一般,那泛著水光的猩紅嫩肉羞澀的用力收縮,那條神秘細縫中立刻又被逼出一些透明液體出來。

  安陽看得眼睛赤紅,只覺得嘴幹舌燥,終伸出舌頭在上邊重重一舔。蘇杭立刻發出一聲似哭似泣的驚叫,本在扭動著似要往後退的身體猛地一顫,堪堪一握的腰用力挺起來。

  小蘇杭直接泄了。

  she出來的東西不多,順著頂端慢慢流下來,安陽的頭一抬,包在頭上的紗布立刻擦過那頂端,安陽的身體立即顫抖得更厲害。

  安陽伸手摸了摸紗布,看著手指上沾染的液體,咂咂舌,嘿嘿一笑,又伸手將因高潮痙攣,而掉下他肩膀的大腿抬到原地,讓蘇杭側身躺著,他傾身過去,扶著幾乎要爆炸的分身緩緩進入蘇杭身體。

  至於那醫生給的藥膏,是完全沒丁點用到的必要。

  即使潤滑已經徹底足夠,但那個地方畢竟還是有違生理的,生長得並不完整,異常的狹窄,安陽挺身進去的瞬間,蘇杭就繃緊了身體,眼睛裡被逼出淚來。

  但他的身體對欲望的渴望已經超過疼痛,即使疼得厲害,身體也自動自發的放鬆著迎接,卻也控制不住的收縮著內壁,夾緊體內的柱體。

  安陽被夾得眼睛發紅,腰杆在意識之前猛地往前一挺,全根沒入。

  「啊!」

  兩聲呻吟同時響起。

  痛楚中帶著愉悅的是蘇杭,舒爽暢快的是安陽。

  完全超出想像的□與快感,讓安陽直接伸手抓住蘇杭的大腿,狠狠幾個抽插,才緩過來去查看蘇杭的狀態,發現他並沒有受不住之後,才放任自己用力挺進。

  「慢,慢點……安陽……」蘇杭被安陽連續快速的十幾下撞擊撞得直尖叫,手指緊抓著身下的被褥,全身都在緊繃顫抖。

  為這甜美又等待許久的快感。

  聽到他這時即使神志不清時嘴裡叫的都是自己的名字,安陽的眼睛又紅了一分,本已經放緩速度的腰杆再次狠狠快又重的頂了幾下,才喘息著將分身全埋在蘇杭體內,打著圈的磨研。

  他再次不滿的看了眼一抬手就痛的左肩膀,那裡的紗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血浸染成一片紅,想必是縫合的傷口終於徹底掙裂了。

  心中更是無比後悔他為什麼今晚行動……但若不是他今晚行動,並且成功了,就算得到蘇杭出事的消息,他也不可能回得來。

  而更大的幾率……是他壓根就得不到蘇杭出事的消息。

  安陽吐了口氣,然後又慶倖他傷的是頭與肩膀……這些傷在他看來本什麼都不算,唯一礙事的是讓他不能盡情享樂。

  但若是傷到其他地方,例如腹部,胸腔,哪怕是大腿……今晚他就別想將蘇杭吃到嘴了。

  蘇杭也總算是有了口喘氣的機會,但休息夠了,習慣了剛剛那輪如疾風暴雨般的快感,內壁根本不滿足於現在這種緩慢溫情的磨研,情欲早在他成功進入臥室那一刻起就佔據了他的理智,此時蘇杭壓根不懂害羞矜持,不滿地扭動臀與腰,大聲叫道,「給我……安陽……」

  安陽壞心眼一起,乾脆連磨研也省下來,「給你什麼?」

  蘇杭不滿地扭動道,「動!你動啊……」

  「如你所願。」安陽滿意的咧嘴笑開,休息夠了,腰杆再次大力挺動起來。

  兩人的歡愛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畢竟一個殺賭王時思慮過多,又受了槍傷失血過多;一個被春藥折磨了一夜,身上幾乎要被自己的血染色,更別說蘇杭身上迷藥的效果還有殘存。

  等安陽喘息著重重頂進蘇杭體內,蘇杭早已昏了過去,即使那滾燙的液體燙入深處,也只是敏感到極點的身體下意識的痙攣顫抖,從喉嚨深處哼出一聲沙啞呻吟。

  安陽也喘息著倒到蘇杭身上,在倒下時手肘還下意識撐著床,以免壓到蘇杭。

  蘇杭昏迷,安陽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左手臂上的紗布完全被血浸濕,即使年輕也抵不住失血的虛弱。即使他心裡萬分不滿自己竟然只做了兩次,但身體也沒有後繼之力了,再加上蘇杭的身體狀況,也沒有再做下去的想法。

  等有力氣站起來,安陽抬起身,腰身後撤,將埋在蘇杭體內的分身拔出來。

  蘇杭那處本來狹窄得不行,但被強撐開這麼長時間,一時間根本閉合不上,被灌進體內的濁白液體緩緩流出來。

  白的液體,猩紅的嫩肉,安陽看得喉嚨一緊,不甘不願的用床單包住蘇杭。

  起身抱蘇杭去清洗時,卻發現他無論是體力,還是缺一隻不能用的手臂,都不足以讓他成功抱起蘇杭,不由又咬牙,才起身給自己套了條褲子,又將裹在蘇杭身上的被單整理了一下,才打開臥室門沖外面道,「阿林,進來幫下忙。」

  阿林是不會走的,不管是他,還是安陽,都知道情事過後,他的傷口絕對要重新縫合。而且蘇杭還要有後續處理。

  所以不僅是他,醫生也被留了下來。

  阿林進來,看了一眼安陽滿是紅色的紗布,嘴唇動了動,還是識相的沒說要先給他重新換藥。

  畢竟蘇杭被春藥折磨了一晚,還活活將自己的肉都給咬下來……如果不是運氣好沒有咬到大動脈,再加上在地上凍著,血液流通不順,單單是失血也夠他受的了。

  以安陽對蘇杭的緊張,處理完春藥這問題後,自然是要第一時間救治蘇杭。

  安陽黑著臉道,「幫我把他抱到浴室去一下。」見阿林吸了吸鼻子,一臉了然,又竊笑的看向蘇杭,即使確定蘇杭全身除了臉之外都被床單包了起來,安陽的臉色也忍不住又黑了一分,咬牙從牙縫裡逼出話來,「不要這麼賊眉鼠眼的看他。」

  阿林無語,他哪裡賊眉鼠眼了。

  「手給我規矩點!」阿林剛伸出手,安陽又在旁陰森森道。

  在安陽如針一樣的視線下,阿林剛要彎腰去抱蘇杭,醫生卻拿著一管保鮮膜過來說道,「先用這個將他手上的紗布裹起來。」

  對,傷口不能碰水。

  安陽點點頭,剛要叫他們離開,他先給蘇杭捆了保鮮膜,然後下一秒就從阿林的眼神中想起,他現在是一隻手。

  只好小心地將蘇杭受傷的手從被單內拿出。阿林立刻識相地拿著保鮮膜上前。

  在阿林身邊用完好的手托著蘇杭的頭出臥室門時,安陽下意識低頭,發現地面上那條血線已經沒了,便側頭看了眼阿林。

  他們的浴室內本來是沒有浴缸的,但阿林剛剛叫人將一個超大浴盆過來,這會連水都是放好的……阿林再次很識相的連同床單一起將人放到浴盆內,然後轉身將門關上。

  出來,就看到醫生帶著揶揄的笑道,「長見識了。」

  阿林額角再次抽了抽。忍了。

  轉身去臥室拿新的床單——給安陽在給蘇杭清洗之後裹的,以安陽那醋性,浴巾的長度明顯不夠。

  經過占了房間大半空間的大床時,阿林額角再次抽搐,歎了口氣,認命的從櫃子裡拿出一床床單換下。

  醫生站在臥室門前看著,涼涼感歎,「實在太適合伺候人了,你老大多少錢一月請的你啊?」

  阿林終於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你要請的話,每天陪睡也就夠了。」

  醫生那白淨的臉立刻泛上一層紅色。張了張嘴,卻不再說話,瞪了眼他,轉身去整理他的手術包。

  ……

  在浴室內,看到那被他摩擦得紅腫不堪的地方,安陽差點又化身禽獸。清洗完已經一身汗了。

  等將蘇杭清清爽爽的抱到床上,蓋好被子,安陽才去浴室洗了個澡,穿著睡褲出來,就看到醫生的手術包已經攤開在茶几上,就等他了。

  拆了染血的紗布,重新縫針時,醫生道,「我剛剛已經打電話叫人送藥過來了,你們等會都要吊針。還有,裡邊那個最起碼一個星期之內禁房事,就算你不在意傷口再被掙裂,也要想想他。」

  安陽咧了咧嘴,心情大好之下哈哈笑了兩聲,面上認真道,「知道了。」

  說完,安陽不再看在他肩膀上穿針走線的醫生,只閉目養神。等醫生縫好針,去外面接送藥過來的人時,他才睜開眼,轉頭看著阿林問道,「力哥今天晚上在夜總會出現過?」

  阿林一聽到這句話,神經立刻一凜。

  他懂安陽的意思。

  在趕回來的路上安陽就問過情況,有人認出唯一跟蘇杭接觸過的酒保曾經是黃癩子的人,但不論是他,還是安陽,都不會相信這麼表面的答案。

  而安陽話裡的意思,明顯就是懷疑這件事是力哥動的手。

  更甚者,是在程峰的示意之下才動的手。

  心思急轉,阿林斟酌著道,「這一個多月裡,力哥隔幾天就會去轉轉。」然後又道,「而且陽哥,就算你今晚沒有動手,他們行動的日子也就兩天了。」

  潛意思就是告訴他,在這種緊要關頭,不管安陽成功與否,這時候動蘇杭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安陽如果成功刺殺賭王或者在這種波劫中完身而退,那麼就不會是這種下下春藥的小手段;而如果安陽失敗了,那連安陽這個本尊都被放棄了,蘇杭這種小角色,更是沒有值得他們耗心機的價值。

  「……這次,是蘇先生擔心你,主動去的夜總會。」阿林又道。

  安陽蒼白的臉皮抽動了一下,「那個酒保呢?」

  「那時候人都在找蘇先生,之後再去找,發現他好像從世界蒸發了一樣,沒一點線索了。」

  安陽道,「找到他!」言語中狠戾殺意完全無法掩飾。

  阿林沉默點頭。

 

  告白

 

  蘇杭醒來,全身酸重,只覺得渾身像是被拆解了又重裝一樣,疼得厲害。

  喉嚨難受,眼睛難受,嘴唇難受……還有腰以下,都沒什麼知覺。但一動,根據皮膚與被子的接觸,就知道自己全身赤裸。

  難道……

  想起失去意識之前的事,蘇杭猛然一驚,想要起身,卻只是動了動手腳,但這一動之下,手臂上立刻傳來一陣刺疼,同時襲來的還有下身那種奇怪的腫脹酸麻……身體深處,好似還殘存著被進入抽插的記憶,以至於蘇杭完全忽視了手臂上的疼痛,僵直著身體,連呼吸都不敢放大了。

  他昨晚……爬進臥室,很難受,又冷又熱,身體一直在渴望他人……然後……他見到了安陽,安陽回來了,他跟安陽……

  蘇杭猛地閉上眼,牙齒緊緊咬合在一起,全身都在顫抖。

  又是幻覺!

  穆徹並沒有遵守諾言!

  而他竟然再次以為安陽回來了……而跟穆徹上了床。

  腦海中斷斷續續的浮現一些畫面,他淫蕩不堪的在他以為的安陽身下輾轉,渴求,不知羞恥的叫他再快點……

  「嘔!」蘇杭猛地轉身,趴在床沿用力嘔吐。

  胃裡並沒有什麼東西可吐,但蘇杭卻怎麼都止不住嘔吐的欲望,整個腹部都緊繃痙攣著。

  「怎麼吐了?蘇杭,你沒事吧?」身邊有人急急忙忙走過來拍打他的背部,耳邊有熟悉的聲音焦急傳來。

  蘇杭一怔,嘔吐驟然停頓下來,身邊立刻有一隻手拿著紙巾輕柔擦掉嘴邊的污穢。

  蘇杭愣愣抬起頭,就看到少年頭上捆著紗布,身上穿著圍裙,正一臉緊張的看著他。

  「安,安陽?」蘇杭連心臟尖都在緊張,期期艾艾的喚出聲。

  「怎麼了?」安陽看過來,見他不回答,也不在意他剛剛才吐過,皺眉抽掉他手背上已經跑水的吊針,彎腰親了親他的嘴角,說道,「你昏迷了兩天,現在還有哪不舒服嗎?」

  蘇杭愣愣的搖頭。

  被安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親吻嚇在當場。

  「我已經叫了醫生,他很快過來了,你先好好躺著。」安陽說道,皺眉的模樣讓他多了許多男人的陽剛與沉穩。但低頭時看到身上圍裙的下擺後,很快猛地起身,「哎呀菜!」又低頭急促對蘇杭道,「你先躺著,我去關火。」瞬間又變回蘇杭熟悉的少年。

  在他離開前,蘇杭終於反應過來,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下擺,「你……昨晚……真的是你?」

  安陽道,「當然是我!難道你希望是其他人?」說完,眉一挑道,「你就是想也沒用,你註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

  等再神智再清醒一些,蘇杭才知道,離被下藥那晚已經有兩天了……他身體本就不大好,又在地面半裸的躺了幾個小時,又驚又嚇的,當晚昏睡中就起了高燒,直到昨天晚上才退燒。

  而安陽……則因為失血過多身體虛弱,又強行掙開傷口,同樣引起傷口感染,當晚也燒的迷迷糊糊,如果不是阿林跟醫生當天晚上並沒有回去,只怕會出大事。

  安陽的身體可比蘇杭的要好到不知道哪,燒過一場之後,人就生龍活虎的,而蘇杭則直接燒的昏迷不醒一天兩夜,直到今天醒過來。

  三月的天氣並沒有非常凍,但蘇杭在地上凍了好幾個小時,之後又是一系列的折騰,身體再好的人也經不住。

  即使現在燒退了,也是後遺症不斷,鼻塞,咳嗽,咽喉腫脹,種種感冒症狀隨之而來。

  安陽現在也是病人,非常容易被傳染,因此在蘇杭清醒之後當天下午,就被醫生強迫將人趕出房間,不准再接近蘇杭。

  對此蘇杭自然是滿心滿眼的贊同,他現在沒膽量,也不知道怎麼跟安陽相處。

  對於蘇杭恨不得就此推開他的模樣,安陽是恨得牙根直癢,還是阿林在旁提醒他,要給蘇杭適應的時間,他才鐵青著臉,瞪著床上不敢跟他對視的蘇杭,從鼻端內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這表情唬得其他手下在他面前時都戰戰兢兢,就怕這時候撞到他手裡。

  等一直守在旁邊的醫生拔針離開,蘇杭這才將自己全縮進被窩內。

  暖和的被窩,卻總有種少了些什麼的感覺。

  ……知道那天晚上確實是安陽回來了,並且跟他上床的人也是安陽之後,蘇杭腦中第一個想法便是:幸好!

  然後才是窘迫與不知所措……他將安陽當成是恩人,親人,後來,相處中變成暗戀的人……安陽對他而言,是比家人更重要的存在。

  雖然心裡有過幻想,想著安陽同樣是喜歡他的,想著他們或許會就此相依為命活下去……他甚至無數次想像過,等以後安陽成年了,如果他們的感情還這麼好,那他就豁出去告白,去確認安陽對他的感覺……但這些都只是想像而已。

  也只僅限於想像。

  安陽不是他。他年輕,有野心,他該站在眾人仰望的目光中,而不是像他一樣,活得像只見不得光的耗子……而且,就算他的身體是正常的,他是個正常的男人。

  被子內的空氣有些不夠,再加上鼻塞,蘇杭漸漸感覺有些憋悶,但卻不想掀開。

  就算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安陽跟他在一起,也會被人投以異樣的眼光。

  世人對異類的包容心,其實並沒有他們認為的那麼大。

  而且……安陽值得更好的。

  「在想什麼?」耳邊突然有熟悉的聲音問道。

  蘇杭下意識回道,「在想你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嗯?」聲音頓了頓,帶著輕鬆笑意道,「要求不高。比我大一點,性格柔一點,屁股翹一點,會做飯的就可以了。」

  這是很明顯的具有針對性的回答。

  蘇杭只覺得被子內的空氣好像更稀少了,低低道,帶著濃重鼻音的嗓音聽起來帶著哭音。「原來你已經有喜歡的物件了啊……」

  然後才意識到什麼,猛地翻身坐起。就看到安陽搭著二郎腿,閑閑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他。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啊……」鼻子有點酸,蘇杭用力忍著,勉強牽出一個表情來,帶著刻意的抱怨說道,「有喜歡的人都不跟我說……追到她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出出主意……或者,或者我以後還可以給你當伴郎呢。」

  蘇杭語無倫次的說著,手在被子內用力揪住被單。

  明明兩人已經有過最最親密的關係,明明下午安陽還說過他逃不出他手掌心的,類似表白佔有的話語,但蘇杭卻完全不敢去想這些。他用力掩飾自己的情緒……嘴裡失控的說著試探的話語。

  明明理智一直在咆哮著讓他停止這愚蠢的試探。……他也還是想要知道,那個讓安陽喜歡的人是誰。

  即使知道後,一點意義也沒有。

  聞言,安陽愜意的表情僵了僵,在昏黃的床頭燈下有瞬間咬牙切齒的猙獰。

  半響,他咬牙從牙縫裡逼出話語,「他腦子腦回路不正常,現在還沒追到手。怎麼,你有什麼好辦法?」

  難怪今天下午那麼希望他離開,也不知道已經胡思亂想了多久了……安陽默默磨牙,眼睛像看嘴邊肉一樣看著蘇杭。

  蘇杭完全沒有注意到。

  若是平常,在安陽說出他喜歡的人的類型時,他就該察覺了的。

  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所察的,在‘安陽有喜歡的人’這個問題內掙扎。

  沒有人能瞭解安陽之于蘇杭的意義……從小就在嫌棄漠視的目光中生存,已經將自卑當成本能的孩子,在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一個即使知道他所有的不堪,也仍如常對待他的人;遇到一個,在他脆弱的時候會用彆扭的方式關懷;在他被家人無形排擠推拒時無償收容他的人。

  即使知道兩人並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即使這個人身邊的環境會帶給他危險,他也義無反顧,如飛蛾撲火般撲向這束火光。

  剛剛還在害怕的未來,現在卻驟然攤在面前。蘇杭手足無措,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不能離開,不能離開他!

  唯一的……唯一的對他好,唯一的他可以用生命來愛的人……

  嘴唇控制不住哆嗦著,蘇杭強笑道,「聽,聽說女孩都喜歡玫瑰……或許,或許你可以試試這個……」

  安陽的臉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他是真想就這麼逗下去,讓蘇杭吸取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但是現在看到蘇杭臉色慘白,眼睛內霧氣繚繞,卻還在強撐做正常模樣裝作給他出主意,安陽咬牙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怎麼就栽在他手裡了!

  安陽起身坐到床上,盯著蘇杭一字字說道,「其實我已經想到了將人追到手的方法。」

  蘇杭的身體隨之一抖,剛要強笑回話,卻被安陽一把壓倒在床上。安陽伸手一顆顆解著蘇杭的睡衣扣子,對著似乎是被嚇呆了的蘇杭咧嘴一笑,「直接推倒,做到他沒有胡思亂想的精力就行了。」

  「……」蘇杭楞了好一會,才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胸前的紅珠已經被滑膩的舌頭捲入嘴裡吸吮,發出嘖嘖的聲音。

  蘇杭的臉瞬間爆紅,手下意識抵在安陽完好的肩膀上,推拒的力道卻小的可憐。

  腦子裡嗡嗡作響,答案的峰迴路轉,胸腔內急促卻是在歡喜跳動的心臟,都讓他無法做出反應。

  「老子本來是想對你溫柔的,是你太欠教訓了!」安陽咬牙說著,他的火氣從下午蘇杭無比期待他被趕出去時就積累了,這也沒什麼,對於蘇杭的性格他了於指掌,本來只是想偷偷回來抱著人睡一覺,沒想到卻遭到更大的刺激。

  雖然醫生說這一星期內不能有房事,但現在如果不用行動來說明一下,蘇杭准會縮回龜殼內。

  粗魯的扯掉蘇杭的睡褲,看到下面那朵可憐的紅腫著的花朵,安陽咬牙咒了幾聲,壓著蘇杭探身抽開床頭櫃,從裡面找出那支被他收起來的軟膏,打開擠了許多在手裡,用身體將蘇杭雙腿壓開,探手將藥膏一點點擠進後面那緊閉的入口。

  前面的女性入口還在腫著,還殘留著被進入的感覺,後面卻被不算溫柔的開發,蘇杭全身緊繃,甚至連呼吸都屏著,僵直的看著安陽。

  安陽被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怒火高漲。

  同時升騰的,還有少年人不知饜足的欲火。

  但蘇杭那裡明顯非常需要耐心的對待,安陽俯下身,在擴張的同時一下一下啄吻蘇杭的嘴角,等他的嘴唇沒再顫抖得那麼厲害了,才用舌頭強硬的抵開雙唇,探進去舔吮蘇杭口腔內任何一處。

  蘇杭被吻得眼前發黑,直到安陽退開,才大口呼吸。

  安陽沒好氣說道,「笨蛋,用鼻子呼吸啊。」說著,又被蠱惑一般吻上那被他吸吮得豔紅,還帶著未好傷痕的唇。

  期間蘇杭沒有任何一絲反抗。

  就好似他曾經不能接受他人碰觸的毛病,他被人一碰就要吐的毛病都不存在一樣,顫抖著卻不躲閃的承受安陽的動作。

  甚至在安陽再次吻過去時,小心翼翼的伸出舌頭在他唇上舔了舔。

  安陽的呼吸立刻濃重了幾分,在蘇杭體內擴張的手指沒忍住猛地往前一頂,蘇杭立刻發出一聲帶著濃重鼻音的悶哼。

  安陽立即安撫。

  本帶著的懲罰性質不知不覺散去。

  這才是他們的第一次。

  前天那個夜晚蘇杭中了春藥,完全不算。

  這次才是他們真正的結合,在彼此都清醒的情況下。

  安陽紅著眼,忍耐著想要即刻沖進去馳騁的欲望,用所有他知道的手段挑逗蘇杭。

  看著蘇杭從僵直,到不知所措,再到不自覺渴求。

  安陽壞心眼又起,微微抬起受傷的手臂,在站起來的小蘇杭上用力彈了一下,蘇杭頓時一聲驚叫,本發軟的腰猛地弓起來。

  這在安陽眼裡,就是邀請的動作。

  安陽大口呼吸著空氣中甜膩的氣息,抽出埋進蘇杭體內擴張的三根手指,將自己的欲望抵上去,感受著蘇杭緊張的收縮,緩慢卻堅定的進入到最深處。

  被進入,壓迫,還有疼痛的感覺,讓蘇杭忍不住仰起頭,嘴裡也嗚咽出聲。

  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緊緊抓在安陽的手臂上,似推拒又似迎接。

  進入後,安陽並沒有立刻抽動,而是忍耐著,用絕對的俯瞰姿勢盯著蘇杭,帶著明顯的不自在粗著嗓子說道,「我喜歡你,只喜歡你蘇杭一個。所以你也必須要喜歡我,這一輩子只能是我安陽的人!聽到了嗎?」

  明明是這麼張橫到不可一世,不容反抗的話語,晶亮的黑眸內卻帶著一絲難以掩藏的緊張。

  蘇杭大口喘息著,幾乎要溺斃在這雙眼睛中。

  被抓著纏繞在安陽腰上的雙腿腳尖敏感的弓起,又鬆開。

  抓在安陽手臂上的手指顫了顫,赤裸的手臂在昏黃燈光中散發著一種惑人的螢光。蘇杭張了張嘴,伸手纏上他的脖頸,將他拉下,主動親吻。

  腰則暗示的微扭。

  人都是自私的……

  人都是自私的!

  口腔內任何一處都被外來的舌尖掃過,吞咽不下的唾液在兩人唇齒交纏間緩緩滑落到下巴,鎖骨。

  看著那雙無比璀璨的黑眸,蘇杭心裡喃喃道。

  雙手用力抱著安陽的腰背,不讓身體在被那興奮到兇狠的撞擊中退離哪怕一點。

  他想自私的擁有這個人!

  他不想去想安陽是否值得更好的。

  這個唯一的,他僅有的安陽……他想抓在手裡。

  即使知道自己並不配,即使兩人或許沒有未來……他也想抓住。

  直到生命消亡的那天。

  直到不得不放手。

 

  相處

 

  強行縱欲過度的下場,就是蘇杭隔天再次發起了燒,直接昏睡到隔天下午才醒過來。

  醫生這幾天幾乎都在守著蘇杭,見本來已經稍微減輕的工作因為安陽的縱欲再次加重,冷著臉將安陽從頭到腳冷嘲熱諷了一番。

  而安陽看到蘇杭燒的臉頰通紅沒有生氣的躺在床上後更是心疼後悔,直接摸著鼻子認錯,一副隨便你罵的模樣。

  蘇杭醒來,就看到在冷臉醫生面前,安陽整個人都好似矮了一截的模樣。再一聽緣由,本已經恢復正常的臉色頓時通紅一片。

  他可沒有安陽的厚臉皮,這種縱欲過度而造成的後果,讓他在見到醫生與阿林時連正眼都不敢跟他們對上。

  等確定他退燒了,醫生與阿林都離開,家裡只剩他與安陽時,他才放鬆一些。

  高燒與縱欲的後果是直接加重身體的虛弱,特別是身下,即使只是靜靜躺著,雙腿間被使用過度的地方也有著不可忽視的異樣腫脹。

  但卻是清爽乾淨的。

  蘇杭驟然想起一個問題,臉色頓時發白,本連著安陽一起也躲了的視線直直看向安陽。

  安陽一愣,下一秒就明白了蘇杭的不安害怕,大步坐到床邊,湊過身去親了親蘇杭帶著痂的嘴唇,在他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道,「都是我幫你清洗的。」

  察覺身邊的身軀立即一松,安陽壞笑著又道,「你是我的人,我怎麼可能讓別人碰你!」

  ……

  退燒後身體被汗水弄得黏乎乎的,安陽單手端著一盆熱水進臥室,邊說道,「你現在還不能洗澡,我先幫你擦一下吧。」說著將水盆放下,就要揭蘇杭的被子。

  蘇杭忙伸手壓住,耳尖已經變得通紅,「我自己來!」

  這種事……又不是動不了。

  安陽臉上失望意味甚濃,然後歎口氣,道,「好吧。」說著竟乖乖將乾淨睡衣放在床上,一臉不舍的退出臥室。

  安陽身上也有傷,他肩上的傷經過昨晚的一番運動,又有些裂開,醫生幾次提醒他絕不能碰水,也只好趁蘇杭擦澡時委委屈屈的去浴室拿水抹了一下。

  如果蘇杭臉皮太薄,又對自己的身體仍不曾釋懷,安陽怎麼可能放棄這種吃嫩豆腐的機會……就算不能真槍實彈,眼癮手癮也是一定要過足的。

  見他出去,蘇杭忙忍著身上所有不適,下床快速將全身擦了一下,穿上新睡衣就爬上床將用被子將自己裹起來。

  心裡則有些忐忑。

  即使昨天晚上已經確認了……但安陽畢竟比他小。蘇杭平常雖然大多是聽安陽的,但心裡卻是一直將自己放在大人的身份上,面對安陽時的退讓,雖然大多是安陽有這個氣場與資格,但也有他對安陽的包容退讓在其中。

  現在這個他眼中的小男人搖身一變,驟然成為了戀人……以蘇杭那蒼白的社交交流能力,實在想不出自己以後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安陽。

  安陽進房,就只看到床上拱起的一團被窩。

  「你不悶嗎?」安陽走過去一把揭開被子,催著蘇杭睡上一些,才躺下順手將人攬進懷裡。

  蘇杭有一瞬間的緊張無措,身體卻在熟悉的動作中比意識要先一步放鬆,甚至還下意識調整了一下位置,讓自己躺得更舒服。

  兩具身軀緊貼,空氣中卻並沒有情欲氣息,有的只是溫馨、平和。

  將蘇杭殘餘的緊張,不安,消卻得乾乾淨淨。

  「真他媽爽!」半響,安陽突然大聲感歎。沒等蘇杭明白過來,就乾脆鬆開蘇杭,身體往被窩內鑽了鑽,與蘇杭平視,稍稍往前一湊,就啄到蘇杭的嘴唇。

  蘇杭臉燙得厲害,往後退了一點。安陽就又上前,吻住蘇杭還帶著痂有些乾燥的嘴唇。

  等發硬的痂被唾沫徹底濕潤了,安陽才喘息著鬆開,與蘇杭抵著額頭,咧嘴笑道,「老早就想這麼做了!以前忍得我心肝脾肺腎都抽疼。」

  見他晶亮的目光,蘇杭沒忍住,被蠱惑般湊上前吻了吻他的眼。

  安陽一愣,下一秒,興奮得直接撲到蘇杭身上。

  等兩人都氣喘吁吁,蘇杭才氣息不穩的笑道,「安陽……醫生說了不准縱欲。」

  安陽咬牙,用力掐了下手指間抓著的紅豆,引出蘇杭一聲驚喘後道,「我知道!忍著呢,不然你身上哪還會有衣服!」

  ……

  兩天后,安陽站在窗前問阿林,「怎麼樣?」

  阿林道,「那個酒保的資料找到了,真名叫林海東,是個孤兒,四年前跟著黃癩子,黃癩子死了之後他也失蹤了。林海東系統的學過反追蹤,背後也有人護著,線索斷了。」頓了頓,他又道,「還有那個跟蹤蘇杭的人,外號叫三皮,昨天發現酒精中毒,死在出租屋裡……但是順著他這條線查下去倒是查出了些線索。」

  「這個三皮,是姚立華的人。」阿林道,「三天前才被姚立華的心腹收入,還沒正式入幫會。」

  安陽將手中的煙掐滅掉,重複了一句,「姚立華嗎……」說著,他轉頭看向阿林,「阿林。」

  「你說,如果我將你們程爺這個私生子給五馬分屍了,程爺會怎麼處置我?」

  阿林眼皮一跳,看向安陽。

  只見夕陽下,少年嘴角周圍的絨毛略帶青色,漸漸淩角分明的臉上即使在笑,也帶著不容忽視的殺意。

  「只要陽哥一次得手……」阿林沉吟了一會,認真回道,「程爺只會更加欣賞。」

  「是嗎?」安陽微微笑了笑。

  那如果一個一個的,將他那些私生子,包括他名下那個病弱兒子全部殺掉呢?

  窗臺前一片寂靜。

  半響,阿林又道,「還有那個穆徹,是朝陽公司的總經理,你去臨市期間蘇杭被同事叫去聚會,遇到過穆徹。……當時沈河也在,只是沈河好似並沒有認出蘇杭。」

  安陽一愣,「還是跟沈河那渣滓認識的?」頓了頓,突然意識過來,「朝陽?」

  阿林點點頭,「就是蘇杭上班的公司。」

  安陽立刻轉身去臥室。

 

  威脅

 

  安陽的獨佔欲其實很大。

  只是蘇杭眼裡只有他,又沒什麼朋友,所以才沒給他表現這一面的機會。

  現在突然發現蘇杭身邊出現了個他不知道的穆徹,安陽心裡那股氣怎麼都平息不下去,這幾天之所以沒提,一個是蘇杭一直生病,清醒的時間根本沒多少;二卻是他希望蘇杭自己主動說出來。

  他壓根沒想過蘇杭跟穆徹有什麼曖昧牽扯的可能,只是明白歸明白,心裡還就是被醋海給淹沒了,差點連牙根都酸掉。

  但蘇杭不說,他也就憋著不問,硬是憋著氣去找人調查他想知道的。

  即使心裡明白,知道只要他開口問,蘇杭就一定會回答。

  穆徹並沒有做到最後,他放過了完全是嘴邊肉的蘇杭……對於這點,安陽對穆徹抱著點他自己都不承認的感激。同時出現的還有一萬分的厭惡與警惕。

  主要是被事後蘇杭外露的感激刺激的。

  那一瞬間,他就將穆徹提將到了需要提防的人選第一位。

  就連程峰那邊與沈河都排後了。

  說到沈河……安陽磨著牙在臥室門前轉悠了兩圈。

  他心裡可是一直都惦記著沈河,只等自己羽翼豐滿,就是沈河的苦日子來臨。

  穆徹是沈河那渣滓的朋友,又是蘇杭的老闆……這年頭辦公室騷擾常見得很。

  他媽的,怎麼都忍不下去啊!

  安陽一把推開門,看到躺在床上還在吊著針的蘇杭,心一下就軟下來,輕手輕腳走過去坐在床沿,將他露在外面的手小心放回被子內。

  蘇杭只是淺眠,即使安陽動作再輕,他也一下就醒了。

  「安陽……」蘇杭的聲音帶著點睡後未清醒的沙啞,等安陽應聲之後,朝他伸手道,「你上來陪我躺會吧。」

  安陽點頭,脫了鞋上床,避開蘇杭扎針的手躺到他身後,伸手抱著他住他的腰。

  蘇杭扭了扭,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氣氛平靜又溫馨,安陽本來想開口讓蘇杭辭職的話也咽了下去。

  安陽對這種安心感覺的渴望,比蘇杭要更迫切。他才不會為了個礙眼的人破壞。

  要說也另找個時候,反正蘇杭還要在家養幾天。

  安陽在蘇杭之外的人面前,脾氣一向是不好的。阿林在外面略為忐忑的等了一會,發現臥室內什麼聲音也沒有,有些擔心的湊頭過來看一眼,被安陽狠狠一瞪,乾笑著立刻縮回去,大聲說了句我先回夜總會,便出了門。

  夕陽漸漸沉下,房間內便有些暗。

  蘇杭躺得有些累,轉了個身道,「安陽,我今天上午給經理打了個電話,是跟她說辭職的事。」

  安陽本來還漫不經心的,一聽到這話題,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來,直接翻身壓在蘇杭身上,急忙問道,「然後呢?」

  「她叫我過兩天身體好了去公司走下程式。」蘇杭皺了皺眉,「但是辭職的話,違約金你得先給我墊一下,等以後……」

  他話還沒說完,安陽眼睛一瞪,「以後什麼以後!」本來想裝裝樣,但嘴角卻忍不住一下下的往上翹,乾脆不再忍了,哈哈笑了兩聲,咧嘴故意問道,「為什麼想要辭職?」

  要是早知道蘇杭已經早一步在打算辭職了,他還糾結個什麼勁啊。

  蘇杭瞟了他一眼,「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穆徹是朝陽的總經理啊。」

  安陽哼了一聲,瞪眼告狀,「我今天才知道的!在這之前我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人。」

  「我也就見過他兩三面啊……」蘇杭皺眉,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慢慢將與穆徹的兩次見面說出來,說到聚會時醉酒偶遇穆徹,進而發現他竟與沈河是朋友時,卻有些說不下去,擔心的抬頭看了看安陽。

  即使安陽從不將他被強暴,流產的事當回事……但那也是以前啊。

  但現在兩人的關係不同了。

  連他自己都無法忍受的事,蘇杭不確定安陽是不是真的不介意。

  按理……是沒有人會當真不介意的。

  見他這樣,安陽眉峰一揚,「看我幹嗎,要看也要看你家那個總經理啊!」他哼了一聲道,「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朋友,幸虧你辭職了。」

  蘇杭有些較真的解釋道,「在公司我也只見過他一次……碰不到面的。」

  安陽哼了哼,直接俯身用嘴封住他接下來的話。

  ……

  等身體大好,被安陽允許出門,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的事了。

  蘇杭拿著列印好的辭職書走進公司,心裡著實有些緊張。

  辭職這種事,本來只需要付點違約金就可以完事的……但總經理是穆徹,卻讓這件事變得有些困難。

  蘇杭覺得有必要去感謝一下穆徹,但那天晚上跟穆徹糾纏的畫面還在他記憶中,再加上穆徹是沈河的朋友,蘇杭內心實在不想再跟這個人見面。

  蘇杭都說不清楚自己對穆徹到底是害怕多些還是感激重些,但如果沒有去遞交辭職書時,經理也不說准許不准許,而是直接將辭職書還給他,要他去頂樓總經理室的事情的話,以蘇杭的性子,只怕真會昧著良心直接辭職走人,再不來朝陽一步,不跟這些人有丁點牽扯。

  現在既然怎麼都要跟穆徹見一面,那就趁機感謝他吧。

  這想法還真有些白眼狼,蘇杭苦笑,但如果有選擇,他還真是寧可當白眼狼。

  蘇杭上班幾個月,這還是第一次上頂樓。

  被秘書送到總經理辦公室,蘇杭頓時緊張得渾身肌肉都有些發痛。

  穆徹已經坐在會客的沙發上,雙腿慵懶的交疊在一起,手指撐在下巴處打量蘇杭。

  經過情欲的暈染,這些天又被安陽精心照顧的同時不住調戲,蘇杭整個人都明媚了許多,眼波流轉間,眼角眉梢自會帶著股不自知的嫵媚。不是同道人,看到時不過是感歎一聲好相貌、好眉眼。但圈內人卻一眼就能瞧得出,這是被男人滋潤過的。

  看來這一個星期過得舒服嘛。

  穆徹眼神微沉,見蘇杭在他的打量之下下意識挺直著背,半邊屁股虛坐在沙發上,窘迫又坐立不安的模樣,微扯了下嘴角,笑道,「我又不吃人,別這麼緊張。」

  他一開口,虛無中那股好似能凍結空氣的壓力瞬間消散許多。

  壓力驟減,蘇杭連呼吸都好似輕快幾分,鬆開揪在手裡已經起了皺褶的辭職書,恭敬對穆徹道,「總經理,我是來遞交辭職書的。」說著將辭職書朝穆徹遞了過去。

  手指在下巴處緩緩摩挲,穆徹看著那張皺巴巴的辭職書,也不去接,只看著蘇杭。看得他剛稍稍放鬆一些的身體又不由自主的緊繃,才道,「為什麼要辭職?」

  說著,卻不等蘇杭回答,帶著點調笑的味道繼續道,「是你家那個小男朋友在意那天晚上我被你勾引差點上了你的事呢,還是害怕沈河發現曾經為他流過產的你在我這裡上班?」

  他這話說得實在刻薄。

  但蘇杭更在意的是他這話中表達的內容,臉色頓時變得青白,嘴唇哆嗦了幾下,卻沒說得出話來。

  他以為既然那麼久都沒反應,穆徹應該是沒在意KTV他害怕沈河的舉動,沒想到,對方卻已經將所有他想要掩藏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

  腦子裡瞬間就浮現出一幕幕畫面……自卑心虛下掩藏秘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長到如今二十一年,其間總有差點被人發覺他身體秘密的時候,也有他受委屈自卑時自己嚇自己的臆想。

  在他還沒從恐懼中清醒過來時,思緒就已經被拉進那些恐怖臆想中……身邊的人都知道他這具不男不女的身體,父母在親戚朋友間,在人前因為他而抬不起頭,看他的目光不再有丁點親情,盡是厭惡嫌棄;身邊同學指指點點,如同看外星人一樣的打量,肆意與好友或當做笑談,或鄙夷厭惡的將他當成交談的談資;周邊鄰居像躲避病毒一樣繞著他家走,將好奇看過來的小孩拉開……

  種種種種。

  安陽,安陽……蘇杭努力想著安陽的好,希望能從中獲得一絲救贖的勇氣。

  蘇杭整個人近乎僵直的筆直坐在柔軟沙發上,看著穆徹,終於從慘白的嘴唇中逼出一句話來,「你想幹什麼?」聲音僵硬,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緩慢說出來。

  眉梢早已微皺起,穆徹看著蘇杭,他都有點懷疑,若是現在再在這人身上放一根稻草,他立即就會被壓倒。

  「也沒想做什麼,只是我現在對你有那麼點興趣而已。」穆徹道。

  他的話歧義太重,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

  蘇杭的瞳孔猛地收縮。

  但情緒卻是驟然就平靜了許多,似是用盡全力的長吸了口氣,待將這一口氣吐完,他臉上神情已經變得平靜,或是該說,面無表情到木然。

  他緩緩將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抓出兩個破洞的辭職書放在茶几上,平平道,「辭職書我已經遞交了,再見,穆總經理。」

  說著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穆徹本有些偃旗息鼓的想法,見狀,眼睛又亮了起來。

  如同那晚,看著在地上拖曳著血線爬行的蘇杭一般。

  穆徹涼涼道,「不知道你爸媽收到你流產的病例後會是什麼表情呢?蘇杭。」

  蘇杭才跨出的步伐立即僵硬在當場,然後猛地轉身瞪著穆徹。

  他眼睛內已經浮出一層薄霧,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兇狠。

  如果現在有人遞給他一把刀,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將刀朝穆徹捅去!

  這反應,果然不錯。

  這幾天來似有似無圍繞在心頭的陰霾消散無蹤,穆徹笑著,下巴朝茶几上破損的辭職書抬了抬,「你跟你那小男朋友還沒分手之前我是不會做什麼的,將這個拿回去,目前我還沒有對自己的員工下手的嗜好。」

  蘇杭站在原地瞪著他,胸膛急速起伏。

  穆徹斜睨過去,「怎麼,你很希望現在就爬上我的床?」

  ……

  安陽離開後,穆徹起身站在落地玻璃前,片刻,就見到蘇杭沖出大廈,似是有些迷茫的在朝陽大廈前的廣場停駐了一會,才有些蹣跚的離開。

  頗有些不堪重負的感覺。

  穆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轉身繼續處理公務。

  遇到一個能讓他有如此濃厚興趣的人實在不容易,為此花費點耐心也是應該的。

  一步登天的權利,與一個不可能跟上他步伐的情人……他就不信那個自從進入幫會之後,就步步為營往上爬的男孩會放棄權利,選擇蘇杭。

  退一萬步說,就算安陽真想選擇蘇杭,他也沒那個能力一錘定音。

  即使只是個私生子,也是程峰著重培養的人,哪能容得下蘇杭這麼個人。

  穆徹也無法容忍人躺在他身下,心卻是想著別的男人……強迫這種事,讓人心若死灰,可好過他身在曹營心在漢。

  穆徹心裡想著,又想起蘇杭離開時厭惡痛恨,卻無可奈何的目光,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

  要將人留在朝陽就近看著的方法多的是,只是只要一想到那天他忍到胃痛的退出卻是成全了另一個男人,讓那具身體再次被另一個不是他的男人侵佔,穆徹的心情就好不起來。

  既然他心情不好,自然就不可能用溫和的方法。

  倒是今天這通威脅著實有點狠了,以後想得到蘇杭只怕又要費點手腳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我從三天前就開始寫了,期間花費最起碼二十四小時來寫這章,幾次刪除最起碼四千字……特麼的強迫症要不得啊PS:下次更新明天七點

 

  談話

 

  蘇杭出事幾次,現在他身邊都有人跟著,跟著的人一見蘇杭臉色不對,便立刻給安陽打了電話。

  通過了那所謂的考驗之後,安陽名義上雖然還是在負責夜總會,但卻正式進入了力哥的核心圈子,一些不該他這種地位的人知道的消息,他也都瞭解一二。只要有了成績,地位便會立即上升。

  周邊的人都不是傻瓜,一看就知道這是力哥在著力培養安陽。少數知道一些內幕的,消息再靈通一些的,也將安陽劃入重點觀察對象之中。雖然不會朝他大伸橄欖枝,但卻也會有意無意的通融示好。

  畢竟程峰如今已經六十有二了,也該有個繼承人了。一旦最後是安陽勝出,那現在的小投資可都會換為大回報。

  何樂而不為。

  由此之下,安陽不論人事調動還是資金,都極為順手,借機培養安插自己的勢力也更容易。

  再加上蘇杭也順利吃到手了,還真有點春風得意的感覺。

  接到手下電話時他正與阿林在看一個貿易公司的帳本,這裡面記錄的是這間公司過去五年內洗錢的所有詳細記錄。他並沒有系統的學過這些東西,要想做好,就什麼都得學,阿林是最好的老師。

  一聽情況,安陽立即對在給他講解的阿林擺了擺手,撥通蘇杭電話,這時蘇杭還在回家路上。

  蘇杭手有些發抖,摁了兩次才順利接起電話。

  安陽低聲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蘇杭聞言,鼻子一酸。想到這幾天即使是在養傷,安陽也是事情不斷,知道他現在肯定在做事,便強打精神道,「我能有什麼事啊……」

  安陽眼睛一瞪,惱怒道,「你出了朝陽就一臉要死的樣子,現在還來騙我?!」

  蘇杭沉默了一會,剛要說話,安陽又問,「你見到穆徹了?他跟你說了什麼?」頓了頓,直接跟阿林打了個下次再繼續的手勢,拿起大衣邊出門邊道,「算了,我現在回來。」

  說著便掛了電話。

  蘇杭低頭看著漸漸黑屏的手機,疲累的閉眼站了一會,再睜眼時眼中茫然無措的神色已消散許多,大步往家走去。

  瞞著安陽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想給安陽惹麻煩……這種事,這種威脅……

  走到家裡樓下時並沒看到安陽的車,蘇杭便站在路邊等著。

  穆徹的威脅對於蘇杭來說,根本就是個無解的困局。要是不聽威脅,家裡就會得知那些他的不堪往事,本就淡薄的親情只怕會就此斷掉。

  但若是真被乖乖拿捏住了……蘇杭退到牆邊,順著牆壁緩緩蹲下,手指一動,翻開手機連絡人。

  上次打電話回家還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本就對他這具身體厭惡到極點的家人……再得知他曾流過產的事,或者穆徹再告訴他們,他現在跟安陽,跟一個比他小的男人在一起……會氣瘋的吧。

  其實也沒什麼了。

  安陽都不介意的事情,他們真要指責他也沒心力去解釋了……正好。自從與安陽確定戀愛關係後他就想著怎麼才能減少風暴將安陽介紹給他們知道,穆徹要威脅就威脅去吧。

  穆徹正好幫他做了最難的事情。

  「蘇杭!」刹車聲才剛響起,蘇杭就聽到安陽的聲音,抬頭就看到安陽快步走來,忙起身迎過去。

  在跟安陽通話之後,他就已經做了決定,剛剛更是將這個決定加深刻印了一遍,蘇杭臉上依然蒼白,但眼睛卻有神了許多。

  剛走了兩步就被安陽抱住,蘇杭臉色微紅,眼睛四周看了看,見周圍的人並沒有在意這裡之後,才反手擁了擁安陽的背,後又掙開反手拉住安陽的手往樓上家裡走去。

  蘇杭花了兩分鐘時間將穆徹的中心意思說出來,恰好手指摸到口袋內揉成一團的辭職書,邊拿出來朝垃圾桶扔去,邊沖一臉鐵青的安陽不好意思道,「在那裡被他嚇住了,竟然乖乖將這玩意拿了回來。本來還想給他付點違約金的,是他不要,正好省了這筆錢。」

  安陽只是緊握著拳,手上青筋直冒,只咬牙不說話。

  安陽見狀,忙拉著安陽的手又道,「我才不受威脅的,等會我就打電話回去告訴他們一切,叫穆徹去威脅個鬼去!」

  半響,安陽鬆開緊握的拳,「蘇杭。」蘇杭忙應了一聲。

  安陽又道,額角皮膚下的筋大力跳了兩下,「先別給你家裡打電話。」

  他知道蘇杭已經做好破釜沉舟的準備,在家人與他之前選擇了他,甚至……想到這裡,安陽面色稍霽,一把將蘇杭拉過來抱住,低頭吻了吻他眼角,低聲道,「我先去跟穆徹談談。」

  蘇杭最怕的就是他人異樣的目光與被當成異類的排斥,就算蘇杭狠心跟他家人攤牌了,穆徹只要將他所掌握的資料發放出去,現在資訊這麼發達,網路,報紙,電視……只稍稍透露出去,蘇杭是雙性人並成功懷孕流產的消息便會全世界知曉。

  安陽知道,就算蘇杭已經做好這種準備,也沒辦法承受得住這樣的後果。

  安陽又吻了吻蘇杭有些發紅的眼角,低聲道,「等我先做點準備,跟他好好談談。」

  ……

  穆徹有兩個手機,一個是公事用,另一個則是私密號碼,知道的人沒幾個。

  看到私人電話上顯示的是陌生來電時,穆徹有些訝異,接聽之後聽到對方的自我介紹,眉梢更是揚了揚。

  「我是安陽,蘇杭的男人。」安陽道。

  穆徹關上面前的資料夾,靠在椅背上笑道,「為什麼不是程安陽呢?程爺還沒承認你麼。」

  安陽眼神微暗,「我姓安。」頓了頓又道,「我們談談。」

  穆徹點點頭,「想著我談話的人多了去了,安陽安先生,你應該先向我的秘書預約,然後再決定個談話地點,而不是這麼冒然的打電話。」

  安陽冷笑道,「我這是為你好,如果你站在我面前,我不確定我能忍住不將你打殘!」事實上當初從蘇杭嘴裡知道他對蘇杭的威脅之後,安陽一出門就直接叫阿林糾集人手,不打得他躺個把月他的火氣就消不了!

  只是後來理智還是占了上風而已。

  穆徹忍不住笑道,「呵呵,這是威脅麼?」

  這時電腦提示有新郵件到了,聲音雖然不大,但安陽也聽到了,笑道,「不去看看嗎,穆總經理,這才是威脅。」

  「唔,我在看。」穆徹打開,看到裡面的內容後眼睛猛地一縮,又仔細看了一會,再次靠在椅背上笑道,「這玩意我倒是想要很久了,看來你確實花了一番心思啊。說吧,什麼要求?」

  這是一份帳本的列印單,穆徹手裡也有一本,只是那一本是明面上他人看的,而這本,才是記錄著朝陽對外貿易的真正資料,它本應該被他的原主人,穆徹的二叔當身家寶貝一樣收著。

  「交換你手上所有關於蘇杭的消息,不管是病例還是照片,離蘇杭遠點!」安陽道。「一旦蘇杭他父母聽到了些什麼流言,這份帳本連同原件就會立即洩露出去。」

  只要沒有實質的證據,以前那些事只要蘇杭咬口不認,就容不得他人不信。

  穆徹沉吟一會,笑道,「我有點虧呀,萬一東西交出去後你還拿這玩意來威脅我,我可就只能乖乖聽話了。」

  安陽沉著臉道,「我不會拿蘇杭來開玩笑。」

  一旦他將這帳本洩露出去,只怕立即就會有關於蘇杭身體的流言在外瘋傳……就算是假的,一個人說不怕,但千個萬個人說,就是真的了。

  而蘇杭最怕的就是他人的目光。

  穆徹笑了笑,「蘇杭的資料照片跟病例我都會給,但他必須得在朝陽上班。」他頓了頓,繼續道,「既然你都能拿到這帳本了,那自然該知道我跟我那二叔有點分岔,雖然這偷稅的罪名確實對朝陽有很大影響,但我朝陽也不是不可以壯士斷腕,將我那二叔交出去的。」

  穆徹笑道,「這可不是你對蘇杭那所謂的愛情能保證的。只有蘇杭這個在朝陽上班的人質,我才能相信你不會將帳本洩露出去。……而且,我還是那句話,你們沒分手之前我不會碰他也不會騷擾他,相反,他在朝陽上班,絕對沒有任何人敢為難他……唔,現在辦公室性騷擾還是挺多的不是麼。」

  對方手上都有了對方的把柄,這樣的交易才靠譜。

  安陽陰著臉沉吟一會,終是冷哼道,「那你的檔案部得再招一個人手了。」

  穆徹笑道,「行,你想塞兩個進來都沒問題。」見安陽立即就要掛電話,他又笑道,「轉告蘇杭,他又礦工三天了,明天再不來上班這個月的工資就要扣光了。」

  安陽冷哼著掐掉電話。

  穆徹將手機扔到桌上,直起身又看仔細看著郵箱內的帳本影本。

  漸漸,面上流露出一絲笑意與狠戾。

  本只是對蘇杭起了點興趣,隨口的威脅,沒想到竟然有這麼高的回報……這本帳本從他進駐朝陽起便開始暗中尋找了,沒想到卻是這麼出現在他眼前。

  只單單這麼一看,便是近億的逃稅金額。

  二叔啊二叔,這麼大手筆也敢做,你還真是不知死活啊。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要瘋!今天大姨媽來,肚子痛到死,本來弄好存稿箱了的,沒想到卻忘記調時間了……剛才被老媽叫起來吃中藥才發現新章節居然沒出來……捂臉,真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程姓

 

  程峰年輕時候性子很火爆,但這幾年卻越來越喜歡安靜,特別是早晨他沒睡醒時,沒有人敢大聲喧嘩。

  一人急急穿過花園,走到跟了程峰近三十年的管家面前小聲說了兩句話,管家面色一變,看了看樓上程峰的房間道,「程爺還有二十分鐘才起床,你先等著,等會詳細跟程爺說。」

  幾十年的黑道生活,程峰身上的暗傷很多,年輕時還能硬扛著,但這些年這些細細碎碎的老毛病卻隨著身體的衰老漸漸爆發出來,按照他的醫生制定的養生方法,他的生活規律也漸漸向一般的老人傾斜。

  老人睡眠淺且少,程峰夜裡能醒來幾次,早晨六點起床鍛煉卻是不可動搖的。

  不到六點一刻,穿著一身太極練功服,渾身清爽的程峰從樓上走下。

  管家已經侯在身邊,小聲道,「程爺,姚立華死了。」

  程峰本如尋常老人一般沒什麼鋒芒的眼驟然一凝,渾身的氣勢一閃即收,「叫他過來說話。」叫的卻是一直筆直坐在偏廳沙發上,他一出門就看到的人。

  姚立華,男,三十五歲,是程峰如今還活著的兒子中年齡最大的。

  也是資格最老的。

  他從大學畢業後就直接進入幫會當管理基層,一步步爬上來,如今也已算是一方人物,卻冤冤枉枉的死在自己情婦的床上。

  死亡原因竟是被強搶的情婦心中生恨,在被淩虐得狠了後,一咬牙與之同歸於盡了。

  程峰聽完後,面上卻並沒有晚年喪子的痛楚,而是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揮手讓人離開,起身拍了拍身上並沒有的褶子,如常在花園中晨練完畢,慢條斯理的吃完早餐,才叫人給馮力打電話。

  通了之後將話筒拿在手裡,他笑道,「阿力,願賭服輸,趕緊的將酒送過來。」

  力哥笑了一聲,「大哥,現在可沒證據證明是那小崽子做的。」

  程峰道,「那我們要不要再打個賭?」

  力哥忙搖頭,「算了算了,我可沒酒讓你贏了。」說著又笑道,「那小子,給他個膽子還可以翻天了。」

  程峰卻是哈哈笑了兩聲,「這才是我程峰的種!」

  兩人又說了幾句,快要掛電話時,程峰似漫不經心道,「該見見他了。」

  ……

  力哥走到老闆椅前坐下,在椅子上轉頭扭腰的松了松筋骨,才順手拿過桌上的那一疊資料,腳一抬搭到桌子上,靠著椅背便看了起來。

  姚立華身上並沒有傷口,臉上帶著震怒,驚愕,恐懼。烏黑的嘴巴大張著,像是要叫人來救他,又像是要衝上前將害他的人生生咬死。

  身體則裸著,下腹還有精業(液)的痕跡,身下的東西也帶著女人的jj與鮮血。

  他死前最後一刻的心情與事件全記錄在了屍體上。

  姚立華死後全身赤裸,而他那個情婦,卻是一身清爽,甚至穿著一條讓她的氣質其外清秀的白裙,屍體上還帶著一絲笑意。

  只是脫下白裙,她身上卻是處處傷痕,鞭痕,燒傷,鈍傷,還有咬痕。白裙內襯已經被染紅,只是這些流血的傷都不算大,也不在致命之地,人死之後血液不再滲出,才沒將裙子徹底弄髒。

  姚立華有比較嚴重的虐待傾向,跟他上過床的女人,就沒有隔天能下床走路的。他這個新情婦是他三個月前偶然遇見,便驚為天人,被強搶回來的。

  姚立華很惜命,如果這女人底子不乾淨,他的欲望就是再強,也不會碰她。既然上了,那便是他肯定這女人很安全。

  只是如今他卻死在這個被這幾個月的折磨之後顯得更柔弱可憐的女人身上。

  死因是青黴素過敏導致扁桃體水腫,休克窒息而亡。

  沒幾個人知道,姚立華有很嚴重的青黴素過敏症狀,嚴重到不需要注射,只要是空氣中有青黴素氣味,他便會有過敏反應的地步。

  平常他也暗自提防著,食物,水,平常所有他接觸的東西,都會有人專門擦拭清潔,就怕上邊沾染著青黴素,而讓它從皮膚滲入。

  對於那些跟他上床的女人,自然也是提防又提防了的。一旦上了他的床,她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監控起來。

  力哥笑笑,手上的資料翻頁,便是一張一瓶維生素E特寫的照片。

  裡面還有夾雜著兩粒膠囊內全是青黴素的藥粒。

  而經過化驗,那女人體內的青黴素含量更是濃到已經藥物過量的地步。

  以姚立華的體質,吃幾口這樣的血,如果沒有及時搶救的話,足以致命了。

  這小子……力哥合上資料,仰頭伸手揉了揉眉心。

  姚立華的底蘊可比他深多了,當初他就在猜測,那小子得知當初給蘇杭下藥的人是姚立華後,他是會不動聲色忍到有與之對抗的實力;還是不惜以卵擊石就此暴起。

  卻沒想到,就在知曉這件事的人,包括姚立華自己,都要以為他已將這一口氣生生忍下了時,姚立華卻死了。

  一場不動聲色長達三個月的局……

  力哥忍不住笑出聲來,招了手下進來,吩咐他們去通知安陽準備面見程峰。

  當初給蘇杭下藥也不過是順手為之,後來程峰將主謀這名頭安在姚立華身上,也是存了考驗的心。

  這小子,還真是睚眥必報啊。

  ……

  安陽接到電話時正在廚房內做早飯,聞言,眼眸閃了閃,掛了電話之後,面上浮現出一絲喜意,一絲狂熱。

  還有被掩藏在眼底的狠戾。

  早餐很簡單,米飯與荷包蛋,外加一碗牛奶。

  擺上桌後他才去臥室叫蘇杭起床。

  他昨天晚上做得厲害了點,硬是纏著蘇杭到淩晨二三點才睡覺,蘇杭現在還蜷縮在被子內起不來身。

  進臥室時鬧鐘剛好響起,安陽走上前關了,卻見床中央還在熟睡的人側躺著,他起床時給蓋的被子已經被踢到一邊,只留一角虛虛蓋在小腹上,露出滿是紅痕的胸膛與大腿。

  那大腿內側還殘留著好幾個昨夜他磨咬出來的牙痕。

  安陽喉嚨一干,彎腰拉過薄被將人蓋起來,才伸手摸了摸蘇杭的臉,大拇指指腹有些心疼的揉著他眼角,昨天晚上蘇杭被他逼得哭著求饒,眼睛今天早晨還微微紅腫著。

  蘇杭被驚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察覺臉側被撫摸,習慣地與之蹭了蹭,沙啞著聲音道,「安陽,幾點了。」

  「八點四十分。」安陽柔聲道,「今天不去上班了,起來吃早餐,吃了再回來睡會。」

  「……混蛋!」蘇杭爬起來,坐起時身下被使用過度的地方還在火辣辣的疼。聞言瞪了他一眼,拿過床頭的衣服邊穿邊道,「以後再這樣我就不讓你上床了。」

  安陽濃眉一挑,不懷好意的看了眼蘇杭脖子上被他咬出來,衣服沒辦法遮掩,蘇杭自己也看不到的吻痕,笑著伸出手去,「我給你穿吧。」

  「讓開!」蘇杭忙拍掉他伸過來的手,謹慎的將滑下的被子往腰上提了提,「我自己穿……你出去。」

  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摸過的……安陽心裡嘟囔了一句,倒是乖乖起身出了臥室。

  蘇杭忙站起來快速穿褲子,昨夜負荷過重的腰抗議著他的動作……今天會很難過。蘇杭揉著腰上的肌肉,想著要在辦公室坐一天,還有些酸軟的腰與還在疼的入口就更加難受了。

  快速吃完飯,安陽起身收拾碗筷。基本這種早晨他做事都格外主動。

  出了廚房,就見蘇杭在整理他的背包,安陽拿了盒牛奶放進去,說道,「今天有事,估計會晚點回來,如果沒趕上晚飯你自己先吃。」

  蘇杭的手一頓,抬頭道,「那我今天煲湯,你儘量早點回來。」

  安陽點點頭,蘇杭背上包,遲疑了一下,踮起腳親了親安陽的嘴角,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安陽抓起來,舌頭伸進嘴裡從裡到外舔吻了一番,才鬆開手,替他整理略有些淩亂的衣服,互抵著額頭氣息不穩道,「以後早上不要做這種挑逗人的事,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能按時去上班。」

  蘇杭瞪了他一眼,手背擦了擦嘴角殘留的水跡,轉身打開門逃一般出了家門。

  ……

  十一點出頭時,安陽便到了程峰的別墅。

  別墅四周,有序的做列著幾棟房屋,除此之外,便是青青鬱鬱的樹木。

  這裡不是G市地皮最貴的地帶,也不是那些所謂的傾世豪宅,但能住在這裡的人卻只有程峰。

  在路上已經被檢查了幾次,但臨進別墅,還是有幾個人帶著工具,上前來檢查他身上是否帶著機械。

  安陽濃眉一挑,便叉開腿張起手。

  「退下。」程峰聲音不大,卻立刻讓那幾人退後,轉身快步離開。

  管家站在程峰身後,程峰坐在沙發上,眼神就好似雷達一般掃描著安陽。

  房間內很快便只剩下三人,等人都出去了,安陽才走到程峰身前,彎腰鞠了個躬道,「程爺。」

  程峰抬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管家卻是不帶情緒的平平道,「跪下。」

  安陽眉角一抽,本抵著的頭卻抬了起來,迎上程峰的目光道,「抱歉,我只跪天地父母。」

  管家面上怒容一閃,猛地撲上前,安陽只來得及阻擋一下,兩腿腿彎便猛地受到重創,身不由己的直直跪了下去。

  膝蓋猛地跪到地上,鑽心的疼。

  安陽倒吸了口氣,俊秀的臉上疼得有些扭曲。牙齒狠狠一咬,他全身猛一使力,整個人又略帶踉蹌的站了起來,眼睛仍盯著程峰咬牙道,「我只跪天地父母!」

  程峰卻突然道,「姚立華是你殺的。」

  安陽也不否認,「對啊。」

  「你是怎麼知道他青黴素過敏的?」程峰似是很有興趣的問道。畢竟關乎於生命,這一點,姚立華可是注意得很。

  安陽微抬頭道,「只要下工夫,沒什麼是查不出來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兒子?」

  安陽看著他,「如果照這麼說的話,我也是你兒子。」

  「我兒子有兩種,一種是從出生就姓程的,還有一種,是躺到地下後再姓程的。」程峰笑著道,笑容有些陰冷,也有著不容忽視的殺意。「你覺得你是哪種?」

  安陽被他看得心臟發緊,沉默了一會,卻是笑道,「第三種,被你親口承認為程的。」

  程峰的眼睛一閃不閃的盯著他,空氣好似漸漸凝結,管家站在程峰身側,身體微微前傾,一旦程峰下了命令,他便會立即上前將安陽擊斃。

  安陽雙手握拳垂在身側,站的筆直,絲毫不躲閃程峰的視線。

  半響,程峰面上突然浮現出笑意,安陽緊繃的神經隨之一松,這時,程峰卻笑著道,「殺了他。」

  安陽面色突變,一股疾風已經朝他咽喉襲來,他勉強朝旁邊移了一步,那一拳便打在肩上,他直接被打飛出去,撞上身後不遠的花瓶,花瓶隨之倒地破碎。

  不等他爬起來,管家已經揉身上前,一拳拳打過來。安陽被打得絲毫沒有還手之力,只能靠從小被打,與打人的身體強撐著用手,肩,背等不傷及內臟的地方硬挨著。手臂被打上一拳,幾乎就沒多少知覺了。

  這樣下去只怕真會死。

  連續被打了幾拳的手臂如今開始尖銳的疼,幾乎要用不上力。

  而程峰面無表情,無法從中看出任何情緒。

  借著管家拳頭打過來的衝力,安陽奮力往後一躍,手往後一探便抓著這廳內另一隻花瓶,猛地朝管家砸過去,人則嘶吼了一聲,隨在花瓶之後朝管家撲過去,看樣子,是想與他拼命了。

  兩人之間距離太短,管家沖過來的腳步往旁邊一移,卻仍沒移出攻擊範圍,只好伸手一撥,衝力之下,人被花瓶帶得微微一踉蹌,而看似要與他拼命的安陽卻正好撲到他身邊,伸手一探,便抽出了管家別在腰側的槍,手一動一揚,便開了保險朝管家一槍打過去。

  管家在槍被奪走時就已經察覺不對,奮身一躍躲在沙發後。子彈打在沙發內,發出悶聲沉響。

  安陽身上好幾處被之前倒下的花瓶碎片割出的傷口,血淋漓而下,本疼得不受控制微微顫抖的手如今卻沉穩的握著槍,眼神卻兇狠似狼,要再朝沙發那處開槍時,程峰的卻響了起來,「好了,住手吧。」

  安陽如若無睹,空曠寂靜的廳內卻響起一聲細響,眼尾微微一掃,正好看到他慢條斯理的打開保險,手中槍口對著他的腦袋。

  安陽靜靜的看著那支槍,半響,手指一松,他手上的槍便掉落在地。

  管家從沙發後站起來,上前撿起帶著血的槍,又別在腰後,看著安陽的視線也微微帶著笑,道,「跪下,程安陽。」

  安陽眉間一跳,轉身看了眼程峰,腿一彎便跪了下來。

 

  噁心

 

  穆徹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驅動,其餘皆可讓步。

  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則,其中分量最重的一點,就是他言出必行。或許這是他生意場上的一個手段,但確確實實,從他口裡說出來的話,就一定會實現,而沒把握做到的事,他也從不會說出口。

  這是蘇杭在再次回到朝陽上班後,刻意收集瞭解到的。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蘇杭自認自己沒有跟穆徹作對的能力。他是一萬個不想再跟穆徹有一丁點的牽扯,如果可以,他寧願一輩子躲著這個人。

  但是安陽要他回來上班,那他就去。

  他信任安陽,信任他絕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回到朝陽之後的日子其實跟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除了開始一段時間總是擔心穆徹這個不定時炸彈,繼續上班的日子挺舒心的。

  將近下班,蘇杭稍稍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東西,又將沒做完的報表存檔,跟坐在旁邊電腦上的新同事打了個招呼之後,他拿著包起身離開。

  蘇杭對安陽每次說的‘有事’都有些恐懼,一旦安陽要有事了,他的心情就好不起來。這時候他最容易胡思亂想。

  上超市買拿回去煲湯的雞時,經過超市化妝品專櫃,蘇杭轉頭,便從櫃檯上的鏡子中見到身後一個狀似普通顧客還在看著他,來不及轉頭的男人。那人與他眼神接觸,沒有躲避,也沒有否認的意思,朝他微微點了下頭。

  見狀,蘇杭也點了點頭,心裡歎了口氣。

  他不知道安陽是什麼開始派人跟在他身邊的,自從他發現一些倪端之後,稍稍注意,總有那麼幾次能看到這個人。

  蘇杭不喜歡身邊總有人看著,這讓從小就習慣了躲在角落的他格外不適應。安陽想必也知道這點,所以才沒將人光明正大的安在他身邊,而是秘密尾隨。

  只是看樣子,安陽也沒有特意瞞他的意思。

  蘇杭忍不住吐了口氣,像是要將胸腔內的悶氣都吐出來一般。

  雖說回去上班後穆徹一次都沒出現在他面前,但他帶來的壓力卻一直存在……當初穆徹那似乎篤定了他一定會跟安陽分手的神情浮上腦海,蘇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強迫自己將這個念頭甩出腦海。

  朝陽雖然是穆氏當家,但卻並不只有穆徹這麼一個繼承人,穆徹的二叔更是在朝陽經營多年,穆徹進入朝陽也才五年出頭,雖然占著朝陽總經理的位置,但朝陽卻並不是由他說了算。他是絕對不會毀了他刻意經營出的守諾名頭……但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穆徹守諾不來打擾,可蘇杭心底的不安卻更重了。

  這種不安,隨著時間的流逝,特別是在發現安陽竟不管是在公司還是在外頭,都派人保護他的行為而發酵濃郁。

  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沒奢望過要與安陽白頭吧。

  當初甩掉所有的害怕不安,近乎破釜沉舟的與安陽在一起,存的就是能跟他相愛一天,就是賺了的念頭吧。

  回到家,便聽到臥室內隱隱傳來電視劇對白的聲音。蘇杭下意識低頭,就看到安陽的鞋子安靜的擺在鞋櫃上,本以為要很晚才回來的安陽竟已經回來了。

  蘇杭嘴角不由微微上揚,隨手將鑰匙放到一邊,走到沙發前將包與手裡的菜都放到茶几上,快步走進臥室,就見安陽身上隨意蓋著毯子,正在床上熟睡。

  已經六月了,天氣也開始悶熱,房間內房東放置的空調只要一開就有細細的嗡嗡響聲,聽著有些煩心。

  蘇杭放輕腳步,還沒到床邊,就看到安陽手臂上包著的紗布,與一些沒被紗布包裹的青淤。臉上的笑意已經不見,蘇杭急促用力的呼吸了幾下,才抑制住鼻酸要流淚的感覺,咬著下唇坐到床沿。

  安陽穿著一件平常在家時穿的寬大T恤,被子蓋在胸口以下,身上除了白紗覆蓋的地方,手臂,還有臉上,都有些細碎的傷,只是並不嚴重,所以只是簡單處理了一下。

  蘇杭俯下身,伸手拉高T恤的領子,就看到他肩膀上,胸膛前,好幾處烏青,有些地方,皮膚下還浮現幾絲血絲。

  蘇杭不由張開嘴大口呼吸,就怕自己不小心哭出來。

  當初第一次見到安陽的傷,親手給他處理那些傷口,那時蘇杭的感覺是肉疼、震撼與佩服,其中摻雜著一些同情的心疼,後來漸漸熟悉,然後相知相處,每次安陽受傷,他心中的心疼就重上一分……成為戀人之後,這是安陽第二次受傷。

  但那時他也是病人,安陽的恢復力比他好得多,等安陽肯讓他下床,肯將傷口給他看,那處理得當的傷口也恢復了大半,看起來雖然也是心疼,但卻絕沒有這次的觸目驚心。

  管家下手有分寸,雖然看著厲害,其實並沒有傷到筋骨,休養兩天就可以恢復。比起上次的槍傷,比起蘇杭第一次見到安陽時被群毆出的傷,這其實不算什麼。

  但位置不同了,心情自然也就不同。

  看著安陽身上這些大大小小的傷,蘇杭只覺得心裡悶得厲害,好像喉嚨裡有什麼東西堵著,如果不大口呼吸,就呼吸不到空氣一樣的難受。

  「這又不算傷,有什麼好傷心的。」耳邊安陽還帶著睡意的聲音響起,不自覺伸進T恤內撫摸傷處的手被隔著衣服抓住。

  蘇杭被這漫不經心的模樣氣到了,咬牙切齒的抬眼瞪著醒來的人,「不算傷?」說著被抓住的手往下一戳,立刻就察覺手下的肌肉一顫,安陽倒吸了口氣,扭曲著臉叫道,「哎呦!」

  蘇杭本來也只是氣極了,手下壓根沒用什麼力,現在見安陽這樣,還以為自己沒掌握好,忙要拉開他的衣服去看。安陽卻抓著他的手不讓他動,翻身將他整個手臂都壓在身下,讓他只能俯著身趴在床上,「蘇杭你謀殺親夫啊!晚上你死定了你!」

  蘇杭才發現自己被騙,卻礙著他身上的傷不敢掙扎,只覺得牙齒又開始癢,磨牙道,「放、開、我!」

  安陽嘿嘿一笑,翻身鬆開了手。

  既然他醒了,蘇杭要不怕吵醒他,將他身上的被子拿開,將他的T恤卷到下巴。這麼敞開看,安陽身上的傷更是刺眼,蘇杭起身去醫藥箱內找到活絡油,脫了鞋坐到床上,倒了些在手心,將手心搓熱了,才又倒了些藥油在他身上,手掌在那些青紫的地方搓揉起來。

  邊揉,蘇杭問道,「你現在不是很受重視麼,這是誰打的?」

  被揉得發疼,安陽咧了咧嘴道,「供應我老媽精子的人。」說著,他又笑道,「以後我就姓程了。」

  蘇杭的手一頓,抬眼看著他,眼中有震驚有心疼。安陽笑道,「蘇杭,我是私生子。」說著他面上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你不會嫌棄我吧。」

  明知他這是故意做出來的,蘇杭還是停了手,看著他認真道,「永遠都不會。」微微一停頓,他略帶羞澀道,「不管你是誰,你永遠都是我最最珍惜的人。」

  安陽呼吸微微一窒,眼睛灼灼盯著蘇杭,蘇杭受不了這視線,耳尖發燙,直覺撇頭躲避,下一秒,卻是天旋地轉,身體被人重重摜在柔軟的床上,驚呼直接被另一雙唇堵在嘴裡。

  一吻畢,安陽喘息著抵著蘇杭的額頭,眼睛盯著蘇杭的眼,「蘇杭,這一輩子你都別想離開我!」

  說話間呼吸噴在蘇杭臉上,然後又帶著些微涼意反撲回來,呼吸間盡是兩人的氣息,甜膩得讓人發暈。

  蘇杭下意識舔了舔有些發麻的嘴,剛想回答,卻發現他手臂上白紗上泛起了紅,趕緊翻身而起,氣急道,「安陽!你要是再這樣就別想睡床了!」

  ……

  蘇杭在廚房裡做飯,以往聽著刺耳的鍋鏟碰撞聲如今聽起來格外順耳,安陽無聲笑了笑,閉眼休息。

  從得知程峰要見他那一刻起,他的神經就緊繃起,腦子裡更是一步一步的設想著程峰會用什麼姿態對他,而他又該怎麼應對。

  是要將姿態放軟,還是要高調驕傲;是該表現得老練一點,還是要表現出少年人該有的鋒芒。

  他料想到今天去程峰那不會那麼輕易就有收穫,只是沒想到,就是到了如今,程峰也還在考驗他。

  當程峰笑著說出‘殺了他’時,他的殺意是真的,管家的殺意也是真的……那一瞬,他是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

  程峰與管家驟然爆發的殺意太強悍,即使他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也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凍住。那麼一瞬間,安陽是真有拼一把,靠著直覺,靠著活命的本能去攻擊程峰的念頭……哪怕不能挾持他逃出去,也要與之同歸於盡!

  總之他絕對不能白死。

  那時候他是真有那麼一個衝動。

  程安陽,程安陽……嘿!

  安陽在心裡嘲諷的哼了一聲,今天耗神過度,耳裡聽著廚房內細微的聲響,安陽漸漸放鬆身體,沉入睡眠之前,他察覺臥室門被小心推開,蘇杭的氣息靠近,那雙手小心的將他嫌熱而踢到一邊的被子蓋到身上。

  還殘留在心底的嘲諷已被暈染成了幸福。

  ……

  雞湯加了中藥,用小火煲了兩三個小時,不算大的房間內彌漫著濃濃的香味。飯早已經煮好,一直用電鍋溫著,青菜也擇好,只等安陽醒來後下鍋爆炒。

  蘇杭看了看表,已經八點了,晚飯不好吃得太晚,不然又要消食了才能睡覺。

  想了想,蘇杭去臥室打算叫醒安陽,卻沒想,一開門就看到安陽正在穿鞋,便笑道,「豬,開飯了。」

  安陽大步走過來,越過他時笑道,「好好的幹嘛罵自己。」

  蘇杭跟在後面瞪眼,「我這是在罵你!」

  安陽轉身瞥過來一眼,「你是我老婆,我是豬你不也是豬。」見蘇杭眼睛瞪得更大,他彎腰往前一湊,啄了口蘇杭的嘴,「這一副不服氣的表情是怎麼了呢,難不成你還是老公不成。」

  蘇杭的氣勢頓時一散,直接不理人越過他去廚房。

  蔬菜怕炒好後冷了再返鍋就不好吃了所以沒做,他打算先將雞湯端出去讓安陽喝兩碗,等他喝完,菜也就炒好了。

  但砂鍋蓋子剛一揭開,帶著濃郁中藥味道的雞肉香味便隨著熱氣撲鼻而來。

  蘇杭一聞,臉色頓時白了白。

  他忙退後用手在面前晃了幾晃,搖開面前的霧氣。這只雞應該比較油,剛剛那麼一下,他聞到好濃的油膩味,餓的很是渴望飯菜的胃翻騰了幾下,食欲頓時減少了大半。

  將砂鍋端到飯桌前,轉身就見安陽已經刷牙洗臉完畢,這時正拿著碗筷站在他身後,蘇杭一轉身,差點就撞到他身上。

  蘇杭抬頭瞪了他一眼,安陽忙將碗筷遞過來,蘇杭接過,心裡實在有些怨念。

  他剛剛才發現,他現在看安陽時,抬頭的幅度又要大一些了……吃的是一樣的飯菜,可他的身高就楞是沒再長過,可安陽這一個月卻明顯又抽條了。

  想當初,安陽比他還要矮個幾釐米的,現在卻變成他要仰望他了。他要到月底才十八呢!

  舀了一碗雞湯,又將雞腿放到碗裡放到安陽桌前,蘇杭轉身去廚房之前忍不住問了句,「你現在多高?」

  安陽聞言,面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忍了忍才道,「一米八二吧。」

  蘇杭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去廚房炒菜。安陽還是沒忍住,噗地笑出聲。然後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端著碗倚在廚房門邊去討好,蘇杭被下了面子,壓根不理會,炒完菜剛裝好盤,手中的盤子就被人奪了過去。

  蘇杭洗鍋時哼了一聲,表示自己還是沒原諒他。

  洗完鍋,身邊端著菜盤的人還是沒走,蘇杭暗中調整了一下表情,打算抬頭去斥責一聲,卻沒想剛一抬頭,安陽就俯身過來吻住他,有什麼東西被送進嘴裡。

  安陽退開,看著蘇杭嘴角沾著的油蹟笑道,「雞腿肉還是不錯的。」說著一手端著盤子,一手端著自己的飯碗轉身。

  蘇杭幾下吞掉嘴裡的肉,跟在後面道,「別以為一口肉就能收買我,我還沒原諒你呢。」

  ……

  晚上洗澡,蘇杭用保鮮膜細細將安陽身上的紗布包裹好,但安陽明顯不顧忌這些,一個五分鐘的戰鬥澡,身上的紗布竟然浸濕了一半,蘇杭看得恨不得抽他一頓,但還是咬牙去拿了醫藥箱給他重新處理傷口。

  如今安陽已經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樣受了傷只能自己處理,但他並不習慣被他人碰觸傷口,基本上只要不是必要,傷口都是蘇杭幫著處理。

  再加上蘇杭有意識的學習這方面的只是,如今也已經被鍛煉成了半個護士。

  安陽身上的傷有只有兩種,一種是拳頭擊打出來的鈍傷,其餘便是被花瓶碎片割的。

  其中有兩處傷得有些深,醫生給縫了針,蘇杭拆開紗布,一看那兩條蜈蚣一樣的傷痕,怒氣頓時上湧,「你那個父親還真下得了手。」

  安陽笑了兩下,自己又動手將其餘的紗布拆開。只有兩處傷縫了針,其餘的都只傷到表皮,傷口長卻不深,就只是拿紗布裹了,這些傷在裹紗布時都還在滲血,如今紗布跟傷口已經粘在一起,安陽也不在意,手一扯,紗布就掉落了。

  但剛剛結了層薄痂的傷口立即又被扯出了血。

  蘇杭沒來得及阻止,恨得牙癢癢,但眼睛看到那些從傷口內鑽出的血,胃裡又開始翻騰,剛剛吃下的飯翻湧著要吐出來。

  蘇杭也沒空去罵人,趕緊在醫藥箱內翻出清涼油擦了點在鼻端,血腥味被清涼油的刺激味道掩蓋後,他才舒服了一些。

  「怎麼了?」安陽見狀,忙問。

  蘇杭搖搖頭,低頭又繼續清洗傷口,等胃裡舒服些了,才抬頭瞪了他一眼,狠狠道,「下次你要再把傷口扯開,我就活剮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捂臉……各種對不起!今年本命年了,還木有男朋友,家裡急得厲害,老爸老媽逼著回老家相親,車票啊,是買了好了才告訴我,但後來發現是半夜兩點半到站,大年初二的壓根沒計程車坐回家,又給退票了……然後老媽出診,去的時候那病人已經昏迷昏迷了,搶救沒搶救過來,大過年的一條人命在我媽手裡沒了,她唏噓得厲害,於是我這幾天沒被逼著相親了,卻被逼著讀書……各種的苦逼,不准上網啊,要學習啊,讀書啊……更新恢復正常哎,大家家裡有老人的,還是多多關心一下,催著老人家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什麼的,哎,我媽那病人,就在死亡前幾十分鐘都是正常人一樣,她家人說就是看電視說頭暈,就立刻來叫人,等過去人就已經昏迷了。哎,如果過年沒回去過春節,就多多打電話回去,爭取假期回去看看吧

 

  胖了

 

  作者有話要說:郵箱:suhangshuangxing@163.com(拼音意思就是 蘇杭雙性)密碼:987654321lo (後面兩個是字母,LO的小寫)章節在郵箱的記事本如果還看不到……我就只能請大家留郵箱,一個個的發了……這章都已經被我偽更了十幾次了!昨天又被鎖了兩次,以後再也不寫H了,草! 安陽身體底子好,以往受了傷也是百無禁忌,但自跟蘇杭住在一起後,就沒了這份自由。傷口碰水了,喝酒了,吃刺激性食物了,又劇烈活動了……但凡有影響傷口癒合的事,蘇杭可就不再是那個被安陽吃得死死的蘇杭了。

  蘇杭對上次安陽槍傷傷口被掙裂的事情記憶猶新,緊迫盯人之余,連床上運動都禁止了。其他忍忍就好,但不能碰蘇杭這一件,安陽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蘇杭被磨得不行,又堅定的不鬆口,只好一咬牙許了各種好處,唯一的條件是養傷期間不能碰他。

  五天后,蘇杭剛一回家,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撲來的人影,就被人一把抱起壓在身後的牆上。嘴唇被熟悉又急促的氣息堵住,欲躲避的舌頭已經被人用力吸吮。

  換了床單,安陽才將被放在沙發上的蘇杭抱到床上,給他蓋被子時,摸了摸蘇杭平坦的小腹。

  這裡,他知道這裡可以孕育生命……將來他的孩子也會在這裡成長。

  現在還不是時機,等他羽翼豐滿,他就要要一個孩子,他與蘇杭共同的孩子。

  俯身又親了親蘇杭的唇,安陽轉身出了臥室。

  將脫在門口的衣服撿起來放進洗衣機,又去廚房用電鍋熬粥,調好時間,安陽這才伸了個懶腰,赤著腳往臥室走去。

  淩晨五點,蘇杭動了動,睜開雙眼,他被餓醒了。

  房間內有盞暈黃的小燈仍開著,安陽的心跳就在耳邊。

  蘇杭嘴角微揚,聽了一會,才小心的將安陽環在他身上的手臂移開。

  身上很乾爽,身下仍腫脹的地方有一絲清涼,蘇杭知道,安陽給上了藥。起身時不論是腰還是腿,都酸軟得厲害,他剛要下床,身後一隻手臂卻將他撈回去,安陽帶著些睡意問道,「要做什麼?」

  「肚子餓了……」蘇杭輕聲道,他不想吵醒安陽,但安陽的警惕性太高。在心裡微歎了口氣,實在心疼這樣的他。

  「唔。我睡前熬了粥。」安陽點頭,翻身起床,走到門口又轉身道,「你躺著,我給你端來。」

  蘇杭點點頭,心裡暖成一片。

  電鍋一直插著電,粘稠的粥溫熱,安陽用大碗公裝了一碗,在裡面放了些糖,拿了湯勺往臥室走。

  蘇杭受不得餓,這個習慣在最近有加重的趨勢。以前他就是再餓,被折騰得這麼厲害,他也只會一睡到天亮,現在卻是餓不得了。

  安陽熬粥的手藝很不錯,粘稠微甜的粥很好喝,滿滿一大碗公粥,他喝了大半,肚子都有點微鼓,才將碗遞給安陽。

  安陽滿意的接過去,也不用勺子,大口將剩下的粥喝光,又去廚房內將剩下的倒了出來,也不再加糖,端進臥室內坐在床邊大口喝著。

  吃完,安陽將碗放到一邊,爬上床抱著蘇杭,左右捏了捏,滿意道,「不錯,胖了點。」

  蘇杭也捏了捏自己多了些肉的腰,皺眉道,「最近胃口出奇的好,飯都能吃兩碗了,確實吃的有點多,是不是該減肥了啊……可別長成胖子。」

  安陽立即瞪眼道,「不准!」頓了頓又道,「胖一點好,我抱著都舒服些。要保持。」

  安陽身體底子好,以往受了傷也是百無禁忌,但自跟蘇杭住在一起後,就沒了這份自由。傷口碰水了,喝酒了,吃刺激性食物了,又劇烈活動了……但凡有影響傷口癒合的事,蘇杭可就不再是那個被安陽吃得死死的蘇杭了。

  蘇杭對上次安陽槍傷傷口被掙裂的事情記憶猶新,緊迫盯人之余,連床上運動都禁止了。其他忍忍就好,但不能碰蘇杭這一件,安陽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蘇杭被磨得不行,又堅定的不鬆口,只好一咬牙許了各種好處,唯一的條件是養傷期間不能碰他。

  五天后,蘇杭剛一回家,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撲來的人影,就被人一把抱起壓在身後的牆上。嘴唇被熟悉又急促的氣息堵住,欲躲避的舌頭已經被人用力吸吮。

  換了床單,安陽才將被放在沙發上的蘇杭抱到床上,給他蓋被子時,摸了摸蘇杭平坦的小腹。

  這裡,他知道這裡可以孕育生命……將來他的孩子也會在這裡成長。

  現在還不是時機,等他羽翼豐滿,他就要要一個孩子,他與蘇杭共同的孩子。

  俯身又親了親蘇杭的唇,安陽轉身出了臥室。

  將脫在門口的衣服撿起來放進洗衣機,又去廚房用電鍋熬粥,調好時間,安陽這才伸了個懶腰,赤著腳往臥室走去。

  淩晨五點,蘇杭動了動,睜開雙眼,他被餓醒了。

  房間內有盞暈黃的小燈仍開著,安陽的心跳就在耳邊。

  蘇杭嘴角微揚,聽了一會,才小心的將安陽環在他身上的手臂移開。

  身上很乾爽,身下仍腫脹的地方有一絲清涼,蘇杭知道,安陽給上了藥。起身時不論是腰還是腿,都酸軟得厲害,他剛要下床,身後一隻手臂卻將他撈回去,安陽帶著些睡意問道,「要做什麼?」

  「肚子餓了……」蘇杭輕聲道,他不想吵醒安陽,但安陽的警惕性太高。在心裡微歎了口氣,實在心疼這樣的他。

  「唔。我睡前熬了粥。」安陽點頭,翻身起床,走到門口又轉身道,「你躺著,我給你端來。」

  蘇杭點點頭,心裡暖成一片。

  電鍋一直插著電,粘稠的粥溫熱,安陽用大碗公裝了一碗,在裡面放了些糖,拿了湯勺往臥室走。

  蘇杭受不得餓,這個習慣在最近有加重的趨勢。以前他就是再餓,被折騰得這麼厲害,他也只會一睡到天亮,現在卻是餓不得了。

  安陽熬粥的手藝很不錯,粘稠微甜的粥很好喝,滿滿一大碗公粥,他喝了大半,肚子都有點微鼓,才將碗遞給安陽。

  安陽滿意的接過去,也不用勺子,大口將剩下的粥喝光,又去廚房內將剩下的倒了出來,也不再加糖,端進臥室內坐在床邊大口喝著。

  吃完,安陽將碗放到一邊,爬上床抱著蘇杭,左右捏了捏,滿意道,「不錯,胖了點。」

  蘇杭也捏了捏自己多了些肉的腰,皺眉道,「最近胃口出奇的好,飯都能吃兩碗了,確實吃的有點多,是不是該減肥了啊……可別長成胖子。」

  安陽立即瞪眼道,「不准!」頓了頓又道,「胖一點好,我抱著都舒服些。要保持。」

  安陽身體底子好,以往受了傷也是百無禁忌,但自跟蘇杭住在一起後,就沒了這份自由。傷口碰水了,喝酒了,吃刺激性食物了,又劇烈活動了……但凡有影響傷口癒合的事,蘇杭可就不再是那個被安陽吃得死死的蘇杭了。

  蘇杭對上次安陽槍傷傷口被掙裂的事情記憶猶新,緊迫盯人之余,連床上運動都禁止了。其他忍忍就好,但不能碰蘇杭這一件,安陽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蘇杭被磨得不行,又堅定的不鬆口,只好一咬牙許了各種好處,唯一的條件是養傷期間不能碰他。

  五天后,蘇杭剛一回家,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撲來的人影,就被人一把抱起壓在身後的牆上。嘴唇被熟悉又急促的氣息堵住,欲躲避的舌頭已經被人用力吸吮。

  換了床單,安陽才將被放在沙發上的蘇杭抱到床上,給他蓋被子時,摸了摸蘇杭平坦的小腹。

  這裡,他知道這裡可以孕育生命……將來他的孩子也會在這裡成長。

  現在還不是時機,等他羽翼豐滿,他就要要一個孩子,他與蘇杭共同的孩子。

  俯身又親了親蘇杭的唇,安陽轉身出了臥室。

  將脫在門口的衣服撿起來放進洗衣機,又去廚房用電鍋熬粥,調好時間,安陽這才伸了個懶腰,赤著腳往臥室走去。

  淩晨五點,蘇杭動了動,睜開雙眼,他被餓醒了。

  房間內有盞暈黃的小燈仍開著,安陽的心跳就在耳邊。

  蘇杭嘴角微揚,聽了一會,才小心的將安陽環在他身上的手臂移開。

  身上很乾爽,身下仍腫脹的地方有一絲清涼,蘇杭知道,安陽給上了藥。起身時不論是腰還是腿,都酸軟得厲害,他剛要下床,身後一隻手臂卻將他撈回去,安陽帶著些睡意問道,「要做什麼?」

  「肚子餓了……」蘇杭輕聲道,他不想吵醒安陽,但安陽的警惕性太高。在心裡微歎了口氣,實在心疼這樣的他。

  「唔。我睡前熬了粥。」安陽點頭,翻身起床,走到門口又轉身道,「你躺著,我給你端來。」

  蘇杭點點頭,心裡暖成一片。

  電鍋一直插著電,粘稠的粥溫熱,安陽用大碗公裝了一碗,在裡面放了些糖,拿了湯勺往臥室走。

  蘇杭受不得餓,這個習慣在最近有加重的趨勢。以前他就是再餓,被折騰得這麼厲害,他也只會一睡到天亮,現在卻是餓不得了。

  安陽熬粥的手藝很不錯,粘稠微甜的粥很好喝,滿滿一大碗公粥,他喝了大半,肚子都有點微鼓,才將碗遞給安陽。

  安陽滿意的接過去,也不用勺子,大口將剩下的粥喝光,又去廚房內將剩下的倒了出來,也不再加糖,端進臥室內坐在床邊大口喝著。

  吃完,安陽將碗放到一邊,爬上床抱著蘇杭,左右捏了捏,滿意道,「不錯,胖了點。」

  蘇杭也捏了捏自己多了些肉的腰,皺眉道,「最近胃口出奇的好,飯都能吃兩碗了,確實吃的有點多,是不是該減肥了啊……可別長成胖子。」

  安陽立即瞪眼道,「不准!」頓了頓又道,「胖一點好,我抱著都舒服些。要保持。」

  安陽身體底子好,以往受了傷也是百無禁忌,但自跟蘇杭住在一起後,就沒了這份自由。傷口碰水了,喝酒了,吃刺激性食物了,又劇烈活動了……但凡有影響傷口癒合的事,蘇杭可就不再是那個被安陽吃得死死的蘇杭了。

  蘇杭對上次安陽槍傷傷口被掙裂的事情記憶猶新,緊迫盯人之余,連床上運動都禁止了。其他忍忍就好,但不能碰蘇杭這一件,安陽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蘇杭被磨得不行,又堅定的不鬆口,只好一咬牙許了各種好處,唯一的條件是養傷期間不能碰他。

  五天后,蘇杭剛一回家,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撲來的人影,就被人一把抱起壓在身後的牆上。嘴唇被熟悉又急促的氣息堵住,欲躲避的舌頭已經被人用力吸吮。

  換了床單,安陽才將被放在沙發上的蘇杭抱到床上,給他蓋被子時,摸了摸蘇杭平坦的小腹。

  這裡,他知道這裡可以孕育生命……將來他的孩子也會在這裡成長。

  現在還不是時機,等他羽翼豐滿,他就要要一個孩子,他與蘇杭共同的孩子。

  俯身又親了親蘇杭的唇,安陽轉身出了臥室。

  將脫在門口的衣服撿起來放進洗衣機,又去廚房用電鍋熬粥,調好時間,安陽這才伸了個懶腰,赤著腳往臥室走去。

  淩晨五點,蘇杭動了動,睜開雙眼,他被餓醒了。

  房間內有盞暈黃的小燈仍開著,安陽的心跳就在耳邊。

  蘇杭嘴角微揚,聽了一會,才小心的將安陽環在他身上的手臂移開。

  身上很乾爽,身下仍腫脹的地方有一絲清涼,蘇杭知道,安陽給上了藥。起身時不論是腰還是腿,都酸軟得厲害,他剛要下床,身後一隻手臂卻將他撈回去,安陽帶著些睡意問道,「要做什麼?」

  「肚子餓了……」蘇杭輕聲道,他不想吵醒安陽,但安陽的警惕性太高。在心裡微歎了口氣,實在心疼這樣的他。

  「唔。我睡前熬了粥。」安陽點頭,翻身起床,走到門口又轉身道,「你躺著,我給你端來。」

  蘇杭點點頭,心裡暖成一片。

  電鍋一直插著電,粘稠的粥溫熱,安陽用大碗公裝了一碗,在裡面放了些糖,拿了湯勺往臥室走。

  蘇杭受不得餓,這個習慣在最近有加重的趨勢。以前他就是再餓,被折騰得這麼厲害,他也只會一睡到天亮,現在卻是餓不得了。

  安陽熬粥的手藝很不錯,粘稠微甜的粥很好喝,滿滿一大碗公粥,他喝了大半,肚子都有點微鼓,才將碗遞給安陽。

  安陽滿意的接過去,也不用勺子,大口將剩下的粥喝光,又去廚房內將剩下的倒了出來,也不再加糖,端進臥室內坐在床邊大口喝著。

  吃完,安陽將碗放到一邊,爬上床抱著蘇杭,左右捏了捏,滿意道,「不錯,胖了點。」

  蘇杭也捏了捏自己多了些肉的腰,皺眉道,「最近胃口出奇的好,飯都能吃兩碗了,確實吃的有點多,是不是該減肥了啊……可別長成胖子。」

  安陽立即瞪眼道,「不准!」頓了頓又道,「胖一點好,我抱著都舒服些。要保持。」

  安陽身體底子好,以往受了傷也是百無禁忌,但自跟蘇杭住在一起後,就沒了這份自由。傷口碰水了,喝酒了,吃刺激性食物了,又劇烈活動了……但凡有影響傷口癒合的事,蘇杭可就不再是那個被安陽吃得死死的蘇杭了。

  蘇杭對上次安陽槍傷傷口被掙裂的事情記憶猶新,緊迫盯人之余,連床上運動都禁止了。其他忍忍就好,但不能碰蘇杭這一件,安陽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蘇杭被磨得不行,又堅定的不鬆口,只好一咬牙許了各種好處,唯一的條件是養傷期間不能碰他。

  五天后,蘇杭剛一回家,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撲來的人影,就被人一把抱起壓在身後的牆上。嘴唇被熟悉又急促的氣息堵住,欲躲避的舌頭已經被人用力吸吮。

  換了床單,安陽才將被放在沙發上的蘇杭抱到床上,給他蓋被子時,摸了摸蘇杭平坦的小腹。

  這裡,他知道這裡可以孕育生命……將來他的孩子也會在這裡成長。

  現在還不是時機,等他羽翼豐滿,他就要要一個孩子,他與蘇杭共同的孩子。

  俯身又親了親蘇杭的唇,安陽轉身出了臥室。

  將脫在門口的衣服撿起來放進洗衣機,又去廚房用電鍋熬粥,調好時間,安陽這才伸了個懶腰,赤著腳往臥室走去。

  淩晨五點,蘇杭動了動,睜開雙眼,他被餓醒了。

  房間內有盞暈黃的小燈仍開著,安陽的心跳就在耳邊。

  蘇杭嘴角微揚,聽了一會,才小心的將安陽環在他身上的手臂移開。

  身上很乾爽,身下仍腫脹的地方有一絲清涼,蘇杭知道,安陽給上了藥。起身時不論是腰還是腿,都酸軟得厲害,他剛要下床,身後一隻手臂卻將他撈回去,安陽帶著些睡意問道,「要做什麼?」

  「肚子餓了……」蘇杭輕聲道,他不想吵醒安陽,但安陽的警惕性太高。在心裡微歎了口氣,實在心疼這樣的他。

  「唔。我睡前熬了粥。」安陽點頭,翻身起床,走到門口又轉身道,「你躺著,我給你端來。」

  蘇杭點點頭,心裡暖成一片。

  電鍋一直插著電,粘稠的粥溫熱,安陽用大碗公裝了一碗,在裡面放了些糖,拿了湯勺往臥室走。

  蘇杭受不得餓,這個習慣在最近有加重的趨勢。以前他就是再餓,被折騰得這麼厲害,他也只會一睡到天亮,現在卻是餓不得了。

  安陽熬粥的手藝很不錯,粘稠微甜的粥很好喝,滿滿一大碗公粥,他喝了大半,肚子都有點微鼓,才將碗遞給安陽。

  安陽滿意的接過去,也不用勺子,大口將剩下的粥喝光,又去廚房內將剩下的倒了出來,也不再加糖,端進臥室內坐在床邊大口喝著。

  吃完,安陽將碗放到一邊,爬上床抱著蘇杭,左右捏了捏,滿意道,「不錯,胖了點。」

  蘇杭也捏了捏自己多了些肉的腰,皺眉道,「最近胃口出奇的好,飯都能吃兩碗了,確實吃的有點多,是不是該減肥了啊……可別長成胖子。」

  安陽立即瞪眼道,「不准!」頓了頓又道,「胖一點好,我抱著都舒服些。要保持。」

  吃完,安陽將碗放到一邊,爬上床抱著蘇杭,左右捏了捏,滿意道,「不錯,胖了點。」

  蘇杭也捏了捏自己多了些肉的腰,皺眉道,「最近胃口出奇的好,飯都能吃兩碗了,確實吃的有點多,是不是該減肥了啊……可別長成胖子。」

  安陽立即瞪眼道,「不准!」頓了頓又道,「胖一點好,我抱著都舒服些。要保持。」

  蘇杭也捏了捏自己多了些肉的腰,皺眉道,「最近胃口出奇的好,飯都能吃兩碗了,確實吃的有點多,是不是該減肥了啊……可別長成胖子。」

  安陽立即瞪眼道,「不准!」頓了頓又道,「胖一點好,我抱著都舒服些。要保持。」

  安陽立即瞪眼道,「不准!」頓了頓又道,「胖一點好,我抱著都舒服些。要保持。」

 

  蘇詩要來

 

  接到家裡電視時,蘇杭正絞盡腦汁的刷選送給安陽十八歲的成人禮,順手接起來,聽到壓根不在意料之中母親的聲音,下意識將手機拿到眼前,看清來電,才後知後覺道,「媽。」接著想到如果沒事,家裡基本不會給他打電話,又問,「有事嗎?」

  「嗯。」蘇母本還在想著怎麼開口,見蘇杭這麼說,便道,「你妹高考後想來G市玩幾天,你有時間陪著嗎?」

  畢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不在跟前時還好,但每次見到蘇杭,或是與之通話,蘇母的心情總是很複雜。又心疼又厭惡又愧疚,種種情緒折磨的不僅是蘇杭,還有蘇家父母,她這種有個臺階下就立即鬆口氣的行為其實也很正常。

  「啊……她大概什麼時候來?」

  蘇詩比安陽還要大兩個月,雖然也已是個大姑娘了,但在蘇家父母眼中還是需要緊張呵護的小孩子,現在蘇母會打電話來問他,那父親肯定也是已經同意了的,只要來問一下他有空,會陪著,那蘇詩就來定了。

  蘇杭眼前立即浮現一幕:父親坐在沙發上,蘇詩端茶過去,坐到一邊,又磨又蹭的撒嬌,母親坐在一邊笑呵呵的看著,然後父親終於被蘇詩說服,她肯定會興奮站起來大笑三聲……或許現在就眼巴巴坐在母親身邊等著他答應。

  那邊蘇母道,「七月十幾號吧,到時候再確定。」

  蘇杭又問,「那來玩幾天?是一個人來還是有朋友一起來?」

  「跟一死黨一起來。」話筒被蘇詩搶過去,「哥,我們都打算填G市的大學,玩幾天到時候看,或許直接在那裡找個工作賺零花錢到開學也可以的。」

  「哦……這樣啊。」要只是來玩玩,那他還可以請假陪著,現在聽到蘇詩要來G市上學,蘇杭眉梢微皺,「不是還沒高考麼,你確定就在G市讀書了?」

  「當然啊!以我的成績,是絕對能考上師大的!」蘇詩傲然道。蘇杭還聽到蘇母在旁邊不滿道,「這烏鴉嘴,趕緊呸幾下。」

  蘇杭才發現自己話語裡有詛咒蘇詩落榜的意味,忙順著蘇母的意思呸了幾下。

  「那哥,我們就這麼說定咯,到時候我們直接來找你,你將你地址說一下,我都還不知道你住哪呢。」或許是即將要開始獨立的大學生活,蘇詩很興奮,「還有啊,哥,你是自己租房的吧,到時候我們就住你那裡就可以了,反正也就兩個月,將就將就就OK啦。」

  「這個恐怕不行……我這裡有室友。」說到這裡,蘇杭下意識看了眼身下的大床,心神一凜,涼意從背脊攀上。

  他比蘇詩大三歲,雖然在蘇詩懂事前他就已懂得了自己是個異類。但蘇詩不知道,父母卻是知道他身體是怎麼回事的,如果到時候蘇詩過來,看到屋子裡只有一張床,回去跟他們一說,那他跟安陽在一起的事情就暴露了。

  雖然上次面對穆徹的威脅時他選擇讓父母知道真相,但這是建立在跟家裡斷絕關係的前提下……可那時是無路可走。

  即使父母不喜歡他,但他們卻也是將他當成兒子,當成親人的,那個家並沒有拒絕他的出入……他仍貪心的,期冀自己能親情愛情都抓在手裡。

  蘇杭幾乎可以確定,一旦他跟安陽在一起的事情被父母知道,讓他們知道他跟男人在一起,只怕他立即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這時安陽只在腰間圍了浴巾走進來,見蘇杭在打電話,便半躺在他身邊,蘇杭拿過身邊不遠的毛巾,偏頭將手機夾在肩上,緩緩擦著安陽的頭髮,邊道,「過兩天我去租個房子給你們住吧,你們女孩子跟我們住在一起不好。」

  沒等到蘇詩的回答,話筒被蘇父拿過去,語氣很沖地道,「你要給她找哪裡的房子?她一個女孩子,在那裡人生地不熟的,你這個做哥哥的就一句話,直接將她扔一邊就算了事了?你要是不想照顧你妹妹就直說,我就當沒養過你!」

  蘇杭沉默,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安陽在旁邊聽著怒了,他是知道蘇杭家情況的,對蘇父蘇母早就有意見了,現在再聽到蘇杭被罵,眉毛一挑就要反嗆,蘇杭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他的嘴,眼裡無聲哀求著。安陽哼了一聲,恨恨轉頭。

  那邊蘇父憤怒的要掛電話,蘇詩急忙去搶話筒,嘴裡大聲道,「別掛別掛,老爸你都答應我了的!而且哥那裡還有室友呢,我們住在一起是不適合啊。」說著又湊到話筒前道,「哥你注意一下,看能不能給我們找個附近的房子,到時候我們兩個人來住在一起也不怕。而且我也是大人了啊,就是老爸他老擔心,你女兒我又不是什麼天香國色,沒人來打主意的!」後面的話是沖著蘇父說的。

  說著,她又急急道,「就這麼說定了,我先掛了啊。」說著掛電話安撫蘇父去了。

  將手機放到一邊,蘇杭低頭繼續給安陽擦頭髮,濕潤的頭髮在手指內穿梭,很舒服。

  安陽枕在蘇杭大腿上,閉著眼道,「租房的事你就不用想了,這棟樓住的都是我的人,到時候讓你那個妹妹住樓下去。」頓了頓,他又吃味道,「你都還沒陪我去玩過呢,她倒是好享受。」

  「對不起。」蘇杭悶悶道。

  安陽睜開眼,「什麼?」見到蘇杭臉上愧疚又糾結的表情,立即明白過來,哧了一聲道,「你現在連人帶心都是我的,我要的是你又不是你爸媽,他們認不認同關我鳥事。」

  ……

  隔天早晨吃飯時,安陽將鑰匙扔到桌上道,「等會跟你爸媽打個電話,她來了就住一樓,裡面東西都收拾好了,這是鑰匙。」頓了頓,他有些不情願的道,「讓她確定來的時間,到時候我叫人將床搬出去,換兩件單人的。……草,我現在就想把她抽回你媽肚子裡去!兩個月,老子犧牲大了!」

  聞言,蘇杭眼睛猛地一熱。床的問題他昨晚就想到了,兩個人住的房子,卻只有一張床,這就是個大破綻。但讓安陽在家人面前不公開他們的關係已經是委屈了,如果再因為蘇詩要過來,他們連床都要搬出去,以掩蓋兩人的關係……

  蘇杭吸了吸鼻子,「不要!床不能搬走!……再搬張單人床放到客廳做做樣子就好了。」他低頭,掩飾微紅的臉頰,「不睡你旁邊,會睡不著。」

  蘇杭臉皮薄得很,晚上在床上還好,安陽有的是手段,被逼得狠了總會被逼出來幾句肉麻話。但這大白天的主動說這種隱晦情話可是頭一回,安陽盯著面前烏黑的頭頂,咽了口唾沫濕潤發幹的喉嚨,沉聲道,「蘇杭,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蘇杭抬眼看他。

  他目光灼灼,盯著他道,「我想剝光你,就壓在桌上做得你連路都走不了!」

  蘇杭的臉騰地通紅,站起身往門口走,邊道,「我去上班了。」

  ……

  安陽生日是六月二十八,去年他們還認識沒多久,又不熟,安陽生日時蘇杭還沒走出噩夢,在學校裡驚惶度日。

  這次的生日,是他們在一起的安陽的第一個生日,又是十八歲成人,蘇杭格外重視,從一個多月前就開始規劃那天他們該做什麼,該送什麼禮物。

  倒是安陽,壓根就沒將生日當回事,直接將這件事忘在腦後。

  直到二十五號,阿林突然過來詢問,表示幫會內他們這些親信想給他準備一個生日宴席,也是趁機聯絡加深彼此關係時,安陽才想起這麼件事。

  「在酒店定個酒席就好了……唔,中午吧,到時候將該叫的人都叫上。」安陽沉吟了一下說道,手裡卻拿出手機,眉眼帶笑地用大拇指指腹擦過螢幕中蘇杭的睡顏。

  阿林見狀,笑問,「那蘇杭參加嗎?」

  「他不去。」安陽搖頭。他很想讓蘇杭以他伴侶的身份參加所有有他出席的宴會,但不是現在。

  如果不能讓他以他伴侶,愛人的身份出現,那不去也罷。

  安陽嘴角微揚,難怪最近蘇杭總是顯得心不在焉的,經常又是皺眉又是自己在那傻笑,本來他還奇怪,現在嘛……他很想知道蘇杭為他的生日準備了些什麼。

  「你還有事?」突然發現阿林還沒離開,安陽轉頭問。

  阿林咧嘴,很曖昧的笑,「陽哥,要不要我去提醒一下蘇杭,你最喜歡什麼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生日派對

 

  阿林出去後,安陽又坐在椅子上看著手機屏保,自個很沒形象的傻笑了一會,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心癢,撥通了他安排去保護蘇杭的保鏢的電話。

  雖然現在蘇杭身邊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守著,但這是保護,並不是監視,只要蘇杭身邊沒危險,安陽幾乎不去向保鏢詢問他每天的行程。

  現在知道蘇杭在暗中準備他的生日禮物,雖然他很想順著他的意思,但這種想要知道禮物是什麼的心情,根本就壓制不住。

  保鏢的電話是二十四小時待命的,但這會卻是忙音,安陽皺眉,剛想再重撥回去,手機卻響了起來,正是保鏢來電。

  若是沒有重要的事,保鏢根本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怎麼了?」安陽立即接通,沉聲詢問。

  「陽哥,蘇先生現在跟葉黎一起進了瘸子的地下室,我要不要跟上去?」

  葉黎就是當初給安陽治傷的醫生,上次被管家打傷,蘇杭給他處理傷口期間給葉黎打過幾次電話,但他們之間也就這點交情了,而且他從不讓蘇杭接觸道上的事,現在上班時間蘇杭卻跟葉黎出現在瘸子那裡,實在讓安陽意外到了極點。

  葉黎是阿林介紹的,他知道蘇杭於他的重要性,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想了想,安陽皺眉,「你在外面等著。」接著又道,「將這半個月蘇杭去過的地方,見過什麼人大概說一下。」

  這會,蘇杭不知道安陽已經知道他翹班出來的事,跟在葉黎身後,走過一段昏暗狹窄的樓梯,又穿過幾道一看就很高級的門後,一臉驚歎的看著面前一排一排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槍械刀具。

  國家對於槍械的管理已經足夠嚴苛了,他雖然知道黑道間有這些東西的流通,但當這些只有在電視內才能見到的東西這麼大喇喇擺放在眼前,還是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見蘇杭微張著嘴,幾乎要看花眼的模樣,葉黎笑了笑,將他帶到專門放置刀具的櫃子前,「槍的話我想你也不會用,匕首,軍刀,你看看喜歡哪一柄。」

  「啊,短小一點,要鋒利,可以藏在身上防身用的就行……」蘇杭臉色微紅,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這些天在網上找了些資料,但不及你們懂,也不知道哪個好哪個不好,麻煩葉醫生幫我選一個吧,適合安陽的就行。」

  「哦,給陽哥的啊。」葉黎拉長語調,但臉上卻並沒有什麼驚訝的神情出現。從蘇杭給他打電話來問有沒有管道時他就猜到了,蘇杭這小兔子的模樣,哪會自己用這個。

  「那你看這柄怎麼樣?」葉黎看了看,拿起一柄仿卡巴KABAR-5013全刃。蘇杭小心伸手去接。

  這刀的刀刃大概也就十幾釐米,估計還沒超過二十釐米,卻有最起碼有三四斤,看葉黎抓在手裡跟抓他那些輕如薄翼的手術刀一般,蘇杭也沒想到這麼個小東西會這麼重,入手一沉,差點沒抓穩,背心直接冒出一層冷汗。

  蘇杭雖然覺得這刀殺傷力應該不錯,但還是抬頭期期艾艾道,「這個像軍刺一樣,砍一刀就血流不止嗎?」

  聽到這種完全外行的話,葉黎眼角一抽,看了眼跟在旁邊要笑不笑,臉上皺紋全堆積在一起的瘸子,等他將蘇杭手上的軍刀拿走後才道,「你想要軍刺?」

  「也不是……」蘇杭察覺他的無語,臉色一紅,「像56式軍刺那種帶毒,刺進去基本就是個死的最好……」

  基本就是個死的最好……葉黎眼角又抽了幾下,像是重新認識蘇杭一般又看了他一眼。還真看不出來,這小心思還挺毒。

  蘇杭被看得臉色越來越紅,局促地互抓著雙手,「安陽身上帶著槍,我就是想,如果真到了要搏鬥的時候,那肯定是毒一點,能讓人早一點沒有反抗能力的最好……」

  蘇杭完全是以一個外行人的眼光看軍刀,安陽的安全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雖然生日送刀有點異類,但當初一想要送給安陽的生日禮物時,他腦中立即就浮現這種除了槍之外的防身利器。

  只是基本上這種東西,市面上賣的都不是很好的貨色,想要精品,沒有管道,在現實中根本就買不到。網上軍刺軍刀倒賣的倒是有許多,但這可是關係到安陽的安全,蘇杭也是不信任的。

  安陽不希望蘇杭接觸道上的東西,蘇杭一直記著,只是葉黎是醫生,也不完全算是道上的,所以才想試著問問葉黎有沒有管道。

  「你的要求就是要帶毒,並且有血槽的就行?」葉黎問。

  蘇杭忙點頭,「放血快點的。」這會,他耳朵尖都已經紅了,並且,臉上的緋紅仍舊在向鎖骨以下蔓延。

  葉黎也不敢再讓他繼續紅下去,就是這種程度,安陽知道了都指不定會找他秋後算帳。便沖旁邊的瘸子很阿林式的笑了一下,完全沒有之前蘇杭熟悉的冷清,道,「瘸子哥,別藏私了,蘇杭這要求也不高,將你收藏的那幾柄拿出來看看吧。」

  聞言,瘸子一臉肉痛,指著葉黎直罵,「別裝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早就在打我那些刀的主意了!」雖然罵,但他卻是轉身,走到一面牆前也不知道按了哪裡,本光滑的牆面無聲向旁邊滑開,瘸子一進去,牆就關了起來。

  葉黎對蘇杭道,「瘸子專門就走這種猥瑣道路,你想要的刀,他手上可有好幾柄,如果不是你來,他沖著陽哥的面子,我也要不到手。」

  蘇杭點點頭,轉頭看著這滿室的槍械刀具,不好意思問道,「我可以摸摸那些槍嗎?」安陽身上雖然有槍,但他卻從沒見到過,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好幾次在安陽身上聞到開槍之後殘留在身上的硝煙味,這次上網查資料時順便也查了下,才猜出來的。

  要說槍,這次他可是第一次見到真實的,看著那些明顯保養得很好,外表泛著冷光的槍械,他手還真有點癢。

  葉黎笑,直接從櫃子上拿了把小巧的手槍朝他扔過來,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接過去,「想要就拿一把回去。」說著,皺眉道,「回頭你勸勸他,雖然理解他不想讓你沾到道上的想法,但不管怎麼樣,你都已經被他拉進來了,還是學點自我防護能力比較好。」

  聞言,蘇杭眼眸微閃,無言地點點頭。

  ……

  等蘇杭與葉黎走後,安陽立即打電話給瘸子,從他口中得知蘇杭的言語後,笑得直打顫。他家蘇杭實在是可愛得讓他恨不得抓在手裡用力揉幾下,最好將他揉進他血肉裡,再也不分開。

  只是笑著笑著,笑聲又沉了下去。

  蘇杭雖然沒說過,但現在看來,他混黑道的事情,對他的壓力還是很大啊。

  只是從一開始,他就沒有退路。自被程峰看在眼內,數次考驗之後,更是不能退,程峰的兒子可不只有他一個,人人都想得到這個身份,如果他想退縮。

  退一步,就是死。

  安陽吐出一口氣,將注意力又放在蘇杭身上。不聽不知道,回想保鏢說出蘇杭最近的行程,安陽臉上的笑便變得甜蜜。

  蘇杭為他這個生日所花的心思,可不僅僅是送柄刀就完事了的。

  安陽想著,咧嘴笑出聲來,忍了忍,最後還是一拿外套,直接開門走人。

  知道蘇杭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後,他心中的渴望並沒有抑制一些,而是更加的衝動,他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蘇杭面前,用行動告訴他他有多歡喜,有多感動。

  但剛剛出門沒幾步,口袋裡的手機便響了,安陽拿出來一看,看清來電後,前行的腳步頓時轉了個方向。

  回到房間內,深吸了口氣,將喜悅的心情壓下,他才接通電話。

  上次別墅一行之後,好似那天的變相承認他身份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一樣,安陽在幫會的地位沒什麼變化,程峰也沒再叫安陽去見他,這次突然打電話過來,安陽還真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稱呼程峰,乾脆就不說話。

  程峰也不在意,一開口就道,「你生日就是這幾天了吧?」

  猜不出他說出這話是什麼意思,安陽道,「是,後天,六月二十八。」

  「一轉眼就十八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程峰感歎了句,又問,「十八歲的成人禮,有什麼安排嗎?」

  「也沒什麼安排,定了那天中午跟手下幾個吃頓便飯。」

  「我程峰的兒子,成人禮哪能這麼隨便!」程峰道,「你以前生日我這個當爸爸的都沒給你慶祝過,這次我做主,就在別墅裡辦個生日派對吧。」

  程峰說得好似很隨便,但安陽聽到一半,瞳孔便猛地收縮起來,身體更是站的筆直。聽完,呼吸已經無法抑制的急促起來。程峰這話的意思,完全不是上次那種私下裡不算肯定的肯定,而是正式承認他的身份,也在借此機會告訴眾人,他從此姓程,是程峰的兒子。這種大張旗鼓的宣告,基本就是在告訴眾人,程家的繼承人就此定了!

  長久以來的目標,直到今天,終於邁出最關鍵的一步,這種意料之中,但又顯得很是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讓他喉嚨有些發幹,一會,才記起自己該做些什麼,略帶哽咽道,「爸爸……」

  只叫了這麼一聲,好似要平復心情一樣,安陽深呼吸了幾次,才又沉聲道,「謝謝爸爸,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程峰心情很好,他哈哈笑了兩聲,又道,「嗯,到時候跟你那些手下吃了飯,早些到我這裡來,提前給你介紹幾個叔叔。」

  「是。」

  程峰又道,「你身邊沒女人,到時候也不要去找什麼女伴了,我給你安排一個。十八歲不小了,也該有個知冷知熱的女人在身邊伺候,當年你老子我十八歲可是兒子都有了。」

  他語氣沒什麼異常,完全一副平常父親的模樣,但安陽卻是猛地寒毛直立,心跳驟停了一秒,之後便嘭嘭嘭地快速跳動。之前的失控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裝的,這次卻是切切實實的驚。

  程峰雖然沒有提到蘇杭,但言語中暗示,警告的意味卻很是濃郁。

  安陽腦子裡飛速轉動,臉色鐵青,嘴裡道,「謝謝爸爸。」

  掛斷電話,安陽手裡緊緊攥著的手機‘砰’地一下拍到桌面上。半響,他才放鬆下來,活動發麻的手掌,吐出一口憋在胸口的悶氣。

  立即去找蘇杭的心已經散了。

  ……

  最重要的生日禮物終於順利拿到手,蘇杭將裝著軍刀的盒子藏到床下,想到葉黎說的話,又將盒子拿出來揭開,小心的打開刀鞘,抓著刀柄,比劃了幾下。

  這柄軍刀的刀刃也就十幾釐米,灰白色的刀身旁兩道顯眼的血槽,不先閃不露水的,蘇杭抓著刀,去冰箱內拿了個蘋果,左手拿蘋果,右手握刀,試探著朝之比劃了一下。

  刀起刀落,手中的蘋果已經只剩一半了。

  蘇杭有些呆愣地看著掉落在地的另一半蘋果,後背冒出一層冷汗……太鋒利了點……

  蘇杭吞了口唾沫,將手中只剩一半的蘋果放到桌子上,拿布小心地將刀上的水漬擦乾,再套回刀鞘內,放進盒子裡裝好。

  才轉身去浴室,拿洗手液洗了兩次手。至於那變成兩半的蘋果,自然是扔到垃圾桶了,他可沒忘記,這刀是有毒的。

  看看時間,才三點出頭,蘇杭轉身去廚房將剛剛順路買的菜蔬一樣樣裝進冰箱,覺得肚子又有些餓,便又從冰箱內拿了個蘋果,洗洗咬在嘴裡進了臥室,打開電視機後盤腿坐在床上看電視。

  蘋果哢嚓哢嚓地進了肚裡,蘇杭低頭很苦惱的揉了揉胖了一圈的腰。最近飯量增大,嘴裡總要有點東西才覺得舒服,都已經胖了一圈了,實在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想著,蘇杭歎了口氣,不理會仍覺得沒飽的肚子,將枕頭都疊在一起,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看電視。

  只是沒多久,眼睛就一睜一閉地撲閃了幾下,電視機內對白與女主角梨花帶雨的哭聲成了他的催眠曲,沒多久,腦袋就滑下高枕的枕頭,蜷縮著睡著了。

  電視機聲音並不大,從電視劇,放到廣告,再到新聞,都沒有吵醒蘇杭,夏天的天黑得晚,太陽漸漸西下,窗簾隨著微風浮動,橘黃色的夕陽穿透窗簾,房間內都被籠罩上一層暖暖的光,即使身處鬧市,也好似與世隔絕一般靜謐。

  安陽回來,便是看到這樣一幅畫面,床上的人身上的被單已經被卷在腰間,臉頰透著很健康的紅潤,嘴唇因睡得久了而有些乾燥,但卻更想讓人親自去將之濕潤。

  安陽本煩亂的心頓時靜下來,脫了拖鞋輕聲走到窗前,俯下身湊過去吻住身下人的唇,用不會驚醒他的力道,溫柔的一點點將唇濕潤。

  睡夢中察覺熟悉的氣息,蘇杭嗯嚀一聲,下意識張開嘴,舌尖微微探出,想帶著另一條不屬於他的舌頭進來。

  這種完全不防備的熱情反應,讓安陽的動作頓了頓,呼吸略急促,卻是退開來,爬到床上躺下,將人攬在懷裡。

  本已經有點醒意的蘇杭在周身熟悉的氣息中又沉睡過去。

  等醒來,房間內以沒多少可視度了,耳邊熟悉的心跳在響動,蘇杭楞了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

  然後才小聲叫了句,「安陽?」

  「嗯。」床頭的小燈被打開,安陽應了聲,聲音清朗,跟蘇杭睡後還有點沙啞的聲音不同。

  「你回來多久了?天,我怎麼睡了這麼久,現在幾點了?」轉頭看了眼天色,蘇杭急著要起身,卻被安陽抱著不鬆開。

  「再躺一下。」

  短短一句話,蘇杭便敏感的察覺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動作一頓,便在他懷裡找了個熟悉的舒服位置,一會,才輕聲問道,「怎麼了?」

  安陽沉默了一會,才沉聲道,「程峰今天打電話過來,後天他會給我舉行生日派對,對外承認我的身份。」

  蘇杭撐起身問,「你會有危險嗎?」他可是知道的,程峰的私生子那麼多,卻沒一個是他承認姓程的,安陽被承認後,程峰那些私生子會就此甘休?

  「機遇與危險並存嘛,程峰那老頭既然敢將我推出來,那他肯定不會讓我就這麼死了的。」安陽不想哄騙他,挑眉哼道,「像我這麼優秀的人上哪去找?」

  「臭屁吧你。」蘇杭白了他一眼,頓了頓又道,「你要去參加派對,晚上肯定會很晚回家,安陽,白天有什麼事沒?」

  安陽臉色沉下,有些艱難道,「阿林已經定了後天中午跟他們幾個吃頓飯,都是些信任的人,推不了,下午老頭子說要給我介紹幾個叔叔,也非去不可……」

  不想看他這種為難又愧疚的表情,蘇杭立即介面道,「那你上午跟晚上回家的時間可都是我的了,這麼說來,除了燭光晚餐只能在家裡吃,你也沒損失多少嘛。」

  安陽將人往上一抱,「那家餐廳的菜沒你煮的好吃。」

  這可是赤裸裸的表揚,蘇杭嘴角一揚,然後就發現不對,撐起身瞪眼質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哪家餐廳?」然後又反應過來,「我就只去看了看環境而已,訂餐都是電話訂的,這你都能猜到!」

  安陽無辜道,「想知道你為我生日準備了什麼,沒忍住去問了一聲……」說著怕蘇杭以為自己被監視了,又解釋道,「保鏢只是保護你,你別誤會……」

  蘇杭捂住他的嘴,微笑道,「我懂的。」然後卻是一挑眉,「不過就算你知道了,也可千萬別以為沒驚喜了~」

  說著,也不去理會安陽瞬間一亮的眼神,拉開他的手爬起來,也不穿鞋子,赤腳下床,趴在地上往床底下掏。

  「最重要的生日禮物,提前送。」蘇杭將盒子拉出來,抱到床上往安陽身邊一推,「以後都得貼身帶著。」

  「遵命,老婆大人!」安陽哈哈一笑,拿出軍刀很熟練的揮了幾下。

  蘇杭被他那聲‘老婆’喊得臉色一紅,轉身就往外走,「都已經快八點了,我先去做飯。」他不是介意這樣的稱呼,反而有些歡喜,只是現在沒那麼厚的臉皮再跟安陽待在一起。

  安陽再次笑出聲,翻身從外衣口袋內拿出一個小巧,外形有些怪的刀套,將它捆在小腿上。它不會阻礙到他的行動,又有適當的空間容納刀鞘,要用刀時,只一彎腰一抬手,就能拔出軍刀,一看就是定做的。

  在廚房內顯擺了幾下,安陽道,「怎麼樣?帥吧。」

  「唔。」蘇杭的臉仍有點紅,點點頭,推開他,「你擋著我路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次更新217

 

  再見穆徹

 

  鬧鈴準時在七點響起,但只響了一下,便被一隻手掐了開關。

  蘇杭眼皮微動,身體往下縮了縮,將頭更深的埋進身邊人懷裡,又沉睡過去。

  安陽看著,嘴角微揚,微收緊手臂。

  畢竟是心有掛念,半個多小時後,蘇杭有些迷糊的睜開眼,抽出被安陽虛壓著的小腿,仍帶睡意問,「幾點了?」

  安陽低頭道,「還早,再睡會。」

  「不睡了。」蘇杭爬起來,用力搖了兩下頭才清醒了一些。看時間已經七點四十,心中有些奇怪鬧鈴為什麼沒響,卻沒在意,快速朝正半躺在他身邊的安陽臉上親了一下,「生日快樂。」

  說完,立即轉身要往外走,嘴裡道,「你也快起床。」

  只是話音剛落,身後就已有人貼過來。「說得好敷衍。」安陽雙手環著蘇杭的腰,下巴枕在他肩膀上,偏頭低聲道,「起床幹嘛。」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蘇杭手一顫,那些殘留的睡意立即消散。

  偏頭裝做不經意地躲開耳邊的唇,蘇杭渾身的細胞都清醒地戒備,「昨天不是說好今天去遊樂園麼,你快鬆開,我去換衣服。」

  安陽卻不回答,只低頭一下下啄吻他的肩,脖子,他的吻大多隔著衣服,卻絲毫不影響感官。蘇杭身體一顫,牙齒咬著下唇,以免自己叫出聲來。這兩天安陽都沒有碰他,雖然沒有明說,但他知道其中意思。

  這麼一想,身體更是敏感得幾乎要站不住,身體重量幾乎都靠抓在腰間的手支撐著。

  緊貼的身軀,讓一切反應如實的洩露出來,安陽低低笑出聲,嘴唇停留在他耳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耳垂,便將之整個含在嘴裡。

  蘇杭身體一顫,背脊發麻,顫聲道,「安陽……」

  安陽用牙齒細細磨研口中的軟肉,一會才放開笑道,「為什麼不敢跟以前一樣先換了衣服再去洗漱?放心,現在只是拿點利息而已,為了今天晚上的大餐,我可都忍著呢,不會這麼草率開吃的。」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卻情色味十足,讓蘇杭又是一顫,咬牙用力推開他,大步逃離。

  知道蘇杭臉皮薄,安陽不敢在這時候笑出聲來,哼著歌換下睡衣,便頂著他那張讓小女生臉紅的笑臉屁顛顛在後,跟著進了浴室。

  蘇杭正在刷牙,見他過來,瞪了他一眼,身體往旁移了移,將洗漱的位置讓出一半來。

  ……

  蘇杭的童年雖然並不如意,但童年生活卻也是有的,特別是蘇詩小時候很喜歡遊樂園,每年,蘇父都會帶著他們來遊樂園玩上一次。

  可安陽卻不同,從小就得為生存討食,偷蒙拐騙,為了弄到吃的,他什麼苦都受過。別說遊樂園,就是連多餘的玩樂都沒有。

  安陽很少說以前的事,蘇杭也只知道些隻言片語,這次生日,他本是打算拉著安陽玩一次所有小孩都喜歡玩的地方,只是計畫趕不上變化,只有一上午的時間,便只有來遊樂園了。

  兩人到達遊樂園時,遊樂園才剛開門,但今天正好是周日,遊客不少,其中以一家三口,四口居多,在一群興高采烈的小孩中,兩人擠在人群中就有些顯眼了,被人打量了幾次,安陽的臉就繃了起來,拉著蘇杭的手,一臉生人勿近的模樣快步往前走。

  海盜船,旋轉木馬,魔法城堡,激流勇進,雲霄火車……蘇杭硬拉著安陽一個個的玩過去。安陽理解蘇杭的心思,但他早就過了這個年紀,也沒這個心,實在無法理解這些東西有個什麼好玩,只是看著蘇杭的笑臉,臉色也就漸漸好轉,極有耐心地順著他的心思,抓著照相機,一個個地像是要摁爪印,證明他們來此一遊地玩過去。

  也就兩個多小時,要想玩遍遊樂園是不可能的,蘇杭著重挑些比較有名,又不那麼幼稚的項目,但時間也很快過去,看了眼表,蘇杭舔舔有些乾燥的嘴唇,拉著安陽坐在路邊的凳子上,從背包裡翻出水瓶,自己喝了一口,又將水遞給安陽,自己則低頭翻看照相機。

  裡面大多是他的照片,安陽全程,基本就沒放下過照相機,只逮著他照。

  連翻幾張都是自己的,蘇杭忍不住轉頭抱怨,「都叫你把照相機給我了,現在好了,裡面全是我,你的照片我估計都沒超過……」話未說完,他就指著照相機驚道,「天,這張好醜!」這是張自己在雲霄火車上尖叫的照片,也不知道安陽什麼時候照的,嘴巴張得老大,整張照片就好像被這張血盆大口佔據了一樣,看得他臉一陣發紅。

  「刪掉!」蘇杭二話不說,就要去刪掉他,卻被安陽從旁奪過去,「這些照片都是我照的,你可沒有話語權。」

  「不行!你看看這張,還看得出來人不,整個就只剩下張嘴了……一定要刪掉!」蘇杭不放棄,立即要去搶,安陽抓著照相機的手高舉,另一手則抓著蘇杭的腰,用力將他壓在自己胸前,用武力制衡,不准他跳起來去搶。

  在外,這種姿勢就顯得很是親密了。蘇杭心中一跳,忙轉頭打量周圍。幸好,這裡是兩個大型遊樂項目中間的空白區,並不是主要的道路,人比較少,而且正好有一叢樹木擋在不遠處,倒也不怕他人看到,就松了口氣,又將心思放回那張實在不能見人的照片上。

  「安陽,這麼醜的就不要留著了好不好……」見硬的不行,蘇杭眼珠微微一轉,沖安陽求饒道。

  「求人嘛,總要給點好處才對。」安陽笑眯眯道。

  蘇杭暗地翻了個白眼,「那你要什麼好處。」

  「喏,來親一口。」安陽湊過臉來。

  蘇杭臉頰頓時一熱,眼睛下意識掃描四周,就怕這話沒人聽到去。

  安陽悄悄將一直舉高,沒有放下的照相機轉了個方向,道,「不親可沒得談啊。」說著又將臉湊近一些。

  蘇杭遲疑了一下,他怕被人看到他與安陽的親密舉動,便想放棄刪照片,可看到安陽眼中的期待與不掩飾的愛意,做賊般往旁邊看了看,湊過去飛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與此同時,一聲清脆的‘哢嚓’聲傳來。

  蘇杭愕然,順著聲音抬頭去看,之後又是一聲‘哢嚓’,他才反應過來,一把將安陽的手臂拉下來搶過照相機,翻開一看,裡面多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他嘴唇貼在安陽臉上的特寫。因為角度的問題,安陽只在照片內顯出半張臉,其餘便是他的側臉……與貼在安陽臉上而顯得有點嘟的嘴。

  因為速度過快,耳畔的髮絲被帶出的風吹得往後揚……剛剛他分明是一觸即分,但張照片卻硬是將那一秒抓了下來。

  第二張,則是他愕然看過去,而安陽微微靠過來的笑臉……安陽笑得極好看,溫柔中又透著幾絲得意竊笑的意味,極為養眼,而蘇杭本就不是什麼美人,又是一副有些呆的驚訝,兩相對比,蘇杭立馬就有將照片內的自己抹掉的衝動。

  但是將之刪掉,毀屍滅跡的心是絕對沒有的。

  安陽的照片可不多,笑得這麼美的更是沒幾張。至於第一張,想都不用想,安陽更是絕對不會准許刪掉的……而且他也沒什麼想刪的念頭。

  蘇杭瞪了眼他,低頭尋著那張血盆大口的照片,快速刪掉。又趁著機會大好,飛快找尋照相機內其餘見不得人的照片。

  只是安陽照相的技術不錯,像血盆大口那種級別的照片實在沒兩張,低於這個級別,安陽就不准刪了,於是只好作罷。

  「回去了,我肚子餓了。」蘇杭看了眼表道。雖然他並不想那麼快回去,但安陽可不能耽擱。

  安陽眼眸微微一沉,伸手替他抹掉額上的汗珠,沒異議道,「走吧。」

  出了遊樂園,路邊就有車鳴笛,蘇杭看過去,就見一個有些面熟的年輕人正從窗戶探身,朝他們揮手。

  「大家肯定都在等你,你快去,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蘇杭忙道。

  安陽的回答是直接將他帶上車,「先送你回去。」

  對於外人異樣的目光,蘇杭是怕到了骨子裡,在外時安陽並不會做出惹人側目的事情,但上了車,他就不再顧忌,直接十指交纏的抓著蘇杭的手。

  蘇杭臉色微紅,看了眼前方專心開車的司機,悄悄將手回握。

  正午時分,路上很是通順,沒有不時的堵車,車很快便開到了家門。見車停下,蘇杭轉身開車門,但剛一轉身,就被安陽一把抱過去。

  「安,安陽……」蘇杭下意識往前看了一眼,司機並沒有往後看,也表現得好似他壓根就沒有發現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一樣,但蘇杭心裡還是窘迫得厲害。

  「你的驚喜,可別忘了。」安陽將頭伏在蘇杭肩上,好一會才道,「晚上我會儘量早點回家,自己先吃飯。」

  「嗯。」蘇杭點點頭。

  安陽抱著他的手緊了緊,語氣突然變得強硬,道,「以後每個生日你都要陪著一起過,不然家法伺候!」

  「……嗯。」家法是什麼,蘇杭心裡一清二楚,臉紅得厲害,卻是應了一聲。

  「要是覺得累,就不要去做蛋糕了,好好睡一覺。」下車前,安陽俯在蘇杭耳邊沉聲道,「今天晚上你是沒機會睡覺的,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

  蘇杭被安陽離開前最後一句話弄得渾身發燙,自個坐在沙發上鎮定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吃了頓簡單的中飯,蘇杭就拿著包出門去蛋糕坊。

  這是間DIY蛋糕坊,可以讓顧客自己動手做蛋糕,蘇杭已經去練手了好幾次,準備了這麼長時間,自然不可能因為安陽的一句話就放棄。

  蘇杭從沒做過蛋糕,靠著幾次的練手,就想做出一個美輪美奐的蛋糕那是不可能的……耗時近兩個小時,從打雞蛋到塗奶油,全是蘇杭一手完成,蛋糕賣相不咋,只能說過得去。

  ‘生日快樂’四個字寫上去之後,蘇杭才松了口氣。

  「蘇先生,你女朋友見到你親自做的生日蛋糕,一定會很開心的。」看他完成,店員在旁邊笑著道。

  蘇杭可不敢告訴她,其實這不是送給女朋友的,便沖她笑了下不說什麼。心裡倒是挺滿意的,這蛋糕賣相雖然還是不咋,但比以前他做的那些練習品要好看多了。

  腰彎得太久,等集中的注意力一散,便覺得有些酸痛。蘇杭直起腰,一手在腰後捶了幾下,又將這蛋糕前前後後看了一遍,確定很完美,才到旁邊拿過店員準備好的包裝盒,將蛋糕小心的裝進去。

  因為要護著蛋糕,蘇杭也不打算坐公交。

  現在並不是攔車高峰,但這個路段的計程車是出了名的難攔,計程車倒是一輛接一輛的路過,但都有乘客,好不容易等到一輛空車,卻被搶先在他幾步遠前攔下。

  蛋糕坊雖然有專門的座椅,但蘇杭不習慣,硬是全程彎腰了兩個小時,還多虧安陽心裡惦記著今天生日必須絕對會有的‘大餐’,讓他好好休息了兩天,即便是這樣,蘇杭也有些受不了,在路邊等了十來分鐘,乾脆轉身不再等,而是慢慢朝家裡走,偶爾回頭看一眼有沒有計程車路過。

  沒走幾步,一輛黑色奧迪驟然在身邊急刹車,措不及防之下,蘇杭被嚇了一跳,手裡的蛋糕也跟著往旁偏了一下,蘇杭驚怒轉頭,便看到滑下的車窗內正看過來的男人。

  是穆徹。

  蘇杭微微皺眉,警惕地退後兩步。

  當初穆徹救了他,且遵守諾言沒有趁人之危對他做什麼,對他,本來蘇杭是感激的,可之後穆徹卻又威脅他,而且在安陽面前表現出一幅對他有興趣,並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的姿態,實在讓蘇杭頭疼,對於穆徹,現在蘇杭也不知道該感謝還是該憎恨,雖然仍在朝陽上班,但對於穆徹,蘇杭是打定主意能躲就躲,也幸好,穆徹並沒有前來糾纏,所以這還是自從上次被威脅之後第一次見面。

  蘇杭退了兩步,就停住腳,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嚇著了?」倒是穆徹看到他臉上殘留的驚嚇,微一皺眉問道。眼睛則看了眼前方的司機,司機被看得心神一凜,心裡只打起鼓來。

  這個人不能,也不想跟他多接觸,蘇杭搖搖頭道,「總經理好,您有事嗎?」

  穆徹一笑,反問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蘇杭抬頭看了他一眼,「家裡還有些事,如果總經理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說著也不等穆徹回答,轉身就要走。

  要是其他公司,這麼不給上司面子,老早就被人給炒魷魚了。蘇杭倒是想被炒魷魚,可對方不給他機會。穆徹臉上神情絲毫不變,甚至還笑得挺開心,悠悠道,「看來程安陽並沒有要將你介紹給他爸爸的意思啊。」

  蘇杭皺眉,心裡回了句‘關你什麼事!’。

  穆徹又道,「程爺親自給他安排了一個女人,長相據說是千嬌百媚,而程安陽也接受了,今天她會陪著程安陽度過成人禮……他跟你說過這件事嗎?」

  蘇杭心裡一沉,轉身看著穆徹,想要從他臉上看出這句話的真假。

  「如果不信,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參加他的生日派對。」穆徹看出他的意思,笑道。

 

  沒救了啊

 

  程峰給安陽安排女人,這對蘇杭來說,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雖然不敢深思,但這個可能性蘇杭卻是想過的,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本來極好的心情,因為穆徹的這句話被消滅了大半,蘇杭定了定心神,,「您的好意我心領了。」說著,朝他微欠了下身,「再見。」說著轉身頭也不回大步往前走。

  被甩臉甩得很徹底的穆徹臉上笑容倒是更深了,目送蘇杭的背影走出老遠,才示意司機開車。

  直走過轉彎口,察覺不出身後那道逼人目光了,蘇杭的腳步就慢下來,臉上變得蒼白,手中提著的蛋糕好似千斤,讓他舉步維艱。

  他從不懷疑安陽是否欺騙了他,只是,穆徹的話,讓他再次清楚的明白,他與安陽的未來,只怕比他想的還要短暫。

  一想到某一天,那個懷抱再也不屬於他,蘇杭的心臟就像被活活挖出來了一般,無一處不疼。在原地站了良久,蘇杭才吐出一口長氣,慢慢往家裡走去。

  兩人的小窩仍舊是出門時的狀態,安陽喝過的杯子就擺在桌上,他一件換下來的衣服隨意扔在沙發上……這間房子內,安陽的影子佔據著這裡每一寸角落,甚至連空氣,蘇杭都能在裡面聞到安陽的味道。

  蘇杭在門口站了一會,反手將門關上,將蛋糕小心放進冰箱。

  為了今天,蘇杭特意請了兩天假,現在安陽不在,蘇杭本是真打算聽安陽的,睡上一下午養精蓄銳的,但這會聽了穆徹的話,心裡亂得厲害,一絲睡意都沒有,有些無措的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安陽留在沙發上的衣服反復折,最後還是去臥室換了件寬鬆耐髒的衣服,打算好好清理一下房子。

  房屋雖然算不得很老舊,但畢竟是老房,看著乾淨,角角落落裡卻很容易藏汙納垢,有足夠的時間揮霍,蘇杭也不想緊趕慢趕將自己弄得狼狽,便慢悠悠的臥室開始打掃。

  時間在物體搬動與打掃的瑣碎聲音中流逝,等將客廳與廚房都打掃乾淨,已是下午四點多了。蘇杭反手擦掉額角細密的汗,用力將用黑色大塑膠袋裝起來的垃圾拖到門口,才去浴室洗了把臉,將身上的髒衣服換下來。

  雖說安陽今天兩頓飯都是在外邊吃,但蘇杭還是買了許多菜蔬,做了一下午的體力活,這會蘇杭全身的肌肉都開始發出抗議,但心卻仍舊沒平靜下來。蘇杭乾脆將菜從冰箱內拿出,該清洗的清洗,只等安陽回來,再進行最後一步加工。

  程峰這次替安陽辦的生日宴會主旨並不是替他慶生,雖然安陽並沒有跟他說太多,但能想像得到,安陽這個主角肯定輕鬆不到哪去,也少不了被灌酒,也不知道他中午跟阿林等人聚會時喝了多少,晚上宴會時支不支撐得住。

  心裡雖然擔心,但手上卻是俐落的將薏米仁,糯米,紅棗,蓮子等食材洗乾淨放進砂鍋,加水開火,只等滾水後便小火熬燉,等安陽回來,第一時間能吃上這碗養胃粥。

  整個下午,安陽都沒有打電話過來,想來是忙得抽不開身,蘇杭有些呆的看著肆意舔舐砂鍋的火紅火苗,心裡猶豫著要不要給安陽打個電話,提醒他宴會前記得吃點東西墊墊胃,以免喝酒傷到胃。但等到砂鍋內水都滾溢出來了,才手忙腳亂地調成小火,只拿起手機給安陽發了條短信。

  像是要說服自己不期待安陽回復一般的亂忙了一會,蘇杭總算正視一直在抗議的身體,拿了套換洗衣物去浴室泡澡。

  脫了衣服剛滑進浴缸,就聽到手機鈴響,蘇杭一激靈,立刻伸手拿起放在旁邊的手裡,一看果然是安陽,忙接起來。

  「剛剛脫不開身給你打電話,等了很久吧。」安陽略低的聲音傳入耳中,蘇杭臉一紅,「少臭美了,哪有等你啊。」怕安陽抓著這點逗他,忙又道,「宴會快開始了吧,你現在給我打電話不礙事吧?」

  安陽笑道,「這天下誰礙事你都不會礙事,我可不像某人,對他老公一句甜言蜜語都捨不得說。」

  「……」蘇杭臉越來越紅,恨不得一頭埋進熱水裡。

  「你在泡澡?」安陽耳尖的聽到水聲,一猜就猜准,聽到蘇杭如蚊音般嗯了一聲後,眼睛立即發亮,這會已經是近六點了,蘇杭嘴裡不說,但行動上一向是唯他是從,他脫口而出,「睡飽了嗎?」

  言下之意兩人心知肚明,這句話就跟暗號似的,讓蘇杭的騰地一下紅了個徹底,再加上現在身無一縷坐在浴缸內,全身都有發燙的趨勢,只小聲道,「睡不著,就將家裡清掃了一下……」說著他不好意思的清了下嗓子,聲音再小下去,「我洗完澡就去睡。」

  安陽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本想說說他,又心疼他做了一下午的體力活,聲音不自覺地放柔,「累不累?下次別再自己做,找個鐘點工打掃一下就是了。」

  「嗯……」蘇杭點點頭,又想起下午時穆徹所說的話,怕安陽對程峰的安排反應過激,惹怒了程峰;又不好跟他說他已經從穆徹那知道了他不想讓他知道的事,只道,「安陽,這次宴會是個好機會,你趁機多結識些人,別急著回來……你回來晚一點,也,也少折騰我一點……」

  「蘇杭。」這種類似床上情話,又有求饒意味的話語實在讓人聽了身上發熱,安陽一挑眉,眼尾看見阿林走過來朝他打手勢,邊示意他等會,邊轉身低聲道,「你這是在提醒我晚上要多多賣力麼?」

  蘇杭本就通紅的臉上頓時再覆上一層紅,結結巴巴道,「你去忙吧!喝酒前要記得吃點東西,我,我掛了!」手裡卻仍緊抓著手機,不捨得真摁掉電話。

  「唔,我這裡也要忙了,你好好休息。」安陽笑著,低低啞啞的緩聲道,「等我回來。」

  「嗯,我等你!」這三個字說得鏗鏘有力,將手機放到一旁,從牆邊的鏡子內看到眼角含情一臉紅暈的自己,用力拍了拍滾燙的臉頰,低低呻吟一聲,身體往下滑,全身都浸入熱水中。

  那四個字像是有著無盡魔力一般,壓在心裡一下午的壓抑感這時已蕩然無存。

  蘇杭你沒救了。

  他對自己這麼說。

 

   生日大餐

 

  「陽哥,程爺叫你過去。」見他收起手機,阿林走過來低聲道。

 

   安陽點頭,大步往前走,轉頭問差他一步跟在身後的阿林,「那女的呢?」

 

   阿林道,「一直跟在程爺身邊,看起來倒是挺乖覺的。」

 

   是嗎?安陽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跟幾個心腹兄弟聊天的程峰,與站在程峰身後臉龐清秀的女人,眉梢微微一挑,大步上前,恭謹道,「爸爸。」然後又不失恭敬的跟程峰那幾個下午才認識的兄弟打招呼,眾人都笑著回應。

 

   程峰早就看到他了,大笑道,「知道你們年輕人不喜歡跟我們這些老頭子混在一起,宴會還要一會才開始,安陽啊,陪小溪去玩會。」

 

   叫小溪的女孩臉頰羞紅,乖覺的主動走到安陽身邊,安陽點點頭,轉身便走,女孩忙小步跟上。

 

   男的高大女的嬌小,兩人的背影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旁邊有人在讚歎,程峰聽著,便哈哈大笑起來。

 

   逕自走到花園,安陽斜靠在柱子上,肆意上下打量面前在他的打量下更是拘謹,滿面通紅的女孩,挑唇問道,「處女?」

 

   「啊?」女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下一刻,眼中閃過一絲難堪羞意,臉紅得更厲害,連身體都有些細細顫抖,卻是小聲道,「嗯,是。」

 

   將她的反應都看在眼內,安陽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看來程峰還真是挺重視他的啊,連給他找女人,都找個跟蘇杭性格相似的。

 

   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嗎?

 

   安陽惡劣的挑唇,涼涼道,「準備避孕藥了嗎?」

 

   女孩身體又是一顫,唇動了動,沉默的搖搖頭。

 

   「自己去買。」說著,安陽便起身準備離開。

 

   「程,程少。」轉身看著他的背影,女孩遲疑著,還是大步跟過去,小聲道,「程先生,沒讓我吃……」

 

   安陽轉頭淡淡道,「我要你吃就行了。」

 

   女孩眼中的淚終於還是掉下來。她雖然是賣了自己,但卻是在看過安陽的照片之後才答應的,沒見到安陽前,她心中還有憧憬與女孩的羞意,這時在安陽好似看貨物一般,壓根沒有任何暖意的眼神崩潰,卻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不敢哭出聲,眼淚大滴大滴的滑落臉龐。

 

   「讓美人哭成這樣,程少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吧。」旁邊有人帶著些漫不經心的調侃道。

 

   安陽轉頭道,「如果穆總喜歡,送給你好了。」

 

   穆徹走到女孩面前,修長手指溫柔擦過女孩的面龐,「哭得好可伶。」說著,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這可是程爺特意給你程少選的,我可不敢奪人之美。」

 

   安陽陰沉的哼了一聲,「沒關係,我送你。」

 

   將手帕扔在地上,看了看女孩慘白的臉,穆徹笑道,「看來今晚有人要獨守空房了,哎,真可伶,那個蛋糕也不知道會不會壞,早知道這樣,下午我該拿來吃掉的。」

 

   聞言,安陽眼中頓時凶光閃爍,然後卻是笑道,「他就是扔在那起蛆,也不會給外人嘗一口的。」說著,成功看到穆徹僵了一下的笑,安陽挑唇笑笑,直接轉身離開。

 

   女孩遲疑了一下,還是用手胡亂抹掉臉上的淚,低頭跑到衛生間補妝,這才強撐笑容走到在人群中遊刃有餘交談的安陽。

 

   察覺她站在身邊,安陽看了一眼,伸手攬住她的腰。

 

   不遠處,程峰有些陰沉的臉色頓時消散不少。

 

   ……

 

 晚上十點,某五星酒店中。

 

   安陽一手搭在沙發椅背上,一手自然垂在腿上,平靜的看著床上翻滾呻吟的男女。幽閉的房間內,粗重甜膩的喘息好似被擴音了一般,可安陽卻連心跳都沒有加速,眼睛看著不住聳動的兩人,可思緒卻已飄到了遠方。

 

   不知道蘇杭醒了沒有。

 

   拿出手機,翻出之前蘇杭發過來的短信,安陽嘴角微揚,眼角眉梢盡是溫柔。

 

   床上男女的動作變快,一聲高亢□過後,兩人終於停了下來。

 

   高潮過後,男人立即爬起來穿衣服。安陽起身站在床邊,潔白的床單如今已染上了女孩的處子血,得到滿足的女孩面色潮紅,眼角帶豔,在雙重藥物的刺激下已經陷入深度睡眠中。

 

   「陽少。」男人已穿好衣物站在身後。安陽笑道,「出去吧。」說話間,他已往浴室走去。

 

   做戲做全套,他現在該去洗事後澡了。

 

   「是。」男人恭謹道,目送安陽走進浴室。

 

   走之前,男人遲疑了一下,掀起被子將全身赤裸帶著明顯情欲色彩的女孩蓋住。

 

   畢竟,他是這女孩的第一個男人,哪怕她不知道。

 

   ……

 

   從浴室出來時男人已不見了。

 

   只隨意將襯衫扣子扣了兩顆,穿上西裝,安陽便大步出門,邊往外走,邊撥通蘇杭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起,蘇杭有些期待有些緊張的聲音響起,聽到他的聲音,安陽嘴角便不自覺揚起,「醒了?」

 

   ……嗯。」蘇杭低聲嗯了下。

 

   安陽笑道,「等急了吧,我現在在回家路上,大概十幾分鐘就到了。」

 

   「啊!」蘇杭立即起身去廚房,「我去將菜炒一下,你路上小心……我,我掛了。」說著,蘇杭一把將通話摁掉。

 

   他臉上已通紅一片,等急了什麼的……果然是心裡有鬼,今天無論跟安陽說什麼,總覺得他話語裡全是暗示。

 

   而這邊被掛電話的安陽愣了一下,才笑出聲來。

 

   笑容中完全沒有之前讓人幾乎不敢相信他才十九歲的成熟老練,燦爛而明媚。

 

   酒店外阿林正在等候,見他出來,忙迎上前來。安陽彎腰上車,從後視鏡中看著遠遠跟在他們車後的尾巴,嘴角露出個嘲諷笑容。

 

   他已經給了程峰面子,‘上了’他塞過來的女人了,要跟,就讓他們跟好了。

 

   也讓那男人知道蘇杭在他心裡的位置。

 

   想到蘇杭,安陽眉眼立即變得柔和,催阿林道,「開快點。」

 

   阿林哈哈一笑,也不解釋如今已經是可以讓交警來開罰單的速度,直接一踩油門,飛快往那棟陳舊樓房開去。

 

   ……

 

   這樓房的隔音並不好,蘇杭俐落的將之需最後爆炒的幾道菜端上桌,就敏感的聽到門外熟悉的腳步聲,立即大步上前將門打開。

 

   安陽雙手插在褲袋裡,壓根沒有掏鑰匙的舉動,明顯是知道他會來開門。

 

   一見臉上的笑,蘇杭臉上好不容易退下的溫度又急速上升,紅著臉將只站在門外不進來的人拉房,手一拉將門關上,踮起腳湊過去吻了吻他的嘴唇,剛要退開,卻被人攬著腰用力拉近,唇舌已經被熱情吻咬。

 

   「唔……」手有些無措的揮了揮,便順從的抱住男人的肩背,生澀的回應。

 

   疾風暴雨般熱情的吻讓兩人的體溫升高,直到察覺懷裡的人身體發軟,安陽這才放開他,親昵的額頭相抵,看著從兩人嘴中拉出的銀絲,低低笑出聲來。

 

   ……」蘇杭被吻得眼前發黑,聽到笑聲,用力推開他,快速抹掉嘴角的銀絲企圖消滅證據,邊轉身竭力正常道,「咱們先吃飯吧。」

 

   「好啊。」安陽順手將大衣脫掉搭在椅背上,閑閑坐在飯桌前,眼睛灼熱的看著蘇杭給他盛粥,看著他綁在腰間的圍裙帶子。

 

   察覺到他的視線,蘇杭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圍裙,忙要脫,卻被制止,「很好看!」安陽吞著口水道,「你這樣,很好看。」

 

   ……」蘇杭臉色再次發紅,將粥遞過去,「喝粥。」

 

   粥是養胃粥,熬了一下午,已經看不到整粒的米粒了,喝在嘴裡,暖在心裡。

 

   因對這個可以為所欲為的晚上有太多期待,安陽的視線一直粘在蘇杭身上,蘇杭被看得渾身發熱,做什麼都同手同腳,最後有些羞惱成怒道,「別看了!」

 

   安陽咧嘴笑開來,聽話的低頭大口吃飯。

 

   一個酒會下來,他胃裡除了酒也就只有開始時吃的一點麵包,確實餓了。

 

   最主要的是……蘇杭已經夠緊張了,如果他再那麼看下去,他根本就吃不下東西。

 

   安陽一看桌上的菜,就知道他在等他回來一起吃飯。

 

   只是,雖然兩人都只沉默著吃飯,期間甚至連一句話都沒再說,但空氣中繾綣氣氛卻只升不減,甚至連呼吸,都能聞到對方灼熱的味道。

 

   兩人的吃飯速度默契的比平常快了近倍,蘇杭起身收拾碗筷,邊對要來幫忙的安陽道,「我來就好,你先去洗澡吧。」

 

   安陽便放開手,轉手去將桌上的剩菜放進冰箱,無所謂道,「我在酒店洗過了。老頭子給我安排了個女人,推不掉。」說著,轉頭發現蘇杭的神情壓根沒變,嘴唇微揚繼續笑道,「我就在酒店看了場床戲才回來。」

 

   說話間,他從背後抱住蘇杭,下巴搭在他肩上抱怨,「聽到我跟人去開房,你反應未免也太平靜了。」

 

   其實那一瞬間,即使再相信安陽,蘇杭的心也是提起來了的,他縮了縮脖子躲避安陽說話時噴出的熱氣,道,「今天下午我遇到穆徹了,他跟我說你爸給你安排了女人……」這句話說出口時,攬在腰間的手微微用力,蘇杭順從的往後靠,側頭看著抿著唇的男人,道,「但我相信你。」

 

   「蘇杭……」半響,在蘇杭忍不住要掙扎逃離開抵在腰後的硬物時,安陽才啞著嗓子道,「你還安排了其他節目沒?」

 

   蘇杭僵著一動都不敢動,小聲道,「我,我做了蛋糕……」

 

   安陽深吸了口氣,放開他大步走向浴室,「我再去洗個澡。」

 

   蘇杭的臉紅得不能再紅,伸手摸了摸剛才被抵著,如今還一片滾燙的腰,用力咬了咬下唇,快速將桌子清理出來。

 

   情侶約會時,大多有燭光晚餐,但安陽回來得太晚,蘇杭本來連紅燭都買好了,想在家弄個燭光晚餐的……但是,他做不出西餐。

 

   最後也就打算,將紅燭放在切蛋糕環節。

 

   其實現在,他無比慶倖自己這麼做了……他們剛才,哪裡像是在吃飯。

 

   都堪比打仗了。

 

   小心的將蛋糕放在桌上,再將紅燭點燃放在桌兩旁……蘇杭跑著去將燈關了,才紅著臉坐在桌前,借著紅色燭火將蛋糕上十九根蠟燭點燃。

 

   安陽自己在浴室內用手緩解了一次,出來便聽到臉色比搖曳燭火還要紅的愛人帶著顫音的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不管是祝福的,還是被祝福的,都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完全是以書中或是電視劇中所看為藍本。

 

   蘇杭一板一眼的唱歌,還很俗套的邊唱邊拍掌,看著他認真的臉,安陽突然有些怔愣,一會,才笑開來,在歌聲中坐在桌前對著蘇杭親手做的蛋糕許願。

 

   他也很俗套的,雙手合攏放在眼前,垂著頭閉上眼許願。

 

   這一瞬,不管是眼睛,還是心臟,都酸酸澀澀的,漲得發疼。

 

   「吹蠟燭吧。」等他睜開眼,蘇杭道。

 

   安陽將他拉過來,強迫他坐在腿上,才笑道,「一起來。」

 

   【河蟹爬過XXXD

 

   【以下省略XXXD

 

   ……嗯。」蘇杭低聲嗯了下。

 

   安陽笑道,「等急了吧,我現在在回家路上,大概十幾分鐘就到了。」

 

   「啊!」蘇杭立即起身去廚房,「我去將菜炒一下,你路上小心……我,我掛了。」說著,蘇杭一把將通話摁掉。

 

   他臉上已通紅一片,等急了什麼的……果然是心裡有鬼,今天無論跟安陽說什麼,總覺得他話語裡全是暗示。

 

   而這邊被掛電話的安陽愣了一下,才笑出聲來。

 

   笑容中完全沒有之前讓人幾乎不敢相信他才十九歲的成熟老練,燦爛而明媚。

 

   酒店外阿林正在等候,見他出來,忙迎上前來。安陽彎腰上車,從後視鏡中看著遠遠跟在他們車後的尾巴,嘴角露出個嘲諷笑容。

 

   他已經給了程峰面子,‘上了’他塞過來的女人了,要跟,就讓他們跟好了。

 

   也讓那男人知道蘇杭在他心裡的位置。

 

   想到蘇杭,安陽眉眼立即變得柔和,催阿林道,「開快點。」

 

   阿林哈哈一笑,也不解釋如今已經是可以讓交警來開罰單的速度,直接一踩油門,飛快往那棟陳舊樓房開去。

 

   ……

 

   這樓房的隔音並不好,蘇杭俐落的將之需最後爆炒的幾道菜端上桌,就敏感的聽到門外熟悉的腳步聲,立即大步上前將門打開。

 

   安陽雙手插在褲袋裡,壓根沒有掏鑰匙的舉動,明顯是知道他會來開門。

 

   一見臉上的笑,蘇杭臉上好不容易退下的溫度又急速上升,紅著臉將只站在門外不進來的人拉房,手一拉將門關上,踮起腳湊過去吻了吻他的嘴唇,剛要退開,卻被人攬著腰用力拉近,唇舌已經被熱情吻咬。

 

   「唔……」手有些無措的揮了揮,便順從的抱住男人的肩背,生澀的回應。

 

   疾風暴雨般熱情的吻讓兩人的體溫升高,直到察覺懷裡的人身體發軟,安陽這才放開他,親昵的額頭相抵,看著從兩人嘴中拉出的銀絲,低低笑出聲來。

 

   ……」蘇杭被吻得眼前發黑,聽到笑聲,用力推開他,快速抹掉嘴角的銀絲企圖消滅證據,邊轉身竭力正常道,「咱們先吃飯吧。」

 

   「好啊。」安陽順手將大衣脫掉搭在椅背上,閑閑坐在飯桌前,眼睛灼熱的看著蘇杭給他盛粥,看著他綁在腰間的圍裙帶子。

 

   察覺到他的視線,蘇杭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圍裙,忙要脫,卻被制止,「很好看!」安陽吞著口水道,「你這樣,很好看。」

 

   ……」蘇杭臉色再次發紅,將粥遞過去,「喝粥。」

 

   粥是養胃粥,熬了一下午,已經看不到整粒的米粒了,喝在嘴裡,暖在心裡。

 

   因對這個可以為所欲為的晚上有太多期待,安陽的視線一直粘在蘇杭身上,蘇杭被看得渾身發熱,做什麼都同手同腳,最後有些羞惱成怒道,「別看了!」

 

   安陽咧嘴笑開來,聽話的低頭大口吃飯。

 

   一個酒會下來,他胃裡除了酒也就只有開始時吃的一點麵包,確實餓了。

 

   最主要的是……蘇杭已經夠緊張了,如果他再那麼看下去,他根本就吃不下東西。

 

   安陽一看桌上的菜,就知道他在等他回來一起吃飯。

 

   只是,雖然兩人都只沉默著吃飯,期間甚至連一句話都沒再說,但空氣中繾綣氣氛卻只升不減,甚至連呼吸,都能聞到對方灼熱的味道。

 

   兩人的吃飯速度默契的比平常快了近倍,蘇杭起身收拾碗筷,邊對要來幫忙的安陽道,「我來就好,你先去洗澡吧。」

 

   安陽便放開手,轉手去將桌上的剩菜放進冰箱,無所謂道,「我在酒店洗過了。老頭子給我安排了個女人,推不掉。」說著,轉頭發現蘇杭的神情壓根沒變,嘴唇微揚繼續笑道,「我就在酒店看了場床戲才回來。」

 

   說話間,他從背後抱住蘇杭,下巴搭在他肩上抱怨,「聽到我跟人去開房,你反應未免也太平靜了。」

 

   其實那一瞬間,即使再相信安陽,蘇杭的心也是提起來了的,他縮了縮脖子躲避安陽說話時噴出的熱氣,道,「今天下午我遇到穆徹了,他跟我說你爸給你安排了女人……」這句話說出口時,攬在腰間的手微微用力,蘇杭順從的往後靠,側頭看著抿著唇的男人,道,「但我相信你。」

 

   「蘇杭……」半響,在蘇杭忍不住要掙扎逃離開抵在腰後的硬物時,安陽才啞著嗓子道,「你還安排了其他節目沒?」

 

   蘇杭僵著一動都不敢動,小聲道,「我,我做了蛋糕……」

 

   安陽深吸了口氣,放開他大步走向浴室,「我再去洗個澡。」

 

   蘇杭的臉紅得不能再紅,伸手摸了摸剛才被抵著,如今還一片滾燙的腰,用力咬了咬下唇,快速將桌子清理出來。

 

   情侶約會時,大多有燭光晚餐,但安陽回來得太晚,蘇杭本來連紅燭都買好了,想在家弄個燭光晚餐的……但是,他做不出西餐。

 

   最後也就打算,將紅燭放在切蛋糕環節。

 

   其實現在,他無比慶倖自己這麼做了……他們剛才,哪裡像是在吃飯。

 

   都堪比打仗了。

 

   小心的將蛋糕放在桌上,再將紅燭點燃放在桌兩旁……蘇杭跑著去將燈關了,才紅著臉坐在桌前,借著紅色燭火將蛋糕上十九根蠟燭點燃。

 

   安陽自己在浴室內用手緩解了一次,出來便聽到臉色比搖曳燭火還要紅的愛人帶著顫音的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不管是祝福的,還是被祝福的,都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完全是以書中或是電視劇中所看為藍本。

 

   蘇杭一板一眼的唱歌,還很俗套的邊唱邊拍掌,看著他認真的臉,安陽突然有些怔愣,一會,才笑開來,在歌聲中坐在桌前對著蘇杭親手做的蛋糕許願。

 

   他也很俗套的,雙手合攏放在眼前,垂著頭閉上眼許願。

 

   這一瞬,不管是眼睛,還是心臟,都酸酸澀澀的,漲得發疼。

 

   「吹蠟燭吧。」等他睜開眼,蘇杭道。

 

   安陽將他拉過來,強迫他坐在腿上,才笑道,「一起來。」

 

  蘇詩到來

 

  程峰既然向外宣告安陽是他的繼承人,自然不會像以前那樣小打小鬧的考驗試探,生日過後,安陽明顯變得忙碌,這半個多月每天早出晚歸的,蘇杭已經好幾天沒跟他好好說話了。

  雖然已經淩晨兩點,但客廳的燈光依然亮著,虛掩的臥室內,昏黃燈光從縫隙中透出來,這是家的味道。

  這麼想著,繃了整天的臉上不自覺便露出柔軟神色,將外套解開隨意扔在沙發上,眼神狀似隨意的瞟了眼餐桌,看到上面擺放著的砂鍋之後,安陽才愜意的伸了個懶腰,脫了鞋去浴室洗漱。

  合體大方的西裝雖然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卻始終讓人有種被束縛住的感覺。赤身出來,如他所料,置衣架上整齊擺放著散著淡淡肥皂味的睡衣,內褲。

  穿好衣服,安陽一手拿著毛巾隨意擦頭,邊走到餐桌前坐下。

  砂鍋內是豬腳湯,乳白的湯已只留微溫,吃進嘴裡,卻仍燙進心尖。

  這就是蘇杭的愛,一點點一丁丁,名為蘇杭的毒就這樣滲透進他骨血裡,而他甘之如飴。

  ……

  流產,冷凍室差點被凍死的經歷讓蘇杭的身體虧空得厲害,哪怕現在是熱得最厲害的七月份,房間內也沒有開空調,只有一把搖頭扇正在床腳工作。

  習慣性將放在床頭的鬧鐘拿起來,摁掉鬧鈴,安陽輕手輕腳的爬上床,手肘撐在蘇杭頭旁,附身吻了吻他的額頭才躺在他身側。

  懷中沒有熟悉的溫度,讓他感覺有點空虛,但他忍著沒動……沒一會,一具溫軟軀體便蠕動著蹭進他懷裡。

  吃完夜宵後安陽身上已出了層毛汗,床邊風扇的風並沒有多大作用,再加上蘇杭緊貼過來的體溫,安陽身上很快開始冒汗,被他的體溫影響,將整個頭都埋在他胸前的蘇杭也熱得面色發紅,漸漸,鼻尖上便冒出幾點汗珠,讓溫香軟玉在懷,並不只是因氣溫高而全身發熱的人看的不可抑制的生出口渴的衝動。考慮了一秒,安陽舔了舔嘴唇,順應本能將那幾點汗珠舔淨。

  味道……微鹹,加拌滿溢的滿足與安全感。

  隨著安陽的忙碌,蘇杭也隨之調整生物鐘,安陽自然是不願他這麼辛苦,只是蘇杭卻少有的堅持為他等夜,直到有次安陽回家,發現蘇杭以一種彆扭姿勢蜷縮在沙發與茶几中間的地板上時動了真怒,蘇杭這才沒堅持,只是,在這之後,安陽沒回家之前,他總會猛不丁一下醒過來。

  現在這樣就是醒前的症狀了。安陽忙低聲在他耳邊道,「是我,睡吧。」

  熟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格外動聽。蘇杭嗯了一聲,又蹭了蹭安陽的胸膛,是一副又將睡過去的模樣。

  安陽一口氣吐到半途,卻見蘇杭突然睜開眼,眼中竟然有幾縷血絲,看著安陽,「安陽,你回來了。」

  安陽心裡咯噔一下,應了一聲。蘇杭已經稍微有些清醒,推開他攬在腰間的手要爬起來,邊道,「我給你煲了湯,你喝了再睡。」

  「我已經喝了。」安陽忙將人又撈回來,「乖,睡覺。」

  「喝了?」蘇杭反問,見安陽點頭後,瞪大的眼睛就又有了黏在一起的趨勢。他困得厲害,此刻安陽回家了,心裡惦記的事情一了,幾乎立刻就要再陷入睡眠中,親了親愛人的唇,連晚安都沒說一句,就已再次睡著。

  這次他是確確實實進入深度睡眠中,可安陽卻沒了睡意,視線反反復複的在他眼瞼,面上徘徊,恨不得視線就此穿透,再仔細看一次他眼中明顯因為缺乏睡眠引起的血絲。

  蘇杭的睡眠品質一直不算很高,他還記得他出了那些事後,睡間一碰就會醒的模樣,這種情況在他們在一起,確定戀愛關係後才好轉。

  但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缺乏睡眠到了這種地步?

  第二天,蘇杭還沒睜眼,手已經往旁邊伸去。

  指尖碰觸到的是布料,而不是溫暖的肌膚,睜開眼一看,果然只有略微淩亂的床單宣示著它另一個主人昨夜的存在。

  最近他越來越嗜睡,再加上又勉強配合安陽的作息,睡眠嚴重缺乏,早上起來後也只隱約記得安陽回來時他醒了,但說過做過什麼卻沒有絲毫印象。

  明明想早點起來給他做早餐的!

  將被摁掉鬧鈴壓根沒工作的鬧鐘扔到一邊,蘇杭翻了個身趴到安陽的枕頭上,將臉埋進去大口呼吸,等呼吸都沾染了安陽的氣息,這才爬起來換衣服。

  雖然他今天請假不用上班,但中午要去接蘇詩,壓力比上班要多多了。

  「早啊。」

  出了臥室,卻見葉黎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拿著一本厚重的書坐在客廳沙發中朝他打招呼。

  「早。」有點訝異他竟然會在這裡,「你怎麼來了?不上班?」

  「聽說今天來的除了你妹妹,還有個小美女,我家老闆怕那小美女看上你,所以找我吸引火力。」葉黎放下咖啡,似笑非笑道,「我給這次行動命名為‘護駕’。」

  「……」蘇杭無語,直接去浴室洗漱。

  葉黎聳聳肩,跟著起身,看著他刷牙洗臉完畢,才道,「你刷牙不噁心?」

  蘇杭頭也不轉,將毛巾晾起,「不噁心很奇怪嗎?」

  「不奇怪。」葉黎這才將一直黏在他身上的視線收回來,「我今天來還有個任務。」

  「?」蘇杭看他。

  葉黎轉身去拿自己的箱子,「給你做個常規體檢。「說著一樣樣將工具拿出來,「過來抽血了。」

  於是蘇杭就知道,安陽已經察覺自己最近的不適了。難怪會叫葉黎這個醫生陪他去接蘇詩了。

  其實就算葉黎不來,他也打算去醫院的。雖然他自己認為這些都不是大問題,但卻會讓安陽擔心。

  跟安陽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非常珍惜,不想有什麼遺憾。

  抽完血後,葉黎就拿著血樣敲開隔壁的房門,讓人拿去醫院,而蘇杭則壓著血管去廚房下麵條。蘇詩十點的火車到站,他雖然起得晚了,但吃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葉黎你吃面嗎?」葉黎回來時,正好碰到蘇杭從廚房探出頭。強壓下心中似乎越來越重的驚疑忐忑,葉黎道,「吃,多放醋!」

  ……

  接蘇詩的過程很順利,兩個青春靚麗的小美女即使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也還是挺打眼的。

  蘇杭並不多話,而且,不管是因為父母的態度還是蘇杭心裡從小到大累積而起的委屈怨懟,都註定兩兄妹的關係不會有多好,兩人乾巴巴的說了幾句話,就沒了話題,於是以朋友身份出現,帥氣風趣的葉黎自然就成了兩個女孩的目標。

  倒還真是來吸引火力的。

  其實蘇杭有點難將當初面對安陽小毒舌的醫生,還有在武器庫冷峻嚴肅的黑道葉黎,與現在這個談笑風生,逗得兩個女孩不時大笑的葉黎結合在一起,這落差還真有點大。

  車是葉黎的車,為了蘇杭的安全,安陽本來給他配了車與司機,只是在蘇詩面前不好出現,保鏢等人更是只能在暗處出沒,所以才有葉黎這個火力吸引點的出現,身為醫生,葉黎殺人的手段也不會低到哪去的。

  只是現在這個醫生卻在接了個電話後傻愣了好一會,車在公路上劃出一條尖銳的s線。

  車上其餘三人都被他這一下嚇出一身冷汗,葉黎這時也恢復過來,眼含深意的看了眼蘇杭,就去哄兩位受驚嚇的女孩去了。

 

  你喜歡嗎?

 

  年輕人體力好,到家放下行李後,兩個女孩拿出地圖,興致勃勃的拉著葉黎商量遊玩景點,女孩子獨有的青春氣息爆棚。

  有帥氣又健談的葉黎在,真的是太好了。

  心裡狠狠親了口將葉黎安排過來的安陽,蘇杭無聲舒了口氣,葉黎似有所覺,突然抬起頭沖他眨了眨眼,蘇杭雙手在前胸合攏,感激的沖他揖了一下,然後非常不仗義的轉身去浴室洗臉。

  因父母要求,給蘇詩兩人居住的房間就在他家樓下,雖然不是住在一起,但每天上上下下的,不僅是他能就近照顧蘇詩,蘇詩也能輕易知道他的起居作息。

  想到這裡,蘇杭頭疼之餘,隱隱還有種恐慌。

  不能被蘇詩察覺他們的關係,那這近兩個月的時間,在蘇詩面前他們都要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他甚至都不知道他還能與安陽廝守多久,卻要先因在親人前隱瞞而疏離。

  「蘇杭呢!」水聲淅瀝間,蘇杭隱約聽到了安陽的聲音。你想他想瘋了,這時候他在上班,不會在這裡——這麼想著,手卻已經將龍頭關上,耳朵也不受控制的尖了起來。

  「蘇杭!」下一刻,浴室的門口便被一高挺身影遮擋,安陽雙眼晶亮,臉色潮紅,喘著氣大步上前將蘇杭緊緊抱住,「蘇杭!哈哈!蘇杭!」

  聲音裡是無法抑制的狂喜。蘇杭整個腦袋都被掩在他胸膛內,耳朵裡滿滿是他失速的心跳。「嗯?」在緊隨而來的腳步聲與蘇詩詫異的目光下,蘇杭雙手下意識抱住安陽的腰,低低嗯了一聲。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高興失控到這樣地步,但這麼強烈的想分享給他的喜悅,讓他連考慮的機會都沒有,就將其他思慮都拋了開來。

  安陽卻很快退開,火燙帶汗的雙掌一下松一下緊的抓著他的雙肩,眼睛只狠狠盯著他的肚子,又帶著顫叫了聲,「蘇杭!」

  他喜悅得,好像除了叫這個名字,其他都不會了一般。

  蘇杭被喚得心尖發顫,手腳發軟。

  也在這時,蘇詩略帶驚異的聲音響起,「哥?」

  蘇杭的身體頓時僵住,臉頰上的紅潤已經褪成了白。他這時才想起來,他不該在蘇詩面前與安陽這麼親密的,父母知道了,會氣瘋的!

  安陽自然也知道,雙手緊緊的抓了掌下圓潤的肩頭,眼神無聲的安撫蘇杭,然後轉身單手抓著蘇杭的肩,好兄弟般的姿勢,卻幾乎將蘇杭攬進了懷裡,笑道,「你就是蘇詩吧,我是安陽,你哥哥的室友。」他微微一頓,側頭看著因在蘇詩面前與他如此親近而身體僵硬的蘇杭,嘴角揚起一個燦爛的弧度,「也是他以後兒子的爹。」

  葉黎在後邊無聲吹了聲口哨。

  空氣中氣氛偷偷的微妙著。

  蘇詩的朋友毫無察覺,笑道,「你們關係真好,蘇哥現在連女朋友都沒呢,他兒子就有乾爹啦。」

  因這一句話,蘇杭秉著的呼吸頓時鬆開,空氣也迅速恢復正常。蘇杭心驚膽戰的看了眼面色如常的蘇詩,偷偷喘了口氣。

  幸好,蘇詩不知道他身體的秘密,若是父母在,先是看到他與安陽的親密動作,再聽到這樣的一句話,只怕立刻就會明瞭了。

  安陽只微笑著,不承認也不反駁,「抱歉,雖然你們第一天來,應該讓蘇杭好好陪著的,但我有點急事,蘇杭得先讓我借走了。」說著他拉著蘇杭的手往外走,經過葉黎身邊時,眼睛狀似無意的盯了他一眼,令正一臉壞笑看熱鬧的葉黎立刻繃起臉皮。

  帶著夏日灼熱的空氣從大開的房門滲進來,看著已風速遠去的車屁股,一男兩女才反應過來,蘇詩驚疑的看向葉黎,「葉大哥,那個安陽……」

  葉黎的臉皮抽了抽,無聲磨牙。程安陽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你的吧!老子不過是告訴你好消息的時間不對而已,這也要報復嗎我草!

  將門關上,杜絕外面的熱空氣,葉黎深吸了口空調冷氣,扯出個燦爛笑容來,「嗯,安陽是你哥哥最好的朋友,他這大概是帶你哥去見他老闆去了。」

  蘇詩皺了皺眉,疑惑問道,「去見他老闆為什麼要帶我哥?」

  「他老闆跟你哥的上司有點交情,這次安陽可是完成了一個能讓他一輩子都自豪的任務。」將孩子塞進蘇杭肚子裡,可不是讓他一輩子都自豪麼。葉黎笑著,「這中間你哥幫了不少忙,安陽自然會投桃報李啊。」

  「哦,難怪了。看他那麼高興,又這麼著急的拉著蘇哥跑,原來是去見老闆啊!」又是清脆的女聲恍然大悟。「這樣的兄弟才叫兄弟嘛。」

  「王小姐真聰明。」葉黎的笑容真實了幾分,這麼可愛的善於總結的女孩子,真是讓人,喜歡。

  抬手看了眼手錶,「雖然走了個拎包的很讓人可惜,但小生自認還是有點力氣的。不知兩位美麗的小姐可否給小生一個表現的機會呢?」

  一句話,逗得兩個女孩子咯咯笑起來。而之前因安陽蘇杭兩人超出正常兄弟之情的親密動作而產生的隱隱懷疑,也在葉黎刻意的引帶之下一掃而過。

  我真是個好人。

  對於安陽將爛攤子扔給他的行為,葉黎暗暗撇了撇嘴,就算是他對蘇杭試探的補償好了。

  想到剛剛蘇杭嚇得臉色慘白,卻仍不拒絕在蘇詩面前,安陽表現出的親密舉動,心情就放鬆了幾分。

  這兩個人的愛情,未來的阻力太多,如果蘇杭連堅守的勇氣都沒有,只任由安陽孤軍奮戰,甚至扯後腿的話,那就壓根沒有未來可言。

  若是這樣,有些事,他們這些是兄弟也是手下的人,也得早些打算了。

  ……

  車拐了個彎,離開後面幾人的可視範圍後,便立刻停在了路邊。

  「安陽,怎麼啦?」蘇杭被他的舉動弄得摸不著頭腦。

  安陽只鬆開安全帶,轉身看著蘇杭完全看不出痕跡的肚子大口呼吸,伸出手,又像是不敢碰觸般的縮回去。

  額間早已佈滿細細密密的汗珠。

  蘇杭有些心疼,前傾身體去開車內的空調,卻被安陽一把抓住手,放到唇邊用力親了一下,又親一下。「蘇杭,蘇杭,我愛你!」

  蘇杭的臉頓時轟地通紅,之前想往回抽的手一下沒了力道,全身都好似在發飄。癡癡的看著安陽認真的眉眼,蘇杭覺得,就算是海妖,也沒有此時此刻這個男人來得誘人。

  讓他即使在人來人往的車道上,在只隔著透明玻璃的車子內,也忍不住被誘惑得傾身,主動吻住愛人的唇。

  安陽的反應更是直接,像是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一般,用力將吸裹他的唇舌,將他嘴中的津液一滴不剩的吸入自己口中。

  甜膩的粉紅氣息在狹窄的車廂內蔓延,蘇杭能察覺胸前背後都被火燙手掌揉捏,知道或許下一刻,他就會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被吃抹乾淨,卻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心理,甚至誘惑似得,微微扭動身體讓那雙手遊動得更順暢。

  如果不是安陽突然抽身而退的話。

  安陽臉色漲紅,額角青筋暴露,用盡所有的理智控制自己轉身不去看嘴唇紅腫,眼波迷離的愛人。

  蘇杭的理智也稍稍回歸,想到自己竟然在這樣地方主動誘惑,臉紅得都能滴出水來,鴕鳥似得彎腰,將臉埋進雙臂中,整個人在座椅上團成一團,只餘下滾紅的耳尖在發間露出。

  他要沒臉見人了!!

  安陽勉強壓制住欲望,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若是平常,他肯定會忍不住去逗弄一下,可現在,卻是猛不丁的嚇出一身冷汗——這樣蜷縮著,會壓迫到肚子裡的孩子吧!

  然後卻是發散性的,想起許久以前,蘇杭□流著血,臉色慘白神情絕望的模樣。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就算蘇杭的身體異于常人,心理上也是偏向于男人,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已懷孕兩月有餘,是不是會跟他一樣,歡喜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在受過那些傷害以後?

  從接到葉黎發過來的短信與檢查結果後就癲狂了的理智終於徹底回歸,安陽吸了口氣,傾身小心翼翼的將因他沉默過久,正轉頭偷偷從臂彎中看過來的蘇杭擁抱住,狠狠吸了口帶著蘇杭氣息的空氣。

  「蘇杭。」他邊小心將他蜷縮的姿勢矯正,低聲喚道。

  蘇杭也低低應了一聲。

  「你……喜歡小孩嗎?」喉頭動了動,眼前不住的閃爍著蘇杭絕望恐懼的臉龐。

  「還好吧,不過我怕小孩哭鬧,很難哄的樣子。」蘇杭認真的想了想才回道。然後抬起頭看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安陽喉頭微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眼神卻無法控制的,又看了眼他平坦的肚子。

  蘇杭也隨著他的眼神低頭看了看,他穿的是t恤,就算剛剛被胡亂揉捏,也只有些微淩亂,並沒有扣子被扯開的事情出現。

  蘇杭有些不好意思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剛要說話,腦中卻突然閃過之前在蘇詩房間內,安陽雙眼發紅狠狠盯著自己肚子的神情。

  那是……

  那是……蘇杭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發抖,那個他幾乎要忘記的恐怖夜晚,腹部絞痛著流血的疼痛,在眼前一閃而過,然後就是安陽的臉,安陽的笑,安陽心疼的神色,與安陽的第一次親吻,第一次親熱。

  「安,安陽呢……」他聽到自己因緊張而乾澀的聲音,「你喜不喜歡孩子?」

  他抬起頭,眼神與對面的男人膠著,低低啞啞的道,「我,很喜歡,很希望,有個安陽的孩子。」

  「你呢?你喜歡不喜歡?」

  我知道你的答案的。

  ——「我喜歡!喜歡到快要發狂!」

  蘇杭心裡想著,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說話時上下碰觸的嘴唇,眼淚突然決堤而出。

  他突然有些恍惚,他想起那一次,他得知自己懷孕時的絕望。

  與如今,鋪天蓋地的幸福,與慶倖。

  這一刻,他無比的感激這具從小到大讓他受盡委屈的身體。

  這具,能為心愛的人懷孕生子,能讓兩人的血脈從此延續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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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驟然得知自己懷孕後的害怕與驚喜中清醒過來,蘇杭第一件事就是找葉黎來給他做產檢。安陽告訴他,葉黎的手術刀雖然厲害,但他當年在學校,主修的卻是婦產科,只是陰差陽錯進了黑幫,主修沒多少實用的機會。

  所以說,他能從蛛絲馬跡中發現蘇杭懷孕,也是在理中的事情。蘇杭知道後一陣慶倖,他可不敢去醫院被圍觀。

  他這樣的身體,本就不適合懷孕,又有過流產的經歷。如果說上一次他是萬分慶倖那個還沒成型的胎兒離開,那這一次,他就萬分的幸福期待著。

  只是,即使有相對成熟的一套女性生殖系統,也不代表蘇杭能成功生下胎兒,生下一個健全的胎兒。

  他上次流產,雖然有一部分是因為心理太過壓抑導致的,但究其原因,還是蘇杭的身體問題。

  身為醫生,又查閱國內外了數十例雙性人懷孕的資料,葉黎自然知道其中的風險,只是在告訴安陽時他太興奮跑得太快,才沒機會告知他。

  好歹安陽比蘇杭反應得快一些,雖然晚了一拍,但好歹葉黎還是在蘇杭之前將這些告訴了他。

  他的孩子可能會流產,或者畸形的噩耗,將他初為人父的狂喜消卻,安陽有些承受不了的坐到沙發上,雙手狠狠抓了幾把頭皮,雙手抱頭坐了好一陣,又伸手將葉黎放在桌上的煙拿了一根出來。

  「他那麼期待這個孩子……」緩緩吐出深入肺中的煙雲,安陽有些呆滯的看著快燒到指尖的煙頭,指尖微抖了一下,又好似是做了決定一般,用力將之撚在煙灰缸裡,「你只要讓孩子在蘇杭肚子裡安全待滿十個月就好,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跟他說!」

  明顯是在這短短時間內,已想好了之後的應對。

  葉黎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是的,男人……即使安陽再早熟,即使他也流俗叫他’陽哥’,在他與那些老資格眼中,在今天之前,他還不能稱之為男人,即使他手段再狠戾,那張年輕的面龐也無法讓人真心信任。

  但他現在卻好像脫胎換骨般,脫離了以往那絲他極力隱藏的稚氣,取而代之的,是穩重。

  葉黎開口道,「我只說了胎兒致畸有一定幾率,又不是絕對,生下健全胎兒的雙性人也多的是。」見對面那人眼中立刻燃起絲絲火焰,笑了笑。「我也建議先不要告訴蘇杭,他以前有過先兆流產,這次就必須要謹慎,過大的心理壓力不利於胎兒,先將胎坐穩才有資格談其他的。」

  就這樣,在蘇杭不知道的地方,兩人已經下了決定。看蘇杭羞澀喜悅中帶著忐忑的神情,不等他問,葉黎就先說了起來。

  自然是往好的方面說,但該讓他注意的地方,卻是一絲不苟的交代清楚。

  畢竟蘇杭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現在資訊又這麼發達,諸如前期三個月必須得注意修養,情緒不能過於激動,平常動作不宜太大,不能搬運重物等等等等,他甚至直言,因蘇杭的特殊性,懷孕期間可能會有的危險。

  除了胎兒有大部分致畸性幾率的事情,他都不輕不重的說了一遍,直接達到讓蘇杭臥床休養,卻又不會過於擔心的目的。

  一旁旁聽的安陽暗暗給了他一個好樣的的眼神。葉黎接收到後,嘴角微微撇了撇。

  蘇杭懷孕,蘇詩那邊自然不能讓她知道,安陽甚至自此就不准蘇杭再與她見面。就怕那大大咧咧的女孩一不小心傷到了他家的兩個寶貝。

  而被葉黎科普了一番,又確實沒那麼厚臉皮懷著孕若無其事與妹妹寒暄的蘇杭,也就半推半就的順從了。

  總之,也不知安陽使了什麼手段,隔天晚上,蘇詩就來與‘因給妹妹接風洗塵而去買菜扭了腳,不得不在家休養’的蘇杭告別,說明早的火車回家。

  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意。

  蘇杭一看她臉色,就知道安陽使的小手段於她只好不壞,其實他對安陽用了什麼方法還是比較好奇的,昨天問正主兒沒問到,這會就旁敲側擊了幾句,蘇詩的神色頓時有些不對,支支吾吾,說了幾句等於沒說的話,就起身走人了。

  看著挺像是落荒而逃。

  蘇杭揚了揚眉,安陽端著碗撇了油的豬肚湯走進來,將之放到床頭櫃上,又撩開他的被子,抓過那只正不安分扭動的腳,去解那上邊的白紗,「都叫你別捆了你偏不聽,這下做白功了吧。人家壓根就沒想到這事。」

  「萬一她要看’傷處’呢,反正也只是包一下嘛。」被子一揭開,故意滴在紗布上的活絡油的味道頓時就大了,蘇杭抽了抽鼻子,覺得這藥味反而不比手裡這碗湯的味道刺鼻。說著,蘇杭嫌棄的探身將湯碗往外挪了挪。

  他被葉黎發現懷孕大部分原因就是孕吐。

  聞到這種味道他就難受,但他身體一向不好,又因常年被家人忽視,營養一直沒跟上。現在他一個人吃兩個人的份,自然要加大營養供養。

  「很難聞?」開他的安陽自然發現了他的小動作,立刻停下手中拆紗布的動作,皺眉道,「不要喝了,我再去請個廚師做一碗。」果然急匆匆找的廚師就是不行。

  蘇杭忙搖頭,「沒關係,這湯味道也不是很大。」說著吸入一口藥香,端過碗一口口將湯喝完,完了有些難受的捂著嘴,好一會才鬆開朝緊張看著他的安陽吐了吐舌頭,就著已到嘴邊的白開水漱了口,才緩了口氣。

  「到了肚子裡就沒事了。」見安陽還擔心的緊皺眉峰,便將他拉過來,一起靠在床頭,「跟我說說,你用的什麼方法讓蘇詩回去的呢?」

  說到這個,安陽剛因蘇杭的親熱舉動而放鬆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低頭見蘇杭期待看他,皺眉道,「你家裡準備在市中心買房,看中的樓盤開發商跟程家有點牽扯關係,我就去打了聲招呼,讓他們優先選擇樓層,他們當然要叫蘇詩回去了。」越說,他的聲音就越有咬牙切齒的意思。

  蘇杭先是沒往旁處想,但見他扭曲的這樣子,一下就領悟過來。這是家裡要給蘇詩買的房子吧,可能還是給她當嫁妝的,當然要蘇詩親自回去了。

  他家也就是普通的工薪階層,現在房價那麼貴,在市中心買房,爸媽是將全部資產都投入進去了吧。

  他們,是真沒為他做過打算吧。

  想到這點,蘇杭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安陽見狀,暗恨自己為什麼沒忍住蘇杭期待的目光,與心底那點得寸進尺的想要蘇杭眼中除了他之外完全沒有他人,包括他父母的獨佔欲,立刻將人抱緊,下巴抵著烏黑的發頂,低聲說道,「是我不對,我不該告訴你這些的。蘇杭,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寶寶!」

  蘇杭握住搭在腰間的手掌,輕輕放在下腹,嗯了一聲道,「我沒事,我有你們就足夠了!」

  有愛人,還有孩子。

  他是再滿足沒有了!

  他不會再奢望不屬於他的東西。

  也會,用全力抓住這兩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無論什麼,都無法阻止他的決心。

  包括程幫,包括程峰!

 

  第 42

 

  安陽羽翼未豐,雖然有誰敢動蘇杭,他就有拼盡一切包括自己性命也要弄死那個人的決心,卻沒有相應的實力。這是個安陽不得不承認,必須得正視的問題。

  為了保證蘇杭與孩子的安全,他懷孕的事對外僅只有葉黎與阿林兩人知道。出了家門,也只有獨處時不自覺的夢幻傻笑,與相比以往更狠戾,也顯急躁的排除異己的手段,才能知道安陽對這個孩子的重視。

  而蘇杭,則借著腳扭到的藉口休養了大半個月,詢問過葉黎,得知胎兒情況穩定,只要小心謹慎,尋常工作不會對胎兒造成影響後,便與安陽商量著銷假回了公司上班。

  孩子月份還小,如果未來幾個月都在家休養,安陽身邊多的是有心人,再怎麼安排,也總會被人看出些端倪,還不如趁著如今身形還可以遮掩,爭取些時間來讓安陽妥帖安排之後的事情。

  時間就此按部就班的走過,蘇杭的肚子緩緩凸了起來,群狼環伺的壓力遠遠比不上初為人父的喜悅,這兩個月,安陽迷上了用手丈量蘇杭的腰圍,有時候蘇杭故意使壞在他量的時候鼓起肚子,看他完全沒有在外的冷厲,瞪大眼驚喜又傻氣的叫喚時,笑得趴倒在床上,然後就被得知自己被耍了的安陽捉著撓癢癢肉。

  看著那個神奇的小生命一點點的長大,那種暖到心窩的感受,再多的言語也無法形容出來。

  「下班了。」有人在耳旁說。說話時吐出的暖氣打在脖子上,蘇杭下意識捂著脖子往旁一縮,腳尖一點撐著椅子轉身時,他身後的穆徹已經直起了腰,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辦公椅上的蘇杭。

  挑眉看著因被他調戲,面上浮現薄怒而更顯眉眼出挑的青年,穆徹心裡微微有些不是滋味。這人,剛剛那副可以揉出水的笑容不用說,想的肯定是程安陽那頭狼崽子。面對他,這人就沒真心笑過。

  「穆總。」見穆徹這什麼都做般的坦蕩,蘇杭也只有咽下那口氣,站起身打了聲招呼,習慣性的攏了攏外套,低頭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只是發了下呆,公司裡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樓下安陽安排的司機等得急了沒有。蘇杭拿起放在電腦旁的手機看了看,發現沒電自動關機後收拾的動作更急了,難怪沒見司機打電話過來呢。

  收拾完,轉身見穆徹還沒走,下意識將手中的包移到身前,「穆總,您忙。我先回家了。」說著側身往外走。

  穆徹摸摸鼻子,低頭看著蘇杭從他身邊走過,慢悠悠開口道,「你最近,胖了不少啊。」見人頓時僵住,眼睛眯了一下,「看來程安陽把你養得挺好的啊。」

  蘇杭吐出憋在喉嚨口的空氣,抓著包慢慢道,「對,他說我太瘦了,所以最近吃得多了點。」

  「哦。」穆徹恍然般的拉長音。蘇杭點點頭,手指無意識的緊了又松,「我先走了,穆總再見。」說著立刻轉身大步往外走,因為心裡發慌,步子完全沒有已經習慣了的謹慎小心,幾乎是小跑著進了電梯。

  看著他離開,穆徹才雙手插袋往自己的辦公室走。走到一半,搖搖頭,自嘲的笑了笑。就他剛剛試探時蘇杭的反應,本來只有半成把握的猜測,如今看來是jj不離十了。

  以他對蘇杭的瞭解,今天的事他回去是肯定會跟程安陽說的……估計沒幾天,這個他曾經強留下的員工估計就會跟公司說拜拜了。

  人哪,得不到的總是特別的。

  目前他還有興致,不想這份特別就此從人世間消失。

  ……

  回家後,蘇杭確實立刻與安陽說了。雖說孩子才18周余,但有心人要從蘇杭的體形變化上也不是不能猜出些什麼,從得知蘇杭懷孕起,安陽就在為蘇杭之後的待產,還有寶寶的安全做安排,只是他身邊眼睛太多,根基也淺,要想萬無一失就得慢慢來。

  好歹是程峰承認了的繼承人,再加上幾個月的經營,如今的安排雖不是萬無一失,但也差不多了,被穆徹近乎提醒的試探後,以防萬一,安陽便立即著手,將蘇杭送往遠離G市的H市待產。

  如果不是被他所累,就算蘇杭懷孕,需要躲避世俗的眼光,也不需要這麼辛苦謹慎,為了拖住這邊的眼睛,秘密將蘇杭送出G市後,沒有人提醒著休息,沒有人會因為他受傷而掉淚, 安陽在程幫的動作更是大了幾分,幾次大行動都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收攏了不少手下。

  在私生活上,也不再像以往那樣能推則推,不能推的則去應付一下。蘇杭離開後,他開始參與一些特別的邀約,甚至將下邊人送上門的一個小MB金屋藏嬌了起來,雖然在他身邊的還是男孩比較多,但好歹不再執著於一個人,程峰面上對他更顯滿意。

  有程峰明面上強力的支持,再加上手段果斷狠戾,程幫私生子出身的太子爺,在進入眾人視線後短短幾月的時間內,迅速在程幫站穩腳跟,一步一步的將勢力延伸出去。

  即使這樣,新年過後,孕期已有七個月的蘇杭還是在重重保護中消失了。

  ……

  孕期過了五月後,蘇杭的肚子就一天一個樣,吹皮球似的大了起來。懷孕後人雖然也豐腴了一些,但相比他誇張的肚子,倒顯得人比之前還瘦了。

  嚇得幾個月來只見了蘇杭兩面,每天靠電話,傳來的即時照片與視頻度日的安陽一個勁的摧殘隨行的葉黎。

  孕期進入第七個月後,蘇杭的手腳開始嚴重水腫,再加上孩子越來越大,蘇杭的行動也越來越吃力,除了每天定時的在別墅內散步一個小時外,便長期佔據大床。

  只是沒想,一覺醒來,已經是另一方天地。

  這一覺睡得很累人,睜開眼看到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蘇杭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肚子。觸及高高隆起的肚皮後,緊繃著的好像在瞬間停頓了的心臟才重新跳動。

  情緒的急速起伏讓他眼前有點花,蘇杭雙手神經質的反復摸著肚子,才強迫自己從驚慌恐懼中掙脫。

  雙手小心的圍住渾圓的肚子上,從裡面的小生命中汲取勇氣,他有些笨拙的爬起床。

  房屋裡沒有他能當武器用的擺設,一眼看來,是間很平常的居住臥室。床邊不遠就是窗臺,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綿延的樹峰,堆積著厚厚的雪,少見有人煙。

  蘇杭的心隨著入眼的雪涼下去,H市是不會有這種起碼有六七公分厚的積雪的。

  他大概身處於一棟老式民房的二樓,大概二三十米外矗著一圈圍牆,從他的位置看不到正門,他在窗簾後站了快半個小時,也不見有人影。

  沒有城市的喧囂,偶爾能聽到狗吠聲,看著很是平靜,完全沒有他設想中綁架者的猙獰。

  腿與腰都在叫囂著抗議主人的逞強,蘇杭伸手在腰後緩緩揉捏,踩著腳下厚厚的毛毯,緩慢的坐回床邊放鬆肌肉,等緩過勁來,才披上放在床頭的厚大衣往門外走去。

  拉開門就是走廊,如他猜測的那樣並沒有大漢看守,入眼可見的是大山與雪,可以隱約看見零散坐落的民房,有冷風從走廊處未關的窗戶中撲面而來。

  樓下隱約能聽到動靜,但民房的格局阻擋了視線,蘇杭扶著被摩得光滑的木質扶手走下樓梯,這才看到客廳內一個大概四十出頭,正在看書的婦女,她也發現了他,正轉頭看來,然後放下書迎上前來,「蘇先生,睡醒了?肚子該餓了吧,飯菜一直在廚房熱著呢,快過來吃飯吧。」

  見到陌生人,蘇杭的第一反應就是摸了摸肚子,這女人嘴裡叫著蘇先生,卻對他高聳的肚子沒有任何多餘視線,這樣的態度讓蘇杭緊繃的背脊微微放鬆,避開她伸過來的手,隨著她坐在餐桌上。

  這種不像綁架的場景,讓蘇杭並沒有歇斯底里的質問攻擊,而是沉默又戒備的看著她,女人很俐落,豐富又不會油膩的飯菜很快端上桌。

  看出他的敵意與戒備,女人笑了一下,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開口道,「蘇先生,我姓孫,名玲。這裡叫雙安村,我是被請來照顧您。」她看了眼蘇杭的肚子,「與您的孩子的醫生。」

  她繼續說道,「為了接下來這二個月的相處,我就實話跟您說了,我是沖著錢來的,我不管您有什麼故事,在您的孩子生下來之前,我不要求您完全不出這棟房子,但您絕對不能讓他人發現異常。這裡偏僻落後,要翻過兩座山,才有公路。村民的思想也很陳舊,是不可能接受一個男人懷孕生子的。」

  她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我的工作截止到您的孩子出生為止,我想,為了您的孩子,您也會配合我的,您說呢?」

  手指使勁摳著碗邊緣,蘇杭嘴唇抖了兩下,道,「我會配合你。」他正視眼前這個看著就精明爽快的女人,問道,「我能知道,是誰把我送來這裡的嗎?」

  「我不知道。他們給錢,我辦事,我不會過問任何東西。」孫玲搖頭,看蘇杭神色,略帶嘲諷道,「我是醫生,為了您的精神狀態,我不介意您與這裡的村民接觸,您可以試試看,他們能不能帶點消息出去。」

  心裡所想被拆穿,蘇杭的臉色白了白,然後低頭端起碗默默吃飯。

  還好。

  那個人,沒有傷害他的孩子的意思。

  ……

  半個月後

  程峰的書房,那扇所有人經過時都會下意識放輕腳步的房門被一腳踢開。安陽面色猙獰,手中的槍哢噠一聲上了保險,用力抵向抬頭朝他看過來的程峰的頭上,一字字低吼道,「將蘇杭還給我!」

  程峰眯眼,看著這個經過半個月的心理折磨,面上已滿是胡茬,眼睛血紅,已是瀕臨失控的困獸狀態的年輕男人,他向外宣告了的繼承人,臉色如常揮手讓緊隨其後,紛紛抬槍的手下,包括沒能將安陽阻擋,在寒冬中一臉冷汗臉色慘白的阿林退出去,「都出去,關上門。」才看向安陽。

  「就這麼確定是我做的?」他語調平靜,嘴角甚至還帶著微笑。

  「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說話間,他手中無法控制的持續用力將槍往前抵,迫使程峰的頭往後仰去。

  仰到一定角度,程峰晃了晃腦袋,伸出手指將額前的槍撥開,食指摸著額頭上被槍指出來的印子,「為什麼就這麼肯定呢?」

  「就因為出事這麼久,都找不出線索嗎?」他哼了一聲,「沒有能力,沒有底牌,沒有退路,為了一個男人,哦不,為了一個人妖,你就敢拿槍頂著程幫的老大,斷了自己的前程與性命。」

  他搖頭,譏諷的看著腮幫緊咬,面色顯掙扎的安陽,「這就是我選的繼承人!」

  安陽將手中被程峰撥到一邊的槍一直伸著,隨著他的話語,槍身的細微的抖動,隨著程峰的厲聲呼喝,‘啪’的一下掉落在地,安陽如困獸一般,血紅著眼瞪著程峰,低吼道,「他肚子裡有我的孩子!」

  他沙啞著聲音從喉嚨裡逼出話語,「他只是個普通人,什麼威脅都沒有!我說什麼他就聽什麼,您就當我養了個玩意,不可以嗎?!」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他在你心裡的位置。」陳鋒冷哼,面色戾氣大增,「一個玩意兒就可以讓你拿槍指著你爹,那哪天,再有人控制著這個玩意兒,讓你拱手讓出程幫呢?」

  安陽低頭看著地上的槍,突然,他很突兀的笑了笑,「程正榮的手術,就快了吧。」

  他對上程峰驟然鋒利的目光,「爸爸,我們打個賭吧。」

  程峰眯著眼,也笑著,吐出兩個字,「說說。」

  忽略程峰如實質逼來的殺意,安陽道,「賭我能不能在蘇杭生產前找到他!」他一字一頓道,「輸了,我跟蘇杭一起死!贏了,我讓出程幫繼承人的位置。從此,一心一意追隨程正榮!」

  程正榮,程峰正房老婆生的兒子,那個在外籍籍無名,卻其實最讓程峰滿意的,患有先天性心臟病隨時會死的兒子。

  他從來都不相信程峰那所謂因他的能力而產生的看重,也沒有被那個其實只是淺表的繼承人位置誘惑,只是以往找不出程峰這麼做的緣由而已。

  ……

  出了書房,對上阿林擔憂的眼,安陽伸手摸了摸泛紅的眼角,沖他偏了偏頭,領先往外走。

  開車,打開防竊聽的干擾器,阿林才轉頭去看安陽。

  此時安陽沒有了之前在程峰面前的孤注一擲,疲憊的道,「暫時穩住了。」

  混了一輩子黑,很諷刺的,臨老了,程峰反而信了佛。如果程正榮手術成功了,那麼在他撐過手術排斥期內,程峰都不會去動蘇杭肚子裡,程家的血脈。

  反而如果手術失敗,蘇杭的處境會更危險。

  從這段時間來他對程峰的瞭解,還有有機會拉攏過來的幫裡幾個老資格有意無意的透漏間猜出,如果程正榮手術失敗,他這個實際上只是拿來擋槍的繼承人,很有轉正的機會……到了這時,程峰才真正不會容下他有蘇杭這麼個致命的弱點。

  但願他剛剛流露出的蘇杭死他死的決心能讓程峰顧慮。

  他伸手拍了拍阿林的肩,感激道,「謝謝你!」如果沒有阿林這個從小被程家養大的內應,他要得到那些見風起舵的老狐狸的暗中偏向,也不件容易的事情。

  阿林搖搖頭,「我選擇了你。」那個從小在死亡邊緣徘徊的正房撐過來的幾率太小,而被分給安陽的他,也已是半顆棄子,還不如撐著安陽拼一下。

 

  第 43

 

  蘇杭並不知道安陽為他所做的努力,但他知道,自己該做的是什麼。

  雖然孫玲半真半假的警告過,但蘇杭哪裡會因她一句話就放棄向外求助的機會,被擄來第三天,他就裹了厚重大衣,冒險與村民交談。

  他很謹慎,又因是男人,一般人不會往那方面想,問的也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消息倒也容易知道。

  這裡確實如孫玲所說,偏僻又落後,要翻越兩座山峰才能與外界接觸,村子太窮,青壯年都出去了,留下的俱是老人小孩,沒有網路設施,與外界聯繫都是用的村裡大隊的電話,而半個月前,電話線路被偷了,要想修好,還不知道要多久。

  回到那間民房後,蘇杭就頂著孫玲似笑非笑的目光,如常吃飯睡覺,之後再沒出去與村民交談,一切吃住都在民房圍牆之內。

  他不能拿自己的身體與孩子開玩笑去翻山越嶺,既然逃不出去,那就好好保重自己,安安全全的生下他與安陽的孩子。

  沒有身體的拖累,他逃脫的可能性還會多一線。

  只是想是這麼想,卻沒辦法完全這麼做。

  蘇杭強迫自己不要想以後,吃睡甚至比以往還要精心,可體重卻一天天下降。

  孫玲是個很專業的醫生,結束了常規檢查後,她看著蘇杭即使水腫,也小了一圈的手腳,看著在他身上顯得大得可怖的肚子,冷臉中藏著一絲焦躁,「蘇先生,如果您再不調解好自己的心情,就算孩子能平安生出來,只怕你也沒命抱他了!」

  兩人朝夕相處,她如何不知道蘇杭的努力。當天晚上,她就拿了一卷毛線扔到蘇杭懷裡,「跟我學吧,做人母親的,孩子的衣物總要自己動手。」

  找到了依託,蘇杭的體重總算沒再降下去了,只是除了吃飯睡覺,必要的在圍牆內的散步活動外,蘇杭其餘所有時間,就此都在嬰孩衣服中度過。

  孫玲嘴上不說,看他的目光卻時常帶著憐憫。

  她手裡有個蘇杭不知道的加密手機,是以防萬一時與外界聯繫用的。如果出現意外情況,她就可以用這個手機聯繫雇主。

  這個意外情況是指蘇杭逃跑,或者胎兒死亡。

  至於蘇杭,是死是活,雇主並不關心。

  蘇杭的身體根本不可能順產。也就是說,在只有她一個醫務者的手術條件下,母子間必然會有一個人死。死的那個,也必然是蘇杭。

  蘇杭,大概也是知道的,即使沒有明想。

  所以才瘦得那麼厲害,又那麼專注的給孩子做衣服。

  ……

  在蘇杭孕期八個月的前天晚上,那個從來沒有響動過的手機有了動靜。

  孫玲眼皮一跳,立刻接起電話。沒等她說話,已帶老態的男聲就問,「他怎麼樣了?」

  即使保養得再精心,在種種壓力之下,蘇杭的身體也差不多達到極限了。孩子早在幾天前就隱有早產現象,只是被孫玲穩住了。如果沒有意外,孩子出生那天就是蘇杭的死期,孫玲不敢主動打電話聯繫雇主,如果今晚這個電話不打來,估計過不了幾天,她就要打過去了。

  敏感的聽到對方問的是‘他’,而不是孩子,孫玲道,「先生,蘇杭的健康狀態很差,已經有早產前兆,只能選擇剖腹產。」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這裡的手術環境很差,我需要助手。」

  電話那邊的男聲呵了一聲,語氣仍很平靜的說道,「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

  當初她哪裡想到孕婦是個雙性人!對自己的極度自信,與現實的逼迫讓她沒有多想就答應了這筆交易,但從看到昏睡中的蘇杭起,她就開始後悔了!

  孫玲背脊上頓時冒出一片冷汗,「先,先生!像蘇杭這樣的特殊母體,胎兒的致死率很高,孩子現在在子宮裡也有輕微的缺氧症狀,手術條件太差,我並不是專科兒科醫生,孩子出生後可能有一定的感染幾率,我請求一個兒科醫生前來幫我。」

  那邊良久都沒出聲,孫玲也大氣都不敢出的,半響,才小心試探道,「先生?」

  「如果是在醫院手術,大小都能保下來嗎?」男人突然開口問。孫玲一激靈,回答道,「生產時臨時狀況無法預計,但如果不去醫院,蘇杭的存活率不足百分之十。」

  不足百分之十嗎?帶有薄繭的手指緩緩敲著桌面,眼神陰鷙的看著桌面上的文件,終於緩緩道,「準備一下,明天有人過去接你們。」說著就掛了電話。孫玲看著手機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好像是改主意了?

  這段時間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壓著的心口一下就輕鬆了。

  也算是圓了這一個月日夜相處的緣分吧。孫玲歎了口氣,轉身去收拾東西。

  這幾天蘇杭越來越難受,肚子裡就好像揣了個鐵球一樣,稍稍行動就氣喘吁吁,坐下站起都是一件吃力的事兒。他本就淺眠,孫玲收拾東西的動靜雖小,但也還是將他吵醒了。看時間已經是半夜兩點,有心去看孫玲在做什麼,但起身實在吃力,睡前自己按摩了半個多小時的腿又隱隱有抽筋的前兆,動了動,還是閉上了眼。

  那個人既然有心將他養到現在,想必也不會在他臨產前對他做些什麼。

  隔天,蘇杭起來看到堆放在客廳一角的行李,心裡一跳,抬頭就見孫玲笑意盈盈,將手裡的肉粥放在桌上過來扶他,「快吃飯,馬上會有人來接我們去醫院了。」

  蘇杭手裡的調羹一抖,問,「不在這裡生產嗎?」

  不用孫玲說,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體狀況,在這裡生產的危險性有多大。眼看著日子一天天來臨,他幾乎都要絕望了,現在轉機突然來臨,他因消瘦而更顯大的雙眼緊盯著孫玲。

  孫玲笑道,「昨天晚上雇主突然給我下了指示,知道你有早產前兆,通知我們去醫院待產。」

  那就是不要他死了!

  蘇杭的注意力立刻就移到了關鍵點,心跳越發的快,蒼白的臉頰也暈出一片紅,緊抓著孫玲的手,急促道,「孫姐,你讓我打個電話吧!」

  孫玲一激靈,笑臉拉下看著蘇杭。蘇杭雙手手心冒汗,緊張道,「求你了孫姐!我只是給我爸媽報個平安而已!我突然消失這麼久,我爸媽肯定著急死了。孫姐,您也是有孩子的人,求您了!」

  孫玲將手從蘇杭手中抽出,「我知道我的雇主是什麼人,就因為我是有孩子的人,所以我不會為你冒險的。」她歎了口氣,從兜裡拿出手機放在桌上,「你身體不好,也不要費心去找這玩意了。它有三道鎖,並且有呼叫限制,你拿來也沒用。」

  從她這麼爽快的拿出手機,蘇杭的心就沉了,但還是不死心的將手機拿過來,無用的試著去解密碼。

  孫玲搖搖頭,站起身去樓上給蘇杭拿大衣。

  蘇杭近十點才起床,不等午飯飯點,幾個褲腳帶泥略有氣喘的彪形大漢就已到了家門口,只喝了口水,也不讓孫玲做飯,其中一人直接將背在背上的背簍放在蘇杭面前道,「坐上去。」

  蘇杭穿著幾乎將他整個人都遮蓋住的羽絨大衣,打量幾乎有他半個人高的背簍。看著很堅固,設計得很巧妙,可以讓他坐在上面,座椅兩側有十幾釐米高的把手,旁還帶有安全帶。

  只要背的人有足夠的氣力,一般的翻山越嶺不在話下。

  看來之前他就是被這東西背過來的。

  蘇杭很配合的坐上去,孫玲立刻從行李上拿了床薄被蓋在他身上,蘇杭沖她笑道,「謝謝孫姐。」

  行李有好幾箱,除了這些日子來給孩子織的衣物外,都是孫玲帶來的醫療器械,蘇杭的東西則一點也沒有。來時四個男人,走時卻只有三個,一行人在發現有外人進村的村裡人的圍觀下,大步離開。

  拉下幾乎遮蓋到眼睛的薄被,蘇杭看著生活了個多月的民房,擔憂卻無可奈何的想,他留下的那些小細節,有可能會被安陽知道的小東西,希望還能留下幾件吧。

  ……

  一路上蘇杭都很配合,他的身體很虛弱,雖然只是坐著,但山路崎嶇,總免不了顛簸,被山風吹了兩個多小時,孩子已經開始抗議,肚子隱隱作痛。

  上了車後,便抱著突出得厲害的肚子,虛脫的躺在擔架床上,接受孫玲的檢查。

  大約半個小時後,周邊的車流人流開始多了起來,有人拿著箱子在他身邊蹲下,他高度配合對方在他臉上塗抹,給他戴假髮扮女人的動作,捯飭完後,他在對方箱子裡拿過鏡子照了照,只能看到一個因懷孕而臉色有些蠟黃的卷髮女人。

  「喝點熱牛奶吧。」一個男人從座位旁翻出一個保溫壺遞過來,蘇杭伸手想推拒,卻被對方強放到手中。打開聞了聞,他抬頭看了眼對方看不出神色的臉,捧著就大口灌下去。不到半分鐘,就捂著嘴,面上帶忍耐神色,終於還是側身大吐起來。

  他午飯沒吃,早晨只喝了碗粥,吐出來的東西並不多,但狹窄的車內還是有酸澀味道蔓延。

  那人打開窗戶皺眉忍耐,等蘇杭吐完,才讓人處理髒汙,對著一臉慘白的蘇杭道,「我這裡還有,你吐完之後繼續喝。」

  蘇杭抓著擔架的手指青白,恨恨的瞪著他。最後,還是推開孫玲在他背上輕拍的手,接過那人重新遞過來的牛奶,小口小口的喝下。

  沒多久,他就覺得頭眼發暈,勉強睜開眼看向那人,見對方毫無所動,只是探身去將車內的空調調高,不甘心的閉上眼睛。

  意識沉沉浮浮,再睜眼,他已身處於一片雪白病房中,見他醒來,守在一邊的護士忙起身扶他起來,也不跟他說話,助他穿好衣物,就無視蘇杭的詢問,直接出了門。

  她走後沒幾分鐘,有人進來打開前方大概有四五十英寸的電視,鼓搗一陣後,半強制性的將蘇杭扶到沙發前,也相繼離開,只留下蘇杭有些茫然的打量電視內顯示的明顯是書房的畫面。

  很快,有人坐上了書房內唯一的椅子,透過顯示幕,就這樣安靜而又帶著威視的看著蘇杭。

  見到那人,蘇杭先是一驚,然後就是了然的舒了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笑來,「陳先生,您好。」

  來人嘲諷,若有所指道,「你倒知道自己的身份。」

  蘇杭笑笑,沒說話。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安陽從沒真心當這人是父親,他自然不會去與這人攀關係,哪怕只是一個對年長者的稱謂。

  比起蘇杭曾在安陽處看到的陳鋒的照片,現在的他明顯老了很多。眼袋很重,面上的皺紋與隱約透出的疲態讓他老態盡顯,在他臉上,無法看到安陽與之相似的地方。蘇杭打量著這個安陽最戒備的,將他擄走的男人,無法想像,這樣的一個男人,竟然是一幫之主,是安陽的父親。

  對於這樣一個小角色,如果不是因為安陽,陳鋒壓根不會多看一眼,更何況是屈尊來與之見面。感受蘇杭即使在他的氣勢之下也隱隱透出的敵意,陳鋒哼了下,開門見山道,「蘇杭是吧,看在你懷了陳家血脈的份上,我給你兩條路。」

  「第一條路,送你去俱樂部,jj好了千人騎萬人枕。」他盯著他,看著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揚起一抹帶著血腥的笑,緩緩道,「另一條路,生下孩子,就去死。」

  他手指在腿上輕敲,看著臉色慘白的蘇杭,「給你五分鐘。」

  這時的陳鋒,沒有蘇杭第一眼時的老態,面容有些猙獰,帶著無法忽視的血腥。蘇杭渾身發冷,控制不住的哆嗦。

  他知道他是認真的,也知道,安陽幫不到他。

  安陽以後肯定會超越他,但現在,他救不了他。

  肚子抽搐著疼,蘇杭忍不住張大嘴呼吸,恐懼的看著顯示幕內的陳鋒。

  陳鋒對他說,「你還有兩分鐘。」

  蘇杭低頭,肚子裡的孩子感受到母體的恐懼,不安的翻騰著,小拳腳打得人生疼,但等到蘇杭顫抖的手溫柔的撫摸後,又稍稍平靜下來。

  好似從孩子身上汲取了無數勇氣般,蘇杭抬起頭問,「我有一個要求。」沒等陳鋒答應,他繼續道,「我的孩子,我要求你送他到H市市孤兒院,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讓他再接觸你們這些人。」

  陳鋒搖頭,「你以什麼身份要求我?」

  「以,以……」梗住了喉。忍著腹中陣陣疼痛,蘇杭紅著眼,一字一句從喉嚨裡逼出來,「以一個男妓的身份,求你,把我的孩子送到孤兒院去!」

  陳鋒敲擊的手指頓了頓,想起最終沒能撐過術後併發症的最讓他滿意的兒子,然後道,「我答應你。」

  「我相信以陳幫主的身份,是不屑欺騙我這種小人物的。」等到陳鋒認可似地挑了下眉,蘇杭死命忍住眼眶裡的淚,轉頭大聲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我肚子疼!」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會繼續更新,快完結了哦

 

  第 44

 

  夜色吧,最近有一個人悄悄的在這個隱秘的圈子內出了名。

  沒人見過這個人,那人最開始被人知道,只是因為他被送到了夜色最厲害,也是B市最厲害,並已經半退隱的SMtiaojiao師零手中,大家都在猜測,這人多久會被馴服。

  這種tiaojiao,是隱秘,並漫長的。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突然有一天,有人發現,已經三個月了,那人竟還沒被零帶出來!甚至隱隱有言語,對那人的jj並不順利。

  這樣的消息,不僅讓那些自覺手段過人tiaojiao師們手癢,也讓一些喜歡這個調調的S們蠢蠢欲動,能在零手下撐過三個月的人,一想就讓人血液沸騰。

  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會有忍不住的出頭鳥,只是沒等大家看熱鬧,一夜之間,不僅出頭鳥縮頭縮腦的出了國,就連那些蠢蠢欲動者,都商量好了似得沒了聲息,很快,這件事就被掩蓋了下來,漸漸被時光淹沒。

  ……

  帶著面具的男人揭開僅有幾釐米的窗,頓時,光線爭先恐後的鑽進去,本是漆黑的房間內,頓時被打出一道細細斜長的明亮光線。

  房間是由特殊材質製成的,隔離光線,聲音,沒等男人去黑暗裡面尋找,一個人影已撲了過來,臉龐緊緊的貼著窗戶上的玻璃,在瘦得幾乎不見肉的臉龐上大得嚇人的眼睛瞪圓了,幾乎要脫框而出的看著外面,嘴裡嘶啞的大聲叫喊。

  男人被他嚇了一跳,臉龐微微往後退了退,裡面的人立刻手腳並用的撕撓著堅韌的牆壁,臉龐更是往外擠,嘴裡嘶喊,「不要,不,走,回來!啊啊……回來!求你,求你!……」

  男人鎮定了下,又站回原地,伸手打開聲音,問道,「你叫什麼?」

  這個我知道!裡面的人咧出一個笑,在那個名字脫口而出時突然想起上次被拋下的教訓,嘴巴立刻又閉上了。

  男人又緩緩道,「你叫貓兒。」

  他立刻用力搖頭,不是,不是!我才不叫貓兒,我叫,我叫……

  男人又叫,「貓兒。」

  裡面的人腦袋動了動,眼睛裡帶著驚恐,一邊小心的去瞄那個看不出任何情緒的面具,一邊忍不住貪婪的看著那道細細的光線,不住用臉去磨蹭。

  見狀,男人直接啪嗒一下關上窗。

  「啊!啊!不要,回來!回來!」他立刻瘋狂的撲著,撕撓,期望能將那道救命光線抓回來,周圍,卻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沒有光線,沒有聲響,一切又都恢復成了他最恐怖的虛無,他啊啊的大聲嘶喊,卻漸漸好像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他驚恐的轉動眼球,本來他是打定主意不離開這個有救命光線的地方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漸漸往下縮,人縮成一團,身體下意識的順著牆壁蠕動,一點點的,慢慢,移到角落時,身體的肌膚能最大面積的碰觸到牆壁時,他才停了下來,顫抖著,一點點的啃咬在撕撓間已經劈開的指甲。

  他不敢叫救命,在進入這裡之前,他經常叫救命,還叫一個人的名字,但受到的從來都是懲罰,他被嚇怕了。

  他每次叫那那兩個字就會被加倍懲罰,他嚇怕了,他叫那個來救他,他求那個人來救他,救他的,他的……他的誰?但是那個人沒來,他卻被關在了這個地獄裡。

  他好怕,他老是想,如果不叫那個人,不把那兩個字叫出來,他會不會就不會被關進來了……但是,安陽!安陽!我好怕!我沒有叫你,安陽,我沒叫出來的,我偷偷的,偷偷的叫好不好?求你,求你!

  咬著咬著,嘴裡甜甜的味道越來越多,他突然意識過來,嘴裡喃喃道,「不能死!不能死!」他放開已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可在視線聽覺都沒有了的時候,他需要一些能證明自己的觸覺。

  雙手亂晃的亂抓了一會,當察覺自己又開始啃咬指尖時,他幾乎是下意識用全力將手甩開,手打開身後的牆壁上,卻只感覺到一點木木的疼。

  這疼痛給了他提示,好像無處可放的雙手開始用力抓捏身上的皮肉,即使大多的指甲已在折磨中被劈開,沒有多大的抓撓威力,他身上的皮肉卻經不住這樣嚇死力的撕撓,等他終於察覺到自己身上開始疼了,本在自殘中稍稍平靜的臉龐又開始扭曲。

  在這虛無得快要將他逼瘋的黑暗中,他渴望任何,包括疼痛的感覺。可他潛意識裡又時刻提醒自己,不能這樣,不能死!

  他痛苦的在牆壁,地面上用力翻滾蹭動,手突然碰到一個圓圓的東西時,就用力握住。

  他驚喜的雙手握住,可摸索了兩下之後,他就知道,這是他的食物。進了這個地獄之後,他吃的就是這些東西……只楞了一下,他就將東西囫圇著朝嘴裡塞,邊塞,邊喃喃,「不死,不能死……」

  被特意做出來的營養價值極佳,卻沒有什麼味道的東西噎得直翻白眼,他痛苦的撓著自己的脖子,身體爬著在牆邊摸索,好久才摸到一個圓圓的小槽,立刻湊過去,貪婪的舔食裡面的水,半響,才脫力的滑到地上,又一點點蠕動回牆壁角落。

  零已經取了面具,通過紫外線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看著那個能看到條條肋骨的身體蜷縮著,一下下抽搐,嘴裡除了回來,不能死,漸漸,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開始喃喃一句話,我叫什麼?蘇?貓兒,貓兒……

  見狀,零面露喜色,在jj了他三個月無果,將他關在這間黑屋內近二十天后,終於有了成效。

  讓人監控著裡面的人的情況,在他睡覺時送食物與水進去,卻不會讓他接觸到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到第三天,又站在那扇小窗戶前,零叫喚道,「貓兒。」

  極度渴望光線聲音撲過來的人,已經接受過幾次教訓了,甚至不會遲疑,立刻瞪圓了眼看向他。

  零又叫道,「貓兒。」

  他全身都緊緊貼在牆壁上,只動了動腦袋,眼睛貪婪而緊張,恐懼又渴望的看著面前的面具。

  那個聲音又道,「貓兒,叫一聲。」

  叫一聲?

  他轉動著已經生銹的腦袋,焦急又緊張的想,怎麼叫?怎麼叫?他要怎麼叫!!

  等了一會,零沒收到回答,作勢要關窗。

  一直緊盯著他的人突然吼了一聲,啊啊的用手撓著窗,好像是被逼急了一樣,嘴裡突然,短暫的「喵」了一下。

  又嘶啞又難聽,因為是從喉嚨裡吼出來的,這聲並不像,但零還是輕笑了一下,道,「貓兒。」

  聽到零聲音裡的笑意,他又「喵」的一聲。

  「你是只貓。」零又叫。他立刻回以一聲喵,如此幾下,他叫得越來越像,零突然叫,「蘇杭。」

  他停了,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面色扭曲的看著零。

  零不笑了,又喊,「貓兒。」他遲疑著不答。零二話不說關了窗,看著他在黑暗中崩潰的嘶吼自殘,看著他漸漸在昏睡中低喃,「我是貓,是貓兒,貓,喵……」

  零笑著,趁他睡眠最深時,去拿了食物與水悄無聲息的塞了進去。

  又是兩天,零再去時,他已經認定自己就叫貓兒,是只貓兒。

  蘇杭這個名字,已不會讓他再起任何反應了。

  零大大松了口氣,之前那三個月的tiaojiao之所以沒效,看來是沒對地方,也不夠狠。

  該進行下一階段了,零想。

  再揭開那扇窗時,零逗寵物一般的逗弄著貓兒,看他趴在細細的光線中乖順又渴望的喵喵叫喚,突然開口道,「貓兒。」裡面的人眼睛立刻看過來,他慢慢道,「安陽死了哦。」

  貓兒本已乖順得似只被馴服的貓,聽到這句話,面目突然變得猙獰,手指成爪,猛烈的對著窗戶撕撓,想要將那個可惡的面具撕撓,喉嚨裡低低吼著,好似小貓兒遇到威脅時,全身的毛髮都炸了起來,雙手成爪抓撓著牆壁。

  然後,已經不怎麼會說話的喉嚨裡逼出幾個字,「沒、死!他、不死!」

  零關了窗。

  「啊!啊——」貓兒又瘋狂的抓撓牆壁,第一次這麼瘋狂的,用力的用頭撞牆,想要破開面前該死的障礙,抓破那個人的喉嚨!

  但特殊材質的牆壁並不會給他帶來致命傷害,漸漸,他抓撓撞擊的力度越來越小,已骨瘦如柴,滿身髒汙的身體癱在地上,一下下抽搐著。

  他渴望那個聲音,瘋狂的,渴望那個聲音的出現,無窮盡的黑暗那麼難熬,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突然又有細細的光線穿透黑暗。

  他被救贖的撲過去,他以為自己的速度很快,卻其實不過是在地上蠕動,那個聲音又道,「安陽死了呢。」

  他再次被觸怒,嘴裡兇狠的嘶吼,卻沒力氣再站起來,只雙手抓著地,一下下,使勁抓撓。

  因他的倔強,很快,又是一片讓他怕得發瘋的黑暗襲來,他絕望的嘶吼,用力撕咬自己的皮肉,甜腥的味道,讓他突然找到了發洩絕望的管道,更加大口的撕咬起來。

  他自己看不到,零卻從監控中看出,他渾身上下都是血跡斑斑,臉上嘴裡,都沾著自己的血肉,還不住有血從他傷口上流淌,如果就此放任,他可能會死在自己手裡。

  零皺起眉頭,伸手按了監控臺上的一個按鈕,黑暗中立即有淡淡煙霧悄無聲息的蔓延,大口撕咬自己的人漸漸不再動彈。零進去,叫了醫生謹慎的處理他身上可能會危及生命的大傷口,又給他打了消炎針,營養針,這才小心清理自己等人來過的痕跡。

  這個在他手裡撐過了三個月SMtiaojiao卻仍倔強著不肯服輸的人,只差臨門一腳,就會徹底崩潰,隨他的喜好tiaojiao了。只是零沒有想到,一個連自己都已經忘記了的人,竟然還會有這樣前所未有的激烈反應,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放了食物在他身邊,低頭看著身上沒有一寸好皮肉,甚至沾著自己的排泄物,幾乎不成人形的人,零面具後的臉部肌肉一下下的抽動,這是他興奮的表現。

  就是要這樣,才更有挑戰性,不是麼。

  貓兒醒來後,手碰觸到不遠處已經習慣了的圓形的食物,立刻遵循不知多久沒有填充物正瘋狂叫囂的胃,將之狼吞虎嚥下肚,又開始神經質的將手伸到嘴邊磨咬。

  他撐不下去了。

  被一再強迫刷新的底線已經岌岌可危。他真的不想活著了。

  不管因為什麼,都不想了!

  嘴裡的動作不由又重了幾分,吸吮甜腥味道時,眼前卻突然看見有隱隱光線。他的眼睛立刻就綠了,猛地抬頭,就看到,半空中,有瑩白虛影朝他走過來。那個模糊的,卻好似從骨子裡就熟悉的人影,懷裡抱著小小的一團,朝他伸出手來。

  安,安……你來救我了嗎?你終於來了!!他啊啊的叫著,喉嚨已經有點不聽使喚了,他著急的撲爬過去,那個人朝他伸著的手卻在突然間,被一刀砍斷!

  「啊啊啊!……」他慘叫著朝前急爬,卻怎麼都觸不到那個被刀一下下劈砍的身影。他以為自己在淒厲大喊,可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那個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的人,那個他還沒來得及想出來的名字,就這樣被一刀刀的砍斷了。

  貓兒開始害怕光明。

  不知道多少次突然出現在半空的帶著白暈的畫面又出現時,他立刻嘶叫著用手圈住腦袋,用力的將頭埋進腿裡。

  他渴望那救贖般的白光,又無比的恐懼它。

  他在黑暗中被關得太久了,即使再疼再怕,他也渴望這些每次都不會出現太長時間的光線,很快,他還是忍不住抬頭,貪婪的視線,卻在收到那個熟悉人影倒下的影像時,又嘶叫顫抖著將頭抱住,縮在牆根瑟瑟發抖,卻總又受不住光明的吸引,被嚇得鼻口流誕。

  如此反復,在雙重的恐懼煎熬之下,他漸漸強迫自己放空,強迫自己忘記那個熟悉到讓他連心尖都顫抖的身影,只一顧的追逐黑暗中的光明。

  一天,小小的窗戶再次打開,零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貓兒。」

  貓兒立刻從牆根抬起頭,手腳並用的爬向他,啊啊的叫喚,已深入骨髓的害怕,在聽到他不滿的嗯了一聲後,立刻喵喵的叫起來。

  零道,「貓兒,安陽死了。」

  貓兒喵了一聲。

  零繼續道,「孩子也死了哦。」

  貓兒渾沌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清明,凶性一閃而過,又懼怕的從喉嚨裡低低的咕嚕一聲。

  零終於低低的笑了一聲,「貓兒。」

  回答他的,是一聲軟軟的貓叫。

  這場歷時五個月的tiaojiao,終於接近尾聲。

  打開門,零一步步走進去,無視裡面的異味,伸手撓了撓爬過來,怯縮在他腳邊的貓兒的脖子,感受他細細的反蹭,愉悅的笑出聲來。

  兩個月後,夜色進行了一場小型拍賣會,拍賣的主角是一隻極品雙性小貓。

  ……

  沈河看著被喧鬧的人群與各色吃人目光嚇得蜷縮在籠子一角的人,驚愕之後,眼中便是撲騰的算計。

  拍賣師用力將罩在籠子上的布巾全部扯開,邊向客人介紹,邊伸手去拉籠子裡面的人的腿,那奇特的,被、插了兩根轟轟震動的按摩器的jj立刻暴露在眾人視線中,瑟瑟發抖,眼中滿是驚懼淚水卻不敢掙扎的小貓兒立刻引起眾人的開價。

  聽說這就是零花了七個月才馴服的那只貓兒的第一次拍賣後,出價的人更是瘋了兩分。

  即使這次拍賣只能玩兒這小貓兒一個月,也多的是人捨得花錢。

  想到那個處處跟他作對,連奪權都不忘順便黑他的男人,沈河舉起手中的叫價拍,志在必得。

  ……

  貓兒一直止不住的在籠子裡發抖,直到被喂了安眠藥才安靜下來。

  醒來後,發現身處於陌生環境,他嚇得立刻縮到角落,用力將頭埋在雙腿間。

  籠子被打開,有只手朝他伸過來。

  貓兒對這個動作反射性的害怕,但以往的訓練讓他不敢拒絕,細細的喵叫著爬過去,討好的用臉蹭了蹭,又伸出舌頭,細細的舔他的手。

  沈河還記得當初的蘇杭,被下了藥,只懂青澀的在他身上磨蹭,被他壓在身下只懂細細哭叫的,被他占了第一次後,就沒再得手過的小孩兒。

  程安陽就是只瘋狗。因為這小孩兒的原因,只要有機會,逮著他就咬。

  雖然程峰已是老驥,但程安陽能在短短半年內,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坐上那個位置,也確實是個人才。如今即使還處於內亂時期,但程幫在H市紮根多年,又有程安陽在,想要趁機扳倒吃下,也是不可能了。

  對於那個被道上稱為血狼,卻其實就是只瘋狗的程安陽,沈河根本就不想跟他對上。既然在程安陽沒得勢時他都沒能將他踢下去,現在他既已是贏家了,那麼,H市那麼大一塊蛋糕,他可不想因被他針對而被擠出去。

  而如今得了這麼個寶貝,他的胃口,可不就不只是吃點蛋糕就能滿足的了。

  沈河的思緒被手上的觸感喚回來,才發現蘇杭喉嚨裡發出細微的咕嚕聲,無邪又放、浪的含著他的手指努力吞吐,眼角發紅,小心從下往上偷瞄的眼媚得讓他忍不住下腹一緊。

  他是嘗過這具身體的滋味的。以前的青澀還在他記憶中,如今的放、浪……沈河猛地抽回手指,蘇杭被嚇得一抖,然後立刻從籠子裡爬出來,高翹著臀趴在他腳下,邊小心翼翼的沖他喵喵叫喚。

  看著他完全是身體下意識的動作,不由苦笑著吞了口水。

  比起性、欲,事業對他的吸引力更大。

  對於他的沉默,腳下的人好像很是害怕。蒼白瘦弱的身體微微的抖,小心翼翼的用臉蹭他的腳。

  沈河後退一步避開他的臉,喚道,「蘇杭。」

  聽到這個名字,腳下的人神色沒有半分變化。

  「貓兒。」他又喚道。這下貓兒立即喵喵的應了一聲,看他沒有生氣也沒有要打的模樣,又小步爬過來,他沒敢去蹭他的鞋子,卻是下腰翹臀,就好似自己真有尾巴似的左右輕搖。

  他身上什麼都沒穿,這樣的動作讓他的jj盡數暴露在沈河面前,那條昨夜被按、摩器插、了一晚上,直到他買下他後才扯出來的,還帶著紅腫的小縫就此微微張開了口,卻不見他有半分羞澀。

  拍賣時他就知道蘇杭已經被jj成功,卻沒想會這麼成功。

  那點子jj一下就沒了蹤影,卻多了對他的憐惜。那個jj者,想必程安陽是不會放過的。他就不參合了。不想再在這裡占蘇杭便宜,沈河沉下臉轉身就外走。

  有些憋氣的將門甩上,沈河又搖了搖頭。這可是程安陽該擔心的事情,他現在要做的,可是該怎麼在程安陽那兒挖多一點。

  對於出現在身邊的人的情緒,貓兒很是敏感,等沈河將門關上,渾身的毛髮都在戒備的貓兒怔愣愣的看著那扇房門,腦子裡想的是,他怎麼不讓他完成任務呢?

  貓兒很害怕零安排的每日任務,但他從不敢表現出來,即使再害怕,也會輕快的叫著將那個圓圓粗粗的東西舔濕,以免弄疼自己。

  今天是不要做了嗎?貓兒趴在地毯上等了好久,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連滾帶爬的爬回能帶給他安全感的籠子裡去。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更新哦,一鼓作氣寫完他這篇文拖了這麼久,再拖下去當真是沒臉見人了沒寫H卻被自動鎖了好崩潰!

 

  完結

 

  貓兒怕黑,也怕光明。他怕房間裡只有他一個,可一旦真就只有他一個了,又會被嚇得連腳尖都是繃直的。

  這些都是在那間黑屋子裡被折騰出來的,被放出黑屋後,零又按著最開始時jj他的方法完完整整又來了一遍。

  以前的蘇杭是一根筋的性子,心裡有安陽,對於那些jj手段只怕不服;可如今的貓兒,卻是被整治得零一個眼神就可以嚇得他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因是要放在夜色做頭牌的,刻意的調、教過後,在貓兒的心裡,但凡是有籠子的鑰匙的,都是必須要聽話的。

  他也只有在籠子裡時,才能稍稍放下對外的戒備。

  半人高的鐵籠,就是他的安全窩。

  只要進了裡面,就能有休息的機會。

  爬回籠子後,貓兒就蜷縮著躲在角落裡,雖然房間大得很可怕,也無法抵消不用做那些弄得他很難受的任務的竊喜。

  漸漸,就縮著睡著了。

  等沈河跟程安陽聯繫上,並談判完畢後,已是幾個小時之後了。

  得知蘇杭在沈河手裡,安陽整個人都懵了,當下不論沈河提的是什麼要求,他全都答應,更是馬不停蹄的前往B市來接人。

  等沈河神清氣爽,察覺自己肚子開始餓時,蘇杭已一天沒吃沒喝了。

  沈河有些愧疚,他都是別人伺候著吃喝的,哪裡會想到去照顧他人。忙去翻夜色附贈的飼養說明書,給蘇杭倒了牛奶跟雞蛋,端上二樓主臥。

  也是因為他的臥室防護設施最佳,又沒人敢不經他允許進他的臥室,不會讓那只光著身子的小貓兒被別人看見,習慣了被人伺候的沈少忙起來就忘了,即使知道裡面還有個人,也沒有哪個傭人敢去送吃的。

  而貓兒那邊呢,沒有人訓斥,沒有人往他身上戴東西,也不要小心翼翼的去討好,他這幾個小時過得很舒服。即使一天沒有進食,肚子一直在翻攪著疼,他也只是用手壓著疼的地方,閉著眼昏昏欲睡。

  沈河剛推開門,他就立即睜開眼來。見沈河朝他走來,就立刻爬到籠子入口,喵喵叫著看著他。

  拿所謂的飼養說明書上,貓兒吃東西也是在籠子裡吃的。只是沈河雖然床上隨便了點,但也還是個人,實在無法就此將手裡的食物放進去,就伸手將乖順的蘇杭拉出來,將盤子放在茶几上。

  他一示意,貓兒就立刻就手腳並用快速爬過去,也不懂拿手,只是跪在地上,弓著身子去舔盤子裡的牛奶。

  那模樣,連沈河看了都刺眼得很。都不用想,他也知道程安陽那瘋狗在看到心上人變成這樣後的暴怒,他已給那個調、教蘇杭的零下了死亡通知書了。

  沈河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貓兒立刻停下進食乖巧的看著他。沈河目光中略帶憐憫,手指撐了撐眼鏡,道,「蘇杭,程安陽馬上就來接你了。」

  見貓兒無動於衷的沖他討好的叫,又道,「貓兒,吃吧。」

  貓兒立刻開心的喵了一聲,又低頭去吃食。

  以前蘇杭的食量就不大,進了夜色後,被調、教懲罰,到後來被關進黑屋,一日三餐就沒正常過,腸胃早就被餓壞了。貓兒的食量小得可憐,即使餓了一天了,也就吃了一個雞蛋,那不到200ML的牛奶竟都沒喝完。

  見他吃完,沈河轉身去門口拿了叫傭人臨時買回來的衣裳。回頭就見蘇杭跪趴在地上看著他,他拿了衣服去給他穿,也非常乖順的配合。

  貓兒自進了夜色,幾乎就沒再正常的穿過衣裳,即使衣服很寬鬆,他也還是非常不習慣的扭脖子,被勒得難受,他也沒敢去撕扯,只睜著霧濛濛的眼看著沈河。

  ……

  安陽扔下一切,連夜從H市趕到B市,已經是淩晨。到了沈河在B市的別墅,連眼神都沒給沈河一個,問了蘇杭所在,就三步並作兩步往二樓主臥沖。

  貓兒本已經縮在籠子裡睡了的,只是沈河離開時順手關了燈,他立刻就睜開了眼,雙眼清淩淩的盛著恐懼,卻不敢發出聲響,用力將自己擠在籠子的一角,咬牙忍著。

  夜色調、教的是頭牌,並不是公子少爺,一隻嬉弄用的小貓兒,如果還要客人陪著整夜開著燈,那就是笑話了。

  貓兒被放出來後,零第一個整治的就是他怕黑的毛病。貓兒如今是再聽話沒有了,卻也無法控制已經成為本能的恐懼,就是零,手段用盡,也只能讓貓兒在夜間忍著不出聲不自殘而已。

  房間內裡面很是安靜,安陽死死咬緊腮幫,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拍開門驚醒了蘇杭。

  只是他緩慢的將門打開,還沒來得及打開燈,就聽到裡面有牙齒碰撞的聲響,他眼神極好,立刻就看到放在床邊不遠的鐵籠,與籠子裡縮成一團的人影。

  他火熱的身體立刻就涼了一邊,拍開牆面的開關,眼中就只有鐵籠之中那個渾身都在抖的人影。

  而貓兒幾乎要連氣都吸不上來了。

  經歷過最恐怖的黑暗後,對於夜晚的來臨,他雖然怕,如今卻也知道,這不像之前那樣好像沒有盡頭的黑與靜,這種黑暗忍過去就過去了,他能忍得的。

  他雙眼一閃不閃的盯著從門板與地板的間隙間透進來的光,就這樣,第一時間就看到安陽的身影。

  安陽站在門中央,走廊的燈光只能從他身體兩側打進來,而他單手推開門的身影,也讓貓兒的瞳孔瞬間就劇烈的縮了起來。

  他眼中恍惚的浮現一個畫面——一片漆黑中,瑩白的模糊身影一手抱著個什麼東西,一手朝他伸過來。

  然後,然後……

  「啊!啊啊!」貓兒終於壓不住恐懼,像是在黑屋中循著牆根躲避那個被亂刀砍倒的身影一樣,他尖叫著往籠子一個邊角躲。

  安陽被蘇杭淒厲的尖叫聲叫得懵了,控制不住的跑過去抓蘇杭的手,卻被拼命的甩開。貓兒抱著腦袋,貼著鐵欄瑟瑟發抖。

  他前方就是掩上的鐵欄門,安陽則在他身後,他絲毫沒有去動鐵欄的想法,也因安陽就在他身後而不敢再動了。

  「蘇杭……」安陽從沒這麼腿軟過,雙腿瞬間沒有支撐的力氣,他幾乎虛脫的蹲在蘇杭身後,嘴唇努力了好幾次,才叫出這麼兩個字。

  他的蘇杭,那個會依戀的叫他安陽的蘇杭,會朝他溫柔又纏綿的笑的蘇杭,趴在鐵籠裡,正因為他的接近嚇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蘇杭,我是安陽啊,你的安陽啊!」安陽伸手想將他拉出來,貓兒卻被他伸手的動作

  嚇得上氣不接下氣了,眼白一下下的往上翻,眼看著就要昏厥過去,安陽被慢一步上來的葉黎一把拉住,使勁往後拉,「蘇杭的情況不對勁,你先不要去刺激他!」

  安陽也已發現了,即使再不甘心,也順著葉黎的力道往後退。

  安陽沒有再往前逼迫,在白熾燈的光線下,貓兒總算沒被嚇得昏過去,他用力將自己縮成一團,環著身體的雙手不停一下又一下的抓撓著雙腿,手臂的皮肉。

  即使有衣服擋了一層,幾下之後,他身上的衣服就沾上了血跡。

  見狀,葉黎迅速從隨身的包內拿出一支注射器,上了藥,上前快速將藥劑推進蘇杭體內。不到半分鐘,蘇杭不時抽搐一下的身體就軟軟的倒在了一旁。

  安陽這才上前,小心翼翼的將蘇杭從籠子裡抱出來。路過沈河身邊時,眼睛紅得可以滴出血來,陰測測的咬牙道,「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沈河也正奇怪,怎麼心上人來了,蘇杭會怕得這麼厲害。無奈聳肩道,「這就是我說的突然狀況。我以為你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

  安陽正抱著驚世珍寶般將人抱在懷裡,珍重的在蘇杭的額頭,鼻子嘴唇上一下下的親吻。

  看在你讓出的程幫的小半江山,與蘇杭的份上,便宜你了。沈河將一遝紙張放到葉黎面前,「這是我整理的蘇杭的在夜色內的消息,夜色背後的勢力大得很,我也就能打聽到這點消息了。」他撇了下嘴,「蘇杭可是夜色花了七個月時間調、教出來的,也是你幸運,他第一次被推出來就被我撞上了。不過夜色可只賣一個月,到時候時間到了,能不能留下蘇杭,就看你的本事了。」

  ……

  貓兒睡夢中反復的重複一個畫面,嚇得他肝膽俱裂,被嚇醒後,發現自己被那個非常非常可怕,比零還可怕的人抱著,他臉色慘白,控制不住的顫抖。

  他的認知中沒有反抗這個詞,他但凡有拒絕的舉動,都會有嚴厲的懲罰。他習慣了不反抗,即使現在連牙齒都在發抖,他也不敢動一下。

  安陽才將程幫拿到手裡沒一會,事情多如牛毛,本就已幾天沒休息了,又因去接蘇杭,連夜的兩趟奔波與蘇杭的反常讓他筋疲力盡,卻又輾轉反側,緊緊抱著懷中失而復得的珍寶大半天,這才閉上眼剛入眠,就察覺懷中人的顫抖,翻身起來就見蘇杭臉色慘白,額頭上冷汗密佈,以為他身體有什麼問題,立即大聲呼叫葉黎。

  蘇杭卻被安陽刺激得再忍受不住,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滾下床,他找不到自己的籠子,又見安陽追過來,慌亂的爬到牆根縮起來,雙手用力抓撓著牆壁,嘴裡小聲又淒厲的喵喵叫著。

  葉黎進來時就見到安陽跪在地上,雙手用力制住雙手血粼粼不斷抽搐的蘇杭。而蘇杭,瞳孔都已經被嚇得散大。

  見到蘇杭起,安陽的視線就沒離開過他。但葉黎不一樣,他在回程的路上,他就研究過了沈河給的那所謂的飼養說明書與他在夜色一些境況,已經知道蘇杭的情況有多嚴重,立刻叫了阿林上前,一人扣著安陽的手臂逼他放手。

  他嘴裡厲聲道,「安陽,你再不放手,蘇杭就要被你嚇死了!」

  安陽低頭去看蘇杭,下意識放鬆了手。他懷裡的人立即爬回牆根,貼著牆發抖,壓根不敢看他一眼。

  頓時,安陽整個人都好像被抽了骨頭一般,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

  最權威的精神科醫生在最短的時間內被請了過來,看了沈河給的資料,再觀察了半天後,才道,「他最怕的是你。」

  「我們任何人靠近他,他會害怕卻不會躲閃,我估計,我們對他做什麼他都不會反抗。只有你,他只要一看到你就會失控。」醫生看著安陽鐵青的臉繼續道,「這其實是個好消息。這證明他還沒有被徹底的jj出來,

  「另外,我想問問,你們見到他時的情況。」醫生道,「我看觀察了他大半天,再加上你們之前的攝像監控,這十多個小時內,不管身邊有沒有人,他都沒有放鬆過。他被訓練得知會學貓叫……」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吃住都在一個鐵籠子裡!」不等他說話,安陽就鐵青著臉道。

  「那你最好再給他打一個籠子。」

  安陽遍佈血絲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醫生,那醫生不為所動,繼續道,「種種情況來看,他的安全島就是鐵籠,如果沒有這個籠子,他可能連覺都不敢睡。」

  ……

  貓兒蜷坐在角落裡,偷偷去瞄蹲坐在前面的人,才看過去,就對上對方的眼睛,嚇得他又將腦袋埋進腿間。

  這個人已經在那裡坐了好久了。貓兒開始特別怕他,但那個人就只是坐在地上,離他又遠,漸漸也就沒那麼怕了。

  突然,房間裡多了幾個人的腳步聲,還有叮叮噹當的鼓搗聲。貓兒不敢抬頭,耳朵警惕的豎起來。

  很快,這些人就離開了。而那個一直坐在他前方不動的人卻朝他走了過來,將他就著蜷縮的姿勢抱了起來。

  身處半空,還有對這個人的恐懼,讓貓兒的身體又發起抖來。安陽抱著懷中輕得不像樣的人,心疼得厲害,目光複雜的看著前方被一根根鐵條圍起的床,強迫自己伸手去打開鐵門,將懷中抖得越來越厲害的人放進去,啪嗒一聲上了鎖。

  貓兒已經察覺到了自己身處籠子之中。

  雖然這個籠子很大,底下又軟軟的,但也是籠子。聽到安陽上鎖的聲音之後,一直緊繃的精神一下就放鬆了下來。

  他已經很困很累了,現在終於可以休息啦。

  想著想著,貓兒舒服的輕輕喵了一聲,在有點不習慣的鐵籠之中慢慢沉睡。

  看著一直都惴惴不安,卻在一入鐵籠後就開始安睡的蘇杭,安陽面露哀傷,筆直的背脊都彎了下來。有心想上前去摸摸蘇杭的臉,卻在看到鐵條之後縮回手,轉身大步出門,交代人看著蘇杭,便開了車往外走。

  阿林知道他要去哪兒,忙叫人開車在後面跟著。

  安陽直接將車開進療養院,一腳踢開房門,冷冷看著裡面躺在床上,轉動眼珠朝他看過來的男人。

  他道,「我找到蘇杭了。」

  男人眼中露出一絲訝異,然後變成滿滿笑意,喉嚨裡發出怪異的呵呵聲。

  「他是在夜色被拍賣的第一晚被我買回來的。你沒想到吧,他竟然能撐這麼久。」看著男人的笑聲一下被岔了氣,面容變得扭曲。安陽走到床前,彎腰居高臨下的俯視他,「我也沒想到,你還有幾隻忠心的狗。臨死了竟然還敢誤導我。」

  「呵呵。陳鋒,你以為我會在意這些麼?」安陽滿布血絲的眼中戾氣遮掩不住,他扯動臉皮露出一個猙獰的笑來,「將蘇杭丟到夜色,是被我嚇到了吧,程正榮死了,你那些私生子不成氣,就被我嚇住了麼。程峰,既然敢選我,怎麼就不敢殺了蘇杭呢?殺了他,看我絕望,你現在或許會不那麼恨呢。」

  安陽呵呵笑著,「我女兒找回來了,愛人也找回來了。而你,程正榮的好爸爸,程幫的好幫主,也該好好享受一下我的感謝了!」

  他轉身對站在門邊的阿林道,「療養院這種地方,想必程幫主住的也不習慣。給他在紅街安排間房。」他轉頭去看已經知道這句話含義,面目猙獰正努力朝這邊轉動眼球,嘴裡用力呵呵低吼的程峰,冷冷揚著嘴笑,「好歹也是程幫的前幫主,雖然一把年紀了,但一身皮肉還是不錯的,即使現在全身癱瘓說不了話了,但好這一口的男人想必還是很感興趣的。」

  紅街是程幫名下的牛郎吧,服務物件男女都有,連阿林都沒想到,安陽竟然會為了給蘇杭報仇,讓程峰去那種地方。

  阿林遲疑道,「陽哥,夜色的tiaojiao師都不會私自動自己的調、教品,蘇杭也沒被別人……」剩下的話語都在安陽似笑非笑看過來的目光中吞了下去。頓了頓,他繼續道,「陽哥,程幫現在還沒有安定下來,不如給他帶個頭套,以免被人知道了拿來當藉口攻擊您。」

  在將程幫幾乎三分之一勢力劃給沈河後,安陽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肆無忌憚,又轉頭去情緒激動,卻只能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的程峰,笑道,「別急,來陪你的人還多著呢。」

  「給他找個好醫生,保他長、命、百、歲!」

  ……

  貓兒對籠子開關的聲音很敏感,立即就從睡夢中睜開眼,就看到那個讓他害怕的人正將手裡抱著的哇哇亂叫的小孩兒放到他身邊不遠。

  安陽將小孩兒放進去後,怕嚇到蘇杭,自己並沒有進去,而是蹲在鐵欄邊。

  貓兒開始被嚇了一跳,見安陽沒進來後,膽子就大了點,好奇的打量身邊肥嘟嘟的小孩兒。對於這種情況,安陽已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見他神情,柔聲道,「蘇杭,這是我們的孩子,他姓蘇,叫蘇戀。」

  貓兒受的tiaojiao,讓他對於每一個開鐵籠的人,都是百依百順。見安陽開口說話,還黏在孩子身上的眼睛立刻就轉到了男人身上。

  看他認真又帶著迷茫的神色,安陽心裡一疼,「蘇杭。」

  對面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安陽知道,想讓他應聲,就該叫貓兒。……安陽眼中不可抑制的又升起對程峰,對那個tiaojiao師,對夜色的殺意,在看到蘇杭的身體小幅度的瑟縮一下後,立刻將這些情緒收斂起來。

  「蘇杭。」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蘇杭略帶枯黃的頭髮,知道蘇杭怕他,不舍的收回手,聲音柔得出水,「我先出去一會,你要好好照顧我們蘇戀哦。」

  蘇杭似懂非懂的喵了一聲。

  雙手猛地握緊,安陽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輕輕將鐵門關上,轉身出門。

  他一出去,鐵籠的門又是關著的,貓兒立刻就爬到小孩兒身邊,好奇的打量她。

  蘇戀本在自給自足的啃咬自己的小肥手,這會見貓兒趴過來,她立刻撲騰著要翻身去抓貓兒。

  貓兒記憶力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孩兒,見她努力的撲騰著如藕節一般白嫩的小手小腳,注意力就被拉了過去。伸出手指戳了戳那軟軟的肥肉。

  快要成功翻身的蘇戀就被戳回了解放前,她也不哭,啊啊叫了兩聲,又繼續她的翻身大業。

  本來心虛的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的貓兒放下心來,趴在旁邊看著她,又忍不住在她快要翻身的時候,伸手去戳一戳。

  卻被蘇戀一把抓住指尖,貓兒立刻就被那只小小肥肥的手抓住的不知名的感情衝擊得發愣。蘇戀的力氣很大,抓著了就不放手,往啊啊的張著的嘴裡塞。

  貓兒很討厭這個動作。他其實很不喜歡伸出舌頭舔東西的,也不喜歡面前這個小娃兒的動作,可他卻沒有將手抽回來,而是順著蘇戀的力道湊過去。

  手指被吮了幾下,貓兒的不習慣的動了動,卻滿足得連眼睛都眯上了。

  難怪零總是讓他舔東西,原來這麼舒服啊。

  可蘇戀舔了幾下,就覺得無趣將手甩開了。她又看中了貓兒的頭髮。

  另一間房間內,看著監控內一大一小的互動,安陽眼睛不知不覺的浮出一層霧。

  在失去蘇杭的一年多時間裡,他掙扎著往上爬,將程峰取而代之後,又跟程峰與他的死忠周旋,打探蘇杭的消息。

  他能將程峰踢下臺,能將蘇戀找回來,將蘇杭找回來,他就一定能讓蘇杭變回以前的樣子!

  重金請來的醫生裝作無視他眼中泛淚的樣子,只看著監控道,「看來這一招走對了。」突然又道,「你忘了給你小妞妞墊尿不濕了。」

  安陽已經看到了蘇戀跟蘇杭身上,漸漸暈染開的水跡。臉頰肌肉有些抽搐,轉身就要出去給他最愛的兩個人換衣服。

  醫生忙拉住他,「等等,我們看看蘇杭的反應再說。」

  蘇戀前四個月是在孤兒院裡受照顧,孤兒院每個阿姨都要照顧七八個甚至更多的小孩兒,其中不乏種種身體缺陷的孩子。蘇戀雖然因為蘇杭孕期的種種原因長得不是很強壯,卻也是個身體健康的娃兒,阿姨的主力自然就不會放到她身上。

  會哭的孩兒有奶吃,小孩兒就算不會思考,也懂得看人臉色。雖然後來被安陽找到,享受著小公主的待遇,可一旦有什麼不舒服,小精小精的蘇戀是立刻就會張開嗓子嚎起來以博取他人注意。

  正跟小娃兒玩得正好的貓兒被尿了一身,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蘇戀的哭嚎嚇了一跳,沒有過這種經驗的他猛地跳到一邊,背靠鐵條瞪圓雙眼看著蘇戀。

  蘇戀頓時哭得更厲害了,簡直就是驚心動魄。

  貓兒被哭得心裡悶悶的,謹慎的喵叫了幾聲,見蘇戀白胖白胖的臉頰哭得通紅,臉上鼻涕眼淚一堆,忍耐不住的撐著軟軟的床爬過去,安撫的喵喵叫著。

  見他過來,蘇戀立刻抓住他的衣角,繼續哭。

  一個是小嬰孩,一個世事不知。蘇戀見貓兒沒給她換舒服的褲子,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貓兒心疼了,手指在被子上胡亂的抓撓,最後趴□去,伸出舌頭舔蘇戀臉上的淚水與鼻涕。

  蘇戀被舔得很舒服,暫時忽略身上的不舒服,哭聲漸漸小了。貓兒受到鼓勵,舔得更歡了。可是,即使被舔得再舒服,身上有粑粑也很難受的啊。

  很快,蘇戀眼中又開始水漫金山,這次可不那麼好打發了,很快就哭得打起嗝來,貓兒急得喵喵直叫,想繼續去舔她的臉哄她,被那小胖手一巴掌打在臉上。

  「反了天了她!」看得安陽直咬牙,惡狠狠瞪向醫生,醫生忙舉起手來,「你現在可以去了。」

  安陽立刻就沖了過去。他一開門,貓兒聽到動靜半直起身,期待的看著他,眼中沒有害怕,只有看到他出現的喜悅與求助,亮晶晶的。

  自再次看到蘇杭起,就沒得到過這樣信賴期待的目光,安陽整個人都恍惚了一下,才上前去打開鐵門,將蘇戀抱起來,順手再將蘇杭拉了出來。

  見到親親爸爸,蘇戀立刻雙手齊上抱住他的脖頸,委屈的吐泡泡,嘴裡嗚嗚啊啊的控訴。

  安陽單手輕拍她的背脊,見蘇杭半趴在地上看著他們,心裡難受,又彎腰一把將蘇杭撈了上來,一手一個,抱著兩人走向沙發。

  蘇杭被他抱起,嚇得也跟著蘇戀一般,雙手去圈他的脖子,蘇戀也不獨佔,陰轉晴的臉上笑呵呵的。

  很舒服,比,比……貓兒依戀的用臉蹭了蹭下方結實的肌肉,卻想不出來對照物,只知道,這種感覺讓他舒服得又想睡覺了。

  去沙發的路很短,被安陽放下時,貓兒不舍的動了動手指。

  安陽輕柔的親了親他的臉,柔聲道,「蘇杭乖,我先給小妞妞換衣服。」

  貓兒很乖巧的半跪在沙發上,喵了一聲。

  安陽熟練的將蘇戀身上的衣服扒掉換上乾淨衣裳。期間蘇杭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他的動作,專注的神情,正常得好似沒有經過那些慘烈的tiaojiao

  將蘇戀放到一邊的搖床裡,安陽親了親蘇杭的眼睛,雙手抱著他前往浴室。

  「啊啊!」貓兒急了,又討好的看著安陽,喵了一聲,手指著舒服了又很淑女的躺在搖床上自個玩樂的蘇戀。

  安陽笑了笑,「蘇杭,有人照顧她的,我們先去洗澡。」

  貓兒雖然已不會說話,但理解能力還是可以的。見安陽這麼說,他頓時就閉了嘴,可臨到浴室,都只見蘇戀一個人在搖床裡,立刻又急了,沖安陽喵喵叫喚。

  安陽停下,道,「蘇杭。」

  貓兒乖巧看著他。梗了梗喉,安陽輕聲道,「蘇杭,你應一聲,我就把蘇戀抱過來,好不好?」

  貓兒疑惑的看著他。

  他叫貓兒啊,他又不是叫他,當然不會應了。

  「蘇杭,你應了我就把她抱過來哦。」安陽又道,「蘇杭,蘇杭,蘇杭……」他每喊一聲,就輕柔的親一親蘇杭。

  被親得很舒服,這人又是他必須要聽話的人,再有蘇戀的吸引。潛意識中因tiaojiao而對‘蘇杭’二字選擇性忽視的貓兒在安陽再一次喊那兩個字時,喵了一聲。

  安陽立刻露出笑容來,「乖蘇杭。」又大步走到沙發前抱起蘇戀。進了浴室後,打量了一下,拿過一個臉盆,將蘇戀放在裡面,便去扒蘇杭的衣服。

  蘇杭乖乖的任他動作,視線卻一直停留在蘇戀身上,看蘇戀新奇的打量自己的新座椅,隨著她咧嘴笑開來。

  蘇杭身上的傷痕並不多,夜色用了很好的卻疤藥,他身上那些被自己自殘弄出來的傷疤大多被消卻了。

  手上沾著沐浴露,安陽的手指繾綣的在蘇杭小腹上那條淡淡的疤痕前摩挲,好久,才移開手指,往其他地方滑去。

  蘇杭已經非常瘦了,身體並不好看,可安陽還是嘴唇發幹,下腹脹熱。

  蘇杭本來乖巧的任安陽動作,看到他勃、起的下、身後,立即翻身趴在浴缸內,紅紅的嘴唇就去咬他褲子的紐扣。

  在調、教品沒成功之前,夜色的人是不會真正碰他,可這並不代表什麼。特別是蘇杭這樣的極品,要學的取悅男人的動作只有更多。

  他及時扣住蘇杭的肩膀,用力將他拉到懷中緊緊抱著。

  而剛剛還叫囂的欲望,已經在瞬間消退了。

  ……

  那些調、教中,蘇杭的徹底崩潰起因是安陽。安陽在他心裡的位置有多重,他就崩潰得有多重。

  安陽是刻畫在蘇杭心臟之上的朱砂痣。即使他已成了貓兒,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會說了,他也還記得安陽,哪怕這種記憶的來源是刻骨恐懼。

  這對於他的恢復有好也有壞。但終歸來說,還是喜大於憂。

  更何況,還有蘇戀這個即使連面都沒見到過,在麻藥期間就被送走了的女兒。

  從第一次見面,蘇杭就能因蘇戀而接受他潛意識抵抗的‘蘇杭‘這個名字就可以看出,安陽與孩子在他心裡的位置有重。

  看著一家三口都躲在浴室,空無一人的監控,醫生緩緩松了口氣。

  在這之前,他完全沒有想過缺口竟然是這麼容易打開。

  ……

  蘇杭最近過得非常非常舒服。

  沒有很討厭的任務,沒有害怕的懲罰。雖然那個開始讓他很害怕,現在覺得根本就不可怕的人老是來占他的籠子,還總是拉他出去曬討厭的太陽,不准他爬,不准他喵喵叫,他也還是覺得,這種日子過得好舒服!

  那個肥嘟嘟的老是喜歡咬他的手咬他的臉的小孩兒很喜歡,那些不時碰觸在臉上,手上的親吻很喜歡,那個叫他‘蘇杭’的聲音很喜歡很喜歡。

  手指忍不住在抓著他的腰的手臂上輕輕抓撓,蘇杭舒服的用臉蹭了蹭下邊的肌肉。

  「醒了?」帶著鼻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杭想喵一聲,但看到那個人的臉後,就閉了嘴,又學著蘇戀的樣子啊啊了兩聲,然後湊過去,啪嗒親了他一口。

  面對人的雙唇,他如今習慣的不是伸出舌頭去挑逗討好,而是用雙手捧住對方的臉,響亮的啪嗒一口。

  這是蘇戀的招牌行為。

  見狀,安陽眼睛好看的彎起來,也親了親他的唇,重又將他緊緊抱在懷裡,親吻他的發頂。

  蘇戀還在床邊的搖床上呼呼大睡,當初那個本來只有床大小的籠子,如今擴張到快接近牆壁了。

  又躺了一會,蘇戀醒過來,啊啊啊的開始自說自話。

  蘇杭立刻推開安陽。蘇戀醒來後大概十分鐘之內都不會哭,可十分鐘之後,她自說自話夠了,還沒有人來搭理她的話,就會水漫金山的。

  蘇杭抱起她,邊給她穿衣服,邊啊啊的跟她說話。

  兩個只會啊啊叫喚的人,一人啊一句,竟也交流得很是順暢。

  安陽單手撐頭斜靠在床上看著他們。母子天性,蘇杭接受蘇戀的速度可比他快多了。從最開始時故意的在蘇戀哭鬧時不出現,讓他慢慢去哄,去處理那些讓她不舒服哭鬧的事件,到徹底將蘇戀放手讓他照顧,竟然只有短短半個月的時間。

  女兒可比老公要厲害多了。

  安陽覺得他該吃醋的。蘇杭可是到前幾天才能在他懷裡睡著。

  可他卻無比的感覺上蒼,讓他能在蘇杭還沒有被徹底毀了之前將他找回來,感謝他給了一個直戳蘇杭心窩,打破那層黑暗的蘇戀。

  穿好衣物,蘇杭將蘇戀放到安陽手裡,轉身快手快腳的去給蘇戀泡奶粉。

  奶粉被特意放在隔壁房間,以前的蘇杭要鼓著勇氣才敢跑出他的安全島,即使處處燈光大亮,也沒有陌生人出入,他回來時也還是一身冷汗。

  到如今,他出去回來的速度都很平常,已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好像有猛獸追趕般的拼命跑回來了。

  蘇戀已經一歲多了,吃食除了奶粉,還可以吃些燉得爛爛的肉糜蔬菜。蘇戀吃相很好,咕嘟咕嘟的很快就幹掉了一瓶奶。

  蘇杭戳了戳她的小胖臉,抬頭去看安陽,「啊啊……」

  意思是,我要去給小妞妞做飯啦。

  努力了這麼久,還是無法讓他開口說話。安陽臉上的笑略微暗了暗,又笑道,「那蘇杭要做什麼呢?」

  蘇杭乖乖的湊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去親了蘇戀一下。轉身要離開時,卻突然聽到蘇戀叫了句,「媽媽。」

  蘇戀說話時算晚的,這是她開口說的第一個詞彙,字正腔圓。蘇杭的身體猛地頓住,嘴唇大張,愣愣的看著被安陽抱在懷裡的蘇戀,

  安陽也有點小驚訝。醫生說,雖然蘇杭是男人,但他是蘇戀的母親,從動物直覺來說,讓蘇戀叫他媽媽會更能讓他從根底裡接受,所以他從七個月起就開始教蘇戀叫媽媽,可蘇戀到了一歲兩個月都沒有說話,這突然一開口,竟這麼標準。

  「姆,木,麼麼……」蘇戀一個人叫得歡實。蘇杭整個人都已經僵住了,他的身體甚至在細細的顫抖,突然用力抓住安陽的手,眼眶通紅的看著他,嘴唇張張合合,吐出一句,「安陽……」

  神經一跳,安陽連呼吸都不敢,定定的盯著蘇杭。

  可蘇杭卻已將注意力放在了蘇戀身上,渴望她再叫一聲,可蘇戀這熊孩子卻在胡亂叫了一通後,又開始啊啊哦哦起來。

  蘇杭直流汗,想逗她再叫一聲媽媽,卻怎麼都不知道開怎麼開口,只好又求助的看向安陽,嘴裡喚道,「安陽,安陽……」

  被安陽一把抓過來堵住他的嘴唇,近乎啃咬的糾纏住他的舌頭。蘇杭楞了,立刻怯怯的配合他,甜膩的空氣在一呼一吸間繚繞,身體都軟成了水。

  還掛在安陽手臂上的蘇戀哇哇笑著拍著手,小身子也撲過來要參與進來。

  一吻畢,安陽鼻子頂著蘇杭的鼻子,看他潮紅的臉色,喘息著低聲道,「蘇杭,我等你回來,好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些情節還是我很久很久前就寫好的大綱,只是後面蘇杭恢復的描寫省略了很多,其他枝枝節節的,如零之流的描寫也都省了。蘇杭與安陽還都太年輕,至此,安陽也都才22歲,再早熟,他的實力,勢力,也註定他無法護住蘇杭,所以蘇杭與他的愛情,是註定要吃苦頭的。希望別認為他無能,對於這種表現主角能力的情節我向來寫不好,我很想告訴大家,在我的設想裡,安陽有多努力的往上爬,多努力的尋找蘇杭的下落,只是對手能力太強,太狡猾,我想詳細的寫一寫他奪權的情節,寫他與程峰的交鋒,最後卻發現我寫得似是而非,比流水帳還難看,只好就此刪除,一筆帶過。文章至此全部結束,蘇杭會有陰影是肯定的,還沒完全恢復也是肯定的,但我相信,這些都會在安陽的照顧下漸漸消除。終於完結了蘇杭,很開心,也很對不起大家。這文寫得很差,很對不起你們的期待與等待。如果有在追末世的親親,等我休息幾天,會一鼓作氣將末世也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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