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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屍狂潮 BY 顧翼人

我喜歡這種沒有空間沒有異能沒有金手指也不是重生的未世文...
尤其這主角們都讓我有一種大族長和小天真的即視感!!!

 

 

文案

——末世——人渣面癱攻——炸毛傲嬌受——偽科幻——背景架空——雙CP

【注:人渣攻不是渣攻喲~】沒有異能,沒有金手指,純粹小攻小受們末世逃亡打喪屍順便打壞蛋的節奏。

聶意暑假在銀行被劫匪用刀子捅傷,出院後獨自搬到郊區養傷,在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之時,末日忽然籠罩了一切。

當聶意匆忙趕回家,發現自己早就被所謂的家人拋棄後,他遇到了那個武力值爆表的面癱男,在末世的第一個同伴。熟悉周圍的變化後,聶意不得不拿起武器保護自己,一路奮戰,聶意慢慢發現,在末世真正可怕的不是喪屍,而是人類。

這就是一個小攻在末世中慢慢將一隻貓咪養成獵豹的故事。主受。

末日降臨,喪屍潮爆發,沒有政府,沒有員警,沒有救援隊。
故土淪陷,死傷過半,人類自相殘殺,行屍走肉遍佈全球。
面對無盡長夜,是將自己終結在過去裡,還是直面黑暗的未來?

 


第1章

聶意打了個呵欠,在二樓落地窗邊伸了個懶腰,他摸摸腹間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很好了,基本不會再影響正常生活。
今天外面陽光很好,聶意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畫冊,半躺在落地窗邊的布藝沙發上,閑閑地翻起來。家裡格外的安靜,前些日子聽說市里爆發了一場傳染病潮,廣播裡都在呼籲所有人最好呆在家裡別出門,這就沒有了下文。
家裡的傭人珍妮因為擔心丈夫和孩子跟聶意請了假,已經走了好幾天了。聶意之前因為在銀行被搶劫犯當成人質,員警談判失利,連累了他,聶意被刀子直接捅進了醫院,所幸命大只是失血過多,出院後他就搬到了郊區的別墅養傷,剛巧他搬出來沒多久,市內就爆發了病潮。
聶意在陽光下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在他眼瞼下投出一道鴉青色的弧線。
「轟——」地一聲巨響從樓下傳來,聶意受驚地睜開眼睛,他把畫冊放在一旁,起身走出去。
「你們是誰?」聶意站在二樓的階梯口,皺著長眉往下看。
樓下湧進來幾個年輕的男人,他們居然直接用消防斧暴力砍開了一樓的大門,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斧子或金屬棒球棒之類的武器,聶意第一個念頭就是:入室搶劫!
「這地方居然還有人!」拿著斧子的男人仰頭看著聶意,滿眼的不可置信。
「你們想幹什麼?出去,我要報警了!」聶意長眉緊縮,攥緊了五指,面對手持武器的凶徒他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
「如果報警有用的話,我們也很想報警。」那男人說完就不再理會聶意,跟幾個人在一樓翻箱倒櫃,搜刮廚房,掏空冰箱。
「你們……」聶意看著他們從冰箱裡拿出所有的礦泉水和飲料、熟食往外搬,對於這些人沒有到二樓拿著斧子逼問自己錢財所在而有點驚訝,這些人拉幫結夥的,就為了來搶空他的冰箱?
「你好像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那男人指揮同伴,幾乎挖空了一樓的各種物資,他把兩瓶水和兩罐牛肉罐頭放在茶几上,留給聶意,說道:「勸你趕快離開這裡吧,就算是郊區,馬上也要被那些東西佔領了。」
「喂!你什麼意思啊!」聶意追下樓,沒有人理會他。
幾個人正在把從聶意家搶來的東西都搬上一輛吉普車,他們所有人都衣衫破敗,沾著明顯的血跡,其中有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女孩走到聶意身邊,給了他一顆糖,濕潤的大眼睛看著聶意說:「對不起搶走了你的東西,但是我們也沒有辦法,你快點走吧,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千萬別進市區。」
「安雅,回來!」有人叫她。
女孩哦了一聲,轉身走了。
聶意站在大門口發愣,那男人看著聶意的樣子,揚聲道:「小子,看過生化危機嗎?看過的話就逃命吧!」
兩輛吉普車在他眼前四輪生煙地疾馳而去,聶意在門口呆了許久,他轉身看著一片狼藉的一樓客廳,皺了皺眉。聶意回二樓拿出手機,開機,然後撥了個電話給遠在市區的林遠,沒信號……聶意愣了一下,反復撥打,又沖回屋裡用座機打,撥林遠的號碼,撥報警電話,沒有信號……
在他回這個偏僻地方養傷的時間發生什麼事了?
聶意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起身拿了車鑰匙下樓。一樓的大門已經完全被破壞了,關都關不上,聶意也管不上這些了,從庫房開出一輛黑色悍馬H2準備去市中心找林遠。
聶意越往裡走越心驚,一路上他已經見過不下五輛的遺棄車輛了,甚至還有一部炫紅色的法拉利跑車,橫七豎八地停在公路邊上。這太不正常了!聶意握緊了方向盤,心裡七上八下,緊張得手心出汗。
陽光從沒這麼刺眼過,晃得讓人想閉上眼睛,聶意邊開車邊低頭看手機,徒勞地找信號。當他重新抬頭的時候,眼前一道人影閃過,接著車艙裡一陣晃動。
聶意猛踩刹車,身體前傾。
撞人了!聶意腦中轟然巨響,他慌忙解開安全帶下車,路上躺著一個穿牛仔裙的女人,身下殷出一片粘稠的血跡。她還活著,正試圖撐起身體。
「對不起!對不起!」聶意驚慌失措地跑過去,「我、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當聶意接近那女人的時候,他聽到了一些類似野獸般的低吼。女人轉過臉,聶意僵在原地,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恐懼感順著他的背脊扶搖直上!
女人雙眼渙散,臉上的腐肉外翻,胸腔破開了一個大洞,斷裂的肋骨上甚至還掛著零星的破碎內臟。她趴在地上用腐爛不堪依稀可見白骨的手臂撐著身體,面對著聶意發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聲。
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聶意往後退了一步,女人喉嚨裡低吼滾動,她站了起來,僵屍般舉著手向聶意走過去。
聶意嚇得沒命大叫,馬上往車裡跑,那女人隨著聶意的步子拖著腐爛的身體追上去,速度驚人,聶意險些被她勾住衣服。
喪屍?那是喪屍!瘋了!這個世界一定瘋了!
聶意逃回車裡,砰地摔上車門呼吸控制不住的發抖。女人也追了上來,嘶吼著不斷拍打抓撓車門,在玻璃上留下一個個血手印。聶意驚恐地看著窗外那張腐爛的臉孔,汗流浹背,大喊一聲猛踩油門。他開出幾米遠又停下,看著後視鏡。
那喪屍女人因為慣性摔在地上,隨後很快又爬了起來,用一種怪異的姿勢往聶意的方向追來。
聶意手心後背全是冷汗,他呼吸發著抖踩下油門,順著悠長的公路疾馳。
被遺棄的私家車越來越多,聶意停在收費站前,周圍一片寂靜,全是橫七豎八的車輛和翻飛的報紙,他趴在方向盤上喘了一會,解開安全帶下車。
「有人嗎?」聶意仍然心有餘悸,他崩潰地大喊:「有人嗎!」
回答他的只有嗚嗚的風聲。
聶意掀開路障,冗長的公路上一個鬼影都沒有,全是零散的遺棄車輛。聶意回到車裡,撞開前方一輛擋著路的跑車,往市中心駛去。
夕陽慢慢落下,暮色四合,悍馬急轉在昏暗的環境裡拖出刺耳的聲音,聶意沖下高速,他的緊張感從未散去,在路上行駛數小時,除了之前那個喪屍,他連一個活物都沒見到過,平時堵得都能讓他拍著車門大罵市里的交通怎麼不去死!
天邊夕陽如血,聶意開車往自己家的方向行駛。他的家是在離中心有些遠的別墅區,林遠是聶意的男朋友,念同一所大學,因為家在外地所以住進了聶意家。他暑假有在打工,沒和聶意一塊搬到郊區,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
社區的保安亭裡空無一人,聶意直接開車進去,周圍的別墅都死氣沉沉,天色已經很暗了,周圍卻沒有一絲亮光。
聶意在家門口停車,去拍大門,喊道:「林遠!林遠你在嗎!」
裡面靜悄悄的,聶意恐慌又迷茫,他跑回車裡拿鑰匙,開門,家裡有點淩亂卻不算狼藉。聶意心裡一陣發冷,他檢查家裡的情況。
食物和水都沒有了,衣服也少了很多。聶意打開玄關鞋櫃的櫃門,後面一排鑰匙,家門的,儲藏室的,倉庫的,地下室的,唯獨他那輛保時捷卡宴的車鑰匙沒了。
不是打劫,聶意站在客廳中央,心灰意冷。不見的東西都那麼井井有條,顯然是林遠自己收拾的。聶意終於意識到,他被林遠丟下了。在林遠意識到市內的危險需要收拾細軟逃離的時候,甚至連個電話都沒給聶意打過。
聶意就不信,信號斷得那麼迅速!剛爆發了病潮,整個世界就徹底失聯了?!
一陣怒意在胸腔裡燃起,聶意打開後門,順著樓梯走到後院的小花園裡,他原本在這裡養著一對米色的小倉鼠,但是他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也許被林遠帶走了。
撲撲的腳步聲從旁邊傳來,聶意以為有人,但抬起頭看到的卻是一具行屍走肉。它趴在後院的鐵欄杆上,雙手伸過縫隙,往聶意的方向抓撓。
「陳、陳先生?」聶意站起來,驚怔在原地。
儘管這具喪屍已經出現腐爛,左眼的眼球都已經脫眶掛在臉上,聶意依然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是他的鄰居,一個笑起來很溫柔的男人,寵愛妻子,疼愛女兒。
聶意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那種身邊關係親密的人,忽然間變成了沒有思維的怪物,震驚又痛心的情緒讓聶意感覺到一陣陣窒息。
得離開這個地方。聶意看了那喪屍一眼,轉身回到屋內,東西幾乎都被林遠收拾乾淨了,聶意也不想在這裡多逗留。他推開門,卻看到兩三具喪屍正拖著緩慢的步伐在他的車旁徘徊,聶意嚇得叫了一聲,聲音吸引了那幾具喪屍。
它們齊齊轉頭看向聶意,然後忽然兇猛地朝聶意撲去!
聶意迅速把門關上,用背部抵著門,呼吸急促,雙手不住發抖。門把手忽然往下旋轉了一下,聶意一驚,觸電般離開門,看著慢慢旋轉的把手,雙眼滿是驚恐地慢慢後退。
屋內忽然也響起腳步聲,聶意回過頭,鄰居陳先生已經拖了一地汙褐色痕跡走了進來。
聶意吞咽了一下口水,上前一步把門反鎖上,抵擋住外面的喪屍,而屋內的鄰居已經張口撲了上來,惡臭襲來,聶意一把推在鄰居的腦門上將他推開些許,冰涼濕軟的觸感讓聶意一陣噁心。
他躲開鄰居抄起附近一把椅子猛地砸碎落地窗,奪路而逃。
門外的喪屍們聽到聲音立刻轉移低吼著朝聶意追去。
聶意被喪屍追著,他回想剛才看到的陳先生的手臂,有一大塊的咬痕,那麼低的高度,恰好是他六歲小女兒的身高……這個巧合讓聶意一陣難以自控地心痛。
砰砰砰砰砰砰砰——
持續不斷又快速的打砸聲傳開,前方不遠處一個年輕男人身邊放著硬殼箱,他正一手撐著車前蓋,用腳迅速又暴躁地踹發動機。
是人!看到同類聶意情不自禁的往那人身邊跑去,背後跟著幾個喪屍,聶意喊道:「救命!」
聽見聲音那男人轉過臉,面無表情地看著聶意,他放下腿,砰地把車前蓋砸上。忽然低蹲從中幫靴裡抽出一把D80虎牙軍刀,他沖了幾步,一把拽住聶意的衣領把他往身後一扯,自己沖進了喪屍中。
刀刃捅入了陳先生的喉嚨,男人橫手一劈,直接削下了陳先生的整顆頭顱,汙血噴了出來。男人用同樣的方法,迅速砍下了另外三隻喪屍的腦袋,他的身手很強悍,讓聶意懷疑是不是特種兵出身。
「謝……謝謝……」聶意跌坐在地上,恐懼地急促喘氣。
「你應該道歉,別把這種東西往別人的身邊引,要死就死到沒人的地方去。」男人冷冷說,把軍刀插回靴子裡,打開車前蓋繼續踹發動機。
聶意怔怔了,他雙手發著撐起身體從地上站起來,有些局促道:「抱歉……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那些東西追我,我看到有人下意識的就跑過來了……」
男人沒理會他,砰砰砰地踹發動機。
聶意沉默了一會,看著他道:「我有車,就停在不遠處……」
男人轉頭看著聶意,漆黑勻淨的眸子不著一絲光線。聞言,他果然停下了動作,放棄了眼前這輛怎麼也發動不起來的小跑車。


第2章

聶意想尋求庇護,他被那些東西嚇壞了。這個男人就目前來說,給聶意帶來的安全感比一把手槍還要多。
「你是軍人嗎?」聶意問。
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不是。」
「我叫聶意。」聶意說:「你呢?」
「蒼生。」他聲線平板,「那是你的車嗎?」
聶意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還開著遠光燈的悍馬,他點頭道:「嗯。」
遠光燈照出一道拉長的身影,是個步履踉蹌的喪屍,它哀嚎不斷,面目猙獰地朝兩人走來。
聶意有點怕,心臟又開始狂跳。蒼生一直面無表情,逕自走向喪屍,一把扼住它的脖頸單手掐斷,將他摁在地上,抽出虎牙捅進了它的眉心,喪屍停止了動作,變成徹底的死物。
蒼生把刀抽出來甩掉血,插回靴子裡,拎著箱子走到車裡關掉遠光燈,漠然道:「光源會吸引這些東西。上車。」
聶意坐到副駕駛,縮起身體,他被駭得有點精神恍惚,雙手仍然在控制不住地發抖。他透過車窗,抬眼看著自己的家,眼角有些濕意。
「這是你家?」蒼生問。
聶意點點頭。
蒼生道:「裡面有什麼物資?」
聶意搖著頭慢慢道:「什麼都沒有,被另外一個人收拾光了。」
蒼生不再說話,發動悍馬往外走。
過了許久聶意才重新開口,「我之前住在佳木郊區,那裡儲藏室還有東西,有水有食物……不過汽油可能不夠了。」
蒼生道:「沿途應該有加油站。」
聶意短暫地嗯了一聲,靠在車門上不再說話。天徹底黑了下來,他看著窗外的世界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行至淩晨,蒼生在路旁的加油站停靠,抽刀在手,警惕著周圍的動靜下車。
靜悄悄的,蒼生走進旁邊的便利店,打開燈,裡面狼藉一片,幸好沒有喪屍之類的東西。聶意下車,到便利店找找看有沒有吃的,蒼生拉出油槍加油。
聶意在便利店裡翻找,這裡顯然被路過的人洗劫過,幾乎沒剩下什麼,他只在倒塌的貨架下翻到了一包芝麻口味的壓縮餅乾和五顆裝的果凍。
蒼生加完油就在車上等聶意。
「吃這個吧,可惜沒有水,不過我家也近了。」聶意說著,把壓縮餅乾遞給蒼生,自己拆了一顆果凍吃。
蒼生看他一眼,漠然地接過餅乾撕開,咬著一塊叼在嘴裡,另一塊扔回給聶意,撥轉方向盤駛入濃厚的夜色裡。
聶意吃了兩顆果凍,將餅乾拿在手中,打算等蒼生吃完再給他。聶意並不是不餓,但他必須忍耐,他需要蒼生的保護,所以寧願自己餓著也不能讓蒼生餓著,誰知道在回家這段路上會發生什麼事。
「這裡還有。」蒼生剛吃完,聶意立刻把另外半塊遞過去。
蒼生看著前面,淡淡道:「不需要。還有多久?」
「大概再有兩個多小時。」聶意說。
蒼生沒再說話,聶意朝他比劃了一下果凍,蒼生搖了搖頭,聶意拿著餅乾啃了一口,他忽然注意到指甲裡的血跡,好像是推開陳先生時留下的,想到那些腐爛的臉孔聶意忽然一陣反胃,明明很餓,卻也吃不下去了。
他心裡一陣悲涼。
「系好安全帶。」蒼生忽然說。
聶意懵懂地抬起頭,燈光映出小規模的喪屍群,大概有十幾隻,正晃蕩在路上,被燈光吸引,步履踉蹌著往車的方向走來。
蒼生緩慢地倒車,兩手搭在方向盤上注視著前方,英俊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側臉剛毅,蒙著一層淡淡柔和的燈光。聶意手忙腳亂地把安全帶系好,比之蒼生的淡然,他緊張得都快呼吸衰竭了。
燈光吸引著喪屍,他們聚成一團,往車上撲。
蒼生猛踩油門,引擎功率催至頂點,悍馬轟然加速往前撞去,撞飛了幾具喪屍。蒼生面無表情的駕車碾壓過去,骨骼碎裂的聲音在車輪下此起彼伏,聶意一陣頭皮發麻。蒼生飛速倒車,撞飛剩餘兩具喪屍,將他們碾碎在車輪下。
四周又恢復了最初的安靜。
聶意駭得說不出話,蒼生神色淡然,開車繼續前行。
一路無話,在到家的時候聶意才發出了點聲音,「到了,就是那裡。」
蒼生開車進院子,停車熄火,拎著箱子下來。他檢查了一下周圍,把院子的鐵門鎖上,複又順著鐵欄柵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漏洞才進屋。
聶意在精神上疲憊不堪,進去後直接倒在了沙發上,用手肘蓋著雙眼。
蒼生站在門口掃視一圈,又看了看大門上的砍鑿痕跡,漠然道:「這裡有人來過。」
「上午有些人進來,搶了些東西,後來就沒人了。」聶意指了指茶几上的罐頭,「他們臨走時甚至還給我留了點食物。」
蒼生走進來關上大門,拖過單人沙發堵在門口,坐到沙發上,雙手環胸抱在一起垂著頭顱,「我需要睡一下,明天再上路,這裡暫時很安全。」
聶意點點頭,他之前就注意到蒼生的眼睛發紅,一看就知道很久沒睡過覺了。他拿起茶几上的礦泉水,遞給他:「喝點水吧。」
蒼生接過來擰開,一口氣灌了半瓶,顯然渴慘了。
家裡空調運轉正常,空氣沁涼,除了大廳亂一點,幾乎沒有異常,這裡像是與世隔絕般沒有任何危險因素,以至於聶意在這裡住了大半個暑假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聶意沒有再打擾補眠的蒼生,他輕手輕腳上樓,拿了衣服進浴室,熱水讓他放鬆了不少。聶意身形纖瘦白皙,他全身赤裸站在浴室裡,熱水順著他光潔的背脊流下,像極了一隻溫順的小動物。
洗過澡後聶意穿好衣服,擦著頭髮站在二樓往下看了一眼,蒼生就著坐姿已經睡著了。聶意看著他的睡姿下意識的摸了摸後頸,那麼睡脖子不會疼嗎?
他沒有出聲,悄悄把大廳空調調高了點。本來打算給蒼生送張毯子,但聯想到之前他駭人的身手,估計警惕性也很高,送張毯子給他反倒會打擾他睡眠。聶意沒再有動作,輕手輕腳回了自己房間。
他打開自己的筆記型電腦,盤腿坐在床上,開始看郵件,郵箱裡有所的未讀郵件都會自動在電腦裡保存一份。網路已經完全癱瘓了,聶意自從搬進來就沒動過電腦開過電視,成天只聽音樂看看書,和珍妮聊聊天,直到現在才發現身邊的巨大變化。
聶意調整了一下呼吸,開始一封封看郵件,都是哥哥聶一凡從日本發來的語音郵件。
第一封是一個多月前,聶一凡的聲音響起:「小意,我可能要推遲回國的時間,日本幾乎沒有航班了,你看新聞了嗎,最近呆在家不要出來,注意傷口別碰水。我很好。」
時隔了三天,聶一凡發來了第二封:「小意,手機開機後給我來個電話。東京都政府已經安排民眾注射疫苗了,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國內情況怎麼了?有安排注射疫苗的話你也去試一下,那些感染的人變得實在太可怕了。我在日本很好,不用擔心我。」
一個禮拜後,第三封郵件,那頭是聶一凡的喘氣聲,他在沉默著,似乎不知道要說點什麼,很久後聶一凡道:「……東京發生暴亂,今天死了很多人……小意,千萬別出門,我會儘管想辦法回去的,我目前很好。」
第四封郵件跟上一封隔了大半個月,可能是因為時斷時續的信號問題,在網路徹底癱瘓前,這是最後一封,聶意的手發著抖點開,裡面傳出一些嘈雜的聲音,叫駡聲,女人小孩的哭聲,響成一片,聶意幾乎可以想像到那頭混亂的場面。
聶一凡大聲道:「國內有沒有救援軍隊?!小意,馬上開車去市區,沒見到軍隊前不要下車!跟軍隊走!他們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跟感染人群隔離起來!……小意,大哥愛你。」
忽然一切的聲音都沒了。
「你呢?你為什麼沒有說你很好?」
聶意抓著頭髮,崩潰地大哭起來。
最後一封郵件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七天,網路癱瘓,全球失聯,聶一凡生死不明。聶意抱著膝蓋,緊緊咬著牙齒,喉嚨裡低低滾動著持續又悲痛的嗚咽。
黎明將至,長夜慢慢過去了。
翌日,聶意一夜沒睡,他在二樓聽見樓下移動沙發的聲音就知道蒼生醒了。他擦了擦眼睛,下床穿鞋走下去。
夏季的清晨總是透著一股讓人清醒的涼意,聶意擰開茶几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往外張望。蒼生手裡不知從哪多了個無線電對講機,悍馬的車門打開,蒼生坐在駕駛室,對手裡的無線電道:「霍克白,我現在在加藍市的佳木郊區,打算沿著高速先走,路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許會繞道,如果你能收到的話,不用刻意來找我。我一定會去首都,到首都等我吧。」
隨後他等了幾分鐘,確定沒有回復,關了對講機。
「你要去首都?」聶意拿著一瓶水說。
蒼生漠然地嗯了一聲:「去找人。」
「你剛剛留言的那個人?」聶意問。
蒼生道:「不,霍克白跟我一塊來的,我們半路遇到屍群,彼此走散了。」他說話的時候手上有點小動作——左手不斷轉著右手無名指上的一枚鑽戒。
聶意刹那明白過來,他可能是要去首都找妻子。蒼生看起來二十四五的樣子,正是對愛情最忠誠的時候。聶意想了想,他也必須離開這裡,雖然不知道林遠有沒有變成喪屍,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找到他。
除了聶一凡,林遠算是他僅剩的親人了。


第3章

聶意打開儲藏室,裡面都是珍妮用來堆放食物的,因為這裡離市區實在太遠,珍妮每次購物都必定買一大車回來,堆得滿滿當當。
新鮮的東西肯定不能帶了,聶意把一箱礦泉水和運動飲料搬出去,蒼生站在外面接過,放在車上。
「你來吧,節省一下時間,我去準備一下咱倆的早飯。」聶意說。
蒼生嗯了聲,進儲藏室查看,他倒是沒想到聶意家有這麼充足的物資,裡面有很多外國進口的罐頭,看得出聶意喜歡吃肉食,這裡到處都是各種肉類零食,肉類罐頭還有香腸之類的東西。
聶意心情低落,拿了吐司和午餐肉罐頭走到廚房。
蒼生一直進進出出,調整車裡的空間以便塞下更多的東西。聶意將餐盤擺到吧台,回樓上收拾了一下換洗衣服,順手拿了幾件聶一凡的給蒼生備用。他翻出強光手電筒、急救箱等物品一股腦收拾到一起,拎著登主機殼下樓。
「好了嗎?」聶意喊道。
「這個借用。」蒼生翻出一把戰術長刀,放在手裡掂了掂。
「這是我大哥退伍前用的。」聶意說,跟蒼生招了招手,讓他來吃飯,「他是退伍特種兵,現在在做生意。你真不是軍人?我感覺你身手比我大哥還強悍啊。」
蒼生用叉子插起午餐肉往嘴裡塞,他環首四顧,漠然道:「你大哥呢?」
聶意手上一頓,低落道:「……他之前去日本出差,一直沒有回來。現在可能……可能被日本軍方帶到安全的地方了吧。」
「沒有安全的地方,軍方自顧不暇,根本就沒有能力保護百姓。」蒼生毫不吝嗇他的無情,「我從哥倫比亞來,那裡的情況比這裡還要嚴重,全球都是一樣,軍方要派出救援隊首先得整治好自身,至少一年內,都不要把希望寄託在軍方身上。」
蒼生火速填飽肚子,喝了口水,放下餐具離開吧台,留聶意一個人發愣。
聶意打了個寒顫,草草吃完盤子裡的食物,一手拖著登主機殼,一手拿著瓶水走出去。他把登主機殼放到車頂,裡面實在裝不下了,滿滿當當全被蒼生塞滿的食物和水。
「你的箱子。」聶意說。
蒼生拿著自己的箱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給了聶意。
聶意提到箱子驚訝了一下,比想像中沉,沉多了,好像裝著一箱子的鐵,他原本以為是些衣服什麼的。聶意也沒問,費力地把箱子放到車頂,用繩索固定好。蒼生不放心,似乎是怕自己的箱子掉,又反復查看了好幾遍。
裡面就是金條,也不用這麼不放心吧,再說現在金條還有用麼。聶意默默吐槽了一下。
「跟你的家說再見吧,要走了。」蒼生將院子的鐵門打開,他在陽光下眯著眼睛,看著遠處慢慢疾馳而來的一輛黃色小卡車,危險地警惕起來。
聶意仰頭看著過去經常跟大哥聶一凡來避暑的家,心裡有失望,有疲憊,更多的是對前途莫測的恐懼。這裡還會回來嗎?也許很快就能回來了,也許再也不能回來了。
聶意從車裡找出紙筆,在紙上寫:大哥,我逃亡去了,不用擔心我,我也愛你。
隨後貼在門上,他轉身的時候看到一輛黃色小卡車一路拖著煙塵呼嘯而來,然後停在他們院外。從車上跳下幾個手持棍棒的男人,年齡看起來跟聶意差不多大,全部虎視眈眈地看著兩人。
聶意皺著眉,「你們想幹什麼?」
「你們可以安全離開這裡,我們只要這輛車。」為首的一個黃髮青年用手裡的鐵棍指了指悍馬。
他旁邊一個青年盯著車道「謔,悍馬H2,這種上百萬的車我摸都沒摸過呢。」
聶意厭惡地皺著眉,看他們流裡流氣的行為舉止,估計是市里的小混混,他嫌惡道:「裡面的儲藏室還有些吃的,水也……」
「少廢話!我們就要這輛車!」唯一一個拿著一柄砍刀的胖青年暴躁地打斷聶意的話,他雙目微微有些突出,臉色灰黑,滿臉都是汗,脖子上有一層不知是不是紋身的淺淺斑紋。
蒼生站在日光下,光線將他的影子拖得老長,他從後腰抽出那把戰術長刀,鋒利的刀刃閃過一道銀光,他盯著幾個人,像一隻被入侵領地的野豹,聲音平板道:「正好拿你們試刀。」
蒼生的氣勢太過強硬,像是迎面劈砍而來的刀鋒,連聶意都嚇了一跳。其餘的青年們微微有些怵意,紛紛往後退了幾步,只有那胖青年拎著砍刀一臉暴躁地推搡開旁邊的人,用砍刀指著蒼生的眉心,罵罵咧咧走上來,「小子,你很拽是不是。」
蒼生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那胖青年暴怒地抬腳要踹,蒼生迅速做了截殺,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他穿著黑色軍靴,靴子的前頭還裝著鋼板,加上蒼生本身的力道,這一腳下去,聶意又一次聽到了脆生生折斷骨骼的聲音,
胖青年直接摔在了地上,痛苦地哀嚎著,打滾。
蒼生往前跨了一步單腳踩在胖青年的胸前,長刀駐地插在胖青年的脖頸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聶意發現了蒼生意圖,慌忙想阻止,「等等!你這樣有點過了!」
他話音剛落,蒼生就結束了胖青年的痛苦,他長刀一揮,擦著胖青年柔軟的脖頸揚起一道血線,地上的人抽搐兩下,馬上斷了氣。
聶意目瞪口呆。其他人倒沒他這麼驚訝,只是看著蒼生,眼裡只剩下驚恐。
「好東西。」蒼生把長刀橫到自己面前,單指擦去刀鋒上的血,冷眼看著其他幾個人,「你們還想要車嗎?」
「不不不……」幾個人拼命搖頭。
「那好,我要你們的汽油。」蒼生冷冷道。
幾個人只能認栽,把小卡車油箱裡的汽油用軟管吸出來,裝到一個大瓶可樂瓶裡,遞給蒼生。車裡還殘留著一點,夠他們跑上兩三公里的了。
蒼生把汽油扔到後備箱,轉頭看著站在一旁發愣的聶意,淡然道:「我不會害你。」
「你、你剛剛眼都不眨地就殺了人,現在來跟我說這種話嗎?」聶意感覺渾身發冷,之前在蒼生身上獲得的安全感轉瞬間變成了危機感。
「他被感染了,24小時內就會變成喪屍,到時候一樣是死。」蒼生說。
聶意半信半疑地走過去,在胖青年的耳後發現了一塊不易察覺的抓痕。
即使是這樣……聶意看著蒼生,心裡仍舊有點膈應。那種毫不猶豫的落刀,只要是面對活生生的東西,一般人都不可能那麼乾脆吧。可是蒼生,卻像是在地上劃了一道般隨意。
這件事後聶意就打消了對蒼生軍人身份的猜測,他絕對不可能是軍人。
「我們就這樣一直走嗎?」聶意問。
蒼生淡漠地撥轉方向盤,駕車順著高速行駛,「如果你要停留在哪裡,我可以隨時下車。」
「啊,不……」聶意覺得氣氛有點尷尬,「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覺得要是沒有你的話,我可能馬上就要變成那些東西了。」
「如果你想活……」蒼生轉過臉看著聶意,英氣逼人的面孔上沒有一絲情緒,「那就跟緊我,別亂跑,要是你不見了,我不會去找你的。」
聶意怔了怔,靠著車門上,遲鈍地點點頭,小小哦了一聲。


第4章

他們沿著高速一路飛馳,蒼生話很少,基本沒事不會開口。聶意跟他說話,也只是隨口敷衍一句,或是嗯,或是哦,就沒有蹦出兩個字過。
聶意透過車窗看著路旁的景色,心裡反倒沒有之前那種緊張和焦慮了,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就這樣唄。他唯一擔心的還是大哥聶一凡,日本是島國,四面環海,面積也不算大,希望軍方能及早控制住。
再是林遠,聶意開始想,林遠是真的沒有想過找自己,還是已經變成喪屍了?關於這個問題他並不期待答案,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是他所希望的,倒不如什麼都不知道,世界已經變成這樣了,跟林遠再見的幾率也微乎其微。
沿路但凡有加油站蒼生都會下車看看,但大部分油槍已經不出油了。
食物不用擔心,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汽油。
路上偶爾會遇到三三兩兩的零散喪屍,蒼生沒去管,擋道了的就直接撞過去,邊上的直接無視,反正這些玩意也跑過不過汽車。
「有汽油嗎?」聶意下車說。
蒼生在加油站靠邊停車,前面停了一輛黑色汽車,裡面坐著一個女人,懷裡還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病懨懨地趴在女人身上。
拉扯油槍的男人頹喪地搖了搖頭,「沒有,油槍不出油了。」
聶意失望地歎了口氣,「又是這樣。」他趴回車窗問:「我們還有多少?」
「暫時足夠了,汽油再多都不多,既然沒有就走吧。上車。」蒼生淡然道。
那男人臉色發黃,嘴唇乾裂,整個人有些狼狽,他看著聶意局促地搓了搓手,「你們能不能分點汽油給我們?再跑個幾公里車就跑不動了……」
「不能。」蒼生直截了當的拒絕了。
這種事聶意實在沒有說話的權利,儘管車是他的,但是食物之類的東西蒼生都不在意,唯獨汽油不准任何人動。
「後面有很多廢棄車輛,你可以去找找看。」聶意說,他從車裡拿了一瓶水遞給那男人,問道:「你們還有食物嗎?」
男人道了謝,把水從車窗遞進去,給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他道:「出來前準備了壓縮餅乾,還有一些,你們要嗎?」
「不用了。」聶意說:「你們打算去哪?」
這個問題像根鋒利的針,戳的人心絞痛,男人背過身去,躲著自己的妻兒急喘了一下,「不知道,找個安全的地方先安定下來吧。」
男人道:「我們滴水不剩,我兒子又在發燒,能再給點水嗎?」
聶意點點頭,他打開後備箱,其中有一箱在這幾天和蒼生喝了一半的礦泉水,還有好幾瓶,直接拿出來都給了男人。
男人千恩萬謝,將水放進後備箱,打算去前面碰碰運氣,先行走了。
女人在副駕駛抱著自己的兒子,溫柔地笑著,和聶意揮了揮手,做了個無聲的謝謝的口型。
「我們也走吧。」聶意回到副駕駛,蒼生發動車輛急轉離開加油站。
聶意從擋風玻璃看著那對小夫妻的車,不著痕跡的惋惜了一聲。大環境惡劣,人人自危,沒有道德沒有法律,還要時刻警惕喪屍的侵襲,這樣的生存環境實在是讓人絕望。
聶意忽然聽到隱約的尖叫聲,前方那對小夫妻的車猛地原地打滑橫飛出去,砰地撞上了波形護欄,整輛車側翻過去。
「怎、怎麼了!」聶意嚇了一跳。
蒼生鎖著車門,沒有立刻讓聶意下車,他慢下車速緩緩驅車靠上前,和側翻的車輛保持了兩米多遠的距離。聶意抹了抹車窗,想看清車裡的情況。
忽然車裡像是什麼炸開般在玻璃上噴出一潑鮮血,一個孩童的手掌猛地拍在玻璃上,後面一張灰白猙獰的男孩的臉。
「這小孩被感染了。」蒼生不冷不熱道,他打開車門下去,警告聶意:「你呆在車裡,別下來。」
聶意開車門的動作一頓,副駕的車門被他推開一道縫隙,蒼生直接一腳踹在車門上,把聶意關在裡面。
蒼生抽出軍刀,用刀柄的破擊器擊碎玻璃,然後迅速往後退了幾步。
一隻小小的,還穿著豌豆射手圖案衣服的小喪屍爬了出來。
聶意呼吸一窒。
那男孩剛剛變異,身上沒有任何腐爛,只有手臂上有一點類似咬傷的傷口,可能也正因為如此,他比之前遇到的那些腐爛喪屍們行動上更加迅速,十指微曲,喉嚨裡嘶吼著迅猛地朝蒼生撲擊過去。
速度很快,蒼生用軍刀橫在胸前,腳下漂移,單膝蹲下躲開了小喪屍的進攻,小喪屍沖勢未消,直接撞在了蒼生的刀上,嘩啦啦肚破腸流,斷裂的肋骨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氣下,聶意心頭大震,那孩子表面上完全沒有喪屍的樣子,內臟也沒有腐爛,根本就是活生生的人。
但是受了這樣的致命傷後小喪屍沒有任何遲疑,伸手去抓蒼生,蒼生躲了一下,揚刀順著它的手肘韌帶整齊的切下了它小臂,繼而一把掐住小喪屍的後頸,猛地用力將他摜在地上,一刀捅入後腦,小喪屍停止了活動。
聶意連忙下車,看著趴在地上不斷流血的小喪屍,一陣胸口發悶。
蒼生抽出沾著新鮮腦漿的軍刀,在小喪屍衣服上擦了兩下,插回去,起身走到側翻的車輛旁查看。
聶意捂著口鼻,阻擋那些淡淡的血腥氣,他趴在擋風玻璃上朝裡看了看,隨後又費力地扯開駕駛室的車門,一陣葷腥的血氣撲面而來,聶意皺著眉去拽那男人的手,「你還好嗎?喂!」
聶意呲牙咧嘴地把昏迷的男人從駕駛室拽出來,他大半身體染血,,一隻耳朵被咬得鮮血淋漓,脖頸的大動脈被啃斷了,現在都在噴血,儘管心臟還有微弱的跳動,但看這出血量聶意就知道沒救了。
他轉去看副駕駛,那女人一開始是抱著自己兒子的,最先受傷,脖頸被啃得深可見骨,早就斷了氣。
聶意深呼吸一下,忍下眼眶泛起的熱度,他抬起頭,看到蒼生正拎著半箱礦泉水放回自己車裡。
「你……你就是為了拿水?」聶意有點驚愕。
「水很珍貴。」蒼生說,面無表情地坐上駕駛室,等著聶意上車,他根本就不在乎那對夫妻的死活。
聶意張了張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在側翻的車裡翻出一件男士長大衣,蓋在小喪屍身上,默默回到自己車裡。蒼生踩下油門,悍馬平穩地在高速上行駛。
一切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周圍很靜謐,聶意只能聽到自己有些發抖的呼吸聲。
時至中午,大地被太陽烤得幾乎要灼燒起來。高速前方,放眼望去全是擠在一起的各式私家車,把公路堵得水泄不通,車輛根本過不去。
聶意道:「前面看起來沒路啊。」
蒼生沒開口,驅車上前,停在一堆車旁。
「裡面會不會有喪屍啊?」聶意問。
「喪屍基本都會漫無目的亂走,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蒼生說著推開車門下去,抽刀扔給聶意,讓他自己警惕。
這裡的車塞得雜亂無章,橫七豎八,倒像是被人刻意堆在一起的。
聶意拿著沉甸甸的軍刀,指著中心靠在一起的兩輛卡車說,「去那裡看看吧。」
蒼生走在前面,單手撐著車前蓋輕鬆躍過一輛汽車,呈直線往卡車的方向走。兩輛卡車車頭朝向不同,這裡所有的車也都是雜亂無章,實在反常。
「我覺得這裡可能是人為擺成這樣的。」聶意從一輛車上跳下來,邊走邊說。
蒼生沒說話,他剛走近卡車,轉角忽然揮來一根棒球棒,照著蒼生的太陽穴砸下來。
聶意嚇得大叫,蒼生反應迅速,猛地後撤一步躲開,棒球棒砰地一聲砸在卡車的鐵皮上。蒼生單手抓住那只拿著棒球棒的手腕,果斷施力,只聽哢嚓一聲伴隨著一個男人的慘叫,棒球棒跌落。蒼生的手像鐵鉗般不可撼動,拽著那個被他折斷的手腕從後面拽出一個三十上下的男人。
他痛得臉色蒼白,痛苦地哀嚎著。
蒼生眼裡流動著一股不動聲色的威懾,他抬起腳,想硬生生踹爆男人的腦袋。
聶意大叫:「等等!你不要衝動!」聶意腳下一絆,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刷刷兩聲,卡車的後門相繼打開,從裡面躍下十數人,有男有女,他們群情激奮地把蒼生圍成一個圈,有人大喊著:「放開森哥!」
聶意捂著摔疼的腦袋爬起來,看到那麼多人傻眼了一下,馬上出聲道:「等等等等!都別衝動!他沒有惡意的!」
「你們是誰!」
「滾出這裡!快點滾!」
這裡的幾個人情緒異常激動,各個舉著鐵棍甚至還有菜刀,面對蒼生和聶意表現出了龐大的抵觸情緒。
「是他先襲擊我們的!」聶意沖進人群,站到蒼生身邊,指著地上的男人說。
「你們最好快點滾!我們什麼都不會給你們的!做夢去吧!」一個女人大聲怒斥道。
「我們什麼都不想要!」聶意也大聲反駁。
這群人不知道受什麼刺激了,一點都聽不進別人說話,甚至有人開始喊:「砍死他們算了!」
「告訴你們,我們可不怕殺人!識相的就快點滾!」
火藥味急劇飆升,聶意急出一頭冷汗。
「數數吧。」蒼生漠然道。
「什麼?」聶意一愣。
蒼生甩開男人斷掉的手腕,又是一聲哀嚎傳來,有幾個人膽大的男人上前連忙把男人拖走。蒼生刷地抽出後腰的長刀,冷冷道:「三十秒就夠了,你數,我動手。」
聶意瞬間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連忙從後面抱住蒼生的腰把他往後拖,嘴裡喊著:「別衝動!快把你的刀放下!」


第5章

聶意手忙腳亂地把軍刀塞回口袋裡,同時搶下蒼生手裡的長刀,哐當扔到一邊,蒼生看他一眼,竟然也就這麼讓他搶了。
「我們真的沒有惡意,你們冷靜一下行嗎!」聶意攤著雙手,儘量讓自己顯得很無辜。
「他把森哥打傷了!」有人喊。
聶意小聲問道:「手腕脫臼了嗎?你能接上嗎?」
蒼生漠然道:「斷了,不想肌肉壞死引起腐爛的話最好把他的手切掉。」
聶意:「……」
聶意忙站在蒼生身前,雙手示意他們不要激動,免得一窩蜂湧上來把蒼生亂刀砍死。
「他不是有意的……是、是你們森哥先襲擊了他,這是事實,你們應該都看到了!」聶意說,「你們不要圍在這裡了,現在當務之急應該先看看他的傷吧!」
幾個人男人警惕著蒼生,女人們將那個森哥搬回卡車上查看傷勢。
有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問道:「你?你是聶意?」
聶意一愣,沒想到有人認識自己,「我是啊,你認識我?」
那青年放下手裡的鐵棍,自我介紹道:「我叫林森,你同學院的師兄,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
聶意懵懵的唔了一聲,林森跟附近的人說:「我同門師弟,不用緊張,不是來搶我們物資的。」
旁邊的人這才放下手裡的武器,仍有點戒備地死盯著蒼生。
林森道:「你們怎麼來的?」
「開車啊。」聶意指指他們停車的方向,「路全被這些車堵上了,所以來看看有沒有路走,結果剛過來就被偷襲了。」
林森皺了皺眉,他往卡車裡看了一眼,懊悔地歎了口氣,「之前有兩夥人路過,打劫我們的物資,他們甚至殺了我們的人,森哥的女兒就被殺了……」他深吸一口,指指自己的太陽穴道:「所以我們……精神都太緊繃了,對其他人有點仇視。」
聶意理解地點點頭,末世之中,沒有了法律的約束,心懷惡意的人當然更加肆無忌憚。借著災難之機,犯殺戮、搶奪等罪行,都是意料之中,自私自利是人的本性。
「這你哥?身手很彪悍啊,聽說你哥是退伍特種兵。」林森說。
「不是……」聶意說:「他叫蒼生,同伴吧,前幾天遇上的,救過我挺多次。」
林森跟蒼生點點頭,打了個招呼,蒼生根本不搭理人,彎腰撿起長刀插回後腰,開始認真研究怎麼把這些擋路的車挪開。
聶意尷尬地笑了一下,「他有點不太愛跟人說話。不過,這些車是怎麼回事啊?」
林森道:「擋喪屍的,挪動車輛的時候壓根沒想過還有人會從裡面經過。你們要從這過去?打算去哪?現在哪都不安全。」
「蒼生要去首都找人,我也想一路找找我家人。」聶意說。
林森點點頭,「行,等會我幫你們挪一下車。」
「太好了,謝師兄。」聶意笑道。
林森有些不自然地轉過臉,用食指刮了刮微紅的臉頰。有個女人從卡車上跳下來,喊道:「林森……森哥的手真的斷了,怎麼辦?」
一陣歉意在聶意心底油然而生,雖然他知道跟自己沒關係。
林森面露難色,聶意道:「我車上有急救箱,酒精繃帶什麼都有,要不就用蒼生說的……把手砍了?」
女人蹙眉道:「砍手?我以前出車禍腿斷了醫生都沒給我截肢呢,現在照樣活蹦亂跳,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聶意被噴了一身毒汁,乾脆不說話了。
「肖雲,聶意也是好意,你別這麼凶。」林森道。
肖雲翻了個白眼,又回到卡車裡。
聶意把口袋裡的軍刀拿出來去找蒼生,還給他,蒼生就像個電影裡的偷車賊一樣,暴力扯開一輛老式汽車的車門,撬開鎖盒,掏出兩根打火線磨蹭幾下,一輛車就到手了……
聶意無語了一會,站在旁邊看著蒼生開著車撞來撞去,挪出空隙。有人大喊:「你幹什麼!別隨便動那些車!」
蒼生置若罔聞,我行我素。
雖然有林森在中間做潤滑劑,但是這些人對聶意和蒼生還是有明顯的敵意,聶意道:「你下來吧,別把他們惹毛了。」
「要挪出一條路至少要浪費一整個下午。」蒼生漠然道:「你也來幫忙。」
聶意:「……」根本就沒有聽見別人說話嘛。
蒼生在破敗的駕駛室裡轉頭,看了聶意一眼,目光冷漠,他下車一言不發地朝他們停車的地方走了。聶意挑了挑眉,不會是生氣了吧?
「聶意!」林森遠遠喊道。
聶意小跑回卡車旁,林森道:「我們手上沒有藥物,能借你的急救箱用一下嗎?」
「可以,我去拿!」聶意馬上說,他轉身跑了兩步就停了下來,隔著重重車輛,他看到蒼生正拎著急救箱過來。
蒼生沒有把急救箱給林森,而是將聶意扯到一遍,拉著他的手臂擰開一瓶雙氧水就澆了上去。
「啊!啊!疼啊!」聶意抓狂叫了起來。
他的手臂之前因為摔倒手肘擦傷了一點,都結了血痂,他沒怎麼在意。蒼生無視聶意的慘叫,直接用手將血痂剝掉,用雙氧水反復沖洗,然後手腳麻利地包紮了一下,對聶意道:「去換件長袖……如果你感染了,我會殺了你。」
聶意疼得眼淚都出來了,纖長的睫毛透出淡淡的水澤,他捂著自己的手臂皺著眉,「怎麼可能摔一下就感染。」
蒼生沒理會他,收拾好急救箱。
聶意指指卡車道:「你懂醫療?去幫忙看一下吧,說到底人家的手還是你折斷的。」
蒼生面無表情,聶意看了林森一眼,然後雙手合十沖蒼生道:「拜託啦,我們要挪車還得靠師兄幫忙。」
蒼生全程沒有正眼看過這群人一眼,他拎著急救箱到卡車後門,聶意也跟了過去,裡面堆了很多紙箱,有床鋪等東西,顯然他們晚上都住在車廂裡。
「我說了,把他的手砍下來。」蒼生冷冷道。
「就算骨頭斷了也不用截肢吧,簡直小題大做!」有人喊。
蒼生道:「你們中間有醫生,可以動一場將肌肉筋腱修復、給骨骼上鋼釘的手術的話,可以無視我的意見。如果沒有,就閉嘴。」
一瞬間所有人都沉默下來,森哥痛苦的喘息著,大聲道:「砍!」
蒼生跨上車廂,找了根繩子綁住森哥的小臂,吩咐道:「剛剛看到有人拿了菜刀,去燒火,把菜刀燒紅。」
林森應聲,從另一輛車裡拿了固體燃料將菜刀反復清洗乾淨,開始用火燒。
聶意靠上前看到森哥的傷勢後驚訝地倒抽了一口冷氣,蒼生並不是折斷了他手腕手舟骨處的韌帶,而是小臂上的尺骨,一截血紅色的碎骨斷面從皮膚刺出來!光是看著,聶意就覺得要是換成自己肯定疼瘋了。
此時森哥面色蒼白,顯然因為劇痛有些承受不住,看起來隨時都要昏倒。
因為繩索綁得緊血很快止住了,蒼生取出一瓶醫用酒精澆在森哥的傷口上,慘叫聲頓時直接劈在所有人的天靈蓋上,森哥痛昏過去,蒼生道:「菜刀拿來。」
林森拎著燙人的刀把將燒得有些發紅的菜刀遞上來,蒼生沒去接,他抓著森哥的手臂摁在板子上,抽出長刀往下狠劈,乾脆地剁下了森哥的整只左手!沒有噴血,蒼生馬上放下長刀,抓過菜刀刀把,用燒紅的刀身當成烙鐵摁在森哥的斷腕上。
一瞬間焦肉的味道彌散開,聶意後退了兩步,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行了。」蒼生全程一副撲克臉,處理完把刀一扔,撿起自己的刀跳下車廂。
「注意保持傷口乾燥。」聶意冒出一顆腦袋來囑咐道。
林森擦了把臉上的汗,「謝了。」
處理完事森哥的傷,林森叫了幾個人開始轟轟烈烈地在公路上挪動車輛,騰出一條小路來給聶意等人過去。多數車裡都是沒油的,而且摩擦打火線這種土方法只對老式車有效,稍微高級點的就沒辦法了,只能靠人力推開。
炎炎烈日下忙活了一下午,總算推了道可以通過的小路。
「你們現在要走嗎?再有兩三個小時就天黑了。」林森赤裸著上身,用手扇著風道:「晚上不安全,不如明早再走?」
聶意單手蓋在眉間,看了看還掛在天上的太陽,現在頂多下午四點左右,至少要七點鐘才會天黑,他不太想耽擱,而且蒼生也一定不同意這麼早就停下腳步,白白浪費三個小時。
「算了吧,我們之前都是天黑歇在路上的。」聶意轉頭看了一下蒼生,因為天氣太熱加上剛才的活動他也脫了上衣,汗水順著他背脊的肌肉緩緩流下來,健美而精悍,聶意摸摸鼻尖,心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吧。
「你們打算一直停在這裡嗎?」聶意轉頭問林森。
「肖雲是學生物的,她覺得天氣涼下來後喪屍群可能會往南遷徙,這個時候留在北方反而安全,熬過夏天再說把,物資足夠,還可以去林子裡打獵。」林森道:「你們去首都很危險,趁著天氣還沒涼,快去快回吧,找到人立刻北上。」
聶意嗯嗯點頭,「謝師兄提醒。」
臨走前聶意又跟林森要了點固體燃料和一隻打火機,扔車裡後,坐進副駕駛。
林森揚聲道:「祝你們好運!」
「再見!」聶意把手伸出窗外揮了揮爪,蒼生叼著一塊餅乾,踩下油門,悍馬悠然駛遠。
聶意把急救箱往後座一扔,裡面少了點東西,他給森哥留了兩捆紗布、一盒阿莫西林和一整瓶的醫用酒精,當是作為交換,林森把固體燃料給他的時候其他人並沒有異議。
「我覺得你有點太冷酷了。」聶意撕開一包牛肉幹,看著外面漸漸變得暗淡的光線,說:「我們生而為人,應該相互尊重,尤其是這種滅世災難面前,更應該彼此扶持……」
蒼生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眼底颼颼地飆冷氣。
聶意縮了縮脖子道:「我小時候我哥老這麼教育我……」
八月天氣已經慢慢轉涼了,早上和晚上都能感覺到一絲揮之不去的涼意,儘管白天會慢慢回溫,熱得讓人煩躁。
晚上蒼生把車停在路邊,雙手環胸抱在一起,垂著頭顱入睡,一連數日都這樣,聶意則爬到後座,躺下來微微蜷著四肢,身上蓋著一件聶一凡的外套,很快就睡著了。
夜半,聶意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捂著自己的嘴,他猛地睜開眼睛唔了一聲,蒼生沉穩冰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動,別出聲。」


第6章

窗外全是窸窸窣窣的聲音,緩慢而淩亂,像是大隊人馬路過。
蒼生趴在聶意身邊,捂著他的嘴。聶意的眼睛裡斂進一絲驚恐,越來越多,他看著窗外,一個個影子接踵而至地掠過,是喪屍!車外是大片路過的喪屍!
聶意一瞬間害怕得心臟狂跳,他攥緊了蒼生的衣服,恐懼佔領了他的內心,使他控制不住的呼吸發抖。
喪屍門大片成群,浩浩蕩蕩的從公路那頭遊蕩過來,他們對死物不感興趣,只擦著車門而過,暫時還沒有喪屍發現車裡有人。喪屍們的哀嚎不斷,刺激著聶意早已緊繃的神經,等待他們踉蹌緩慢的腳步聲漸漸散去是相當折磨人的過程。
周圍一片漆黑,蒼生臉上的汗水順著下巴滴在聶意臉上,聶意能感覺到蒼生也在緊張,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喪屍,光聽著窸窣不斷的腳步聲就知道沒有一千也有九百,一旦他們被發現,成群的喪屍蜂擁過來會把車圍得水泄不通,根本沖不出去。
就算靠蒼生能順利脫逃,但不受點傷是不可能的,要是被發現他們幾乎是必死無疑。
聶意轉動眸子,看著蒼生,眼角慢慢被淚浸潤。
蒼生捂緊了聶意的嘴,在他耳邊用幾乎輕不可聞的聲音說:「不會有事的。」
聶意點點頭,有那麼一瞬間把蒼生當成了聶一凡,那個從小保護他猶如守護神般的哥哥,聶意抱著蒼生的脖頸,像孩童尋求庇護般往他懷裡鑽。
蒼生確定聶意不會發出聲音才松了手,不再有動作,任聶意抱著他。
周圍的腳步聲持續了很久,直到被掩蓋的蟲鳴聲陣陣傳出來,聶意小聲問道:「都走了嗎?」
「不知道,今天晚上最好別發出任何聲音。」蒼生慢慢直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沒有再說話。
聶意被駭得神志不清,抱著外套把自己縮成一團,兩人就這樣靜了許久。
喪屍群徹底過去了,很久後天際慢慢發亮,光線重新回到視線裡,聶意恍惚道:「之前林師兄說,喪屍可能會往南遷徙……」
他有一瞬間的猶豫,真的要和蒼生去首都嗎?首都是重災區……那裡人口密集,但也證明那裡有更多的喪屍……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後就被聶意打消了,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如果沒有蒼生在,他根本跑不到這麼遠的地方。
「安全了。」蒼生下車查看了一下周圍,回來跟聶意說:「前面是千裕縣,人口密集,高速上一定堵了更多的車,我們得下高速,取道西環,那裡有山體,喪屍應該不多。」
「我們的汽油夠嗎?」聶意小聲道。
「不出意外的話,能撐過去,出了山可以找找加油站。」蒼生說,「下來活動一下。」
聶意把抱在胸前的外套披在肩上,慢慢爬出車艙。清晨的空氣清晰,讓聶意心裡的緊張感消散不少。
蒼生又開始扭轉他的無線電,早晚各一次,「霍克白,我馬進入千裕縣,估計不會逗留,繞山過去,還會再上國道高速,目標首都。」
他靜靜等了十分鐘,沒有任何回復,然後關了無線電。
聶意遞了瓶水給他,開了罐頭,兩人相互沉默著分吃完,聶意把空罐頭拋起,一腳踹進下麵的草叢裡。一隻受驚的白兔倏地從草叢裡竄出來,蒼生眼疾手快,手裡虎牙激射出去猛地把白兔釘在了地上。
聶意:「……」
聶意對蒼生比了個凸,翻下護欄撥開草叢看到了那只可憐的白兔,一隻耳朵被虎牙貫穿釘在地上胡亂掙扎。
「別動別動。」聶意小心把受驚的兔子抱在懷裡,將軍刀拔下來,用手指剝掉上面的泥土,才小心翼翼地從兔子耳朵上抽出來。
聶意抱著兔子回來,眼神責怪地瞪著蒼生。
蒼生道:「可以烤來吃。」
「這麼可愛的動物你也忍心吃嗎?!」聶意道。
蒼生說:「除了大熊貓什麼沒吃過,你最好先確認一下這只兔子有沒有被感染再這麼抱著它。」
聶意被唬了一下,連忙檢查兔子,除了耳朵別的地方都沒有傷口,排除被感染的可能,然後說:「不能吃它!它現在是我的精神寄託!」
蒼生沒再搭腔,開車上路,然後中午下了高速後,聶意的精神寄託就被蒼生剝皮抽筋掏空內臟插在棍上烤了起來。
聶意都快崩潰了,坐在石頭上賭氣,恨得咬牙切齒。
然而這一氣,把晚上受到的驚嚇倒給氣沒了。
蒼生從車裡把聶意平時吃東西的盤子拿出來,將兔肉用軍刀片下來裝在盤子裡,拿了個塑膠叉子放盤子上,端去給聶意,自己叼著一隻前肢查看四周。樹林茂密,還有一條小溪流,是個不錯的地方。
聶意看著一盤香噴噴的兔肉,心裡開始鬼打牆,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有溫度的食物了,這盤兔肉對他的誘惑實在是太大……聶意用叉子插了塊兔肉,忽然想起個事兒,「我說……你剛才用的那把刀,之前捅過喪屍吧。」
蒼生叼著前肢隨意嗯了一聲,「乾淨的,放心吃吧。」
他自己也吃了,聶意想,算了,要感染兩人都一塊感染了,不是他吃了蒼生就是蒼生吃了他。哦不對,如果自己變成喪屍的話,蒼生一定毫不猶豫捅死自己……
肚子餓的時候聶意也管不上這麼多了,捧著盤子大快朵頤起來。
他塞了一半的兔肉下肚,蒼生蹲在溪邊忽然道:「上游有人。」
「嗯?你咋知道?」聶意端著盤子過去,蹲到蒼生身邊,把兔肉遞給他。
蒼生面無表情片刻:「水裡一股洗衣粉味兒。」
聶意嗅了嗅,沒聞出來,「過去看看?」
蒼生站起來看著深入密林間的路,把虎牙扔給聶意,「拿著防身,吃飽了就上車。」
他這種態度聶意都習慣了,蒼生不僅警惕喪屍,還警惕人類,在末世裡和一個陌生人面對面,蒼生絕對不是友好的那一個。不過幸好他對自己還是很友好的,除了二話不說就殺了自己的兔子外。
聶意回到車裡填鴨式的把剩餘兔肉都塞給蒼生,他實在吃不下了,浪費了又可惜,精神寄託轉變成了果腹糧食。上游是他們必經路,蒼生開車橫衝直撞。
「如果你要小心行事的話,其實我們步行過去。」聶意喝著水說。
「不需要。」蒼生冷冷道。
聶意手裡把玩著虎牙,沒怎麼當回事,他潛意識還沒把同類當成敵人。同類就是同類,怎麼會變成敵人。
往深處行駛了一會,溪流漸漸寬闊起來,彙聚成河,聶意隔著車窗往外看,看到了河對面一個正在晾衣服的女生。
聶意大喊:「停車!」
對面的女生也注意到了他們的車,停下晾衣服的動作,呆呆地站在原地。
聶意下了車,跟女生隔著河水對望,眼眶在微風中迅速酸澀泛紅,湧起一層薄薄的熱淚。
「聶小意!」女生驚喜地喊起來。
「師姐……」聶意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
旁邊幾個正在洗衣服的女生們嘰嘰喳喳道:「呀!真的是聶意啊!見到活的了!」
「那邊有橋!從那邊可以過來!」秦伊楠興奮地給聶意指路。
聶意點點,馬上鑽回車裡,指揮蒼生開車。蒼生什麼都沒問,當然看這情況也不用問了,肯定是熟人。
他們開車過橋,秦伊楠一路飛奔過來,聶意一下車就被她撲了個滿懷,接著就是嚎啕大哭,眼淚鼻涕全蹭聶意脖子上了。
「師姐,見到你真高興。」聶意情緒也有點激動,抱緊了懷裡的秦伊楠。
秦伊楠是他們學校的研究生,她的哥哥和聶一凡是戰友,聶意算是學校的小紅人,大一的時候和聶一凡出來吃飯就認識了秦伊楠,一聊居然是師姐,加上雙方兄長的關係,很快就親密了起來。秦伊楠很照顧聶意,有時候簡直都是聶意的媽。
聶意平時也很依賴她。
秦伊楠哭夠了,鬆開聶意,大聲罵道:「這算什麼,林遠那個混蛋居然說你死了!」
聶意一愣,「林遠也在這?」
秦伊楠擦著眼淚點頭道:「跟你師哥去打獵了,這林子裡有鹿呢。你餓不餓?」
聶意機械似的搖搖頭,沒想到就這麼找到林遠了。
蒼生熄火下車,聶意甩了甩頭,冷靜下來介紹道:「這是我師姐,秦伊楠。師姐,這我朋友,蒼生。」
「你好,多謝你照顧聶意。」秦伊楠沖蒼生笑道。
蒼生沒理她。
聶意搭著秦伊楠的肩膀湊在她耳邊小聲道:「他不愛說話,師姐你不用理他。」
「是麼,哎喲你個小東西,不錯啊,半路上還能勾搭個酷哥。」秦伊楠眼淚還沒擦乾,就笑著去捏聶意的腰。
秦伊楠等著在這片山林裡安營紮寨,四五個帳篷組成一個小小的營地,男的負責解決食物問題,女的負責縫補漿洗,幾乎全是學校裡的學生們,聶意沒幾個認識的,他們卻全都認識聶意。
「哎,你好啊,校寶,我叫李茵,以前沒機會,現在認識下唄。」之前跟秦伊楠一塊洗衣服的女生走到聶意身前,大方地伸出手。
「你好啊。」聶意道。
聶意剛念大一的時候,學校BBS上就聶意屬於校花校草的分類展開過一場熱火朝天的討論,直到聶意交了男朋友,偉大的腐女狼們單獨給他賜了個名號,叫校寶,一叫就叫到了現在。
這裡的氣氛很輕鬆,像是一群大學生出來野外生存訓練一樣。
「師姐,你們住這裡多久了?」聶意問。
「快一個月了,這裡幾乎不會有喪屍來。」秦伊楠歎了口氣,摸了摸聶意的頭。
聶意在一旁的馬紮凳上坐下,環顧了一下四周,馬上否定了這裡的安全等級。不安全,這裡一點防禦措施都沒有,現在的安靜只是暫時的,南下的喪屍只會越來越多,遲早要踏平這裡……
「師姐,你們有車嗎?」聶意問。
秦伊楠點點頭,「有一輛吉普和一輛小卡車,你師哥跟林遠開出去打獵了……對了,你跟林遠怎麼回事?」
「先不說他,師姐,你們最好離開這裡,喪屍會遷徙的。一所學校,一間工廠,隨便什麼地方都行,總之不能呆在這裡,就這幾個帳篷半夜爬只喪屍出來你們全體都要交代了!」聶意急忙道。
秦伊楠思索了一會,點點頭,「等你師哥來我跟他說說。」
話音剛落,遠處一輛吉普車尾捲動著塵煙風風火火地駛來。
「誰的車?」一道清澈的男音響起,吉普車駕駛室車門打開,走下一個穿著運動鞋的青年,濃眉大眼,很是英俊的長相。
「我的,認不出來了嗎。」聶意看著他冷冷道。
青年怔住,「聶意?!」
「林遠,誰他媽告訴你我死了?」


第7章

聶意手裡拿著一根樹枝,對著旁邊的樹一通亂摔。
「我還活著你看起來很失望啊。」聶意冷冷道。
林遠雙手環胸抱在一起,雙眉緊皺,沉默了一會道:「我有聯繫過你,可是你手機關機了,當時情況那麼危急,我讓徐維去找過你……他說你已經死了……」
隔著小片樹林,聶意看著遠處的營地,唇角牽出一道冷漠的笑意,「所以你以為我死了,就和徐維搞在一起了?」
想到之前隨著林遠一起下車的男生,聶意心裡就控制不住地行大嘴巴大嘴巴狠抽林遠一頓。
「聶意,你別這樣。」林遠無力道。
「你有沒有搞錯!」聶意大聲吼道:「林遠我跟你在一起三年,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讓別人來找我!你腦子有問題啊!我跟徐維平時本來就水火不容你讓他來找我?他說我死了你就信啊!」
他們爭吵的聲音遙遙傳來,秦伊楠抱著手臂,跟旁邊幾個人沉默著。
蒼生面無表情,明明從來不和別人交流,卻忽然問道:「那是誰?」
秦伊楠說:「他叫林遠,是聶意的男朋友……不,可能現在不是了……」
蒼生點點頭,「你又是誰?」
「他師姐,我們認識好幾年了,家兄跟聶意的大哥是戰友,平時關係很好。」秦伊楠說,心裡吐槽剛才不都介紹過了麼。
蒼生環顧整個營地,「這裡其他人是誰?」
秦伊楠耐心道:「我們都是從學校一塊逃出來的,都是聶意校友,還有兩個老師。」
蒼生點點頭,沒再說話,回到悍馬旁卸下了自己的硬殼箱。
樹林裡聶意還在和林遠爭吵,聶意的心裡烈火燎原實屬正常。
「你就不想解釋一下?」聶意感覺自己的聲音不爭氣地發抖。
林遠深吸一口氣,「是我的錯,聶意,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在此之前我真的以為你已經不在了,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句話聽著耳熟啊。」聶意冷笑道:「林遠,我沒記錯的話,你當初追我的時候把我攔在宿舍樓下面,開場白就是這句吧。」
「我累了……」林遠後退一步,扶著額道:「聶意,我不求你原諒,我們好聚好散吧。」
聶意道:「才三年你就累了?當初是誰朝我哥大言不慚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的?現在你說累就累了,扔了我然後一頭紮進舊情人的懷裡,我對你來說算什麼?」
「你愛我嗎?」林遠忽然說。
聶意一怔。
林遠暴躁地吼道:「這三年來你愛過我嗎?你沒有!一分鐘哪怕一瞬間你都沒有!你不愛我,你只是我給你什麼你就收下什麼。我跟你表白,你就接受了,可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愛我!你這個人太冷血了,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點希望!」
「兩個人在一起就一定要有愛情的維繫嗎?」聶意雙眼通紅,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我對你產生不了愛意但也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沒有劈腿沒有勾三搭四!我不愛你,但是我把你當家人!可你呢,我們相處這麼久,危難時候你把我放在一個連朋友都不算的位置上,你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我錯了,聶意,我們根本就不適合在一起……」林遠說:「你家世好,是豪門少爺,而我就是個窮光蛋,我當初就不該追你,你也不該接受我。我曾經筋疲力盡的愛過你,但我真的很累了,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每次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傭人!」
聶意沉默良久,漆黑的眼眸怔怔地盯著林遠,過了以後,聶意開口道:「再見。」
他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又折回來,狠狠甩了林遠一個耳光。
林遠默默承受著,看著聶意遠去的纖瘦背影,捂著發熱的臉,慢慢蹲下來,竭盡全力的痛哭,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聶意就像個幼稚的小鬼,手裡拿著樹枝一路走過來,看到什麼打什麼。他沒有覺得痛心,但是很難過,聶意在情感上從不懂得控制,和一個人相處久了,總是能產生很深厚的感情。他知道自己不愛林遠,但在末世前,他真的打算和林遠共度一生。
「你贏了。」回到營地後聶意看著徐維道:「以前倒是沒看出來林遠這麼戀舊,高中時候的初戀還在惦記著。」
徐維移開視線,不去看聶意,抬腳去樹林找林遠。
「聶小意,可千萬別哭啊。」打獵回來的方孝一手勾住聶意的脖子,調戲般捏了捏他的下巴。
「哭?」聶意挑眉道:「真到了要讓我哭的地步,我就先亂刀把林遠捅死,再淌眼淚。」
「好樣的。」方孝笑道。
聶意注意到他手上一枚精緻的碎鑽,無奈道:「這他媽該死的末日。」
方孝也隨著他苦笑起來,摸了摸手上的鑽戒道:「幸好小楠還在我身邊。」
「是啊,在末世裡結婚多值得紀念。」聶意道:「等你跟師姐結婚的時候還可以抓兩個喪屍給你們當花童。」
方孝噗嗤笑出聲來,「這點子不錯,劃方案裡。」
兩人勾肩搭背一路走,秦伊楠安慰似的摸了摸聶意的頭髮,拉著他到一邊:「聶小意過來,師姐烤魚你吃。」
聶意中午吃得那頓兔子肉還沒開始消化,實在吃不下,就枕著秦伊楠的肩膀,享受一下短暫的安靜。他過了很久才回過神兒來,蒼生哪去了?
「哦,他走了啊。」秦伊楠一臉無辜狀。
「走了?」聶意愣住了。
秦伊楠點頭道:「朝那裡走了。」
她指了一個方向,是原本訂制的路線,聶意霎時明白過來,心裡一陣火大。他跑到車旁,蒼生的硬殼箱沒了,大部分物資都在,只有副駕駛座位上之前聶意喝了一口就隨手丟下的礦泉水不見了。
我嘞個擦!!
聶意的內心一陣猙獰,他火速跑回車裡,秦伊楠追上來,敲了敲車窗。
「師姐,我本來就沒打算留在這裡。」聶意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輕笑道:「我得去追他,他是我的同伴,而且我真的不想跟林遠在一個團隊裡。」
秦伊楠點點頭,「你要小心,我會想你的。」
「去吧,皮卡丘。」方孝道:「地球到處都是小怪獸,這地方也不一定安全,我就不留你了。有機會再見。」
「知道了,師哥師姐,再見。」聶意朝外面揮了揮手,撥轉方向盤掉頭,去找蒼生。
蒼生早就跟他說過未來的路線,而且走了也沒多久,聶意並不擔心,順著這條小路追過去,很快就能見到他了,四個輪子還追不上兩條腿麼。
聶意憋了一肚子火,油門踩到底風馳電掣了一路,沒多久就追上了蒼生。他修長筆直的背影在連成一片的深綠色中尤為顯眼,聶意透過擋風玻璃死死盯著他的背影,使勁拍喇叭。
蒼生拎著自己的硬殼箱轉身,依舊是那張沒有半點表情的撲克臉,手裡拿著半瓶水。
聶意在他身邊停下來,雙眼噴火地瞪著他,蒼生面無表情的瞅著他,一個烈火燎原,一個雲淡風輕。
聶意降下車窗,拍著車門怒吼道:「蒼大生!你這叫拋棄!你知道嗎!赤裸裸的拋棄!」
蒼生沉默一會……漠然道:「下車,我來開。」
聶意一瞬間被激怒,使勁捶了一下方向盤,「這是我的車!憑什麼一直你來開!這是我的車!我剛拿到駕照的時候我哥送我的禮物!明明就是我的車!」
蒼生仍舊撲克臉,無聲無息地站在原地看著他。
聶意最終還是下車了,回到副駕駛,關上車門的時候還不忘大喊一聲:「我的車!」
蒼生很淡定的把自己的硬殼箱放回車裡,坐上駕駛座,關車門,踩油門離開。
面對蒼生的淡然,聶意感覺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無力感。聶意習慣性的縮在副駕座位上,喉嚨裡勉強吞咽了一下,他靠著車窗看著外面迅速倒退的風景,眼淚毫無預兆地沖刷了下來。
聶意一把擦掉眼淚,看著窗外發呆。
蒼生道:「我沒打算丟掉你,我本來以為你會想和同窗們在一起。」
「我不需要你的解釋!你以為我是因為你才哭的嗎!你做夢!」聶意指著自己的臉對蒼生大吼一句,最後又立馬縮起身體,靠著車窗,神經病般一改常態的吵嚷道:「我剛跟我男朋友分手,我現在傷心欲絕得想自殺!我哭幾下怎麼了!」
「哦。」蒼生淡漠道。
聶意拽了兩張紙巾,狠狠擤了一下鼻涕,把紙巾丟出去。連日來所受到的驚嚇和委屈都得到了一個肆意的發洩,他覺得爽透了。
「別哭了,很醜。」蒼生說。
「醜就醜!你又不是我男朋友!」聶意又扯了紙巾擦眼淚,深吸一口氣後頓時覺得舒暢多了。
蒼生道:「我是說很吵,你聽錯了。」
聶意:「……」
聶意鬼哭狼嚎地開始倒垃圾般把和林遠之間的孽緣朝蒼生訴說,說林遠當初怎麼對自己信誓旦旦,又說林遠怎麼在和他談戀愛的時候迅速和早就分手的高中初戀搞上了云云,最後咬牙切齒道:「早知道他是個混蛋,幸好沒跟他上過床。」
蒼生直視前方,留給聶意一個完美鋒利的側面,他淡淡道:「你愛他嗎?」
「愛個屁!我只愛我大哥!」聶意說得嗓子幹啞,擰開一瓶水補補水。
蒼生道:「既然如此你就沒有資格控訴他,一個巴掌拍不響,走到這一步不是誰單方面的錯。」
聶意嗆了口水,怒道:「喂!這個時候你只要保持安靜或者跟我一起痛駡那個渣男就好了!你居然還抨擊我!」
聶意被蒼生的話瞬間擊中了那塊叫做「心虛」的軟肋,同時還有那份被林遠劫持的自尊,臉上發燙的感覺很糟糕,這個時候他只想找到蒼生的軟肋,然後狠狠踹一腳!
聶意開始小氣的記仇,一下午都沒再跟蒼生說一句話,他覺得很無力,因為蒼生估計都不在乎自己是否處於冷戰狀態。
傍晚的時候,夕陽殘餘的昏黃光線在路上鋪了一地,一輛黑色悍馬順著林中小道悠然駛遠,聶意看著窗外開始尋思晚上要不要進樹林打獵,搞點野味吃,從林森那裡要來的燃料還一次沒派上用場過呢。
天色慢慢暗下來,蒼生忽然眼神一冷,猛踩刹車,刹車片發出刺耳的尖叫聲,聶意沒系安全帶,整個差點騰空而起撞上擋風玻璃。
「你停車也說一聲啊!」聶意捂著差點被折斷的脖子哀嚎著。
蒼生沒鳥他,猛地推開車門下車,一瞬間,模糊又清晰的聲音遠遠傳來,聶意愣了一下,也馬上下車。
砰——砰——砰——
一聲又一聲,接連不斷的槍聲遙遠又似在附近。
「是AK。」蒼生冷冷道:「AK的槍聲大概能傳25公里……」
「你聽就能聽出來?」聶意懵懂道。
蒼生拿出無線電,擰到固定波段,喊道:「霍克白!我在千裕附近聽到AK-47槍聲,是你嗎?」
聶意本以為這次又是徒勞無功,一段沙沙噪音後,裡面忽然傳出一個粗狂的男聲用英文罵道:「操!你他媽說你在哪?!」


第8章

「喔!通了通了!」聶意驚訝道。
「報你的位置!」蒼生大吼著,他終於不淡定了一次。
「我他媽哪知道!」霍克白大叫道:「這裡是一所小學!操!到處都是狗娘養的傻逼!老子快沒彈藥了,你不想我也變成這玩意兒的話就快點過來!」
「槍聲會吸引更多的喪屍,你最好別一直開槍。等著我。」蒼生說完收到無線電,轉而對聶意道:「上車。」
聶意懵了一下,火速爬上副駕駛。
「你知道在哪嗎?」聶意問,「這裡靠近千裕,小學的話一定在縣裡……天呐,意思是我們要衝進喪屍群裡?」
蒼生漠然嗯了一聲,在顛簸的路上飆了最高車速。悍馬H2是貨真價實的越野車,速度雖然不是特別出類拔萃,但飆個25公里還是不在話下。
蒼生開車跟著喪屍走,絕大部分都是被槍聲吸引的。路邊開始慢慢出現住宅,然後是更多的喪屍,悍馬一路直線全程碾壓過去,血漿亂飛,撞得整輛車掛滿了零星碎肉。
「該死的!你把更多的傻逼引來了!」遠遠的牆頭上站著一個一身黑色野戰服手持AK-47突擊步槍的金髮男人,他站在牆頭上,肩上掛著一排子彈,不斷有喪屍被他爆頭倒下。
「別再開槍了!」蒼生猛喇叭,牆頭下的喪屍發現了他們,聶意只看到一群腐爛的喪屍們朝悍馬撲來,嚇得大叫。
「老子的冷兵器都在你小子身上!不開槍難道用手抓麼!」霍克白一邊掃射一邊狂吼。
蒼生開車繞著小學開了一圈,小學的大門敞開了一點,後操場還有一個不小的破洞,得想辦法把這兩個地方堵上,然後慢慢解決學校內的喪屍。
「坐穩了!」蒼生撥轉方向盤,反方向開了十多米,然後掉轉車頭往前猛衝,一舉撞開了學校大門,喪屍們烏泱泱尾隨著悍馬湧進學校。
「你來開車,把這群東西往後操場引!」蒼生斬釘截鐵說完,不給聶意清醒的時間就叼著虎牙跳車,在地上順勢翻滾兩下單膝跪地停住,野豹般往旁邊教室一躲,看著聶意被一群喪屍追著哇哇亂叫,吼道:「去後操場!別開得太快,跟他們保持距離就行了!我很快回來!」
「我恨死你了!」聶意在車裡大叫,艱難地挪到駕駛室,聽著那些近在咫尺的哀嚎都不敢去看後視鏡。
「霍克白,你掩護我!我去關大門!」蒼生從窗後跳下,掠過旗杆,路上解決幾個行動慢的喪屍往大門跑去。
霍克白順著牆頭一路奔跑,跳上警衛室,單膝跪下以膝蓋做槍架瞄準喪屍頭部,三連發,五連發,七連發,槍槍爆頭,校門口很快就堆積起了小片屍體。
蒼生一刀捅進趴在鐵門上的喪屍眼眶,抽出刀,用最快的速度挪開擋在軌道上的屍體,關閉鐵門,從警衛室找出掛鎖纏在鐵門上,上鎖。
「好了嗎?這玩意越來越多了!老子要沒子彈了!」霍克白換上一個圓盤彈匣吼道。
蒼生上好掛鎖,看了看後面的伸縮門,警衛室已經斷電了,按鈕沒用。他沖到外面,用蠻力硬生生把伸縮門拖了出來,隨後在警衛室亂翻,找到了一截舊鐵鍊和鎖頭,將伸縮門和大鐵門鎖在一起,大門這裡相對來說安全了。
「行了,蠢貨,別再開槍了。」蒼生將虎牙握在手裡,沒再理會霍克白,馬上折去後操場,吼道:「來幫忙!」
槍聲一停,喪屍們複又擁堵上來,被擋在門外,嘶吼哀嚎著伸手抓撓冰冷的鐵門,卻撼動不得。
這邊聶意一沖到後操場就傻了,他媽的!後操場喪屍更多啊!
聶意開車亂轉,緊張出一額頭的冷汗,他強迫自己鎮定,見到單獨的喪屍能撞就撞,軋死一個是一個!
「轉圈!讓他們聚起來追著你!」蒼生拖著一個教室的木板門沖出來,對聶意喊。
「你這個混蛋!」聶意大叫,「我快要嚇死了!現在怎麼辦!」
蒼生拖著門板沿著牆根一路小跑,霍克白開槍解決了他前方幾個喪屍,和牆外打算進來的,蒼生豎起門板把那個大洞堵住,用背抵著門,對他吼道:「想辦法找東西堵著這裡!」
外面喪屍很多,蒼生幾次往前踉蹌,差點撐不住。
霍克白跳下牆頭,從遠處開來一輛吉普,轟轟烈烈朝蒼生撞去。
兩人均是一言不發,在吉普車撞過來的瞬間蒼生瀟灑一躍,踩著車前蓋兩步登上車頂,吉普車恰到好處的頂住門板,將喪屍結實地堵在外面,這一連串動作裡的默契堪比一對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老夫老妻。
「完美。」霍克白為自己鼓掌兩下。
蒼生單膝蹲在吉普車車頂,目光冷冽地望著操場內的喪屍。
聶意淚流滿面,大喊道:「你們別聊天啊!我怎麼辦啊!」
蒼生跳下來,「把我的箱子扔下來!」
「箱子……箱子……」聶意的聲音緊張得直打顫,他在後座找到蒼生的硬殼箱,把這個死沉的東西生拉硬拽出來,打開車門奮力扔下去,一隻喪屍猛撲過來,在聶意關門的時候卡進了一條腐爛發黑的手臂。
聶意哇地大叫一聲,一手掌控方向盤一手猛推車門,把那喪屍撞出好遠,然後關上車門一腳油門踩下去猛地竄了出去。
蒼生等追著聶意狂奔的喪屍群過去,貓著腰跑到自己箱子旁邊,迅速打開箱子,金屬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裡面全是各種冷熱武器。
霍克白叫道:「你一顆子彈都沒用太好了!我剛才還在發愁彈藥空了。」
「儘量別用子彈。」蒼生從裡面拿出一把叢林王軍刀叼在嘴裡,左手虎牙,右手戰術長刀,直接殺進了喪屍群,兇悍得猶如一匹沖入羊圈的頭狼。所到之處頭顱亂飛,血漿濺了滿地。
聶意從後視鏡裡看到那個畫面,咬緊了牙,駕車到後操場的旗杆處停下。
學校內大概有三十多隻喪屍,因為之前追逐聶意都聚在了一起,現在轉移目標,紛紛朝自動送上門的蒼生撲過去。
霍克白蹲在箱子旁還在檢查配置,偶爾抬頭瞧一眼,嘴裡喃喃道:「傻逼們,就算你們要吃他,那傢伙也絕對是不可口的一道菜。」
蒼生迅速低蹲躲開一隻喪屍烏黑的手臂,一轉頭,嘴裡的軍刀乾脆俐落的切下了喪屍乾枯的腿,握著刀的兩手相繼橫劈,面前三隻喪屍被他攔腰斬斷。倒在地上的喪屍越來越多,蒼生落刀毫不猶豫,長刀一把捅入喪屍的腦殼,反手一撬硬生生撬開了喪屍的天靈蓋,頓時腦漿噴濺。
很迅速的戰鬥,三十多隻喪屍,蒼生殺進去不到五分鐘,再也沒有一個站起來,多數都被他削下了腦袋,有的被他懶腰斬斷,還匍匐在地上爬來爬去。
蒼生一身惡臭,都是從喪屍身上潑濺的汙血和腦漿,非常粘膩,也非常噁心。
聶意拿了瓶水跑過來,迅速擰開遞給他,「快漱漱口!」
蒼生拿下軍刀,吐出嘴裡順著軍刀流進去的腦漿或是別的什麼,仰頭灌了一口水,狂漱口。他用了半瓶水,打算喝一點,剛灌到嘴裡,聶意就一拳搗在他背上,喊道:「漱口!別喝下去!」
蒼生一口水噴出來,咳嗽了一聲,繼續漱口。
聶意打了蒼生一下,手上立刻沾了些黏糊糊的東西,頓時把他噁心得不行,狂甩手,沖回車裡拿了濕紙巾反復擦拭,又去拿給蒼生。
霍克白拿了把軍刀過來,把在地上爬的喪屍挨個爆頭,對蒼生道:「有抓傷嗎?」
「沒有。」蒼生漠然說道,接過聶意遞過來的紙巾擦了一下唇邊的血。
「這個學校裡有儲備的水,被太陽曬得滾燙。」霍克白說。
「太好了!可以洗澡了!」聶意欣喜道,他之前在秦伊楠那裡就想跳進河裡洗洗澡,奈何剛跟林遠吵完架蒼生就走了,都還沒來得及好好跟秦伊楠說話。
「沒錯。」霍克白說,他轉身,從不遠處的教學二樓揮了揮手,然後拋了個飛吻過去。
聶意順著看去,不遠處的教學樓二樓位置有間教室開著窗戶,窗臺上趴著一個清秀的少年,乾淨俊秀的臉孔上滿是擔憂地望著霍克白。
「寶貝,我沒事!」霍克白沖他喊道。
「那個人是……」聶意不可置信地喃喃著:「封恬吧……」
「你認識他?」霍克白說。
聶意道:「開玩笑,他和其他兩人組成的搖滾天團紅透全國,怎麼可能不認識!我去!真的是封恬啊?!」
三個朝教學樓走,路程很短,但是沒走到一半聶意就跟霍克白混熟了,蒼生因為滿身惡臭被聶意嫌棄到死,讓他站遠點。
上了樓,教室門被一把掛鎖封死,鑰匙在霍克白手裡,他一邊開鎖一邊說:「我怕我離開的時候有喪屍進來,所以鎖著。」
教室門打開,封恬撲出來抱緊了霍克白精壯的勁腰。他穿著一身鵝黃色運動套裝,乾乾淨淨,皮膚白皙細緻,明明都二十四歲卻還是一副少年模樣,個頭比聶意還要矮,跟霍克白這個義大利金毛站一起才剛到人家胸口。
「我沒事。」霍克白溫柔笑著揉了揉封恬的頭髮,隨後鬆開他道:「寶貝,給你介紹一下,那邊那個喪屍一樣的傢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遊隼,真名叫蒼生,他沒長舌頭,你可以無視他。這位是……誒,對了,你叫什麼?」
聶意笑道:「我叫聶意,我知道你,封恬嘛,我以前跟我哥還排隊買過你們演唱會的門票。」
「你好。」封恬靦腆地笑了笑,臉上有點羞澀般的紅暈,怯生生樣子像個小女生,說話很輕聲音清澈,跟在舞臺上飆高音震驚四座的樂團主唱簡直天差地別。
「快點帶我去洗澡。」蒼生在後面冷冷道。


第9章

霍克白挑眉,「跟我來。」他帶著蒼生去學校裡的公共浴池,「熱水涼水都有,上面有個很大的蓄水池,我去看了,是乾淨的,放心洗吧,我先去出去了。」
蒼生一把扯開襯衫,胸前一排扣子立刻咻咻彈飛。
教室裡聶意和封恬呆在一起,裡面還有三名成年男人和五個小學生,應該是一開始就躲在學校裡的。孩子們個個被駭得面色蒼白,聶意在兜裡掏了掏,掏出一條被自己捂得有點融化的巧克力拿去給孩子們。
「吃吧。」聶意把巧克力掰成五塊分給他們。
其中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接過巧克力,怯怯道:「謝謝大哥哥。」
聶意笑著摸摸她的頭,隨後起身問道:「你們困在這裡多久了?」
「快兩個月了。」一名男老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說道:「本來軍區派了武警官兵來接人,學校大部分都撤離了,我們幾個老師留下來陪學生們等最後一班車,但是再也沒有車來……一開始有八十多個學生在……」
現在就剩下這八名師生了,聶意情緒上一陣低落。蒼生一來就風風火火地解決了學校內的喪屍問題,倒是給這些人壓驚不少。
在蒼生洗澡的期間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霍克白用軍刀砍了教室裡一套桌椅,聶意點一塊固體燃料進去燒,火越燒越大,晚上氣溫低,孩子們都圍著火堆坐下來烤火聊天。
聶意想到後操場的洞,問道:「一塊門板能擋住嗎?」
「沒問題。」霍克白說,「受力面小,除非把整堵牆推垮了。」
「哦。」聶意說,然後伸出手烤火。
教室裡靜靜的,只剩下木材劈啪燃燒的聲音。封恬靠在霍克白懷裡,有點昏昏欲睡的樣子,聶意看著火目光呆滯,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環顧一圈,咦,蒼生呢?哦對,他洗澡去了……
「啊!」聶意猛地大叫一聲,把封恬嚇了一跳,徹底清醒了。
「怎麼了?」封恬問。
聶意一拍腦門:「我忘記給他拿衣服了!」就想蒼生一個澡怎麼洗這麼久!
等聶意下去拿了衣服,讓霍克白帶路,火速沖進公共浴室的時候,就看到蒼生赤裸地站在黑暗裡,像一隻濕淋淋的水鬼。他被一堆不能穿的衣服困在這裡了。
聶意啊哈哈笑著,把衣服遞給他,蒼生搶奪般一把奪過來,往身上套。
「其實學校裡也沒人啦,你就算光溜溜地走來走去也沒人看啊。」聶意道。
蒼生穿好衣服,甩了甩頭髮上的水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我有時候真想掐死他!」聶意對他的背影比了個凸。
霍克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不是一個人。」
三人繞到後操場,蒼生又檢查了一下門板,確定沒有鬆動。聶意打開車門,從車裡搬出一箱午餐肉罐頭,打算拿去教室。
霍克白道:「你們的物資還是留著吧,以後路上要用,這裡食堂裡還有足夠的食材,夠幾個人吃兩年的。」
聶意想想也對,這裡可是一所學校啊。於是又把罐頭放了回去,拿了幾包零食給孩子們。
三人上樓,那名戴眼鏡的男老師自稱王鴻,手裡提了個應急燈照亮,聶意和蒼生跟著老師走在前面,霍克白和封恬走在後面,五個孩子像小雞仔般被護在中間,防止有遺漏的喪屍突然撲出來。
「如果有電的話就好了。」聶意邊走邊道。
後面封恬軟糯的聲音傳來,「學校裡這方面的設備還算齊全,把旗杆兒弄下來截斷可以嘗試做個風力發電機。通電的話,整個冬天就會好過多了。」
聶意轉頭道:「你會做嗎?」
「應該可以。」封恬撓撓臉,「不過大概需要一兩個月……」
聶意和其他幾個學生們頓時癟了,他們不會留在這裡,這幾個師生也知道他們很快就會離開。
所幸蒼生和霍克白解決了學校內的喪屍問題,食堂裡米麵俱全,水源也很乾淨,躲在這裡一兩年都沒問題,可以安心得等待國家的救援行動,如果軍方沒有徹底淪陷的話。
聶意把幾個凳子摞在一起,將應急燈放在上面,照著桌面,幾個孩子排排坐好,霍克白摸黑煮了頓麵條。聶意一頓飯吃得很壓抑,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只有這一點光源,讓他有種危機感,好像黑暗裡隨時會蹦出什麼來咬他一口。
飯後老師們帶著幾個孩子去睡覺,他們把教室裡的桌子都排在一塊,從宿舍樓抱了被褥鋪著,睡在桌子上。聶意躺在硬邦邦的桌子上,沒睡一會脖子就僵了,沒有枕頭,這幾名師生都睡在這裡一個多月了,把自己照顧的很好,空調被蠶絲枕甚至蚊帳都有。
聶意翻來覆去,脖子僵硬得都快不能動了,難得能手腳放開好好睡一下。他打了個呵欠,環顧一下四周,霍克白摟著封恬躺在裡面,旁邊蒼生倚著牆懷裡抱著戰術長刀垂著頭顱入睡,長腿搭在桌子上,維持著一個可以隨時進攻的姿勢。
這麼多天他在車裡也這麼睡,每次聶意看到都會忍不住捏捏自己的脖子。
教室裡靜悄悄的,全是輕不可聞的呼吸聲,聶意往前蠕動蠕動,把腦袋放在蒼生的腿上枕著。蒼生睜開眼睛,無聲無息地看了他一眼。
聶意做了個感謝的手勢,翻身側著睡下。
蒼生沒有任何反應,就這麼讓聶意枕著腿,重新閉上眼睛入睡。
翌日清早聶意揉著眼睛醒來,看到窗外有個模糊的人影晃動,他睡得精神恍惚,打了個呵欠下來走到視窗,立刻震得大叫一聲,瞌睡蟲都嚇沒了。
聶意這一喊把所有人都喊醒了,蒼生睜開眼睛,聶意跑去拽蒼生指著窗外道:「喪、喪屍啊!外面有兩隻喪屍!」
「別拽,腿麻了。」蒼生漠然道。
聶意呆了兩秒,憤怒地甩開他的手,「這個時候你還傲嬌!」
霍克白起身下來走到視窗,神情淡然:「從外面鑽進來的,還是昨天沒處理乾淨的?」
兩隻喪屍不斷抓撓玻璃,發出一陣陣毛骨悚然的哀叫,孩子們都害怕地往老師身邊跑,圍成一團。
封恬看了一會,皺眉道:「你們覺不覺得,他們的動作稍微有點遲緩?」封恬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喪屍面前,喪屍們立刻拼命抓撓玻璃,想去咬封恬的手指。封恬把手指移到左邊,喪屍們立刻跟著移到左邊,封恬把手指移到右邊,喪屍們又立刻移到右邊。
「好像是哦。」聶意道:「力道感覺小了很多,以前有喪屍拍車窗的時候,那聲音大的,我都覺得下一秒玻璃就要碎了。」
現在這兩隻,除了腐爛程度上有點嚇人,行為上倒是一點沒有危險性。
「會不會是天氣冷的原因?」霍克白說,「早上溫度低。」
「也許吧,這一點要到入冬才能得到答案。」封恬說。
「我去試試。」霍克白把蒼生的長刀拿走,走到門口開了掛鎖,叮囑道:「寶貝,鎖好門。」
「小心點啊。」封恬說。
霍克白揉揉封恬的頭髮,彎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開門走出去。
喪屍們馬上去追霍克白,霍克白拎著刀沒有主動進攻,在走廊裡跑來跑去,還時不時回頭看看喪屍有沒有追上來,就差喊一句「來呀來追我啊」了。
「速度慢了不少。」聶意說。
封恬贊同地點點頭,「可能真的是天氣的原因。」
封恬在玻璃上敲了敲,霍克白揮刀殺了那兩隻喪屍,攤了攤手,「如果外面所有傻逼都這種速度的話,我想我們應該現在開大門走,我可不想等它們恢復速度後又浪費子彈。」
「那就走吧。」蒼生漠然道,「上一輛車,節省汽油,你去把吉普車裡的汽油弄出來。」
「沒問題。」霍克白應聲。
聶意和封恬走在後面,看兩個人忙活,蒼生搬吉普車上的東西,霍克白用一根管子把汽油吸出來。
「你和他怎麼遇上的?」聶意跟找封恬閒聊道。
「他從哥倫比亞來找我。」封恬笑道,他從衣領裡勾出一根銀鏈子,下麵有個金屬吊墜,「這是他以前送我的,裡面是信號源,幸虧當時還沒有徹底失聯。」
聶意緩緩睜大了眼睛,「你們很早就在一起了?」
封恬點點頭,「三年了。」
「哇。」聶意道:「幸好現在已經沒有新聞媒體工作了。」
封恬笑了笑沒再說話,前面兩個人忙活完,蒼生叫聶意上車。
聶意小跑著過去,「我們現在就走嗎?」
蒼生面無表情嗯了聲。
聶意道:「可是……剛才有喪屍啊,大門和這裡都沒有漏洞,說明學校裡有遺漏的喪屍……」
蒼生知道聶意在說什麼,他看著樓二的窗口,五個孩子的腦袋露出來,沖他們揮了揮手,蒼生看著那裡,冷漠道:「他們的命,與我無關。」


第10章

他的冷漠讓聶意感覺自己的背後讓人狠狠捅了一刀。
蒼生開車朝大門駛去,霍克白叫兩個男老師下來鎖門。
「你們也看到了,學校裡也不算乾淨,肯定還有其他遺留的喪屍。缺口我們已經替你們解決了,學校內的喪屍也不會多到哪去,平時拎著斧頭到處轉轉就行了。」霍克白跟兩名老師說。
王鴻點點頭。
蒼生拎著刀攀上牆頭,冷冷道:「霍克白開車,我去解決附近的喪屍,準備開門。」說完縱身躍出牆外。
三人上車,聶意繼續坐副駕駛,封恬在後座,霍克白發動悍馬打算等蒼生一聲令下就讓王鴻開門竄出去。
「別臭著一張臉,你的責怪都快從眼裡湧出來了。」霍克白說。
「有那麼明顯嗎?」聶意臭著一張臉。
「喪屍是什麼,不過是一群沒有智慧只會憑本能胡吃海塞的傻逼。」霍克白說,「留一兩隻在學校裡也沒什麼大問題。」
聶意冷哼一聲道:「你昨天被一群傻逼堵在牆頭。」
霍克白攤攤手,「別怪我說話難聽,如果你擔心學校裡的情況,我給你一把槍,你自己下車巡邏一圈。我和遊隼都沒有去幫助這些人的義務,我一直覺得弱肉強食是大自然最公平的規律。你有能力活下來,那你就按照自己的方法活著,你沒有能力,就安安靜靜地去死。別人願意就拉你一把,不願意你也沒資格去怪他,誰都不欠誰的。不要用所謂的道德去圈套我們,就算在末世前,我和遊隼也一直生活在優勝劣汰的規則裡。」
「國語說得挺好啊,連成語都能蹦出來。」聶意冷冷道。
封恬看著後視鏡皺了皺秀氣的長眉,目光有點責怪味道。
霍克白從後視鏡裡看到封恬,隨後聳肩道:「抱歉,話說得有點重,但這是事實,你不得不承認。我不攔著你下車,但你也不能要求我們加入你。我其實無所謂,不過遊隼估計不願意,他一刻鐘都不想在路上耽擱。」
聶意靠在車窗上眉宇間有點陰鬱,霍克白的話讓他一瞬間清醒了不少,的確是這樣,他好像有點太自以為是了,一路上把蒼生當成了理所當然的勞動力,甚至有時候把蒼生去首都的理由給忘了。聶意捫心自問,如果知道聶一凡在首都的話,他也一定會刻意無視路上遇到的所有,只想抓緊時間快點找到聶一凡。
封恬拍拍聶意的肩膀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有點太依賴蒼先生了,老師們也是強壯的男人,他們可以保護好學生的。」
王鴻從警衛室找到鑰匙,輕手輕腳地拿下掛鎖,將伸縮門推開足夠的距離。蒼生拎著沾滿穢物的刀,解決完附近零散的喪屍回來,一把扯開大門:「快點。」
霍克白開車沖出學校大門,蒼生把門推回去,王鴻連忙鎖好,跟另一個男老師把伸縮門拽回去鎖上。
動靜驚擾了遠處的喪屍,他們步履僵硬地追來,霍克白原地漂移撞飛幾隻喪屍,封恬打開車門讓蒼生上車。霍克白開車比蒼生暴躁多了,一路撞到底,有時候看到路邊落單的喪屍還要故意撞上去把人家碾死才算完。
「走公路,別一直在街道橫衝直撞。」蒼生道。
「我找不到路啊。」霍克白不認識路,撞來撞去撞中心的商店街了。
聶意看到路邊一家書店,道:「那在這裡停一下吧。」
霍克白在書店門口停車幾個人相繼下來。
「可以找找地圖,我估計我們都不知道去首都怎麼走。」聶意一轉頭,猛地撞進蒼生懷裡,他捂著鼻子後退兩步,「你幹嘛離我這麼近!」
蒼生漠然繞開他走進書店,霍克白道:「保護你。」
蒼生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安全的,進來吧。」
霍克白丟給聶意一個「你看我就知道」的眼神,跟封恬牽著手走進書店。
收銀台前趴著一個腸穿肚爛的女人,還穿著一身制服,地上一片乾涸的血跡,顯然死去很久了,在書店裡彌散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聶意把玻璃門都推開,散散氣味,開始翻找地圖。書店不大,聶意覺得找到詳細的全國地圖可能性不高。
封恬在書店內轉了一圈,隨後盯著角落的紅外線攝像頭看了一會了,對霍克白招了招手,「小白你過來一下,幫我把那個拆下來,注意不要破壞它。」
霍克白過來邊拆邊問:「你想做成什麼?」
「可以改成一個紅外線熱感探測儀,我之前在學校裡找了一個工具箱,改裝一個材料足夠了,以後我們停車的話可以開啟看看附近有沒有危險。」封恬說。
聶意湊過來道:「這方面你也懂?」
封恬笑道:「大學專業。」
聶意唔唔點頭,回車裡幫霍克白拿了工具箱,遞給他螺絲刀之類的工具。
霍克白嘴裡叼著把螺絲刀,小心拆攝像頭,無奈道:「寶貝你忘了,我們沒有電。」
「你的終端電腦還有80%的電量,我覺得省省用,以後說不定能幫得上忙。」封恬說,「剛才應該把吉普車裡的蓄電池拆下來的……」
「聽起來不錯。」霍克白說。
蒼生找到了一份地圖,默默在旁邊研究了半天,聶意覺得他可能沒看懂,於是也湊過去研究,看了一會道:「湊合用吧,還有別的嗎?」
「沒了。」蒼生把地圖收好。
聶意又找了幾本漫畫打算路上解悶,「我們這算偷嗎?」
「你可以去問問收銀員,如果她不回答你的話,就是默認,說明我們可以把這些東西拿走。」霍克白把攝像頭完整地拆下來,又扯下一半櫃門,打算給封恬當桌子用。
聶意直接抱著漫畫書回車上了。
繼續上路後,封恬就在後面用夾鉗等工具把零件拆了透,聶意看不懂,他大學念了個在末世裡基本沒啥用的金融,本來打算大學畢業直接進聶一凡的公司當他助手的,然後大學沒畢業就突然末日了,聶一凡也杳無音信。
「沒有鐳射夜視儀……可能夜間效果沒那麼理想。」封恬頭也不抬地喃喃道。
「沒關係寶貝,能做出來就用,效果不好大不了我們輪流放哨。」霍克白在他旁邊幫忙扶著板子,免得上面零件亂晃。
封恬輕輕嗯了一聲,看著濾鏡想了想,他們的條件很苛刻,電量也只有那麼一點,做成有線的不用想就知道很不方便,但是做成無線難度有太大……
車艙裡暫時沒有人說話,聶意窩在副駕駛看漫畫書,沒多久蒼生在岔口前停下車。
聶意下車到處找了找:「我去,路牌呢!」
霍克白摟著封恬的肩道:「寶貝我們迷路了。」
封恬頭也沒抬:「隨便吧,我也不認識路。」
「看看地圖上啊。」聶意趴到駕駛室視窗,跟蒼生兩人研究地圖。
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正確道路,地圖上沒有這個岔口。聶意頭腦風暴了一會,看著蒼生問:「咋辦?隨便選一條?」
「我們的汽油耗不起。」蒼生說,他打開車門,下來環顧一圈,也不知道該走哪條。路都是相同的,遠近問題,他擔心的還是萬一挑錯了路,半路沒汽油就完了。
「要不先吃飯吧,都中午了,一起商量一下。」聶意避重就輕,將漫畫書從窗口扔進去。
霍克白和封恬都下車,將車扔在大馬路上,下來在路邊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填飽肚子。
「我們需要汽油,需要子彈,也許還需要一個團隊,能保證我們可以順利到首都。」霍克白將封恬抱在身前,坐在草地上倚著一個大樹,兩人偎在一起吃東西。
聶意盤腿坐在邊上,「你們哪來的槍?」
「自己帶來的。」霍克白說:「我的AK只剩下二十多發子彈了,如果彈藥耗盡它就是個廢物。」
封恬單手圈在唇邊,悄悄道:「他們原本是雇傭兵。」
「!!!」聶意兩眼放光的上下把蒼生打量了一遍,難怪身手這麼好,心理這麼渣。
「沿途看看有沒有員警總廳,裡面應該有彈藥。」蒼生喝著水說。
「我不覺得有AK的子彈,你的巴雷特子彈也不多,也許我們應該洗劫軍營。」霍克白說:「前提是我們能找到。」
「如果能遇到其他倖存者的話,我們可以試著吸收一下,萬一遇到成群的喪屍,我們顯得太人單力薄了。面對危險我肯定是拖後腿的那個。」封恬小聲道。
霍克白摸摸他的頭,在他發頂吻了一下,「別這麼說,保護你我一個人足夠了。」
「別這麼隨時隨地的秀恩愛。」聶意道:「讓別人加入,或者我們加入別人,我覺得蒼大生同學肯定第一個不同意。」
「我沒意見。」蒼生開口道:「如果對方不踩我的底線並且跟我們有同樣目標的話。至少可以避免我們現在迷路的問題。」
聶意翻了個白眼兒。


第11章

幾個人短暫商量了一下,決定靠運氣。聶意從車上找到一枚硬幣,高高拋起雙手合十握在手裡,「說好了啊,正面走左邊,反面走右邊。」
「開吧。」封恬道。
硬幣反面朝上,被夏末的光線照出一小片銀光。
決定了,走右邊。
仍舊是蒼生開車,聶意窩在副駕看漫畫,後面封恬繼續鼓搗他的小零件,霍克白挨著車門打起了瞌睡。
光線晃得煩人,聶意看一會也困了,靠著窗戶睡午覺。耳邊除了蟬鳴就是微弱的引擎聲,天地間忽然有種荒蕪的感覺,好像整顆星球就只剩下他們四個人了。越野車平穩地行駛,在陽光下像是在追趕地平線。
聶意睡了一覺,醒來時出了一層薄汗,他悲催的想起之前在學校的時候忘記洗澡了!
黃昏的時候幾個人下車,霍克白走遠去解決生理麻煩,回來的時候道:「撿點乾柴,晚上烤肉吃。」
「吃你的肉嗎?」聶意問。
霍克白聳肩道:「這裡有蛇,剛剛在樹林裡看到幾粒蛇的糞便,還挺新鮮,看糞便大小體型應該夠我們吃的,我去抓。」
聶意哦了一聲,好奇道:「蛇也有糞便啊……」
蒼生把車停在路邊,擋著風,聶意和封恬隨便撿了枯樹枝,點起火來,三人圍在一起烤火,等著霍克白。
「你那個還沒做好嗎?」聶意盤腿坐著,舒展五指在火堆前晃。
封恬輕輕嗯了一聲,笑道:「大概明天吧,我有點夜盲症,光線太暗就看不清東西了。」
聶意點點頭,他也不是好奇,純屬沒話找話。蒼生一直很安靜,倚著車門,漆黑的眼底跳動著火光,一湧一湧,看起來心事重重,修長的手指轉動著那枚鑽戒。
霍克白跑去抓蛇好一會,聶意撿回來的樹枝都快燒光了他才回來,刀上挑著剝好皮的蛇肉。
「真的能吃嗎?會不會有毒啊?」聶意還有點顧忌。
「蟒蛇沒毒。」蒼生說,用刀剁開一塊插在火堆邊烤了起來。
「毒死也比被喪屍咬死好吧。」霍克白說:「我之前看你在學校裡拿了鹽,來撒點。」
「我去吧。」封恬站起來,繞到車後打開後備箱翻找。
聶意拖著腮看著慢慢透出一股香味的蛇肉,歎了口氣,每天這麼風餐露宿,讓他更加想念過去溫暖的一去不復返的時光。
「我們今晚睡這裡嗎?」聶意喃喃道:「我好想念我的床。」
封恬道:「我想念我的吉他。」
聶意踢了蒼生的腳一下,「你呢?我們來開個回憶大會吧。」
「什麼也不想。」蒼生漠然道。
霍克白咧嘴笑了一下,「是啊,這個世界跟我們原來生活的世界幾乎沒有區別。」
聶意挑了挑眉,是哦,這兩個傢伙是雇傭兵……雇傭兵的生活有這麼黑暗麼?
「我覺得我們應該討論一下現在面臨的問題。」封恬接過霍克白遞來的蛇肉咬了一小口,吞咽下去後說:「還沒跟你們碰上的時候,我和小白在路上遇到過不止一波遷徙的屍群,統一南下,或許我們應該往北走,一直往南,只會遇到更多的喪屍。」
霍克白摸了摸封恬的頭髮,道:「寶貝,我們一定要南下,遊隼要去首都找自己的親人。」
封恬一愣,連忙道:「這樣啊,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蒼生沒有一點反應。聶意看著封恬,他的確是個很有涵養的人,剛才換成自己的話,他大概只會聳聳肩,然後說一句:不好意思當我沒說。絕對不會像封恬那樣鄭重道歉。
入了夜月亮慢慢升起,偶爾有一陣冷風吹來,刮裡火堆裡螢火般的紅色火星。
聶意問道:「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世界為什麼忽然間變成這樣,這算病毒嗎?T病毒什麼的……也許會有個叫艾麗絲的歪國美女來拯救世界。」
「電影看多了會影響智商的。」霍克白說。
「我們都沒有這方面的知識,不……就算是專家我覺得也沒人能解釋這場席捲全球的浩劫。」封恬說:「但是對付喪屍,砍下它的腦袋,或者扭斷脊椎末端、直接破壞大腦都很有效,小白一直這麼殺喪屍,蒼先生也是。它們大概只有最基本的中樞神經控制行動,只消耗很低的熱量,但仍需要進食,把一隻喪屍關起來,等它自然腐化,大概需要五六年的時間。」
「五六年?」聶意駭得直歎氣,「我們要這麼逃亡五六年麼。」
「軍方一定會有行動的。」封恬抿了抿唇,「我相信。喪屍潮最初爆發的時候,軍方接了很多人回軍營,成千上萬的人等著軍方安置,他們暫時顧不上我們這些在外面逃亡的。」
蒼生漠然地看著火光,淡淡道:「我們從哥倫比亞出來時打算過洗劫軍營補充彈藥,八萬平方米的封閉式軍營,裡面全是喪屍,都是之前接走的群眾,結果變成了四萬多具喪屍被關在裡面。」
聶意急喘了一下,不敢想像那個畫面,軍方是最後的希望,但願這種事只有哥倫比亞這麼一起。
「一個太樂觀,一個太悲觀,你們觀念衝突還是不要交流比較好。」霍克白說,「我們先顧好眼前吧。」
這個是個不太好的話題,封恬也就沒怎麼說話了。聶意默默填飽自己的肚子,他還沒有筋疲力盡,仍然願意相信整個世界沒有完全淪陷,軍方在努力控制災難,大哥聶一凡也一定還活著……
「我去……方便一下。」聶意站起來,打算往身後的樹林走。
蒼生道:「別走出我的視線範圍。」
聶意鼻孔出氣道:「你還想看著我尿尿啊!」
說完頭也不回紮進了樹林裡。
蒼生沉默一會,放下軍刀:「我沒那個意思。」
霍克白哈哈大笑,笑了一會就停下了,換了個有點苦惱的表情:「遊隼,喪屍潮爆發已經快三個月了。」
「我知道。」蒼生面無表情。
「我的意思是……」霍克白將封恬摟在身前,攤攤手:「我們去首都在路上還要耗很多時間,你確定若琳就一定會在首都,她說不定……呃……說不定在最初的時候跟軍方走了,我覺得等我們找過去,多半見不到她。」
「那就去軍營找。」蒼生擦乾軍刀上的油膩,插回後腰。
「好吧,你說什麼是什麼。」霍克白道。
樹林裡的腳步聲傳來,都以為是聶意所有人都沒在意,直到道另一串腳步聲,踩著落葉窸窸窣窣朝他們的方向走。
火光慢慢映出一張腐爛的臉孔,穿著獵戶衣服的數隻喪屍從樹林裡走出來,封恬驚叫了一聲,霍克白一刀扔過去命中一隻喪屍的眉心,「寶貝你先上車,千萬別下來。」
「喪屍太多了!」蒼生站起來抽刀在手。
周圍的黑暗裡慢慢湧過來更多的喪屍,低聲嘶吼著朝幾個人猛撲。
封恬拍著玻璃叫道:「有幾個是從聶意進去的樹林裡過來的!快去找聶意!」
「他去方便能跑多遠?!」霍克白揚手一刀斬下撲擊過來的喪屍腦袋,沖黑暗的樹林裡吼了一聲:「聶意!」
沒有人回應,只有越來越兇惡、密集的喪屍們口中的低吼聲。
「不會是被吃了吧?」


第12章

「操!這群狗娘養的!」霍克白怒駡起來。
蒼生一刀一個,把車周圍的喪屍清理乾淨,打開車門將AK扔給霍克白,喪屍太多只能開火了。
「你解決這裡,我去找聶意。」蒼生一把扯開突擊步槍的準星,子彈狂掃,連發的砰砰聲中滾燙的彈殼旋轉著從拋殼窗彈出來,他迅速沖進黑暗的樹林中,揚聲大喊:「聶意!」
槍口焰不斷在黑暗裡閃滅,蒼生槍槍爆頭,樹林裡喪屍不多,都被霍克白的槍聲吸引過去,他握著槍繩將突擊步槍甩在肩上,抽出一把15+1的USP左手拿著強光手電筒用卓文式握持法警惕著前進。
蒼生用手電筒照了照地上的喪屍屍體,確認其中沒有聶意。
「找到了嗎!快回來!他媽的這些狗娘養的越來越多了!」霍克白的狂吼遙遙傳來。
「聶意!」蒼生一槍轟碎近旁喪屍的腦袋,長眉緊鎖,雙眼幾乎要變得赤紅,這是他一生中為數不多的充滿生氣的表情,「你在哪!快出來!」
沒有人,耳邊全是AK狂吐子彈的聲音,喪屍逼近,蒼生持槍往更深處跑,忽然腳下失重,整個人往下一陷!蒼生迅速拋出突擊步槍,這是個狹窄的地洞,突擊步槍卡住洞口,蒼生抓著槍繩吊在了半空。
「哇啊啊——!」外面忽然掉進來個什麼把洞裡的聶意嚇得大叫。
蒼生拿著手電筒往下照,看到了臉色蒼白的聶意,他把手電筒扔下去,冷冷道:「下次別跑這麼遠的地方來。」
聶意撿起手電筒,看到是蒼生才松了口氣,「你嚇死我了!」
你才嚇死我了。蒼生雙手撐著兩邊慢慢爬出洞口,面無表情。
「出來吧。」蒼生說。
「你說什麼!大點聲兒!」聶意在洞裡大喊。
蒼生趴在地上,把腦袋伸洞裡:「你在裡面聽不到我說話嗎?」
「聽不清,你也聽不到我說話嗎,難怪我嗓子都喊劈了都沒人來救我。」聶意碎碎念道,然後大喊:「太高了我爬不上去!」
蒼生的胸膛緊緊貼著地面,把手伸下去,「抓著我的手。」
聶意在裡面蹦了蹦,「再下來點!夠不到!」
蒼生幾乎快把上半身都探了進去,聶意勉強抓著他的左手,蒼生右手撐在洞口邊緣猛地用力,撐著自己也一把將聶意從洞裡拽了出來。
「有受傷嗎?」蒼生問。
「精神創傷算嗎?你剛才掉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喪屍。」聶意心有餘悸地原地喘息,剛掉進洞裡的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感非常濃烈,快把他嚇瘋了。但是蒼生一出現,聶意又滿血復活了。
蒼生就是他最大的安全感來源。
「手電筒給我,別亂照。」蒼生把強光手電筒要過去,持槍原路返回,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喪屍屍體。
「都是你殺的嗎?為什麼忽然有好多喪屍?」聶意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心驚膽戰地跟在蒼生身後,害怕地拽著他的衣擺。
路邊的槍聲已經停了,聶意忽然道:「啊……那個,我還沒……解決我的生理問題……等我一下。」
蒼生道:「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知道了!」聶意滿臉通紅,兩步走到一邊,背對著蒼生解開皮帶。
悍馬車旁清一色全是被一槍爆頭的喪屍,霍克白倚著車門,在和封恬說話。聶意回來後看到滿地屍體好一膈應,秀氣的長眉直接在眉心打了個蝴蝶結。
「我還以為你被吃了。」霍克白說。
「我掉一洞裡了。」聶意老實說。
「走吧,剛才的槍聲會把更多的喪屍引來。」蒼生打開後備箱,把肩上的突擊步槍往車裡一扔。
聶意上車後癱倒在後座,蒼生坐在他旁邊,擰開一瓶水遞給他。
「謝謝。」聶意有氣無力道。
霍克白開車,馬上遠離這裡。
「我覺得我不該這麼怕喪屍……」聶意倚著車門說,「那些死的我也很怕。」
「害怕會讓人活得更久。」蒼生漠然說道。
聶意沒說話,輕輕抿了抿唇。
「你以前接觸過死人嗎?」蒼生問。
聶意搖搖頭:「怎麼可能接觸過。」
「喪屍原本都是人,比死人更可怕,不管是共存上還是外形上,怕就是怕,這是本能。」蒼生漠然道:「我小時候被被羅森關在滿是死人的坑裡,也覺得很怕。」
「不,我的意思是……」聶意撓了撓臉,「不想拖你後腿,我不該這麼永遠躲在你身後,我是個成年男人,應該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車艙裡安靜了一會,蒼生將一把叢林王軍刀遞給聶意,「拿著防身,下次遇到喪屍,讓你先捅。」
「對嘛!我就是這個意思!」聶意接過軍刀,拿在手裡比劃了一下,腦子裡模擬出一隻喪屍。嗯,要照著腦袋捅才行。
遠光燈的光束在路上鋪開,對面遙遙駛來一輛吉普車,與悍馬擦肩而過。
刺耳的刹車聲劃破黑夜,吉普車在後面猛地原地漂移,在地上留下明顯的車轍,它調轉車頭朝悍馬追了過去。
飆車速是這輛悍馬的弱項,霍克白想了想直接停車了。
悍馬停在路面,後面的吉普車也隨著隔了一大段距離停了下來。
兩輛車上都沒有人下車,僵持了十多分鐘,吉普車慢慢發動靠上來。
悍馬的後車窗降下,蒼生面無表情地轉頭看著吉普車裡的人,然後舉起黑洞洞的槍口扣動扳機,撞針擊發,砰地一聲吉普車的後車窗被他打碎。
蒼生把手臂伸到窗外,拿著槍抵在了後座一個男人的太陽穴上。
「你問清楚再開槍啊!」聶意叫道。
「喔!喔!等等!」吉普車的駕駛室有人下來,是一個25上下的青年,他高舉雙手下車,「冷靜一下!我們沒有惡意!剛才開槍的人就是你們嗎?」
「你是誰?」蒼生冷冷道。
「我叫黎錦。」他說,又把自己的同伴依次介紹過去,「這個是方渝坤,你指著的是陸然,我們真的沒有惡意,能把你的槍放下嗎?」
「你們的目的。」蒼生不為所動。
「我們聽到槍聲,所以趕過來看看……」黎錦顯然很緊張,生怕蒼生下一秒就扣動扳機,「坦白說,我們還有其他同伴,他們大概在四公里外,直走就是。我們需要人手,人越多,活命的幾率就越大,對你們和我們都有好處。」
霍克白將駕駛室車窗降下,冷笑道:「直接說吧,你們是需要人手,還是需要保護?畢竟,槍在我們手裡。」
黎錦連忙改口用英文道:「不不,你誤會了!我們也有槍!在營地的同伴那裡,不過只有幾杆步槍,所以想邀你們加入,人多力量大,都是為了生存,你說是不是?」
「英文說得很流利,受教育程度應該不低。」聶意小聲道,封恬點點頭。
「你們有多少人,多少物資,準備去哪裡?」蒼生連聲問。
「加上我們三個,一共十八人,物資方面有專人管理,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但老大都發話了,吸收你們完全沒問題,物資方面不用擔心,主要就是喪屍。我們團隊裡戰鬥力少,原本三十多個人,現在只剩下十八個了。」黎錦說:「至於目的,老大的意思是一路往南,免得凍死在北方。」
一路往南,正好隨了四個人的心意。
「去看看?」封恬轉頭跟聶意小聲說話。
「看蒼生的意思吧,他說了算。」聶意說:「不過聽這個人說起來,感覺還不錯。」
「嗯,人多有安全感。」封恬說。
聶意不置可否,安全感什麼,一百個人都不及蒼生給他來的濃烈。
「你們還有老大?聽著像個黑手黨團體啊。」霍克白冷然道,平時大大咧咧,沒想到面對陌生人還挺能裝模作樣的。
黎錦攤攤手,笑道:「大勢所趨,人數多的團隊的確需要一個領頭的,你說是吧。」
蒼生放下槍一聲不吭地將車窗升上去。
「帶路吧。」霍克白也把車窗升上去,等著黎錦上車在前頭帶路。


第13章

「人太多,也許會拖慢進程。」蒼生漠然道。
霍克白說:「話這麼說,至少比我們迷路好。」
蒼生嗯了一聲。
「你剛剛太不友好了。」聶意聲音飄忽地說。
蒼生沒鳥他,低頭將一顆顆45ACP子彈填充進USP彈匣裡,拉動機簧,一顆子彈悄然滑入彈倉。他把槍給聶意,「會開槍嗎?這裡是保險,開槍的時候這樣……往上撥一下,對準目標扣扳機。後坐力很小,不用擔心後坐力問題。」
他低著頭手把手教聶意,光線暗淡的車艙裡,聶意能清楚地看到他漆黑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拖出一道更深刻的陰影,聶意呼吸一窒,忽然覺得耳後發燙。
「封恬這是你的。」蒼生將一把格洛克給封恬。
封恬道:「我就不要了吧……我開槍純屬浪費子彈。」
「寶貝,拿著嚇唬人也好。」霍克白說,封恬這才接過去,揣兜兜裡。
「你就不用了,你還背你的AK。」蒼生說。
霍克白道:「我的AK已經沒子彈了,兄弟,把你的MP7給我吧。」
「你背著就行。」蒼生漠然道:「如果需要動手,給你一個槍托還不夠?」
霍克白傲嬌地翻了個白眼兒。
聶意掂了掂手裡的槍,很輕,USP全槍重量跟一把軍刀差不多,甚至比蒼生給他的那把叢林王還要輕上一點,拿在手裡一點負擔都沒有。他以前跟聶一凡聊過這方面,USP後坐力小,精准度高,很適合新手。而且聶意高中軍訓的時候就打出過十槍一百環的成績,有效射程內準頭還是可以的。
「有必要這麼防著別人嗎?」聶意把手槍放腰帶下,用襯衫蓋住。
「小朋友,這已經不是你以前腦海裡的文明時代了,現在的時代裡,活人比喪屍還要可怕。」霍克白說。
「哪有這麼嚴重。」聶意皺眉道:「我們生而為人……」
霍克白一把拍開車裡的音響,插上U盤開始聽歌。
聶意:「……」
四公里是很短的路程,沒多久就到了。遠遠就能看到燃燒的火堆,兩輛卡車,和三四輛吉普停在遠處,很多人都在烤火,有男有女。
霍克白拍了一下喇叭,那個營地裡的人立刻全都站了起來,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們的悍馬。
黎錦的車先停靠過去,三個人下車,黎錦走到一輛卡車旁,後門大開,有個男人正坐在上面吃著水果罐頭,目光桀驁不馴,顯然他就是那個所謂的老大了。
「兩個寶貝,先乖乖呆在車裡別下來。」霍克白肩上掛著AK和蒼生下車。
聶意道:「誰是你寶貝!」
聶意和封恬都趴在車窗上,看著兩個人走進營地,封恬小聲道:「他們給我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靠!是他!」聶意看著領頭身邊的一個染著黃毛的青年,憤憤道:「看到那個黃頭髮沒,他以前打劫過我,不過當時我大哥也在,被我大哥直接押進警局了。」
封恬吃驚道:「啊,那會認出你嗎?」
「應該不會吧。」聶意說:「我當時感冒,臉上戴了口罩呢。」
「那就好,免得起衝突。」封恬說。
聶意點點頭:「這樣一看,那個老大什麼的,也不是什麼好人啊。」
「他身邊幾個背著槍的人都流裡流氣的……」封恬說。
火堆邊,蒼生轉過身,跟聶意勾了勾手指。聶意和封恬下車,走到他們身邊。
蒼生道:「我們只有四個人。」
那老大臉上陰晴不定,看了看聶意,又看了看封恬。
聶意瞧他臉色不對,輕輕拽了拽蒼生袖子,壓低聲音道:「沒談攏?」
「他想讓我們加入,跟他在南方找個地方建立自己的王國。」蒼生說。
聶意一愣,這簡直是異想天開。他看著那人,道:「請問怎麼稱呼?」
「鄒寧凱。」他淡淡道:「他們都叫我凱哥。」
「凱哥是吧。」聶意笑道:「黎錦來找我們的時候,說你需要人手。說實話一路上保駕護航倒沒問題,不過當然要建立在我們互惠互利的基礎上,我們要去首都,都是差不多的目標,各取所需,這樣不是很好麼。」
「如果你們不能幫到我,我為什麼要留下你們。」鄒寧凱說:「一路上要為你們提供食物,說不定還要提供汽油。」
聶意環視一圈,儘量保持自己的笑容:「你們就只有這幾杆半自動步槍嗎?」
鄒寧凱眉心一跳,看著聶意微微眯起眼睛。
「搞清楚,我們沒有求著你留下,是你們的人,先找的我們,別來下馬威這套。」霍克白冷笑道。
聶意看他一眼,用眼神制止他閉上嘴,然後道:「老實說,我們去首都是去找親人,這是最主要的目的,找到後在這個亂世何去何從還是個問題,只是我們從來沒有考慮過。說不定到時候還要凱哥你多幫忙,王國什麼的雖然有點誇張,但是打出個安身的地方還是可以的。目前我們最大的問題不是食物不是汽油。」聶意聳聳肩,輕笑道:「我們都不認識路。」
「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我們提供其他東西,指路就行?」鄒寧凱說。
聶意一愣,雖然不是這個意思,但是食物和汽油方面目前都不缺,便道:「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算了,今天已經很晚了,都先休息吧,有事明天說。」鄒寧凱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呵欠。
旁邊背著槍的黃毛青年走上來凶巴巴道:「睡車裡睡地上都隨便,凱哥要睡覺了。」
「這就算談妥了?」聶意無辜道。
「你給的條件太誘人了。」封恬笑道:「既給他壯大了隊伍,還不用他拿食物來養著。」
「暫時就這樣吧,再說我們又不缺他的食物。」聶意也打了個呵欠。
黎錦走上來,問:「怎麼樣?」
「那凱子什麼人?囂張得老子想抽他一耳光!」霍克白大聲用英文說,這個不大的營地裡倒是沒幾個能聽懂的。
黎錦笑了笑,沒怎麼說話,替他們點了堆火,簡單聊了幾句就走了,到旁邊睡下。
蒼生倚著車門,提著槍繩道:「今晚我守夜,你們睡吧。」
「這麼多人,還守夜?」聶意身上裹著毯子,跟封恬頭碰頭地挨在一起。
「認識他們老幾,當然要防備著點。」霍克白說,張開雙臂道:「寶貝,過來。」
封恬揉著惺忪睡眼起身走到霍克白身邊,被他抱在懷裡,枕著他的肩入睡。
聶意轉頭看了看,鄒寧凱也派人背著槍守夜,兩個青年背著步槍在旁邊抽煙,時不時看他們一眼,相互戒備。兩撥陌生人碰到一塊的自然反應,以後應該會好點,聶意也不甚在意,反正有霍克白的AK在釋放壓力,雖然沒有子彈——但是管他的,對方又不知道裡面沒子彈。他把毯子鋪在地上,躺下去睡覺。
「火源不會吸引喪屍嗎?」聶意閉著眼睛輕聲問,周圍的人都睡了,靜悄悄的,只有柴火的劈啪聲。
「光源範圍不大,應該沒問題。」蒼生漠然道,「睡吧,我看著。」
溫暖的火光籠罩了半身,聶意側身躺著,微微眯著眼睛去看蒼生,他的臉在昏暗的光線裡顯得更加立體,輪廓冰冷。
「你以前說過,如果我亂跑的話,你不會去找我的。」聶意說:「可你今天晚上去找我了。」
「我擔心你的安危,所以去找你。」蒼生垂著頭顱,眼皮都沒抬一下,他有話直說,這這方面相當坦誠。
「你救過我很多次,可我好像從來沒謝謝你。」聶意小聲說。
「你說過了,最開始的時候。」蒼生說。
聶意聳聳肩,翻了個身,背對蒼生道:「那時候因為不認識你,現在混熟了。」
蒼生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聶意的頭髮微長,漆黑而柔軟,散落在耳側,露出一段白皙的後頸。蒼生轉而去看火堆裡跳動的火焰,不動聲色地眯了一下眼睛,而後繼續垂著頭顱閉目養神,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


第14章

翌日天光大亮,聶意縮在毯子下蠕動了一會,冒出一個腦袋。
身旁蒼生和霍克白都不見了,封恬還在睡,裹著毯子挨在他身邊,把腦袋枕在聶意的小腿上。
聶意打著呵欠撐起半邊身體,轉頭看了看,整個營地還沒有完全蘇醒,周圍的大部分人還在睡覺,有人靠在早就熄滅的火堆邊,有人四腳朝天的睡在車裡。
他在不遠處的卡車旁發現了蒼生和霍克白,他們和鄒寧凱在一起,鄒寧凱在車門上攤開一張地圖,三個人在一起商談著什麼,鄒寧凱時不時在地圖上指點山河,他們旁邊站著幾個小弟,都背著槍,警惕著四周。
聶意揉了揉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看著那邊。
蒼生發現了他,轉頭面無表情地對他比了個「繼續睡」的手勢,然後轉過身繼續聽鄒寧凱的分析。
「吃點東西吧。」黎錦從旁邊過來,遞給聶意一包鹹味餅乾。
聶意在旁邊摸到霍克白的AK,挑眉看著黎錦:「你拿東西過來,不怕姓鄒的踢你屁股?」
黎錦哈哈輕笑,「這是我私人的,他管不著。」
「謝了。」聶意把餅乾拆開,叼了一片在嘴裡,又遞回去,「一起吃吧。」
黎錦拿了一片吃下去,笑道:「你還怕我下毒啊?」
「我沒這個意思。」聶意懨懨道,他是真沒這個意思,但是黎錦一句話卻是讓他有點改變了對如今世界的認知。
封恬可能是被他們交談的聲音吵醒了,唔了一聲慢慢醒過來,揉了揉聶意的小腿,道:「沒壓麻吧?」
「沒有,吃餅乾。」聶意說著把餅乾遞過去。
「封恬?」黎錦有些驚訝地看著封恬,「你、你是封恬?」
「是啊,你好。」封恬說。
聶意道:「你現在才發現,眼神兒不太好啊。」
黎錦笑了笑,「昨天那種氣氛……而且光線太暗,沒怎麼注意。你好,你的歌很好聽,我去聽過你們很多次的演唱會。」
三個人湊在一塊隨口閒談,封恬回車裡拿了水,指著「姓鄒的」方向問:「他們在說什麼?」
「不知道,我也剛起來。」聶意說,看了黎錦一眼。
黎錦擺手道:「我也不知道,別問我。」
他們聊了很久,整個營地變得淩亂起來,人們走來走去,卻幾乎沒有多餘的聲音。封恬又回到車上去鼓搗他的零件,聶意眯著眼睛將整個營地盡收眼底。
又過了一刻鐘,蒼生和霍克白往這裡走,一個胖乎乎的男人走到鄒寧凱身邊,兩人說了句什麼,然後便散了。
「開了個什麼會?」聶意問。
「他們缺槍支缺彈藥。」蒼生說,接過聶意遞來的水喝了一口,「往前走,大概兩天半的路程,有個稍微有點規模的員警總廳,他們想去武器庫找槍。」
聶意沉吟一聲道:「我們也缺子彈,不過我看你箱子裡都是軍用火器,員警廳適合我們的彈藥估計不多。」
「只要有槍就行了。」蒼生說。
聶意點點頭。
霍克白打開車按著封恬吻了一會,攬著他的肩道:「寶貝做好了?」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封恬說。
霍克白揉了一把他的頭髮,笑道:「可能馬上就要用到這東西了。」
聶意倚著車門,還在吃黎錦給的那包餅乾,對蒼生道:「你注意到了嗎?他們這個團隊有點不太正常。」
蒼生漠然的目光掃了一圈,馬上就明白聶意說的問題所在。
「涇渭分明,看起來像是兩個陣營。」聶意看著遠處在吃早飯的鄒寧凱,說道:「靠近我們這邊的人都很忙碌,還要給姓鄒的拿飯,收拾整個營地。拿著槍的幾個人就隨便逛來逛去,指揮別人幹活。」
「姓鄒的把自己當國王,希望我們都像僕人一樣伺候他。」蒼生冷冷道。
聶意嗯了一聲,「借著災難之機建立自己的王國這種流氓政權管理思想,某些方面來說,其實很正常,可能他末世前過得太不得志了。你看,那幾個拿槍的青年一直圍著他轉,他沒有安全感,我覺得他這樣的人,必要的時候可能會把炸彈綁在你和老白的身上,讓你們去炸喪屍給他開路。你說的對,我們還是警惕點比較好。」
蒼生也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聶意揚聲道:「黎錦,給拿瓶水唄!」
聲音貫穿整個營地,所有人都看著這邊,黎錦拿著一瓶水苦笑著走過來,遞給聶意道:「你小點聲音啊,不怕凱哥找我晦氣,也顧忌著點喪屍啊。」
「問你點事。」聶意沒去接水,「你們昨天來找我們的時候,是姓鄒的讓你們來的吧?」
「肯定的啊。」黎錦苦笑,「你們開槍那聲音一聽就比我們牛掰多了,萬一不友好,我們咋辦,都是凱哥趕鴨子上架。」
聶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挑起一根眉毛,冷笑道:「還真是這樣,我就說,他手裡明明有槍,為什麼你們昨晚找我們的時候手裡沒槍,就是純屬把你們當炮灰嘛。」
他說完黎錦臉色頓時有點鐵青,他低聲道:「這種事心照不宣就行了,你別說出來,讓凱哥聽到……」
「他耳朵是有多發達,這麼遠也能聽到?」聶意不以為意,「不用遮遮掩掩了,現在在收拾營地的人,包括你們,都是半路被吸收進來的吧?他根本就不把你們當同伴。」
黎錦點點頭,「我一開始就反對南下,路上已經遇過不止一群往南遷徙的屍群了,我們應該留在北方,冬天喪屍沒有行動能力,我們只要抵抗嚴寒就行了,但是凱哥什麼都聽不進去。我也是為了留條命,才跟著他。」
蒼生忽然道:「你怎麼知道,冬天喪屍沒有行動能力?」
黎錦說:「我是生物學研究生,喪屍並不是惡魔的詛咒,我認為他們是一種突變的新生命體——我是說這場浩劫的罪魁禍首,暫時叫T病毒吧。它令死物腐爛速度變慢,當然這也和喪屍本身腦中神經流還有活躍性有關。T病毒令‘死人重生’使喪屍消耗極低的能量,沒有喪屍是有溫度的,所以當天氣冷下來,喪屍的行動能力肯定會受到限制,他們會被凍僵,但不會死去,這算是喪屍的優勢,等到天氣回暖,冰化了,喪屍也隨之恢復行動力。」
「我們之前早上也看到行動緩慢的喪屍。」聶意說。
黎錦點點頭,換成英語道:「我能說出一大堆理論,但說服不了凱哥。他很固執,並且不允許別人對他的固執有異議。那些拿槍的都是最開始跟著他的,對他很忠心,勸你不要頂撞他。」
「我幹嘛頂撞他。」聶意笑道:「這裡只有你會講英文?」
「好像是這樣。」黎錦道:「現在有你們了,這可以當做我們的秘密語言。」
「得了吧,說多了姓鄒的說不定就會吼一句:閉嘴!別用你們那該死的語言!」聶意學著鄒寧凱的神態說。
黎錦哈哈大笑:「你說得對。」
這一場交談後,黎錦的腦門上就被聶意蓋了個戳:好人。
鄒寧凱腦門上也被他蓋了個戳:壞人。
早飯後車隊出發,蒼生開車跟在後面,聶意坐在副駕駛研究地圖,嘴裡叼著條牛肉幹道:「我覺得去員警總廳會有危險,一開始避難的時候大部分人都率先想到的就是員警廳。那裡沒淪陷最好,要是淪陷了,可是黑壓壓一片喪屍。你們和鄒寧凱商量出什麼了?他們出人嗎?」
霍克白沉吟一聲,道:「我們自己動手就行了,主要是怕把你們留在外面有危險。但是鄒寧凱想要槍,非要塞人進來,只會給我們拖後腿。」
「他出多少人?」聶意問。
「三個人。」霍克白道:「三個拖油瓶。」
「看看到時候他讓自己的心腹去,還是讓黎錦那樣的炮灰去。」聶意說,隨手把地圖放回去。
「無所謂。」霍克白挑起一根金色的長眉,「是死是活都不關我們的事。」
聶意道:「別這樣,好歹是人命。」


第15章

行至中午封恬終於把他的紅外線探測頭做好了,雖然很簡陋,但很有實用性,他甚至做成了無線的。
「如果能派的上用場的話就好了。」封恬說:「沒有多餘電量,就不測試了。」
「到員警總廳的時候用吧,能覆蓋多大的範圍?」聶意捏了塊壓縮餅乾,跟黎錦趴在窗口邊吃邊問。
蒼生臉上戴著霍克白的墨鏡擋光,曲起一條長腿半躺在車前蓋上,倚著擋風玻璃枕著雙手補眠。
「只能單向覆蓋,到時候按牆頭上,大概能掃出整個總廳的,但是電量估計就夠用一次的了……這還要看他們的行動時間。」封恬撫了一下自己的睫毛,揉了揉眼睛。
黎錦贊道:「你好厲害……」
聶意攤手道:「所以妹子們都喜歡理工男。」
霍克白肩上掛著AK在陽光中走過來,一頭張揚的金色短髮像金子般燦爛,身上有種渾然天成的,烈日似的磅礴霸氣。
「你小子,老我們這邊湊,不怕姓鄒的踹你?你來臥底的吧?」霍克白用軍刀戳了戳黎錦的後腰。
黎錦笑著躲了一下,「我們現在是同伴,湊一下就湊一下吧。」
「誰跟你是同伴。」霍克白不以為意,唇角勾著溫柔的笑意打開車門,「寶貝下來,那邊有條河,我們去抓魚。」
封恬搭著他的手下車,「聶意餅乾給我一塊。」
聶意把半包餅乾遞給他,封恬跟霍克白抓魚去了。
黎錦倚著車門,淡笑道:「D字樂團其他兩位呢?沒跟封恬在一起?」
「不知道啊,這種問題怎麼能問出口,要是已經那啥了,不是往封恬傷口上撒鹽麼。」聶意說。
黎錦點點頭,歎了口氣,「這該死的末日。」
「其實有時候想想,末日也有好處的吧。」昨晚被蒼生用槍指著腦袋的陸然走過來,跟兩個人湊一塊閒聊,「至少不用每個月都為房貸發愁了。」
「是啊,所以我們現在乾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聶意聳肩道。
陸然笑起來,聶意噓了一下,指指蒼生,說道:「笑得含蓄點好麼,我們不想欣賞你的牙花子。他昨晚一晚上沒睡,我們去旁邊聊吧。」
蒼生沒有任何反應,趁著大家都在吃午飯的時候,聶意走到一處草坪盤腿坐下。
聶意道:「你們是半路認識的嗎?」
黎錦和陸然對視一眼,笑道:「不是,我們是發小。」
「哦。」聶意道:「不錯哦,末世裡有個知根知底的同伴。」
「你們呢?」黎錦問。
「蒼生跟老白感情好,老白跟封恬是那種關係,嗯,你們也看出來了,他們都認識,我是半路遇到蒼生的。」聶意說,「他救過我很多次,就昨晚我還掉一坑裡了,是他把我拉上來的。」
「你們是個緊密的小團隊。」陸然說,隨後自嘲道:「不像我們,鄒寧凱說什麼我們得聽什麼。」
「他逼你們做過什麼事嗎?」聶意問。
「這倒沒有,但是感覺很壞……」黎錦皺著眉,四處看了一眼,沒什麼人注意到這邊才小聲說:「他給我們提供飲食,我們幫他做點事也是應該的,但是遇到喪屍的時候他總是想把我們這些人推出去保護他,雖然沒這麼直接做過,但他就是那個意思了。比如說昨晚。」
「他沒有安全感。」聶意看了看鄒寧凱的方向,他總是游離在卡車邊緣,隨時隨地有喪屍出來他都可以跳上車火速逃跑。
「聽說他以前是個毒販。」陸然說:「末世前怕員警,末世後怕喪屍。」
女孩哭喊著的叫駡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聶意皺著眉看去,只看到營地邊緣兩三個背槍的青年把兩個女生鉗制著壓在地上,撕她們的衣服,那兩個女孩是之前沒見過的。
「又來了。」陸然歎了口氣,從地上拔了根草含在嘴裡。
「什麼叫‘又來了’?」聶意眉心蘊著一股怒意。
「之前我們路上遇到一對父女,求鄒寧凱收留給點吃的,那女孩只有十幾歲,那幾個小畜生當著她父親的面把女孩強姦致死,她父親整個人都傻了……」陸然說,「這倆女生估計也是看到我們人多,想來要點吃的……」
聶意一手撐著地面,面有慍色地站起來。
「你最好別去。」黎錦說,「我們試過了,那些人根本就是流氓,不會聽你的。」
整個營地都對幾個人的暴行視若無睹。
聶意也猜到了,所以他走上去也沒有說話,直接抽出手槍在青年的腳邊開了一槍,砰地一聲,貫徹整個營地。鄒寧凱從卡車旁懶懶瞥了一眼,似乎並不打算管這檔子閒事。
「後退!」聶意用槍口指著其中一個青年。
兩個女生淚流滿面,捂著自己的胸口害怕的抱在一起。
「小子,這事兒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那個打劫過聶意的黃髮青年面目猙獰道。
「你們是人還是畜生?」聶意站到女生身邊,讓她們穿好衣服,對幾個人說。
霍克白一手拎著自己的靴子,一手牽著封恬,褲腳挽上去,膝蓋以下都濕淋淋的,他看著聶意的方向抽了抽鼻子,「浪費子彈。」
「聶意很善良。」封恬說。
霍克白挑眉道:「善良只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看著吧,如果遊隼不出手,他們這些人一定會把聶意活剝了,這小子太傻甜白了。」
「不會的。」封恬笑道:「蒼先生不會不管的。」
「你又知道?」霍克白握了握他的手,把靴子穿上。
「要點臉吧,別把自己當救世主。」其中一青年說。
聶意沒理他,讓那倆女生趕緊走,女生們抽泣著從地上起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但是鄒甯凱其他幾個小弟將她們圍了起來,包括聶意在內。
「讓開,出什麼事了?」一個脖子上掛著粗重金鏈子體型胖乎乎的男人叼著煙,撥開人群,目光一掃,落在聶意身上,邪笑道:「新來的,是你在鬧事?」
「我沒有鬧事!」聶意冷冷道:「管管你們的人!大難當前別做這種畜生不如的事!」
「你管你自己就行了。」男人牙縫裡咬著牙,目光在聶意身上來回打量,他哼了一聲,「還是說,你想拿自己換她們,我是無所謂啊,爺就喜歡你這種水靈靈的小男生。」
聶意頭皮一陣發麻,他猥瑣的目光舔遍了聶意的全身,朝他伸出手。
一柄軍刀撕裂空氣擦著男人的腿削出一道血線,鏗地一聲插在地上!
眾人紛紛避讓後退,男人吃痛地皺著眉,怒道:「誰幹的?!」
「你們要強暴誰都和我無關。」蒼生在遠處車上坐起身,慢慢摘下黑超,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但是別動我的人。」他連警告都懶得說,漆黑勻淨的瞳仁像是冰巢般冷冷盯過去,仿佛只要有人敢反駁,第二柄軍刀就會直接貫穿對方的頭顱。
作者有話要說:老白大講堂~
霍克白=皿=:咳咳,解釋一下,遊隼這個「我的人」呢,指的我們這個團隊~不要想歪了~
蒼生▼_▼:並不是啊
聶意(*/ω\*)
封恬ε = = (づ′▽`)づ


第16章

男人牙呲目裂,鄒寧凱的聲音忽然響起,怒道:「行了!沒完沒了了是不是?吃完的都趕緊上車!」
「來呀,到這邊來。」聶意跟那兩個女生招手,帶他們到悍馬車旁。
「你膽子也太大了。」黎錦對聶意連連搖頭,轉過身背向他卻翹起了大拇指,和陸然回自己車裡了。
女生們戰戰兢兢,顯然被嚇壞了,聶意簡直不敢想像她們一路過來都經歷了什麼。
「你們要去哪?」聶意拿了點罐頭和水給她們。
其中一個女生搖搖頭,均沒有開口說話,她們眼眶通紅地低著頭。
「朝北走吧。」聶意說,「找個能安身的地方。」
「謝謝。」女生眼淚汪汪的道謝,聶意給了她們三四天的吃食和一把小折刀,看著她們走遠。
「聖母瑪利亞,你這麼大方,一路救濟過去,我們都要喝西北風啦。」霍克白牽著封恬走過來,咧嘴笑道。
蒼生翻身下車,到後座繼續補眠。
聶意道:「你們不是去抓魚了麼?魚呢?」
封恬說:「剛才在河裡飄過一隻喪屍,小白怕河水感染就沒抓,別把我們都吃成喪屍了。」
聶意打開車尾門上去,在蒼生身邊坐下,「你覺得我做的不對?」
「我不予評價。」霍克白開車,跟上車隊。
聶意沉默一會:「我是在伸張正義!」
「喔,伸張正義的近義詞是多管閒事。」霍克白說。
聶意:「……」
聶意道:「我知道我沒做錯。」
「你們人生觀不同,不用糾結啦。」封恬在副駕轉頭,給聶意遞過去一本漫畫給他解悶,他笑著,像個純潔的孩童,「你是對的,如果每個人都像他們那樣,文明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寶貝,看看窗外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文明的存在已經沒有意義了,活命才最重要。」霍克白哼著小曲道。
封恬蹙眉說:「那是你們雇傭軍的思想,別加注到我們身上。」
聶意轉頭看著蒼生熟睡的側臉,輕聲道:「謝謝。」
沿途隨處可見零散遊蕩的喪屍經過,慢慢變淺的陽光像一杯被打翻的金燦燦的牛奶,鋪在車窗上,把聶意的睫毛染成淡淡的金色,照出他眼底的落寞。
「如果我們全人類都變成了喪屍……自然腐化後,你們覺得地球會變成什麼樣?」聶意忽然問。
霍克白秒回:「地球只會變得更美好。」
「是哦,人類全滅後還能給地球大面積施肥……」封恬慘澹笑道:「可我還不想變成肥料。」
聶意歎了口氣,人類消失與否,不僅對地球沒有任何危害,反而會使這顆星球更加祥和,這麼一想,這場全球浩劫看起來就像是地球的自我清洗一樣……
這樣一件鬧哄哄的事情後,帶給聶意的震驚很大。明明還有更加嚴峻的問題擺在眼前,為什麼有的人還在殘害同類,因為失去了約束,所以更加肆無忌憚,這真的就是人的本性嗎?
行程枯燥乏味,聶意把看完的漫畫傳閱給別人。晚上車隊停下整頓,原地吃飯休息。
天上繁星閃耀,星光好像比以前更加明亮密集了,就好像,每個人的頭頂都懸掛著自己的死兆星。聶意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想,他心情很差,躺在地上枕著自己的胳膊看著深藍的天幕發呆。
「你怎麼了?」封恬過來摸摸他的額頭,確認他沒有發燒。
「我覺得我討厭那些人。」聶意輕聲說。
封恬在他身邊坐下,抱著自己的膝蓋:「嗯,我也討厭。」
霍克白在遠處燒水,抬起頭來大叫:「寶貝,別背後說人家壞話。」
「我才沒有!」封恬喊道。
「聶意。」蒼生忽然喊他一聲。
聶意撐起身體看過去,蒼生站在林子外看著聶意,對他招了招手,「過來。」
「幹嘛啊。」聶意慢騰騰爬起來,朝蒼生走。
蒼生漠然道:「抽刀。」
聶意愣了一下,拔出軍刀小跑著過去,蒼生指指林子裡。光線不明間,聶意看到了一隻喪屍,它被吊在樹上看著樹下的兩個人喉嚨裡滾動著饑餓的嘶吼。不遠處還有個帳篷,看起來是個被絕望擊潰的自殺者,估計是有喪屍過來,在它腳上啃了幾口,把他也給感染了,但卻一直吊在了這裡。
「準備好了嗎?」蒼生抽出一把刀。
「來吧,我準備好了!」聶意深呼吸,像海綿寶寶般挺胸。
蒼生兩三下攀上樹,躍下來的瞬間猛地揮刀割斷繩索,和喪屍一塊落在地上。喪屍爬起來朝聶意猛撲,蒼生攥著他脖子上的繩子往後一拽,喪屍被往後拽了個趔趄,繼而轉移目標撲向蒼生,蒼生淡然地偏頭躲開它的手,一腳將喪屍踹倒。
「你的肉比我多。」聶意聳聳肩,握緊了軍刀。
他以前不愛運動,聶一凡退伍後還逼著聶意跟他學了一段時間軍體拳當鍛煉身體,聶意自認也沒全忘光,身手方面,對付只喪屍應該還可以,反正這玩意兒唯二的威脅就是會咬人和渾身攜帶的病毒。
喪屍從地上爬起來,蒼生鬆開繩子繞到聶意身後,喪屍朝兩人撲,聶意低蹲躲開,一刀捅進喪屍早已腐爛的腹腔,劃開一道口子,裡面嘩啦啦流出一灘腐臭的腸髒。
聶意強忍著噁心把喪屍推遠。
蒼生道:「這樣沒用。」
「我知道!」聶意煩躁地甩了甩手上粘稠的血液,喪屍朝他撲來,聶意沒再躲,持刀迎上去桎梏住喪屍的一隻手,用刀猛捅喪屍的眉心。
沒捅進去!
聶意臉上一陣狼狽,他一腳將喪屍踹遠退到一邊,刀尖只沒入不到一釐米。
「你力量不夠捅不開頭骨,可以攻擊它的脖頸後腦和眼眶。」蒼生站在一邊袖手旁觀,順便出聲指點一二。
聶意點點頭,小心躲開喪屍的抓撓,一手箍著它的脖子,握著刀反手從後面亮出刀尖,猛地插進了它的眼眶。喪屍沒有任何生命體該有的抽搐,一瞬間像斷了電般癱倒在地。
「夠噁心的。」聶意嫌棄地皺著眉,捏著刀柄把軍刀從喪屍的眼眶抽出來,帶出一大灘膿血。
「還怕嗎?」蒼生問。
「不怕!」聶意挺胸。
兩腿一點都沒有打顫!渾身一點都沒有哆嗦!可堅強!
聶意殺個喪屍廢了老半天勁兒,暗搓搓到河邊清洗,來回不斷洗手,仔細把指甲裡的血跡清乾淨。蒼生拎了瓶消毒液過來,倒給聶意洗手。
聶意靜了一會,忽然輕聲說:「好像殺人一樣。」
「人可比喪屍難殺多了。」蒼生把消毒水擰上,直接轉身走了。
聶意回到營地的時候多數人都睡了,之前那個不懷好意的胖子還醒著,今天似乎是他守夜,抱著槍靠在火堆邊,抬眼看著聶意,目光裡有些說不清的曖昧意味。聶意皺了皺眉,刻意避開他的目光,朝後面走,縮在他們自己的小營地裡。
今晚是霍克白守夜,他靠在車門旁翻著聶意的漫畫書借著火光打發時間,封恬縮在他身邊,枕著他的腿身上裹著毛毯已經睡著了。
蒼生在車裡睡覺,整個營地靜悄悄的。聶意坐下來烤了會火,霍克白看著漫畫書頭也沒抬問道:「感覺怎麼樣?」
「我只是不想當你們的累贅。」聶意看著火光說。
「沒有人覺得你是累贅。」霍克白說。
聶意道:「那是兩回事。」
霍克白沒再繼續,忽然來了個神轉折,開始跟聶意討論漫畫的劇情,聶意拿漫畫的時候沒拿全,少了兩本結局,把霍克白膈應得相當銷魂。
晚上聶意聽見細小的動靜,迷糊糊地睜開眼,封恬還縮在一邊睡覺,霍克白沒了。他下意識轉頭四處看了看,看到不遠處火光勉強企及的地方霍克白一刀悄無聲息地削斷喪屍的脖子,很快解決了兩三隻遊蕩過來的喪屍,沒有發出任何驚動到人的動靜。
聶意又去看那個胖子,對方早歪在一邊睡著了,呼嚕震天。


第17章

翌日半天的路程後,霍克白和鄒寧凱商議派人去前面探路,鄒寧凱出了兩個人,一個自己的小弟還有陸然。陸然表示很無辜。
霍克白回來跟蒼生簡單說了一下,兩人都得去前面看看,為了方便四人分車駕駛,鄒寧凱出車。蒼生只拿了把手槍,將突擊步槍留給聶意,什麼話都沒說,警惕的眼神卻說明瞭一切,聶意愣是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了。
「寶貝,我們離開後他們要是敢做什麼,遊隼的箱子裡有手雷,一拉環你就扔,炸他們個片片碎。」霍克白倚著車門,拉動手槍機簧不斷驗槍。他帶著一頂黑色貝雷帽,金髮從邊緣捋出來,一身黑色野戰服讓他看起來就像個美國特種部隊的鐵血教官。
「亂講,怎麼可能呢。」封恬趴在車窗上,從裡邊探出頭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你們小心點啊。」
蒼生和陸然一輛車,他漠然踩下油門,吉普車駛出營地。蒼生的氣勢太強硬,陸然坐在副駕駛渾身僵直,之前被他用槍指著腦門的記憶還歷歷在目,他寧願去跟霍克白坐一輛車!
半路上在路邊遇到一個揮舞雙手求救的年輕男人,他背著碩大的雙肩包,在路邊跳腳,看到兩輛吉普車由遠而近興奮地大聲呼救,眼裡迸射出強烈的求生欲望。
但是蒼生根本看都沒看他一眼,單手控制方向盤,左臂搭在車門上,目光淡漠地看著前方。後面的霍克白也沒有停車,陸然轉頭看了看蒼生,他毫無表情的側臉堅毅而充滿刀鋒般的淩厲,陸然張了張口,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那個年輕人先是一愣,隨後絕望地跟著車後面跑,大叫道:「請救救我!我沒有被感染!停車,求求你們救救我!」
吉普車很快駛遠,將他甩在了後面。
地圖標注的員警總廳就在前方不遠,蒼生開車在緊閉的大門前隔了差不多五十多米左右停下,陽光鋪天蓋地劈下來,照出車門上蒼生修長的手指。
「規模的確挺大。」霍克白下車,撥轉了一下貝雷帽的帽檐,遮住有些晃眼的陽光。
「看樣子大門是從裡面鎖上的,可能真像聶意說的,裡面應該關著一群喪屍。」蒼生推開車門,站在千萬嫋娜晴絲中仰頭看了看。周圍一片寂靜,一絲風都沒有,國旗纏在旗杆上懨懨地垂著。
「我們現在要幹什麼?」陸然下車,怯怯道。
「遊隼你守在這裡,那個誰,你下來,跟我到兩邊去看看。」霍克白轉頭跟車裡的那個小弟說,小弟背著一杆兒霰彈槍小跑著上來,跟霍克白從兩邊繞開貼著牆檢查。
「之前沒說你們手裡還有霰彈槍。」蒼生倚著車門淡然道。
陸然有些怕他,貼著另一邊的車門,尷尬笑道:「普通民用的獵槍,我們國家百姓是可以合法持有槍支的,那把槍是他自己帶來的。」
蒼生眼底流動著一股不動聲色的威懾,磅礴的冷冽氣場渾然天成。他沒再說話,環首四顧看了看,周圍遊蕩著幾隻喪屍,人煙荒蕪。
「救命!」尖銳的求救聲傳來,是之前那個青年,他竟然一路奔跑著追了過來,邊跑邊大喊:「我真的沒有被感染!求你們救救我!」
陸然神色有些鬆動,蒼生依舊面無表情,看著青年慢慢跑近。
員警廳的大院鐵門忽然開始震動起來,好像有人在後面不斷推搡,震感越來越激烈,漸漸有野獸般的嘶吼從後面溢出來,裡面的喪屍被青年驚動了。
「這小子想幹什麼!一路鬼哭狼嚎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嗎!」霍克白一臉毛躁的從旁邊草叢鑽出來,看著青年,臉上的怒意一覽無遺。
下一秒,蒼生抽出手槍,指著青年,冷冷道:「滾。」
青年嚇得高舉雙手,哆哆嗦嗦道:「我、我……」
「我不想知道你是誰,現在閉上你的嘴,滾遠點。」蒼生說。青年緊張得一頭冷汗,蒼生見他沒有行動,撥開了保險栓。
「我走!我馬上走!別開槍!」青年從蒼生臉上看不到任何動容,他眼裡全是豐沛的求生渴望,和蒼生的淡然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青年呼吸直發抖,他後退了兩步,慢慢轉過身,又忽然反撲回來一把搶走了蒼生手裡的槍,他握著手槍來回指著幾個人,壯膽般大吼:「把你們的東西都交出來!我告訴你們,老子可不怕殺人,一路上不知道宰了多少你們這種混蛋了!車鑰匙給我!」
霍克白大翻白眼,罵了一句傻逼就懶得理會這裡,轉身去大門那裡查看。
陸然則真的嚇了一跳,連忙高舉雙手。
「我原本沒想殺你,被聶意知道又要囉嗦。」蒼生面無表情,慢慢舉起右手,手裡正拿著手槍彈匣。他幾乎是在青年轉身撲來的一瞬間,將彈匣卸了下來。
青年大驚失色,連忙查看手裡的亮銀色伯萊塔手槍,果然沒有彈匣。
「你……」青年抬起頭憤怒的想要大罵。
硬幣在陽光下劃過一道滴水不漏的銀光,咻地一聲,彈進了青年的嘴裡,力道太強直接滾到了他的喉嚨深處。青年開始抑制不住地跪地咳嗽,滿臉漲紅,咳嗽聲驚天動地。蒼生過去把自己的槍撿回來,將彈匣推上,低頭漠然地看著幾乎要咳出血的青年。
霍克白身手矯健地攀著鐵門兩三下躍到警衛室上邊,看著下面烏泱泱的喪屍大軍,歎了口氣,轉身回來喊道:「目測有上千了,這還不包括樓裡的。我估計這鐵門撐不了多久,我們得把這些喪屍引開。」
蒼生轉頭看他一眼,對陸然道:「把這人綁起來,捆在車尾。」
陸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和那名小弟七手八腳把青年捆好,栓在一輛吉普後面。
「你下來。」蒼生對霍克白說,霍克白直接跳下來,把裡面的情況轉述一遍。一大片喪屍被青年驚動,都在朝鐵門猛撲,上千人力道的擁擠,鐵門的確撐不了多久了。
「你們開車上斜坡,我去引開這些東西。」蒼生走近鐵門看了看,無數腐爛發黑的手臂從縫隙扒出來胡亂抓撓。
「沒問題。」霍克白指揮兩人上車,他開車火速撤離,拐道而上停在遠處的斜坡上,將下麵的景色一覽無餘。霍克白下車,跟蒼生打了個手勢。
蒼生瞄準裡面的電子鎖,連開兩槍,大門砰地彈開,無數喪屍湧了出來。
蒼生迅速鑽進車裡踩下油門離開,青年被拖在車後面,瘋狂絕望地大叫:「你他媽想幹什麼!快把我放開!快放開我!」後面無數喪屍嘶嚎著追來,青年被迫跟在車後面跑,急得直掉眼淚。蒼生開得快,直接把他在地上拖行了數十米遠,又停下,等著喪屍們追上來。
青年崩潰的從地上爬起來,滿身狼狽,跑去拍車窗向蒼生求饒,他胡亂哭喊,倒是把喪屍越引越多。蒼生視若無睹,看著後視鏡,等喪屍快追上來的時候又狠踩油門,巨大的慣力猛地把青年拽倒,一路拖行過去,把喪屍越引越遠。
霍克白拿著從蒼生狙擊槍上拆下來的狙擊鏡當望遠鏡用,看著大院,淡淡道:「清不乾淨。」
那名小弟看著這大膽的場面被駭得臉色蒼白,他問道:「我們現在去武器庫嗎?」
「去找死?」霍克白調試狙擊鏡,說道:「就這麼門開車讓喪屍散散吧,等遊隼回來再說。」
再往北一點,營地裡聶意在車裡睡出一腦門的汗,他毛躁的醒過來,「明明都是秋天了為什麼下午還這麼熱!」
封恬在前座看書,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笑道:「繼續睡嗎?我把窗戶打開吧。」
聶意擺擺手,覺得口乾舌燥。封恬遞過來一瓶水給他,聶意拿著水推門下車,外面太陽已經慢慢下沉了,蒼生他們走了好幾個小時了,也不知道怎麼樣。


第18章

「喲,睡美人,過來搭把手。」黎錦拎著一桶水路過。
聶意跟他一起抬著,送到營地裡,有幾個女人在洗衣服,他說:「這水能用麼?之前老白還說在水裡看到喪屍了。」
黎錦臉色一變,「我們這是在上游……沒關係吧?你別嚇我,我中午剛跟那幾個人烤了魚吃。」
「我不造,別問我。」聶意不負責任地丟完人工雷,喝著水轉身走了,黎錦哭笑不得。
聶意走到河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小心地走到旁邊蹲下來,捧著水往臉上潑了兩下,舒服得他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你別掉下去。」黎錦又過來拎水。
「桶給我用一下。」聶意勾勾手指,把塑膠水桶接過來,舀了小半桶水,站起來從頭澆下,他像只濕漉漉的小狗般甩了甩頭髮,舒爽得輕笑了一聲。
「嘖,你要是個女的,我就在這把你摁著強暴了。」黎錦說笑道。
聶意沒介意這個善意的玩笑,把桶還回去,「熱死我了,我都好幾天沒洗澡了。」
「回去換衣服吧,等會就開始冷了。」黎錦拎著水走回去。
聶意身形纖薄高挑,臉上還有些未退的稚氣,平時看起來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他渾身濕漉漉的站在河邊,濕透的襯衫貼在身上,顯出若隱若現的誘人線條。
聶意站在河邊沒吹一會風就凍得開始哆嗦,他抱著雙臂往回跑,微微彎著腰,像只偷東西得逞的乾脆面。
「喂,小子,你叫什麼?」之前起過衝突的微胖的男人走過來,忽然把聶意截在半道上,笑嘻嘻地伸手將他攔下。
「我叫聶意,行了你可以讓開了。」聶意匆忙說完,抱著雙臂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想走開,那胖子偏偏不讓他走。
「來,穿哥的衣服。」胖子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抓著聶意的手。
接觸到他猥瑣的目光,聶意狠狠拽自己的手:「你放開我!我自己有換洗的衣服!」
「行了,裝什麼純潔。」胖子低罵一聲,輕蔑笑道:「你跟那個人也不怎麼熟吧,別裝了,早看出來了,還不是那檔子破事兒。到爺這來,爺可以保護你。」
惡意的侮辱瞬間把聶意激怒,他一個窩心腳踹過去,直接把胖子蹬開摔在地上,聶意自己也往後踉蹌了兩步。有小弟注意到這裡的動靜,拎著槍過來喊道:「幹什麼幹什麼呢!」
「你最好別再靠近我!」聶意看到胖子滿臉怒氣的爬起來,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胖子爬起來咒駡一句,一步蹬上來將聶意抱住抵在樹上,大罵道:「小賤貨!看爺怎麼弄死你!」
「你嘴巴放乾淨點!」聶意啪地甩了他一巴掌,拼命想掙開胖子的桎梏,奈何力氣沒有人家大,偏偏圍觀的幾個人全都無動於衷,像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那個聞聲而來的小弟甚至看得興起。
胖子沒去管聶意的掙扎,埋首在他頸窩間,撕扯他身上濕透的衣服,舔舐聶意白皙細緻的脖頸。聶意激起一身的冷汗,他被逼急了,直接張嘴狠狠在胖子肩上咬了一口,撕下一塊皮肉。胖子頓時痛叫著鬆開他,一拳揮過來,聶意偏頭一躲,胖子打空了。
封恬靠在車窗邊,在細微的風中翻著一本機械製造及自動化有關的專業書,一些吵鬧的聲音忽然傳過來,他揉揉眼睛,忽然想起聶意離開好像有一會了。封恬愣了愣,連忙推開車門下去,往吵嚷的地方小跑過去。
聶意拿槍指著那胖子,滿嘴是血,他情緒有些激動,食指幾乎要忍不住扣下扳機。身上衣服亂糟糟,封恬立馬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媽的,有種你他媽開槍試試!」有小弟站在胖子身後,用步槍指著聶意。
聶意急喘了幾下,擦了一把唇邊的血,慢慢收回手,那胖子捂著肩膀露出得意的神色,往聶意走去,聶意卻忽然抬起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抬眼惡狠狠道:「再過來我就開槍了!」
胖子止住腳步,臉上陰晴不定。
聶意咬牙切齒:「走開,我當什麼都沒發生。你信不信,如果我死在這裡,等蒼生回來,你們這裡所有人,都得死!」
「你們幹什麼!」封恬驚叫一聲,推開附近的幾個人走到聶意身邊,然後轉身怒氣衝衝地看著那個胖子:「你幹了什麼!」
胖子沒說話,鄒寧凱抽著煙慢慢走過來,看了看,然後二話不說狠狠抽了胖子一耳光,罵道:「我准你在這鬧事的嗎?」
胖子訕訕地捂著臉,被鄒寧凱罵走了。
「謝了。」聶意冷冷道,放下槍,吐出嘴裡的血,拉著封恬離開。
回到車裡聶意仍氣得直發抖,封恬給他擰開一瓶水漱口,也不多問。聶意在後座換了身乾燥舒適的衣服,呆坐著一會,忽然開口道:「等他們回來,別說。」
「為什麼?」封恬不服氣道:「你忍著那傢伙只會得寸進尺,不如讓小白教訓他一次!」
「姓鄒的會管的。」聶意用濕巾用力擦著脖頸讓胖子舔過的地方,「蒼生下手沒輕重,我看老白武力值也不低,萬一錯手打死了我們跟這幫人就積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自己會想辦法整他。」
封恬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麼。
聶意在後面呆坐著,鄒寧凱走過來,在車窗上敲了敲。
聶意自己懵了一會,然後推開車門下來,封恬顯然很不喜歡這些人,鄒寧凱一來他就賭氣般把車窗升了上去。
「剛才的事實在對不住,是哥沒管好人,多擔待點,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第二次。」鄒寧凱點上一支煙咬在牙縫裡,又給聶意遞了一支。
聶意沒有抽煙的習慣,剛要拒絕,卻覺得不太合適,鄒寧凱都親自來解釋了,他也不好給人家甩臉色,於是接過來放耳朵後面,淡淡道:「那個人是誰?」
「哥一個兄弟家裡的親戚,那兄弟不久前死了。」鄒寧凱抽著煙,「那胖子仗著是哥兄弟的親人鬧事,是該教訓一下。」
「你想讓我怎麼做?保持沉默?」聶意沒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想先看看鄒寧凱的態度。
結果鄒寧凱只笑了笑,摸了一下聶意的腦袋說了句「你是個不錯的孩子」就走了。
「他什麼意思啊?」封恬打開車門,看著鄒寧凱的背影說。
「姓鄒的也嫌棄那個胖子。」聶意眯了一下眼睛,「我覺得是這樣,瞎猜的。」
封恬鼓了鼓臉頰,沒說話。黎錦小跑著過來,一副驚魂不定的樣子,「剛才怎麼了?我就去上個廁所,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兒了。」聶意對他勾勾手指,「問你個事,那個胖子你認識不?鄒寧凱跟他什麼關係?」
黎錦搖搖頭:「我們來的時候他就在了,估計是老朋友吧,那些小弟都不敢跟鄒寧凱開玩笑什麼的,那胖子就敢,鄒寧凱也沒生氣。」
聶意哦了一聲,若有所思,要不就是他猜錯了,要不就是那個胖子太自大,都沒察覺已經惹鄒寧凱厭煩了。


第19章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聶意和封恬點了個火堆,聶意烤衣服,封恬用小棍戳著年糕在上面烤,是黎錦給他們的,這人很對他們很熱情,有什麼好東西都跑過來分給他們。
「我真想喝年糕湯。」封恬把烤好的年糕遞給聶意,自己咬了一小口,努努嘴說。
「我也想。」聶意嗅了嗅年糕,歎氣道,「蘿蔔湯也好。」
「等我們找到蒼先生的妹妹,可以再尋個地方住下,到時候就會安定多了。」封恬小口小口地咬年糕,聲音軟糯,像只乖巧的小貓。
聶意心底輕輕哦了一聲,原來蒼生要找的是妹妹,他一直以為他是在找老婆。聶意叼著年糕,撩起襯衫慢慢烤著,臉上被火光映得有些微紅,「蒼生結婚了嗎?我看他手上一直戴著一枚鑽戒。」
「我也不知道。」封恬說,「小白不經常跟我說起他們傭兵團的其他人,我跟蒼先生也不算很熟,你可以問問他呀。」
「算了,這也沒什麼好問的。」聶意努努嘴,腦子裡慢慢浮現出一個身形瘦弱長頭髮的女版蒼生,他妹妹該不會跟他一個德行吧…...
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聶一凡,如果聶一凡還活著,也一定會像蒼生這樣不遠萬里不畏艱險地來尋找自己。
一旦入了夜聶意就沒有時間概念了,說不清是幾點鐘蒼生和霍克白才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陸然和那小弟下車的時候臉色蒼白,整個人都有點恍惚,蒼生和霍克白倒是面色如常。
「回來了,好晚。」封恬小聲說。
聶意嗯了一聲,兩隻小的在烤火,蒼生遠遠跟他們比了個手勢,下車先去找鄒寧凱,有必要好好商量一下。結果沒多久就回來了,封恬道:「這麼快就商量完了?」
「商量什麼,姓鄒的又不親自上陣,我跟遊隼自己商量就行了。」霍克白走到封恬身邊席地而坐,從後面將他摟在懷裡。
「情況很糟嗎?」聶意問。
霍克白道:「不算太棘手。」
蒼生注意到聶意換了身衣服,沒多說什麼,盤腿坐下,聶意把年糕遞給他。兩人一定沒吃飯,他跟封恬都拿年糕當零食吃,等蒼生接過去聶意又跑回車上拿了罐頭,遞給他跟霍克白。
四個人湊一塊邊吃邊聊,聶意忽然想起來耳朵上的香煙,拿下來遞給蒼生道:「對了,你抽煙嗎?」
蒼生遲鈍地看著聶意,然後把煙接過來,他隨手用火堆點燃。
霍克白叫道:「怎麼只有一根?我也很想抽煙啊!」
「下次我們去翻翻超市啦。」聶意說,「跟小孩子一樣,一根煙也要爭!」
「你懂什麼,香煙是男人的精神糧食!」霍克白嚷道。
「說得好像我不是男人一樣。」聶意哼了一聲,繼續烤自己的襯衫。
然而蒼生只抽了一口,馬上就撚滅了,冷冷道:「裡面有海洛因。」
其餘三人頓時沒了聲音,封恬微微吸氣,「這是白天鄒甯凱給聶意的。」
「這混蛋想幹什麼?」霍克白冷冷往鄒寧凱的方向瞥了一眼,對方早就已經睡下了。
聶意有點手足無措,「你只抽了一口……沒事吧?」
蒼生反問道:「他為什麼給你煙?」
「呃……」聶意一愣,對上蒼生慢慢凝起殺意的眸子,眼底冰巢般的冷意讓他把之前想好的說詞一瞬間忘光了。
「因為那個胖子對聶意動手動腳,鄒寧凱來堵聶意的嘴。」封恬馬上道。
聶意一臉無奈:「都叫你別說了。」
「為什麼不說?」封恬情緒有點激動道:「他連在香煙裡摻毒品都幹出來了!拿完槍我們最好跟這些人分道揚鑣!實在太可惡了!」
「怎麼回事?」蒼生冷冷道。
封恬終於等到這句話了,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通通說了出來,聶意一臉無奈。霍克白默默聽著,把封恬抱在懷裡蹭了蹭,冷然一笑:「找死。」
「蒼、蒼生……」聶意一個趔趄,沒有拉住他。
蒼生聽完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往那個胖子的方向走,沒有傳說中殺氣騰騰的即視感,他面無表情走過去,好像要與他閒聊般。
那胖子看到蒼生迎面走來,也是覺得自己這頭人多,竟然一絲膽怯都沒有。
營地裡的人都伸長脖子,均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想替那個小賤貨出頭?」胖子撚滅煙頭,囂張地站起來。
蒼生徑直行走跨過他們的篝火,一聲不吭猛地伸手一把掐住了胖子的脖子,不顧他的掙扎強行將他拖到了旁邊空曠的地方。那胖子破口大駡,「不就是個欠幹的小騷貨……」
話沒罵完蒼生手上用力更猛,直掐得那胖子面色漲紫,連咳都咳不出聲。
蒼生一把將他摜在地上,狠狠一腳踹在胖子的脊樑骨處,哀嚎聲傳遍整個營地,自然驚動了所有人。有幾個背著槍的小弟過來,戰戰兢兢地指著蒼生,「你想幹什麼!」
蒼生置若罔聞,一腳踹得那胖子倒地不起,聶意一路過來自然見識過蒼生的力道有多強,他穿著軍靴那一腳下去,胖子的脊椎不是斷了也指定錯位了,所以才好半天沒爬起來。
「滾。」霍克白扣動機槍扳機,一梭子子彈下去打在那幾個小弟腳邊,冷著臉讓他們後退。
胖子跪在地上想跑,被蒼生從後面一把抓住了頭髮又拽了回來,踹斷了他一根肋骨。胖子滿嘴是血,向旁邊的人大聲求救。
「差不多就行了……」聶意站在霍克白旁邊,有點膽戰心驚。
蒼生的樣子看起來並沒失控,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拳腳狠烈不斷落在胖子身上。
「放……過我……」半個小時後胖子已經暈過去一絲,又被蒼生揍得醒過來,終於不再嘴硬開始求饒。
蒼生抓著他的頭髮將他提起來,胖子滿臉是血,眼泡腫起,半死不活。
「你在我眼皮底下犯錯,就要為此付出代價。」蒼生漠然地單手掐住他的下頜,反手一擰,硬生生卸下了他的下巴,霎時胖子只能發出含糊的哀嚎。
周邊圍觀的人一陣心驚肉跳,被蒼生的簡單粗暴震得頭皮發麻。
鄒寧凱走出來,抽著煙看著這一切,也並沒有發話,當然不論他是否會出聲阻止蒼生都不會把他當回事。
「夠了,你會把他打死的!」聶意往前跨一步,被霍克白拉住了。
霍克白道:「勸你別去,要怎麼做是遊隼的事,他並不是為了你才這麼做,你別太天然了。你看看四周這些人的眼神,還和以前一樣嗎?」
聶意微微急喘著,眉心皺起。
蒼生沒有動刀更沒有動槍,他控制著力度,折磨了他兩個小時活生生把那個胖子踢打得斷了氣。
聶意控制不住得有些呼吸發抖,封恬牽著霍克白的手,眼神沒有任何變化。
「死了嗎?」霍克白抽出一柄軍刀扔過,咻地打著旋插在蒼生腳邊。
胖子被蒼生一拳轟在太陽穴上徹底死在了這一擊之下,蒼生拔出軍刀,漠然地刺進他的脖頸裡,像鍘刀般狠狠切下,斬斷了胖子的頸椎末端,防止他變成喪屍。
血液噴出來,鄒寧凱拿下牙縫裡咬著的煙蒂,道:「你殺的人,你自己處理掉。」
蒼生抓起胖子的領口將他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走到河邊臂上一個用力,將胖子還有著溫度的屍體扔在了河裡順著水流漂向下游。
「聶意。」鄒寧凱隔著空地,對聶意勾了一下手指。


第20章

聶意頭一次看到這麼明目張膽又粗暴的殺人現場,整個人被刺激的有點恍惚。他聽到鄒寧凱叫他,先是蒙了一下,然後快速捏了捏自己的臉,不讓表情那麼僵硬地走過去,「有事?」
蒼生扔完人回來,就站在那一灘血泊旁,目光冷若冰霜地盯過去。
聶意頓時覺得後背一片冰涼。
「哥抽煙抽慣了,犯糊塗了。」鄒寧凱說著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微微歪著頭點上火,從肺裡吐出一口白霧,「那根煙你抽了嗎?」
「還沒有,怎麼了?」聶意說,不知道鄒寧凱在想什麼。
「別抽了,哥以前幹得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鄒寧凱拍了拍聶意的肩膀,「吵鬧一晚上了,都去睡吧。」
周圍的人都散了,聶意哦了一聲,音量足夠讓他聽見,轉身回來了。
「別和他有太多接觸。」蒼生拎著一把還在滴血的刀走在前面,出口成冰。
聶意一言不發地回到火堆旁坐下,封恬把毯子遞給他,讓他裹身上。聶意盯著火堆發呆,他不知道鄒寧凱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白天是真的不小心把煙給他的?還是剛才被蒼生駭到才這麼及時收手?
末世前鄒寧凱是個不小的毒販,按理說不可能這麼見風使舵。
聶意揪著眉毛也不再去想了,哎了兩聲跟蒼生道:「你下次別再這麼衝動了。」
蒼生睜開眼睛,長睫被火光鍍上一層溫暖的光線,他漆黑的眼瞳看著聶意,冷冷道:「你怪我?」
並沒有好嗎!聶意內心猙獰,雖然他的確有被嚇到,畢竟蒼生平時看起來自製力很高。
「要怪只能怪我,是我惹出來的。」聶意說著神色懶怠地用樹枝撥著火堆,「黎錦說那胖子平時一無是處,多虧他一個弟弟因為救鄒寧凱死了才繼續待下去,也許我們加入之前鄒寧凱已經想讓那個胖子死了。但是他是這個團隊領頭的,他自己清楚要是他讓人去殺那胖子,喪失人心他地位絕對不保。」
「So?」霍克白攤攤手。
「我不希望蒼生被鄒寧凱當槍使。我覺得白天那胖子找我麻煩,很有可能就是跟鄒寧凱通過氣的,你看蒼生揍他的時候,他一直在喊‘凱哥救我’。」聶意眉宇間滿是懨懨的神色,「他知道蒼生回來後一定會找那胖子算帳,他又恰好不想讓那個胖子活著。」
「然後你就往坑裡跳了。」霍克白指著蒼生不以為意地一笑。
「我們是外來者。」封恬說,「他那些小弟包括他本人,儘管不排斥我們,但絕對不想我們越過他們頭上去,恰好我們也不想,適當留下壞的印象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太糟糕的事。」
聶意點點頭,封恬這麼說也沒錯,但是他看到其他人看蒼生那種恐懼又摻雜著一絲厭惡的眼神就膈應得要死。
一晚上無話可說,聶意心裡怪怪的。明天要去變成喪屍窟的員警廳裡拿槍,兩人養精蓄銳,今晚鄒寧凱的人守夜。
蒼生倚著車門垂著頭顱睡覺,車裡霍克白和封恬打鬧了一會也安靜下來睡覺了,聶意撥了會火堆,有點睡不著,心裡說不是啥感覺。
下半夜聶意恍惚了一會,撐不住就裹著毯子在蒼生的身邊睡著了。
高闊的天空繁星閃爍,營地裡一片安靜,只剩下火堆偶爾發出的嗶啵聲。
天快亮的時候,蒼生被一些細微的聲音吵醒,他皺著眉睜眼看了一下,一隻小喪屍在啃他的靴子。蒼生眼裡漣著一層雪光,他又閉上眼睛睡了。
嗯?喪屍!兩秒後蒼生猛地睜開眼睛從地上彈跳起來,一腳踢在小喪屍已經腐爛的脖頸上,小喪屍被他踢飛兩米遠,哢嚓一聲脖頸的脊椎硬是被他踹斷了。
聶意揉著眼睛醒過來,嚇了一跳,光是看背影他就能感覺到蒼生身上洶湧的怒氣。
他環首四顧,營地裡不知何時跑了幾隻喪屍進來,正在啃食其他人,已經有兩三個人被咬得斷了氣,而那兩個守夜的青年竟然還在抱著槍呼呼大睡!蒼生一言不發走過去,彎腰一把拽起一個青年的前襟將他摔在地上,另一個人也被他一腳踹醒。
「你們就是這麼守夜的!?」蒼生憤怒地揚起高聲,抽出軍刀擲出去命中一隻朝他撲來的喪屍眉心,然後又在地上的青年胸口狠狠踹了一腳。
「大家都別睡了啊!」聶意連忙爬起來把所有人都叫醒。
所幸喪屍不多,只有三四隻,已經被蒼生殺了兩隻。
黎錦一臉沒睡醒地坐起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看到聶意朝他跑來,飛起一腳蹬開了他身後的一隻喪屍。黎錦嚇了個慘,瞬間精神百倍地爬了起來。那只喪屍被聶意蹬開,腳下絆著石塊朝後摔倒在地,還沒來得及掙扎起來就被聶意一刀紮進了眼眶。
「大俠好身手!」黎錦忍不住白爛起來。
聶意忍著噁心把刀抽出來,上面還插著一隻眼球,頓時兩人都噁心得不行。
所有人都被驚醒,有人發現身邊已經被喪屍啃得七七八八的同伴,頓時駭得一身冷汗,尖叫著躲遠。
「是喪屍潮!」霍克白的吼聲忽然貫穿一切。
聶意轉頭,看到霍克白正拿著單筒望遠鏡站在悍馬車頂,如一杆筆直的標槍,金髮在風中翻飛。
「還有多遠?數量多少?」蒼生問道。
霍克白冰冽的聲音響起:「沒有距離,它們已經到了。」
話音剛落地,周圍草叢中立刻鑽出十數隻看到人就興奮的喪屍,越來越多,在此之前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人們還是恐慌地大叫,紛紛都往車裡鑽。
「上車!」蒼生兩三步跑上來抓住聶意的衣襟就把他拎了起來塞進車裡。
霍克白開槍幹掉兩隻圍上車的喪屍,直接從車頂跳下去鑽進副駕駛,蒼生開車,引擎功率催至頂點猛地倒車撞飛一隻喪屍。鄒寧凱等人顯然也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種突發事件了,都有條不紊地鑽進車裡,有人開槍轟喪屍,只有半路加入的一些人,平時養尊處優慣了碰上災難便不知所措,有好幾個都被喪屍撲倒群體圍上去啃食。
聶意呼吸急促,他把USP的消音器擰了下來,雙手握著伸出窗外,瞄準遠處的喪屍心中一動,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砰地一聲那只喪屍被急速旋轉的子彈轟飛半個腦袋摔在地上。聶意持續扣動扳機,持槍點射,竟然沒有一發打空,彈匣空掉前最後一顆子彈因為車裡一個顛簸,打偏在了一隻喪屍胸口。
蒼生竟是一直注意著聶意,他子彈打偏,便立刻抬手補了一槍,伯萊塔92威力巨大,這麼近的距離頓時轟爆了那只喪屍的整個腦袋。
「槍法不錯。」蒼生遞給聶意新的彈匣淡淡道。
「高中大學的軍訓不是跑去曬太陽的。」聶意驕傲拍胸脯。
封恬咳嗽一聲道:「自己人,別拍這麼用力。」
車隊裡的秩序慢慢生成,在晨曦的微光中順著公路直往南走。一場混亂後,死了不少腿腳慢的人,卻也不是鄒寧凱隊伍裡的核心人物,基本沒有人在意。喪屍們吧嗒著兩條腿到底跑不過汽車,又是沒有智商的一堆生物,只顧著那幾個被咬死的人爭搶鮮肉。
「我說……」聶意拿著望遠鏡往後看,慢慢擰起長眉,費解道:「喪屍有會跑的嗎?」
「怎麼可能,肌肉都爛了怎麼跑。」霍克白一顆顆往彈匣裡填充子彈。
「那是我眼花了嗎?我看到一隻在追著我們跑的喪屍啊……」


第21章

聶意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那只追著他們車尾正在狂奔的喪屍已經少了一隻眼球,臉上腐爛得隱約可見到森森白骨,除非是聶意眼花了,否則那一定是一隻喪屍!聶意喊道:「刻度上顯示大約一千至一千五百米遠,真的是喪屍啊!」
會跑的喪屍,這是個相當恐怖的概念!
霍克白馬上拿過望遠鏡往後看,倒抽一口氣:「操!那是什麼玩意!」
「真的是一隻會跑的喪屍嗎!」封恬也嚇了一跳,聶意猛點頭。
蒼生猛踩刹車,刹車片發出刺耳的尖叫,他沒熄火,只是停下來。然後讓聶意把硬殼箱遞給他,打開後從裡面拿出槍擊十幾秒中組裝出一把巴雷特超遠程狙擊步槍。然後拎著槍下車,單膝跪地架起狙擊姿勢,果斷扣下扳機,砰地一聲,細長的槍口焰閃滅。
聶意忙搶過望遠鏡去看,那只喪屍已經被蒼生一槍爆頭轟飛,而蒼生已經起身站在車門便把狙擊槍拆卸下來放了回去,坐上車踩油門駛遠,從始至終臉上就沒出現過什麼表情,顯得其餘三人一驚一乍特別丟人!
「他腦回路跟我們不太一樣。」霍克白也面無表情:「呵呵。」
聶意:「呵呵。」
封恬:「……」
車裡一片詭異的安靜,聶意回想剛才看到的畫面還有心有餘悸,會奔跑的喪屍,很不科學啊!
中午下車休整的時候,聶意把黎錦拉了過來,把早上的事說了一遍。
「喪屍會跑?」黎錦顯然也吃了一驚:「你確定你不是眼花?」
「怎麼可能!我們四個人,有三個人都看到了!」聶意怒道。
「你確定是在跑?」黎錦還有點不敢相信。
聶意道:「真的!而且速度上,我覺得我可能都跑不了那麼快。」
「這太扯淡了!」黎錦爆了粗口,「我這裡暫時也沒啥頭緒……」
「你們覺得,會不會是進化啥的?」封恬抱著自己膝蓋偎在霍克白身邊說。
一陣沉默,黎錦道:「可能是病毒的二次突變,畢竟這種病毒是人類歷史上從未遭遇過的,國家可能會有些答案。這麼來勢洶洶,喪屍潮爆發到現在都三四個月了,要說有個別體發生突變也是有可能的。」
「還沒入秋的時候,我和聶意在路上也遇到過。」蒼生不帶感情的聲音忽然響起。
聶意瞪大了眼睛:「啥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那對小夫妻的兒子。」蒼生在自己胸口比劃,「這麼高,衣服上有個豌豆射手的那小孩。」
聶意想起來,最初在加油站遇到的那對小夫妻,結果都被屍變的兒子啃了,「他沒啥不正常的吧。」
「不。」蒼生目光凜然,「它速度很快,力量也不弱,我當時以為是因為剛剛屍變肌肉組織還沒有徹底腐壞的原因,現在想想,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幾歲小孩能有的速度和力量。」
「那是什麼時候?」黎錦問。
蒼生道:「夏末。」
黎錦眉心一跳:「才兩個月不到就發生突變了,這麼短的時間……天呐,未來那些喪屍會變成什麼樣啊!」
「可能會有智力!」聶意舉手。
「可能會組建喪屍大軍!」封恬舉手。
兩個人像孩子一樣嘰嘰喳喳起來,霍克白被吵得腦袋疼,又不捨得打封恬,於是在聶意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安靜點!」
「別鬧了!這種問題十分嚴峻你們嚴肅點好麼!」黎錦受不了道。
「你有解決的辦法嗎?」聶意問。
黎錦:「沒有……」
「那你憑啥不讓我們自娛自樂!」聶意橫眉豎目。
「……」黎錦歎了口氣說:「總之我們一直暴露在外面很危險,還是應該儘快找個安身的地方等待國家的搜救隊。」
「我們要去首都。」聶意重複道:「因為不認識路才跟你們湊到一起的。」
黎錦說:「你們總得停下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霍克白鍘刀般切斷了這個話題。
黎錦跟他們的小團抱了一會就回自己車裡了,蒼生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靴子上被喪屍啃出來的痕跡,聲音淡然得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如果喪屍一直往南遷,你們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
他對霍克白說。
霍克白抬眼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蒼生道:「不管若琳是死是活我都一定要去首都找到她,她是我妹妹,不是你們的妹妹,你們沒有必要跟我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我們一直是個團隊。」霍克白皺眉道:「不管是末世前還是末世後,我們沒有必要散開。」
「如果封恬沒在你身邊,我是不會說這種話的。」蒼生漠然道。
聶意唇角抽搐了一下,想不到蒼生還有這種人情味爆棚的一面。
「沒關係,我會保護他。」霍克白爽朗笑道:「只要我和你在一起,生存的幾率就更大一些,這也是一件好事。」
蒼生沒再說話,聶意呃了一聲剛想說話,蒼生冷漠的瞳子掃過來冷冷看著他道:「你想都別想。」
聶意一臉茫然,我什麼都沒想啊!
「你離開我就活不下去。」蒼生站起來深蹲了一下活動雙腿,漠然道:「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你必須跟我走。」
聶意:「……」
少俠我只是想提醒你快點上車走吧鄒寧凱都上車了好嘛!
聶意灰頭土臉,也懶得辯解了,反正他說得也對,如果沒遇上蒼生,他早不知道死幾百回了。
鄒寧凱將三個人留了下來,兩男一女,他們被咬了,鄒寧凱留給他們一人一包餅乾和水,然後開著車往南走。三個人茫然地站在路邊,眼裡是一種絕望的神色。
「瑪利亞,我以為你會下車安慰他們一下。」霍克白撥轉方向盤說。
聶意手裡撚著一顆45ACP子彈,喃喃道:「謝謝你的嘲諷,如果我的安慰可以讓他們不會變成喪屍的話,我立刻就去。」
霍克白悠閒地吹了一聲口哨。
聶意忽然說:「對不起。」
蒼生瞥他一眼,在他身邊的位子上閉著眼假寐。封恬在副駕轉過頭來道:「好好的幹嗎道歉啊?」
「我以後會按照我的能力所及辦事,我會分清楚什麼事該管什麼事不該管的。」聶意說,「不然一定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霍克白哼哼道:「你這自我檢討夠深刻,本大爺接受你的道歉。」
聶意哼了一聲,倚著車門看漫畫。
下午三點鐘,車隊停在公路邊,蒼生幾個人進入鎮子中心區域的員警廳附近,準備去搜索武器庫。既然喪屍都在朝著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他們就更加需要武器。
封恬讓霍克白把集線器牽到牆頭下,將那個紅外線探測攝像頭面朝整個員警廳安在牆頭上,他打開電腦,迅速調試幾下平面便刷出了整個員警廳的結構圖。
「Cool!」聶意牙疼般吸了口氣。
「小意思。」封恬翹起大拇指笑道,他將無線電擰到相同波段,測試一下:「小白聽得到嗎?」
「很清楚。」霍克白站在牆頭上說,然後道:「樓裡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跟你說的一樣,樓裡也有喪屍而且不少,你們進去後一定要小心點。」封恬說。
霍克白沉默一會:「讓遊隼去把大門關上,省得我們進去後再有喪屍跑出來襲擊你們。」
蒼生就靠在邊上,聞言便兩三下翻到斜坡下,大院裡只有少量幾隻喪屍在遊蕩,離得比較遠蒼生也就沒當回事,他將兩邊封閉式大門推到一起。原本的電子鎖被他破壞了,只能手動上鐵栓。吱嘎吱嘎了半天才鎖好,幾隻喪屍被聲音吸引過來,在後面拍打著鐵門。
一個小弟看著螢幕,驚訝道:「這些、密密麻麻的黃點都是喪屍嗎?」
「對。」封恬道。
話音落地,陸然和另外兩個等會要進去的小弟面色刷的就白了。


第 22 章

「先說好,」霍克白回來後一手撐著車前蓋看著戰戰兢兢的三個人道:「一會進去後,如果你們拖後腿,我是不會救你們的,當然也別指望遊隼會救你們,一旦礙事他不殺了你們就該拜耶穌了。」
陸然:「……」
聶意咳嗽一聲道:「耶穌不是用來拜的好嘛,你真的是老美嗎?」
「走吧,喪屍現在都聚集在大門口。」蒼生接過聶意遞來的機槍掛在肩上,跟三個人說。
霍克白蹲在牆頭上跟他比了個手勢,蒼生走到下麵將機槍扔給他一把,兩三下攀到牆上,轉頭看著那三個人道:「上來。」
陸然仰著頭,完全不知道怎麼上去。霍克白歎了口氣把繩子拋下去,三個人末世前可能是律師可能是學生可能是個體戶老闆,跟雇傭兵完全沒法比,抓著繩子廢了半天勁兒才爬上去。
「等會進去後,你們能不能活著出來就看自己的了。」霍克白將槍繩在臂上繞了一圈,率先跳了下去,就地打滾,迅速往樓裡跑。
蒼生緊隨其後,雙瞳快速轉動馬上將周圍的情況收入眼底,抽刀紮進一隻喪屍眉心。
聶意喊道:「你們快跳啊!離他們越遠你們生存幾率越小,愣什麼呢!」
陸然淚流滿面轉過臉:「這裡很高……」
聶意:「……」
「快跳!」子彈上膛的聲音,聶意身邊一個鄒寧凱派來監督的小弟把槍口對準了圍牆上的三個人。
陸然咬了咬牙,扒著牆頭滾了下去。
「他居然拿槍指著自己人。」聶意回到車裡碎碎念道。
封恬一直注意著電腦螢幕,隨意嗯了一聲。蒼生幾人進入掃描範圍,螢幕上馬上多出了五個紅色的熱能輪廓,聶意道:「黃色的是喪屍,紅點是蒼生他們?」
「對,喪屍體溫低。」封恬說。
「那這個呢?」聶意指著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房間,那裡一片紅光。
「是倖存者吧。」封恬說,「等會看看他們經不經過那裡,順便放人出來。」
蒼生帶著露指手套的五指貼合在玻璃門上,靜了一會,猛地推開閃身進去,持槍警惕著四周。內部光線昏暗,警局內部基本採光不好徹夜不斷電,現在獨立蓄電池也沒有運作,到處都是昏濛濛的。
「你們三個,不要叫也不要隨便開槍,聽到沒有。」霍克白貼著蒼生背部,眯著眼睛環視一周。
陸然使勁點頭,面色有些蒼白看得出很緊張,另外兩個小弟也是緊張地抱著霰彈槍緊緊跟著他們。
「記得我們以前和羅森他們襲擊過警局嗎,現在可比那時候刺激多了。」霍克白輕笑道。
蒼生沒說話,只是仰頭看著有明顯黑色裂痕的天花板。
「怎麼了?」封恬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出,「一樓喪屍很少,多集中在二樓和三樓,你們可以製造聲音把喪屍引開上四樓,那裡有個直穿中庭的通道,可以直接去後面那棟樓找到槍械庫。」
「我覺得一樓馬上也要有喪屍了。」霍克白說。
天花板開始零星掉下一些碎裂的石塊,越來越大,越來越頻繁。
「跑。」蒼生冷冷道,馬上抬腳穿過大廳往樓梯處跑過去。
轟然一聲巨響,一大塊水泥坍塌下來,砸在地上,原本困在二樓的喪屍們也隨之跌落,嘶嚎著落下來在地上砸成一灘爛肉,越來越多,坍塌變得密集起來,上頭不斷有更多的喪屍湧出來。
幾個人在樓下躲躲閃閃,小弟們大聲尖叫。霍克白一腳蹬開陸然,一大塊混著鋼筋的水泥掉下來砸在陸然剛剛站過的地方,霍克白吼道:「站起來!都往前跑!」
這邊蒼生完全沒有霍克白那麼好心會去搭救別人一把,他原本貼著牆跑,頭上松垮的聲音傳來,蒼生瞳孔一緊,蹬著牆奮力往後急退,眼前的水泥塊帶著轟隆隆的巨震和喪屍的嚎叫砸下來,那只喪屍被石塊攔腰砸斷,用兩隻腐爛的胳膊拖著身軀朝蒼生爬來。
幾個人在更多喪屍跌下來之前快速穿過大廳跑到樓梯口,一個小弟左肩被石塊砸了一下,胳膊有些抬不起來,陸然蹲在地上,肚子被霍克白踹得生疼,其他人倒還都好。
他們站在樓梯階上看著喪屍們不斷跌落,石塊已經停止坍塌,上頭塌出個巨大的洞來,喪屍則是被聲音吸引都往這裡聚集不斷從洞裡掉下來。
「上頭以前發生過爆炸,現在估計是被喪屍踩塌的。」蒼生甩了甩頭髮,將劉海撥到一邊,漠然道:「走吧。」
蒼生走在前面拾階而上,霍克白摁著對講機道:「我們這裡發生坍塌,估計不能原路返回了,寶貝,給我們重新找個路線。」
沒多久封恬的聲音響起:「樓下喪屍很多,你們先去槍械庫,那裡應該是全封閉的暫時躲進去我再想辦法。或者等會我可以讓聶意爬上去扔炸彈給你們吸引喪屍。」
「不行。」蒼生斬釘截鐵道。
霍克白把對講機給他,蒼生說:「你和聶意不能分開,讓鄒寧凱的人去,不是還有兩個人留在外面嗎。」
「他們估計不會聽我的。」封恬說:「這只是備胎方案,是計畫B,喪屍漫無目的,沒有固定的回程路線,看我臨時應變吧。小白你左手邊有兩個喪屍。」
霍克白往左走兩步一腳踢斷一隻喪屍的脖頸,將另一隻踹下樓。
聶意盤腿坐在車頂,拿著望遠鏡看著警區大院,順便警惕周圍,說道:「蒼生說什麼?」
「他不讓你去,不想讓你涉險。」封恬說。
聶意道:「只是爬牆頭上扔個炸彈而已。」
封恬說:「萬一你從牆頭上掉下去怎麼辦。」
聶意怒道:「我看起來這麼笨手笨腳嗎?」
「看起來像。」封恬哈哈笑道:「你下來吧,等會要是有喪屍出來,我一開車就把你甩下去了。」
聶意從車頂跳下去,回到副駕駛,不遠處密集的槍聲傳來,聶意皺眉道:「終於開火了。」
「他們到了三樓,喪屍很多。」封恬指著螢幕說。
狹窄的樓道裡,霍克白怒吼著一槍托下去砸爆一隻喪屍的腦袋。蒼生持續扣動扳機在喪屍的包圍圈中迅速清出一小片空地,擰開一間辦公室的門把手,所有人都鑽進去。
霍克白抵著門,從內部上鎖,暫時得到一個安全的棲身地。
辦公室內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腐臭味,一個穿著一身警服的屍體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頭上被開了個洞,手裡還握著一把左輪手槍。
霍克白把那把手槍拿下來,彈開彈巢,空了,於是失望地扔在一邊。
「現在怎麼辦?」陸然哆嗦問道。
「我們被困在這裡了嗎?」一個小弟緊張問道,三個人一路過來嚇得不輕,各個嘴唇青白。
霍克白指指他們又指指自己:「是你們,不是我們。」
蒼生將那具屍體踹一邊,抄起椅子猛地掄起來將玻璃砸碎,然後探出半個身體往上看了看目測距離,聲音平板道:「從這裡可以上四樓,我先上去,扔勾索下來。」
「那我們怎麼辦?」一個頭髮油膩的小弟急忙問道。
蒼生回頭,眼神冷漠,「我說了我會扔勾索下來,不敢爬或者爬不上去的就留在這裡喂喪屍。」
門後面不斷有喪屍抓撓的聲音,外面喪屍眾多,這扇門也撐不住多久,鄒寧凱劃過來的三個人顯然都精神緊繃到了極點。高度興奮狀態下那名小弟甚至怒氣衝衝地吼起來:「你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爬的上去,你把我們帶進來就得保證我們的安全!」
說完竟然哢嚓上膛用槍指著蒼生:「你去突圍!把外面喪屍都殺了,我們走樓梯!」


第23章

「他最煩別人用槍指著他。」霍克白飛起一腳直接將那名小弟踹飛,那小弟蜷縮在地上不住咳嗽,霍克白撿起那杆兒霰彈槍扔給陸然,「你們誰還有異議嗎?」
剩下兩人拼命搖頭。
霍克白:「很好。」
蒼生面無表情看了那小弟一眼,縱身躍出窗臺,猛地甩出勾索吊在半空兩三下攀到空調排風扇上,一個肘擊從外面將玻璃搗碎,靈活地躍進去然後固定好勾索將繩子拋下去。
霍克白在三樓拽了拽,指著陸然道:「你們先爬,我殿后。」
陸然背著兩杆槍蹲在窗臺上,剛要低頭就被霍克白一巴掌扇腦門上,「別往下看!越看越害怕!」
陸然連忙仰起頭,緊緊抓著繩子使出全身的力氣往上爬,他好不容易爬上排風扇整個人都快虛脫了,虛弱道:「蒼、蒼先生……你能拉我一把麼……」
蒼生站在裡面漠然地看著他,似乎想起這貨好像跟聶意一起嘻嘻哈哈說過話,於是走過去抓住陸然的手臂將他拽了進來,陸然頓時緊緊貼在地上,感覺自己重新活了一次。
不久後一名小弟艱難地爬了上來,蒼生只在一邊看著,絲毫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樓下霍克白看著那名被他踹得臉色發白的小弟,挑眉道:「起得來就爬,起不來就等著喪屍破門進來。」
那名小弟一手捂著左側肋骨爬到窗戶邊,抖得上下牙不斷磕在一起。霍克白低頭看了看腳上的軍靴,他好像也沒用多大的力氣啊。
「快點,不要浪費時間!」蒼生等得不耐煩,往下怒斥了一聲。
那扇門不知道還能撐多久,霍克白一直沒上來,蒼生難免脾氣敗壞起來。
頭髮油膩的小弟爬到一半的時候,辦公室裡的門喀嚓被喪屍擠碎,一大波喪屍湧了進來,嘶嚎著撲向霍克白這個唯一的鮮肉。
「我操!」霍克白大罵一聲縱身躍出窗外抓住繩子蕩了一下。
那名小弟還攀在繩子上,被突如其來的震盪嚇得大叫起來,雙腿不管不顧地亂踢,直接一腳蹬在了霍克白的臉上。
「兔崽子還不快爬!」霍克白怒吼著單手抓著繩子,一手托著他的腳將他頂上去。
辦公室很快就被喪屍擠滿,前面的喪屍被後面的喪屍從視窗擠出去,翻滾著掉在樓下,不斷有灰白的喪屍掉下去。
那名小弟終於爬了上去,蒼生一腳蹬在窗臺上探出半邊身體抓住繩子往上提,霍克白也順勢攀爬,幾秒鐘就抓著窗邊跳了進來。
「四樓走廊裡只有兩三隻喪屍,一隻在你們所在的辦公室門邊,它沒動,但肯定不是死的,你們出去時要注意一下。」他們全員安全後封恬馬上出聲道:「剛剛很危險啊,最後是誰上去的?有受傷嗎?」
「是我,寶貝,不用擔心,我好好的。」霍克白臉上頂著一個大腳印說。
「謝謝你們,蒼先生還有霍先生。」陸然心有餘悸,他十分誠心的感謝道。
蒼生將勾索收回來漠然道:「他不姓霍,姓三文魚。」
霍克白擦著臉怒道:「你要我說幾遍!是沙蒙不是三文魚,霍克白•沙蒙!」
在英文中沙蒙和三文魚幾乎同音,蒼生跟霍克白剛認識的時候差點因為這個打起來。
陸然呵呵乾笑著,完全不能理解蒼生的腦回路。
那名小弟也不敢隨意招惹兩個人了,陸然把他的槍還回去。蒼生輕輕推開門,左邊果然躺著具一動不動的喪屍,要不是封恬提醒肯定只把它當成個死人。
蒼生走出去,聲音驚動了那只喪屍,它剛張牙舞爪地想爬起來就被蒼生一刀切下了頭顱。走廊裡其他兩隻喪屍都朝幾人圍過來,蒼生跟霍克白走過去一人一刀就完事,殺喪屍就好像砍瓜切菜一樣隨意,其餘三個人看他們的眼神頓時都不一樣了。
「愣著幹什麼?這邊走。」霍克白回頭看到三人還愣在原地不由得怒道。
「放心走,這個通道裡沒有喪屍。」封恬說:「後面那棟樓的喪屍不多,你們可以慢慢搜索槍械庫。聶意你那個口味的給我吃個。」
那邊有輕微的塑膠袋聲,霍克白失笑道:「你們在幹什麼?」
「吃麻辣豬肉脯,你吃嗎,給你留點。」封恬說。
長長的通道滿是窗戶,夕陽的餘暉折射進來,在地上像是鋪了一層甜膩的糖漿。霍克白毫不掩飾地和封恬說著一些小情話,倒是緩解了幾個人緊張的情緒。
穿過中庭後蒼生躍下臺階,背後靠牆將機槍端在身前。
封恬說:「走廊喪屍很少,這樓喪屍都關在房間裡,但是你們也小心點,難保沒有哪扇門沒關好或者壞了。」
兩側門裡面都有喪屍的聲音傳出來,聽著非常滲人。陸然一陣頭皮發麻,緊緊跟在蒼生的後面。
「寶貝,我們要到槍械庫了,下面一樓情況怎樣?」霍克白說。
封恬道:「走廊有喪屍,不多但也不少,你們可以開槍解決,別動刀了,浪費體力。還有,這樓有個房間裡有倖存者,或者是凶徒,他們手裡說不定有武器,可以的話你們看情況把他們弄出來吧。」
「活人?」蒼生皺眉道:「哪個房間?」
封恬說:「先去槍械庫補充你們的彈藥,救人等會再說。」
蒼生和霍克白對視一眼,蒼生漠然道:「也不錯,等會可以把他們趕出去替我們把喪屍引走。」
陸然:「……」
霍克白道:「幸虧我鬆手了沒讓瑪利亞聽到。」
片刻後蒼生猛地從拐角跳出來,兩臂持槍持續扣動扳機掃射過去,細長的槍口焰在昏暗的環境裡不斷閃滅,大片喪屍橫七豎八倒下,幾個被沒被擊中致命位置的喪屍又爬了起來,猙獰吼著朝蒼生撲來。
蒼生將機槍扔回給霍克白,從後腰抽出自己的伯萊塔手槍,邊走邊點射,砰砰之下七連發,子彈急速旋轉著貫穿喪屍的頭部,槍法神乎其神彈無虛發。
走廊喪屍一個不剩,蒼生跨過屍體走過去。
霍克白在後面喊:「是防彈鎖嗎?」
「不是。」蒼生漠然道,將槍口對著鎖砰地一槍下去,槍械庫的的雙推門被破壞。
霍克白一刀紮爆地上一個還沒死的喪屍,帶著三個人進去。
蒼生轉身將門從內部鎖上,全封閉的槍械庫頓時一片漆黑,霍克白打開強光手電筒,走到一旁開關處撥了撥,「獨立蓄電池估計也報廢了。」
「別愣著,把槍械子彈裝箱。」蒼生說。
三個拖油瓶一路上沒幫什麼忙,這個時候頓時積極起來。
「遊隼,好東西。」霍克白發現了什麼,招呼蒼生過去。
蒼生將手電筒照過去,看到霍克白手裡的機槍,面無表情道:「六管旋轉三響步槍,能在警局找到這個也不錯,子彈有多少?」
「目測有兩千多發。」霍克白火速裝箱,「不算多但也不少了,這裡還有你MP7的子彈。」
蒼生拿著手電筒環視一圈,槍械庫基本就沒怎麼動過,上萬發子彈和各種警用手槍衝鋒槍整整兩大箱。他注意到架子上一架微型十字弩,弩擔擴張也只有成人的小臂長,旁邊還有一筒二十幾支左右的弩箭。
「這玩意要來也沒用啊,箭用完就沒補充的。」霍克白插嘴道。
「可以給聶意用。」蒼生取下來,面無表情道:「他槍法准但是力氣不夠,用十字弩可以順便給他練練臂力,以後教他用步槍。」說著扔箱子裡,又在旁邊找到一筒全新的弩箭。
霍克白意味深長並且抑揚頓挫的「哦~」了一聲。
「小白!」封恬緊張的聲音忽然尖銳地響起:「你們先不要出去,有東西往你們那裡跑過去了!」
「什麼?」霍克白下意識問。
「我、我也不知道……」封恬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速度很快,已經上了三樓了,有兩隻、不對是三隻!」
「又是會跑的喪屍?」霍克白皺眉道。
「不像,喪屍至少還有個人形,這玩意看起來就像個兩腿被砍了用雙手爬的喪屍。」聶意的聲音插進來道,「而且速度快多了!」
他這不說還好,一說所有人都被他這嚇人的形容瘮得慌。


第24章

「我出去看看。」蒼生端著機槍將鎖打開,拿過對講機道:「報位置。」
「沒辦法定位。」封恬緊張道:「它們在到處亂跑,但肯定在朝你們靠近!啊,有一隻停在樓梯拐角了,就你們剛剛進去的地方。」
蒼生的食指扣在扳機上,慢慢逼近拐角,腳下一個漂移滑出去,拐角處空空如也。
聶意大叫:「它跑了!」
一道暗紅色的影子在視線裡一閃而過,急速跑上樓梯消失,蒼生目光一凜抬腳追了兩步。
霍克白閃身出來叫道:「遊隼別追!回來!」
蒼生一言不發地看著漆黑的樓道,後退著回到原來的位置。
「那什麼東西?」霍克白說。
「不知道。」蒼生拎著槍回來,「速度很快,沒看清。」
人類總是習慣性的對未知事物感覺到恐懼,尤其是這個已經完全崩壞的世界。
「它們在你們上頭。」封恬說:「看樣子不打算貿然攻擊你們,你們快撤吧。」
「得除掉。」蒼生言簡意賅道。
同一時間外頭已經慢慢黑了下來,聶意拿著把軍刀在和一隻從旁邊鑽出來的喪屍周旋,把它引到一邊迅速繞到它身後,一刀紮在它的後頸上,喪屍馬上撲倒在地。聶意把刀抽出來,對於殺喪屍他已經越來越駕輕就熟了。
他甩著刀上的穢物回來,那兩個留下來看守的小弟在一旁車上攤手道:「是你不讓我們幫忙的。」
聶意皺著眉道:「我只是讓你們不要開槍,槍聲會把更多的喪屍引過來,而且你們的霰彈槍會把我也誤殺。」
聶意打著手電筒在周圍跑了一圈,確認沒有喪屍才回到車裡。封恬把車窗升上去,不屑道:「別理他們,這些人已經退化到只會用食指扣扳機了。」
「他們情況怎麼樣?」聶意問。
封恬搖搖頭:「實在不知道那三個東西是什麼,而且窩在四樓不動了。」
警區大院內一片喪屍們的鬼哭狼嚎,浪潮般綿延不絕,樓道裡卻是靜悄悄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封恬忽然瞳孔一緊大聲道:「我知道了!它們不是在四樓,是在通風道裡!」
話音剛落蒼生頭上的通風口便傳來一陣氣急敗壞般地抓撓和野獸似的嘶吼,接著擋板被砸下,一團暗紅色血肉模糊的東西掉了下來。
霍克白咬著牙倒抽了一口冷氣,「上帝在捏造這玩意兒的時候一定不小心打了個噴嚏。」
那是一隻被扒掉皮的喪屍狗,估計是警犬,整張皮被扒了下來只在後腿處有些粘連,像張毯子似的蓋住了兩條後腿,借著光影看過去,乍一瞧還真像沒有腿的喪屍。
它渾身鮮血淋漓腐肉外翻,那雙凸出來的眼球看著更是噁心可怖。
饒是蒼生撲克臉功力登峰造極也忍不住皺了皺眉,他站在原地沒有輕舉妄動,和那只虎視眈眈的喪屍狗對視。
霍克白在蒼生身後遠處的位置,猛地抬起槍口一發子彈轟過去。那只喪屍狗反應更快,嚎叫一聲蹬腿跑到拐角,齜著牙沖蒼生撲來,蒼生在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一腳踹在狗頭上,喪屍警犬摔在牆上濺出一大團污漬,又迅速爬起來跑了。蒼生迅速抽身後退,跟霍克白匯合。
「三個都在拐角,估計要衝出來了。」封恬說:「到底是什麼?」
「變成喪屍的警犬。」霍克白說:「真想拍張照下來貼在腦門上,太他媽辟邪了。」
封恬和聶意對視一眼,他們之前都沒想到動物也會屍變。
「還知道躲,狗變的喪屍好像比人變的喪屍聰明。」蒼生漠然道。
「不會又是什麼病毒突變吧。」霍克白說。
他們交談間三隻警犬已經嘶吼著重新撲了出來,黑暗中警犬的身影若隱若現,霍克白和蒼生乾脆直接關了手電筒,漆黑中的作戰以前也不是沒有過,當時的情況甚至比現在更兇險。
「領頭的歸我了。」霍克白抽出軍刀跟蒼生的刀刃撞在一起,他說出了幾年前和蒼生在雲南原始叢林中被狼群圍攻時說的第一句話。
蒼生哼了一聲,知道他什麼意思。
「這群畜生挺聰明,竟然知道不跑直線。」霍克白說。
廊道裡三隻警犬呈Z型急速奔跑,速度驚人,蒼生和霍克白同時矮身在警犬撲上來的時候足下迅速猛蹬,手中刀刃狠狠一揮,直接切斷了前頭那只警犬的頭顱,冰涼的血液迸濺出來噴了蒼生滿脖子都是,他抹了一把然後一巴掌拍在牆壁上抹乾淨。
霍克白躲開警犬血肉模糊的血盆大口,就勢躺倒在地淩空伸手一抓,五指緊緊扼住了一隻警犬的喉嚨,指尖陷進它早就腐爛的肌肉裡,準確抓住它的頸椎站起來將那只警犬奮力往前甩過去,骨肉斷裂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整條狗被霍克白甩飛,砸在地上變成一灘爛肉。
霍克白手裡還拿著一條血糊糊的白骨,他將那只警犬整條脊椎都抽了出來。
「喔——」霍克白觸電般丟掉那條脊椎,噁心地大叫:「我發誓回去後一定把手上扒掉一層皮再去抱封恬。」
三條警犬死了倆,還剩一條似乎也沒打算逃,正四爪著地齜起白森森的牙沖兩人狂吠,然後猛撲而上。
蒼生抬手一槍,將整條狗打飛出去。走廊徹底靜了下來,只剩下霍克白用手不斷在牆上蹭來蹭去的聲音。
「熱鬧看夠了嗎?」蒼生揚起冰冷的聲音道。
哢嚓一聲,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的門打開了,手電筒的光照射出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被驚嚇般哆嗦的響起:「你們……是軍方的人嗎?」
霍克白暴躁道:「別把你們的手電筒往別人的臉上照!」
槍械庫的門也從裡面打開,陸然等三個人出來了,拿著手電筒照過去。那個房間裡走出來十幾個人,有女人也有小孩,領頭的是一個穿著警服的男青年,鬍子拉碴唯有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起來讓人舒服些。
「你們是來救我們的嗎?」那些人裡的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開口問道。
蒼生漠然道:「不是,如果你們想活,可以跟我們走,或者重新躲進去。」
那群倖存者看了看四下散落的喪屍,他們一個個都面容枯槁,顯然餓了很久,估計也沒有存糧了,留下來也是個死,那男青年道:「我們跟你們走。」
「隨便。」蒼生拿起對講機跟封恬說明情況。
霍克白走過去,走近那個男青年看了看他的肩章,低笑道:「實習警員?」
「是的,我叫李昊陽。」他說:「我們被困在這裡快兩個月了。」
「槍械庫那麼近,你們怎麼會被困住?」霍克白簡直匪夷所思。
「外面喪屍太多……」李昊陽喪氣道:「這些人都是最初來這裡避難的,但是病潮忽然在總廳爆發,死了很多很多人,只剩下我們幾個了。」
霍克白看了一眼他身後的人群,都是些女人小孩,加上李昊陽就三個成年男人,他勾唇道:「外面喪屍很多你們應該也清楚,所以,出去後要自己保護自己,我們任何人都沒有去救你們的義務,明白嗎?」
李昊陽身為員警估計是有些正義感爆棚,對於霍克白的話十分不贊同,「滅世災難前我們更應該相互幫助陷入苦難的同胞,你怎麼能有這麼自私的思想。」
「如果你能順利出去,估計會和我們的聖母瑪利亞做一對好朋友。」霍克白板著臉道:「還有,老子是美國人,不是你們同胞。」
「走了。」蒼生在前頭說,端著機槍在前面開路。
陸然和那個肩膀被砸傷的小弟抬一隻箱子,另一個小弟獨自抬,艱難地爬上樓梯。
霍克白不再殿后,這次他身後是一群小孩和女人。
天臺上蒼生單腳踩著欄杆,在夜色下眯起眼睛。
「怎麼樣?」霍克白說。
「距離有點遠,可能會有鬆動,要是箱子運到半路忽然掉在大院裡就糟了。」蒼生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決定下來。
「釘在圍牆上吧。」霍克白說。
蒼生取出射繩槍站在欄杆外瞄準了一會,用力扣下扳機,魚槍狀的銳利弩箭拖著一根堅韌的金屬繩索激射出去,鏗的一聲釘在數百米遠外的圍牆上,劃破長空架起一道筆直的線。蒼生馬上後退,將這頭牢牢固定在欄杆上,拽了拽強韌度,道:「可以了,箱子拿來。」
他用滑索將箱子固定在繩子上,猛地往下一推,箱子迅速往下滑去沒入夜色中,沒多久便傳來咚地一聲,撞上圍牆了。第二箱如法炮製,霍克白道:「韌度還可以嗎?我們直接這麼滑過去算了。」
蒼生搖了搖頭:「那頭一定松了,支撐不住人滑過去。」
霍克白扛起機槍道:「是麼,那只能突圍了。」他拿起對講機邪笑道:「寶貝,我們要回去了。」


第25章

「突圍吧。」封恬說:「二樓喪屍少,一樓喪屍很密集肯定過不去的,你們可以想辦法從二樓直接下去,從停車場繞過去,那裡整體來說喪屍最少。」
月色下蒼生跟霍克白往樓下看了看,霍克白道:「只能這麼著了,走吧遊隼。」
那些跟著出來的倖存者各個面有懼色,蒼生道:「你們之中,有誰被咬了嗎?」
「沒有,我們都很安全。」李昊陽站出來道。
蒼生沒再說話,率先下了天臺。霍克白瞭解他就像瞭解自己,如果這些人中有人被咬了,他一定會把那些人踢下去利用他們把喪屍引開。
「跟緊我,但別礙手礙腳。」蒼生一手持槍一手握著手電筒走在前面,他後面是緊跟著的陸然。陸然緊張得直點頭,他知道蒼生不會說威脅的話,不然下一句一定是:否則殺了你。
蒼生永遠這樣不給別人留任何後路,他從小就明白,敵人的後路就是自己的死路。
四樓和三樓早就被清空,二樓是開放式走廊,能看到偌大的廣場,月影橫斜下國旗在秋風中烈烈飛揚。蒼生和霍克白迅速了結了廊道裡穿著警服的零散喪屍。
隊伍裡有女人顫抖著道:「我們要從這裡下去嗎?下麵……好多喪屍。」
李昊陽安慰般單手按在她的肩上。
蒼生擰開一間辦公室的門,確認安全後進去,打碎窗戶將勾索固定在窗臺。樓下是一大片潮水般的喪屍,有女人往下一看就立刻腿軟了。
「就這樣下去?」李昊陽驚訝問道。
「不然呢?」霍克白反問道。
李昊陽說:「可是……我們這裡這麼多孩子,萬一摔了……」
「孩子?最小的那個也他媽十三歲了吧,老子十三歲的時候都已經能在原始森林裡殺猛獸了!」霍克白沒等他說完就暴躁地打斷道:「這裡是警局,樓上的高層辦公室隨便一翻就能找到手槍,你可以帶你們的人去搜索槍支,然後從樓梯突圍,愛下去不下去!」
蒼生根本就沒打算管他們,猛地揮臂從視窗扔了一顆手雷到樓下的喪屍堆裡,瞬間轟的一聲火光沖天,無數喪屍被炸得支離破碎,血水橫飛。更多的喪屍被吸引過去,都朝著起爆點湧動。
「寶貝,我們馬上走了,視線有限,給找個最佳路線出來。」霍克白摁著對講機說。
然而靜了一會那頭都沒有聲音傳來,霍克白心裡咯噔一聲,又大聲呼叫了兩次,仍然沒有回音。
陸然小聲道:「會不會是沒電了?」
「不可能。」蒼生冷冷道,他和霍克白對視一眼,兩人都擔心外面的情況。
蒼生馬上躍出視窗抓著繩索急速墜下去,他戴著露指手套,高速摩擦中五指立刻被劃出了一道血痕,他剛落地便抽刀幹掉一隻行動緩慢的喪屍。霍克白拽長了袖子,抓著繩索滑下來,剛要往前沖,腰間的對講機忽然有封恬的聲音傳來:「小白,右手邊花壇裡兩隻喪屍。」
霍克白沒心思去管喪屍了,低喊道:「剛才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瑪利亞呢?」
「我們沒事,一點小意外。」聶意說:「現在安全了。」
兩人都松了口氣,趁著喪屍都被之前的爆炸吸引時,霍克白仰頭喊道:「你們趕緊下來,再不下來我們走了!」
陸然把霰彈槍背在肩上,學著霍克白用袖子包裹住手,牙一咬心一橫,拽著繩子就下去了,儘管兩手被摩擦得發疼,但也深知現在不能叫出聲來於是憋得面目猙獰。
「速度!」霍克白催促道。
蒼生和陸然持槍警戒,他們這裡暫時還沒有被喪屍發覺,蒼生壓低聲音道:「受傷的手,注意別碰喪屍。」
「嗯、嗯!」陸然戰戰兢兢,看了看手心的血痕咬緊了牙。
兩個小弟也相繼下來了,樓上,李昊陽和其他兩名男人安撫著那些女人和小孩,李昊陽道:「他們還沒走,會救我們的,大家抓緊時間下去,我殿后。」
一個中年女人把自己十五歲的兒子推到窗邊,輕聲道:「兒子別怕。」
男孩點點頭,「媽媽你也快點下來。」男孩小心翼翼攀住窗戶,下滑的過程中手心傳來尖銳的痛覺,他忍不住喊了一聲。
霍克白把他接下來,凶巴巴道:「臭小子,再敢發出聲音老子就把你丟出去喂喪屍!」
又有幾個人陸續下來,樓上忽然一陣騷動。
「我先!我先下去!」一名男子求生心切竟然一把將一個女孩從窗戶推了下去,蒼生往後退了一步,那名女孩慘叫著摔在他腳邊,二樓也不算很高不至於摔死人,女孩估計是摔折了胳膊,正抱著手臂嗚嗚痛哭。
女孩的媽媽已經下來了,立刻跑到女兒身邊,緊張地將她扶起來,然後沖樓上破口大駡。李昊陽也將那個男子一把拉了回去,一拳揍在他臉上,樓上亂成一團。
樓下,蒼生抬起手槍指著那名女孩的頭,女孩媽媽立刻尖叫道:「你想幹什麼!」
「聲音太大,會把喪屍引來。」蒼生簡單明瞭,冷冷看著那個女孩:「不要再哭了。」說著拉開保險。
女孩立刻捂住嘴及時收聲,眼淚更加洶湧。
「走吧,喪屍來了。」霍克白冷靜道,他們沒有餘地再去等樓上的人了。
幾十隻喪屍從大樓一側被女孩的哭聲吸引過來,甚至在起爆點沒有找到鮮肉吃的喪屍們也開始回頭朝這邊張牙舞爪而來。霍克白拉開一顆手雷猛擲出去,大吼道:「走!」
爆炸和持續不斷的槍聲響徹夜空,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沒有通話的可能了,即使封恬知道哪裡喪屍最少哪裡才是最佳撤退路線也沒用,就算他喊破喉嚨裡面的人也聽不到,一切的聲音都被槍聲掩埋了。
蒼生奔跑著端著機槍掃射,在槍械庫裡的時候身上就纏滿了彈夾條,現在根本不用珍惜子彈了。
喪屍越聚越多,這個時候霰彈槍的優勢就出來了,群殺無敵,一槍下去轟倒一大片。陸然以前沒怎麼使過槍,被後坐力震得手發麻。
這個時候一枚照明彈呼嘯著扶搖直上在他們頭頂炸開,是從外面發射的,估計是聶意,閃電般的白光將整個大院瞬間照得亮如白晝,多數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只有蒼生和霍克白完全違反生理,只是瞳孔一縮,在那個瞬間辨別出了自己的位置。
蒼生道:「東邊十四隻,喪屍少,朝東突圍!」
說著拔出手槍跑著點射,砰的一槍喪屍們在他面前開始一個挨一個的頭顱爆裂。直到喀嚓一聲,這把警用手槍的彈匣空了,套筒沒有回復,蒼生咬著牙一把將出現空倉掛機狀態的手槍砸在一個喪屍臉上,一腳飛踹直接踢飛了它的頭顱。
霍克白打掩護,回身一槍爆掉蒼生身邊的一隻喪屍,喊道:「這麼多,炸得話我擔心把圍牆也炸塌了。」
蒼生換了機槍悍然扣下扳機,一隻朝陸然撲來的喪屍頓時被轟飛出去,陸然立刻連滾帶爬地跑到他身邊。那些女人和孩子們都被嚇得不輕,一共下來了七八個,跑到這裡只剩下四五個,那對最先下來的母子和摔下來的女孩跟她媽媽,還有一個戰戰兢兢的長髮女人。
身後一大群嚎叫的活死人在追他們,他們周圍連掩體都沒有,四周空曠,喪屍從四面八方圍追過來。
「有人死在這裡,我們就能逃脫得掉。」蒼生冷冷道,他注意到那名頭髮油膩的小弟手臂上有一大塊啃咬的痕跡,於是毫不留情照著他的腿開了一槍。
那小弟立刻慘叫著摔在地上,馬上被後面的喪屍狂潮淹沒。


第26章

他的死讓其他人震驚不已,但不能否認喪屍被暫時引走了注意力都在啃食那名小弟,這讓他們順利從喪屍潮中脫身,所以並沒有誰因為這一槍去責怪蒼生。
霍克白聳肩道:「我會幫你跟瑪利亞保密的。」
蒼生面無表情地跑在前面:「他被咬了,出去也活不了。」
「啊——!」
身後忽然傳開一聲慘叫,一個女人被喪屍抓住啃住了脖子,鮮血泉湧般噴了出來,她的兒子正拉著她的手大聲喊著媽媽。
「先生!先生……」女人奄奄一息時望著霍克白和蒼生拼盡全力道:「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兒子……求你們……」
蒼生抬起槍口,先是轟爆了那只喪屍,然後擊斃了那個女人。
「小子,不想死就跟上來。」霍克白說。
那男孩大哭著撒開手朝兩人跑過去。
「媽媽,我好怕!」摔斷胳膊的女孩崩潰地大哭起來。
此時此刻除了她的母親,沒人會照顧她的情緒。
「跑!」蒼生大吼著,端著機槍站在原地,兩腿分立,所有人迅速從他身邊往前逃離。
月出中天,蒼生站在原地開始瘋狂掃射,替所有人斷後,霍克白帶著幾個人順利跑到牆根下大吼著:「你們自己想辦法上去!快點!」
「踩我的肩膀吧,先爬上去再說。」陸然放下槍半蹲下來,對那個正在哭的女孩說。
「謝謝大哥哥。」女孩抽泣著踩著他的腿順著肩膀攀爬。
槍口焰在夜色下不斷閃滅,瘋搶的槍聲驟然一停,蒼生沒子彈了。一隻喪屍猛撲過來,蒼生迅速抽刀劈砍過去,但是卻忽地頓住,他想起了手上那道血痕,一旦沾染了喪屍的血液或腐肉幾乎跟被咬一口沒區別……
就是這麼停頓的一瞬間,他被喪屍包圍了。
霍克白回頭的時候連蒼生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他的怒氣驚濤駭浪,狂吼著:「遊隼!」
霍克白抬槍狂轟濫炸,血肉橫飛,銀白的月光下警區大院猶如惡鬼遍地的人間地獄。一把軍刀在夜色中揚起一道血線,蒼生右手持刀嘴裡也橫叼著一把虎牙軍刀,沖出喪屍的包圍圈,受傷的左手緊緊握著沒有沾上一絲穢物。
借著霍克白的掩護,蒼生將軍刀插回靴子裡,拿下嘴裡的插在後腰,後退著往喪屍堆裡扔了一顆手雷。
爆破聲震耳欲聾,沖擊破從起爆點瞬間擴散,距離太近,不僅炸死了喪屍連帶著蒼生跟霍克白都差點被掀翻,那個爬上牆頭的女孩乾脆大叫著直接被沖到牆那邊去了。
「妍妍!」她的媽媽大叫起來。
「那邊是草叢,摔不死人,也沒喪屍。」霍克白腳下一個踉蹌跟女孩的媽媽說。
所有人加速攀爬,蒼生在衝擊波中就地一滾,迅速起身緩衝後猛地一躍,矯健得猶如獵豹般三兩下攀到了牆頭上,他朝下伸出手,漠然道:「上來。」
霍克白根本不用他幫忙,自然不是跟霍克白說的,這裡所有人,受他照顧的只有陸然,而且完全是看在聶意的面子上,這種時候陸然根本就無法說出口他跟聶意其實根本不熟好嗎。
陸然抓著蒼生的手,腳下一個沒蹬穩,整個人撞在了牆上,頓時鼻血橫流,蒼生直接一把將他拎了上去。女人和男孩也上去了,霍克白對那小弟道:「你也快點上去!」
那小弟拽著陸然的手艱難地攀爬,霍克白眯了一下眼睛,注意到他右腿的小腿處有一塊咬傷,正在流血。
霍克白最後一個上去,他站在牆頭上,漠然道:「你被咬了吧。」
那小弟頓時一驚,恐慌地看著他。
「你不是我們的人,所以我不處置你。」霍克白望著遠處拿著手電筒的兩個人正往這裡跑過來,勾唇一笑:「放心吧,會把你帶回去給姓鄒的。」
「小白!」封恬遠遠就開始喊著。
聶意氣喘吁吁地跟他跑過來,舉著手電筒往牆頭上照,看到蒼生沾滿血跡的臉頓時如釋重負,緊繃的神經一松下來甚至覺得有點腿軟。
「天呐,我剛剛看到你們都被喪屍包圍了,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封恬緊張問道。
霍克白爽朗笑道:「我們沒事,姓鄒的死了個人。」
蒼生一言不發地跳下來,走到聶意面前,聶意早就給他們準備了濕巾,抽出一張遞給蒼生,又抽出一張替他擦了擦臉上的髒汙。本就是個很隨意的動作,聶意根本就沒多想,但是蒼生忽然伸手將聶意攬住抱在了懷裡。
聶意瞪大了眼睛,眼神茫然。
蒼生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剛才差點死在裡面。」
「嗯,我看到了。」聶意抱住他的脖頸,「幸好你沒事。」
「我死了或者被咬了呢?」蒼生說。
聶意笑道:「怎麼可能,你是我的戰神!」
蒼生嗯了一聲,「我死了就沒人保護你了。」
聶意皺眉道:「才不是因為這個。」
蒼生鬆開聶意,轉身走了:「我去拿武器箱。」
聶意剛被他沒頭沒腦的舉動搞得有點臉紅,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也顧不上亂想了,連忙追上去道:「那個啥,我說完你別激動啊,武器箱掉下去了。」
蒼生腳步一頓。
聶意解釋道:「剛才短暫失聯就是因為這個……你們下樓突圍的時候,另外兩個人想先把武器箱拿下來,我有阻止過,但是他們不聽我的,爬上去後瞎鼓搗結果有一箱掉下去了。」
「沒錯,他們還對我們動粗。」封恬嘟著嘴委屈道。
「老子操他媽的!」霍克白大罵了一聲,一陣風似的跑上斜坡,將那兩個小弟從車裡揪出來,摁在地上就開始揍。
蒼生捏著聶意的下巴,拿手電對著他的臉照,先前光線暗沒注意,現在一看聶意的唇角果然有些淤青,他漠然道:「他們打的?」
「嗯。」聶意點點,不以為意笑道:「沒關係,而其我也打回去了,沒吃虧,放心。」
陸然和小弟蹲在牆根照看倖存者或者原地休息,死裡逃生,每個人都筋疲力盡了。蒼生三人走上斜坡,蒼生拿著手電筒照著那兩個小弟,他們儘管憤怒但完全不是霍克白的對手只有被挨揍的份兒。
他們臉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淤青,一個眼窩被揍得發紫鼻子下還有沒擦乾的鼻血,另一個唇角破裂,額頭上有一處被鈍器砸出來的傷口。霍克白剛開始揍他們,是不可能沉澱出淤青的,顯然是被聶意揍的。
蒼生漠然道:「不錯,武力值也不低。」
聶意道:「還好吧,以前跟我大哥學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軍體拳。」
蒼生沒再說話,霍克白發洩完拎著兩個人一把甩到牆根下,怒吼道:「老子跟兄弟出生入死才搞了這兩箱武器來,誰他媽讓你們動的!」他一把抽出手槍,拉動機簧,指著兩個人道:「你們倆去把箱子拎上來!不然老子現在就斃了你們!」
兩個小弟哆哆嗦嗦,根本沒有膽量往喪屍窩跑一趟。
聶意湊到蒼生耳邊壓低聲音說:「我猜是鄒寧凱吩咐他們這麼做的,否則他們沒這麼大膽子,我之前拿槍威脅他們都沒用。」
蒼生冷冷道:「然後你就被揍了?」
聶意一愣,這個是重點嗎?但的確是事實,便點了點頭,蒼生沒再廢話,一腳蹬在一個小弟臉上攀上牆頭,漠然道:「霍克白,別浪費時間,拿了趕緊走,爆炸那麼大難保不會有喪屍被吸引過來。」
霍克白又上去各踹了他們一腳,瞬間變臉回頭溫柔道:「寶貝,給照個亮。」
「小心點啊。」封恬站在高處舉著手電筒。
蒼生站在圍牆上拿著手電筒往下望去,喪屍已經給他們殺得差不多了,但是因為這裡有人,所以牆根下還是聚集了黑壓壓的一片,並且一個武器箱正被喪屍踩在腳下,他厭煩地皺了一下長眉。


第27章

蒼生又從圍牆上跳了下來,拿出一顆手雷邊往後退邊狠狠投擲進圍牆裡,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爆炸,他扔的很遠,但衝擊波還是激起圍牆上一層塵煙。
「差不多了。」封恬回車裡看了一眼電腦,「都被爆炸吸引走了,這裡還剩下五六隻。」
「用這個。」聶意把擰上消音器的USP手槍遞給蒼生。
蒼生接過去跟霍克白攀上牆頭,單膝蹲下來點射,USP發出短促的啾鳴,蒼生迅速撂倒剩餘的喪屍,霍克白跳下去一把拎起武器箱舉上去,蒼生趴下來好不容易夠到把手,拎著狠狠往身後一扔,反手一槍把正在靠近的一隻喪屍爆頭。
「快上來。」蒼生說。
霍克白望著繩索上那箱搖搖欲墜的武器箱,歎氣道:「的確是這頭的確是松了,有至少兩個支架沒固定好。」
「少說些廢話。」蒼生站起來往繩索那裡走了兩步。
霍克白馬上爬上牆頭,跟蒼生蹲在一起。
魚槍狀的弩箭在射入圍牆上時迅速彈出了四根用來固定的倒鉤支架,但是有兩根明晃晃的暴露在外面,要是再多個箱子就支撐不住了。
霍克白剛要伸手把箱子拽上來,忽然腳下嘎嘣一聲,弩箭四周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裂痕,兩人眼神一暗,瞬間,腳下的裂痕越來越大整支弩箭崩地一聲彈了出去。蒼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弩箭,右手被鋒利的倒鉤刺傷了虎口,鮮血淋淋流下。
蒼生咬著牙兩手並用使勁拽著弩箭,霍克白立刻將武器箱解下來扔到圍牆下,蒼生馬上松了手,皺著眉看著自己的手,右手虎口被刺了個洞,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更多的血湧了出來。
「傷到肌肉了嗎?」霍克白問。
「好像沒有,先撤。」蒼生漠然說著跳了下去。
聶意看著蒼生一手血嚇了一跳,忙蹦下來緊張問道:「怎麼回事?」
「皮外傷,不礙事。」蒼生說。
兩名小弟把武器箱搬到他們車上,四名倖存者也跟著上了他們的車。這邊霍克白開車,聶意在後座幫蒼生簡單處理一下傷口的出血。
「你們猜姓鄒的會收留那四個人嗎?」封恬說:「三個羸弱的女人,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
「應該會的吧,他們隊伍裡本來不就有女人麼。」聶意說。
「那不一定。」霍克白撥轉著方向盤嘲諷道:「女人有女人的用處,他隊伍裡那幾個女人要麼可以洗衣做飯,要麼就是他小弟的親人。總之,姓鄒的規則是只收留有用的人,這三個,看起來弱不禁風,能有什麼用?養她們還要浪費糧食,至於那個小子,到底是個男的總能派上用場的。」
聶意沒說話,霍克白喋喋不休道:「瑪利亞,之前在裡面遇到了你的同類。」
「什麼?」聶意沒聽懂。
「也是一個聖母瑪利亞,可惜沒活著出來。」霍克白聳肩,「不然你跟他一定有非常多的共同語言。」
聶意:「……」
車隊停在原地等了他們數個小時,正好是在鎮子邊上,基本都查探了一下周圍的住戶,今晚要在這裡休息一晚,難得能有張床睡。
鄒寧凱住進了一家帶院子的小洋樓,並且在隔壁也給他們清理出了一棟。
他們回來後所有人都從房屋裡出來圍在院子邊上,蒼生跟霍克白下車進去找鄒寧凱。聶意則拉著封恬進洋樓裡打著手電筒到處看,這家人逃亡的時候顯然很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收拾,客廳裡亂七八糟,櫃子裡還有一些豬蹄罐頭。
「還有二樓,去看看?」聶意說。
封恬搖了搖頭:「等小白回來再上去吧,黑漆漆的,有喪屍怎麼辦?」
聶意道:「鄒寧凱的人不都說檢查過了麼。」
「肯定不仔細。」封恬拿下一個罐頭,「不然這些食品罐頭什麼的就不會在這裡了。」
聶意點點頭,眉心舒展道:「不過終於能在床上睡一覺了。」
「先出去吧。」封恬說。
他們趴在圍欄上看著鄒寧凱那裡的院子,黎錦正在給陸然擦鼻血,另一個進員警廳的小弟正不斷發著抖,然後聶意看到了他小腿上的咬傷。
「糟了!探測頭忘記回收了!」封恬想起來這個,頓時一陣肉疼。
「沒事,明天再去拿唄。」聶意說。
封恬歎了口氣道:「算了,浪費汽油,以後看看做個更好的。」
沒多久門打開,蒼生從裡面走出來,聶意剛要揮手卻見到蒼生抽出手槍砰的將那個被咬傷的小弟斃了。周圍人尖叫起來,都用一種恐怖的眼神看著蒼生。
聶意連忙跑過去,將蒼生拉到一邊:「你幹什麼!」
「他被咬了。」蒼生漠然道。
「他是鄒寧凱的人,就算要殺也該他自己動手!」聶意怒不可遏,「你又被他當槍使!」
「無所謂。」蒼生說著將手槍插重播在大腿的槍套中。
聶意環視周圍的人,他們眼中對蒼生的懼怕和厭惡又重了幾分。
「你不該這樣時時刻刻把自己暴露在外面!」聶意凶巴巴道。
蒼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封恬跑過來道:「小白呢,為什麼沒一起出來?」
蒼生道:「在和鄒寧凱談判,拿回來的武器,姓鄒的要二八分,我們人少,給我們二成。霍克白不同意,所以正在裡面發脾氣。」
「日他祖宗!太欺負人了!」聶意終於被惹炸毛了,怒駡一聲跑了進去。
蒼生跟封恬也忙不迭跟進去。
房間裡霍克白扯開野戰服露出精壯的胸膛,一腳踩在椅子上,看著對面不動聲色的鄒寧凱,剛想說什麼,被跑進來的聶意打斷:「老白!」
「幹嘛?」霍克白黑著臉。
「我們要吃飯了,你在幹什麼?」聶意裝出一臉無辜。
鄒寧凱笑了一下,他身後站著幾個小弟。
「分贓。」霍克白簡單粗暴道。
聶意看了看,對鄒寧凱說:「凱哥,不好意思,我們家蒼生生殺了你一個小弟,剛才那聲槍響你也聽到了。」
霍克白:「你給他取這麼個嬌弱的外號遊隼隼知道嗎?」
封恬:「……」求別鬧!
鄒寧凱坐在沙發上,牙縫裡咬著煙,頗有幾絲霸主的味道,笑道:「他被咬了,與其等著看他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喪屍,不如送他個痛快,應該要感謝蒼先生。」
聶意心裡腹誹感謝你個蛋蛋,你怎麼不自己去殺,儘管內心猙獰表面上還是得維持假惺惺的禮貌:「那就好,我還怕凱哥你生氣,那沒事了,我們走了。」
霍克白道:「事情還沒談完,走去哪!」
聶意道:「談什麼?」
霍克白硬邦邦道:「我們拿回來的武器,要二八分。」
鄒寧凱拿下煙蒂笑道:「沙蒙先生,你得理解,你們四個人要拿那麼多的武器也沒什麼用……」
他話還沒說完就沒聶意嗷地一聲打斷:「什麼?!」非常憤怒,這個時候一定要表現得氣憤得肝膽俱裂,聶意擰著眉道:「雖然一路上都是你和蒼生生保護大家,全靠你們倆才能順利到達槍械庫拿到槍還能全身而退,但好歹凱哥也折進去了兩個人,怎麼能我們八凱哥二呢!必須五五分才公平!」
鄒寧凱:「……」
霍克白噗地一聲繃不住了。
「是吧凱哥。」聶意說。
鄒寧凱被堵得一個瓷實,聶意完全把這次行動描述成蒼生跟霍克白勇猛無敵在喪屍窩裡來去自如,他的小弟只有拖後腿的份兒,偏偏不能反駁,就這樣還要拿大頭實在是不要臉。而且自己的小弟完全不是兩個人的對手,為這點武器惹上這樣兩個祖宗太不划算。
鄒寧凱不動聲色地沉默著抽煙,隨後笑道:「是,聶意說的對,五五分吧。」
霍克白直接拎著一個裝有十字弩的那個箱子攬著封恬走了。
聶意松了口氣,對蒼大俠勾了一下手指也施施然出去了。
鄒寧凱看著他的背影眼神發冷,他顯然沒主意到陰暗的角落裡蒼生還在,他最後一個走出去,關門的時候頓了一下,蒼生冷漠的聲音比喪屍的嚎叫還要可怕幾分,「如果你敢對他打什麼主意,我第一時間來廢了你。」


第 28 章

「他媽的,就算是五五分也便宜他們了。」霍克白一路罵罵咧咧,隨手把需要兩個人抬的箱子扔到客廳地板上。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他硬塞人進來的時候就知道他想分武器了,他手底下又沒有正規軍,不可能誰都像聶意那樣一上手就百發百中的。」封恬坐在沙發上張開手臂:「來抱抱。」
「身上髒,老公先去洗個澡。」霍克白脫下野戰服走向浴室:「不知道有沒有水。」
外面的月光不知什麼時候沒了,黑漆漆一片,聶意嘴裡咬著強光手電筒正在用鐵鍬在花壇裡挖坑,黎錦跟陸然來幫他。
陸然幽幽道:「你別怪蒼先生,我們進去雖然就幾個小時,但是蒼先生救過我很多次,不然我早死在裡面了。」
聶意拿下手電筒,喘了口氣道:「我沒怪他,我也沒這個資格,總之,就算蒼生不殺他,他也活不過二十四小時。」聶意把那個小弟的屍體拖到坑裡來,把土推進去掩埋掉。
只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聶意心裡一陣悲涼,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被咬了,就算是自己孤孤單單的變成喪屍,也不想這麼被一槍殺了。聶意加快速度把屍體埋掉,說:「我說你們,有機會就脫離這個團隊吧,早晚姓鄒的會把你們的命都折騰沒了。」
黎錦道:「正有這個打算呢,我看這個鎮子就不錯,還能出去找找物資,喪屍也少。陸然,要不我們留下來吧?」
「行啊,聽你的。」陸然說:「我可不想下次再被他派出去往喪屍窩裡鑽一趟。」
「讓鄒寧凱的人埋就行了,你摻和什麼。」蒼生見他們完事了,將手電筒照了過來。
聶意跟兩個人道別,小跑到他身邊,隨手把鐵鍬一扔:「是你殺的,所以我才去埋。」
房間裡封恬在翻箱倒櫃,忽然大叫一聲:「小白!」
住房基本都有儲存的水,霍克白正在浴室裡打著肥皂就砰的一聲推開門跑了出來,緊張地大叫:「怎麼了!」
「你看我找到了什麼!」封恬抱著一個紙箱子興奮地從廚房裡出來,裡面是滿滿的各式各樣的藝術蠟燭,然後他神色僵了一下,「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我在洗澡,寶貝,下次別這麼一驚一乍的,你差點嚇死我。」霍克白一身肥皂泡,光溜溜地站在黑暗裡。
封恬點上一根蠟燭放在高處,正巧聶意和蒼生回來。
聶意的神經嘎嘣一聲斷了:「你們這是……要玩愛死愛慕?」太奔放了吧!就不能進房間玩非要在客廳嘛!
「才沒有。」封恬在周圍都點上蠟燭,客廳頓時亮堂起來。
霍克白身材健壯,腹肌性感,反正都是男人他也不怕看,繼續搓著肥皂往浴室走,「蒼生生,麻煩你準備晚飯了。」
「殺了你。」蒼生冷冷道。
聶意縮了一下脖子,趕緊灰溜溜跑到廚房。
「吃什麼?」聶意看了看碗碟整齊鍋碗瓢盆俱全的廚房,天然氣灶居然還能用,他都快淚奔了。
「千萬別翻冰箱,你會噁心死。」封恬說。
「謝謝,我剛打算要翻。」聶意連忙縮回手,斷電這麼久,想來裡面有什麼也都壞了。
「我去樓上看看。」蒼生用手指勾出軍刀,拿著手電筒上樓。
「我跟你一起。」聶意噔噔跑上樓梯跟在他後面。
樓上一共三個房間,有兩間是臥室,一間是書房。估計樓上原本住的是兩個年輕的男女,房間裝修的風格迥異,刷成粉紅色的那間到處都是毛絨玩具。一個個排查過後確認沒有喪屍,聶意撲倒在床上攤開四肢,「今天晚上一定能睡個好覺!」
「估計要下雨。」蒼生拉開窗簾,看著外面暗沉沉的天色。
「隨便啦,晚上我們又不走。」聶意蹦起來,在書桌旁看到了一把吉他,「封恬一定會很喜歡。」
蒼生隨便嗯了一聲,跟聶意下樓。
樓下廚房裡,封恬正拿著菜刀跟幾根蘿蔔奮鬥,蒼生洗過手接過菜刀:「我來吧。」
「切成細條就好,煮蘿蔔湯。」封恬說。
蒼生面無表情低著頭,霎時廚房裡只剩下他切蘿蔔的快速又俐落的篤篤篤聲。聶意章魚嘴狀風中淩亂,「刀功好厲害……」蒼長今妥妥的。
「是吧,我們整個兵團就蒼生生做飯最好吃。」霍克白擦著頭髮出來。
封恬跟聶意說:「之前在營地你就應該說想喝排骨湯,說不定我們現在就喝上排骨湯了。」
「怎麼可能,巧合嘛。」聶意捏起一條蘿蔔吃,「話說哪來的蘿蔔?」
「黎錦給的,好像他們住的房子裡有片小菜園。」封恬說。
霍克白走近他身邊,彎腰在他頸子上吻了一下,「寶貝,去洗澡吧,衣服都給你拿好了。」
封恬應聲,拉著霍克白進浴室,「進來幫我洗背。」
燭光下,聶意趴在流理台邊上看著蒼生煮菜的樣子,他的面部輪廓有種特屬於亞洲人的精緻,是霍克白那種歐美長相沒法比的。充滿暗潮的雙瞳漆黑幽深,昏黃的燭光下渾身似乎籠罩著一層神秘而冷漠的光暈,看起來,就像個年輕英俊的死神。
「蒼生……」聶意剛出聲,蒼生便一記冰冷的眼刀掃過來,聶意硬是把第二個「生」字給咽了下去,咳嗽道:「那個,煮淡一點,我去給你拿肉罐頭。」
蒼生兩手都受了傷,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動作,一鍋香氣濃郁的蘿蔔肉湯,聶意十分想抱著他啃一口。
「你要不要去叫那兩個人?」霍克白跟封恬出來,「這麼一大鍋,就我們四個也吃不完。」
聶意卡殼了一下:「哪兩個?」
蒼生拿了衣服去洗澡:「姓黎的跟姓陸的。」
「我去叫。」聶意跑出門,結果剛跑了一半路就嘩啦啦下雨了,聶意狼狽逃竄去敲門,叫了兩人來喝湯。
「你們也太會享受了。」黎錦一來就誇張的哇了一聲。
封恬給他們兩個盛了一碗,幾個人圍著桌子坐下,「蒼先生煮的,很好喝。」
「我們倆還直接把蘿蔔生啃了。」陸然哭笑不得。
蒼生不管幹什麼都很迅速,洗澡絕對不超過八分鐘,擦著頭髮出來坐下,眾人圍在一起吃一頓熱騰騰的晚飯。
外面暴雨如注喪屍橫行,房中燭光搖曳幾個大活人笑哈哈地圍在一起說笑吃飯,末世前這樣一幕實屬正常,喪屍潮爆發幾個月後的現在,這樣短暫的溫馨時刻實在是奢侈之極。
「我覺得你們真的可以留下來。」封恬小口喝湯道,「這裡環境很不錯。」
黎錦和陸然相繼點頭,他們的確打算留下來了。
飯後聶意去洗澡,兩人吃完閒聊了一會就告辭了。
聶意出來後,霍克白道:「安全起見兩人一間房,還是別散開了,我跟封恬就睡樓下的臥室。」
「我們上樓。」蒼生漠然道,起身走上樓梯。
封恬踩在霍克白的腳上,被他抱著進房間,鎖好門,準備睡覺了,今天晚上一定會做美夢。
「樓上有兩間臥室。」聶意隨口一說。
蒼生在樓梯上站定,轉頭,漆黑的眸子盯著聶意:「你害怕?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聶意臉上一紅,炸毛道:「我是覺得好不容易睡一次床,怕睡在你旁邊讓你手腳伸不開睡不舒服啊!」
蒼生漠然道:「你可以睡地板。」
聶意:「……」大俠你是認真的嗎?


第29章

天氣本就轉涼了,外面又在下大雨,氣溫又低了幾度蒼生當然不可能真的讓聶意睡地板,真要有一個人睡地板也是他睡。
「啊對了,你手上的傷還沒上藥。」聶意噔噔噔跑下樓,拿了醫藥箱上來,床頭點著一根蠟燭,拉過蒼生的手先用雙氧水消毒,然後用棉簽一點點上藥。
傷在虎口這種位置,還是在靈活慣用的右手,怎麼看都絕對很疼。
聶意低著頭仔細給蒼生擦藥,動作輕柔,用繃帶仔細纏好。
蒼生又把左手伸給他,像只求撫摸求安慰的大狗。
「你怎麼兩手都受傷了。」聶意吸了口氣,蒼生右手是穿刺傷,左手則是五根手指的指腹被摩擦出了明顯的血痕,都有些發紫了。
「從二樓滑下來,被繩子擼的。」蒼生簡單道。
聶意用防水創可貼把蒼生的五根手指都纏好,「幸好現在天氣不熱,你注意別沾到水,傷口還是儘快癒合比較好。」
他低著頭,從蒼生的角度能從上而下一根根數清聶意纖長濃密的睫毛,燭光昏暗搖曳,一道由睫毛投下來的鴉青色弧線在聶意的眼瞼下跳躍。蒼生忽然伸手用兩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
「幹嘛?」聶意正在收拾醫藥箱,感覺到蒼生有些微涼的指尖在摩挲著他唇角,有點疼,那裡是塊不大的淤青,聶意還以為他在查看自己的傷口,輕笑道:「沒有破皮,淤青而已一兩天就消了。」
「我收回那句話。」在昏暗的環境中,似乎蒼生的嗓音都有些低沉,帶著蠱惑人心的性感。
「啊?」聶意腦袋蒙了一下。
「之前說不會對你做什麼,現在收回。」蒼生的臉上是一貫的漠然神色,他鬆開手,纏著繃帶的右手繞到聶意的後頸輕輕握著,然後俯身柔軟地在聶意的唇上咬了咬,最後吻住他,以一種掠奪般的強勢。
聶意緩緩漲大了漆黑的瞳孔,臉上泛出一層淺淺的粉色。
「蒼、蒼生……?」聶意堪堪躲了一下。
蒼生完全沒有放開他的打算,甚至直接把聶意推到在床上,虛壓著他,溫熱濕潤的氣息吐在聶意的耳邊:「忽然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麼啊!聶意在心底嘶吼,下意識的掙扎反而讓蒼生的桎梏更緊。
「不要亂動。」蒼生鬆開聶意的唇,微微扯開一點距離,「救你那麼多次,要你以身相許很過分?」
「混帳……你這是挾恩索報嗎?」聶意憋得臉通紅。
蒼生非常理所當然地嗯了一聲。
「知道了,我知道了!鬆開。」聶意狼狽地被他壓在身下叫嚷著,蒼生鬆開他,兩手撐在他脖頸邊微微直起身。
聶意微眯著眼睛,斜飛的長眉像兩把小刷子般在他細碎的額發中若隱若現,他呼吸紊亂地伸手解自己襯衫上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慢慢露出幾寸白皙的胸膛。
「你害怕。」蒼生看著他劇烈顫抖的雙手說。
「不是要做麼,緊張不行啊!」聶意像是掩飾什麼般大聲說,他近乎氣急敗壞地解開全部的扣子,袒露出纖瘦的腰身,他的眼眶有點紅,「這種亂世,弱者依附強者的確要付出代價,很好。」
蒼生倒在聶意身邊,淡淡道:「我不是要強迫你。」
聶意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盯著天花板發呆,蒼生睡在他身邊閉上了眼睛,房間裡徹底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聶意緊張的心情平復下來,吱了一聲道:「你不做了?」
「不做了,沒意思。」蒼生翻了個身。
聶意抿了抿唇,淺色的唇上似乎還殘留著蒼生的溫度。聶意腦中一團風暴,慢騰騰地把扣子扣回去,皺著眉道:「你忽然怎麼了?」
他原本說不出是害怕還是失望,或者兩者都有,害怕這樣的蒼生,也對這樣的蒼生失望。冷靜一下後似乎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光是從武力值方面來講,蒼生要是想對自己做什麼,完全不用等到現在。
聶意想起了剛從員警廳出來時蒼生那個溫熱的擁抱。
「喂。」聶意也翻過身,面對著蒼生的後背,不知死活地伸手在他腰上戳了一下。
蒼生翻過身,兩個人在極近的距離面對面看著彼此。蒼生的睫毛濃密,像是天然的眼線將他的眸子包裹著,把他的目光襯托得漆黑而鋒利,像是黑色的琥珀。
「你是不是……」聶意頓了一下,因為馬上要說出來的話非常自戀而有些臉紅,「你喜歡我?」
蒼生波瀾不驚,眼中的情緒沒有任何變化,他嗯了一聲,承認了,非常隨便。
聶意受到不小的驚嚇,「什麼時候?」
「第一眼。」蒼生漠然道。
聶意皺著眉,「第一眼,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還記得嗎?」
「忘了。」蒼生不假思索。
「你說‘要死就死到沒人的地方去’。」聶意板著臉學著蒼生當時的表情說。
蒼生面無表情:「哦。」
哦什麼!聶意險些被他雷死,「就這樣你還說喜歡我嗎?」
「否則你早死了。」蒼生說:「當時換成別人把喪屍引到我身邊,我會殺了他。」
聶意怔住,蒼生直視他的眼睛,聲音輕緩:「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的妹妹若琳在喪屍潮爆發前獨自生活在遙遠的首都,生死未蔔,我應該儘快找到她,但是忍不住,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你去哪無所謂,但不想讓你死。」
「哦,狗血的一見鍾情。」聶意挑眉道:「一見鍾情那鐘的是臉,你只是喜歡我這種長相吧。」
蒼生道:「奧黛麗•赫本說過,長相決定兩個人在一起,內在決定兩個人在一起多久,你的內在比長相更吸引我。當然,先吸引我的是你的長相。」
「你不覺得我很瑪利亞?」聶意說。
蒼生道:「你跟若琳很像,都很愛管閒事,又固執己見,有時候很欠揍但又捨不得下手。」
這個人其實是個妹控吧……喜歡一個跟自己妹妹很像的男人什麼的,還行不行了!
聶意哦了一聲,蒼生忽然一把攬住他的腰,迫使聶意貼在他身上,溫熱的充滿侵略性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聶意臉上發燙,剛抬頭就對上了蒼生那雙漆黑得像是獵豹般的眸子。
他親吻聶意的唇,聶意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蒼生英挺的鼻樑在聶意濕潤的氣息中摩挲著他滾燙的臉,輕聲說:「現在說清楚了,和我在一起?」
蒼生等著他的回答,聶意不知道他是激動到心跳加速還是心悸到心律不整,總之他攥緊了五指,說了一個字:「不。」
意料之中的,蒼生就像個活了幾千年的妖魔般淡定自若,他用受傷的手撐起自己的腦袋,微垂著眼睫看著聶意:「為什麼?」
「因為你對我很好。」聶意說:「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你,所以在確認自己的心情前不想跟敷衍似的答應你。三年前林遠隨隨便便跟我表白,我就隨隨便便答應了,但我並不喜歡他,反而把他當成親人一樣。現在想來太可笑了,你一直都很保護我,如果沒有兩情相悅對你來說不公平。」
「隨便,我慢慢等。」蒼生把手放下來,枕在柔軟的枕頭上閉上眼睛,口氣像個雄霸一方的君主,「等多久都可以,但別半路跟別的男人跑了,我會殺了他。」
「大俠你這麼兇殘好嗎。」聶意拉高被子,蒼生的體溫一直蔓延過來將他也暖了起來。
蒼生沒再說話,往喪屍窩鑽完一趟他已經累了,閉上眼睛迅速就進入了睡眠狀態。已經很晚了,聶意也有點昏昏欲睡,他打了個呵欠,最後看了一眼蒼生冷漠的眼眉然後裹緊了被子入睡。
靜謐中窗外的大雨綿連不絕,聶意的呼吸綿長平穩,和蒼生縮在一張被子下。
蠟燭慢慢燃燒沒了,在床頭熄滅。
聶意已經睡著了,蒼生卻忽然睜開眼睛,眼神像是收割靈魂的死神般陰冷,他掀開被子猛地下了床,抽出手槍拉動槍擊指著床底冷冷道:「出來!」
聶意被他一聲低吼給吵醒,揉著眼睛撐起身體,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一個黑漆漆的影子慢慢從床下爬了出來。


第30章

「啊!」聶意嚇得大叫一聲麻溜地滾到床角,一把摸出枕頭下的軍刀防身,戰戰兢兢的看著那個影子。
悄無聲息,跟個鬼似的,聶意甚至有點相信那就是鬼。
「你你你你誰啊!」聶意緊張得舌頭都不受控制了。
蒼生用手電筒照過去,那是個二十出頭的男青年,面色蒼白,他穿著一件藍色的夾克衫,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光亮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雙眼。
「問你話。」蒼生冷冷道。
「馬庫斯。」他嗓音裡有隱約的怒氣。
聶意小心翼翼從床上溜下來,挪到蒼生身邊,看著他的臉好奇道:「你不像歐美人啊。」
馬庫斯氣急敗壞道:「姓馬,名庫斯!」
「拿著。」蒼生把手電筒和手槍都交給聶意,然後一步跨過去抓住了馬庫斯的頭髮,用膝蓋狠狠搗在他腹部,馬庫斯有氣無力地哀嚎一聲倒在了地上,捂著胃蜷縮在地上,蒼生一手摁著他的後頸將他緊緊摁在地上,「你躲在這裡多久了?還有沒有別人?」
「我要殺了你……」馬庫斯從牙齒縫裡磨出這句話。
「首先你要確保自己活著。」蒼生揚起了軍刀。
「等等!」聶意叫道:「他腰上有東西。」
蒼生皺著眉掀開他的夾克,一把手槍正插在他的褲腰裡。蒼生抽出來端詳一眼,這是一把武裝或特種部隊才會配備的P229,他拉開保險栓指著馬庫斯的頭,「哪來槍?」
軍人嗎?聶意想,隨即又打消了,如果是軍人脾氣怎麼可能這麼暴躁,而且軍人的話完全沒必要躲起來。
外面敲門聲響起,聶意去開門,霍克白押著一個青年走了進來,「你們這裡也逮到耗子了?」
封恬手裡拿著一根蠟燭舉高放在櫃子上,聶意關了手電筒。
霍克白大手一推,那名青年立刻跌在馬庫斯的身上,他們眼眉有點像,年齡有相仿可能是兄弟倆,聶意捏著下巴道:「你難道叫馬克斯?」
青年無辜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聶意:「……」
「說說吧。」霍克白大馬金刀地在床邊坐下,蒼生則像一團黑色霧氣組成的幽靈般站在偏暗的地方,冰冷的目光落在兩個人身上。
「說、說什麼……」馬克斯哆哆嗦嗦地把自己團成團。
「還他媽能說什麼?」霍克白冷笑道:「說老子現在把你們一槍斃了好,還是把你們掛在外面讓喪屍啃好。」
「你們最好把我們放了,不然一定會後悔!」馬庫斯還捂著抽痛的胃部,劇烈咳嗽了幾聲。
蒼生就站在他身後,他向來不喜歡威脅別人,當然也更討厭被別人威脅,所以他直接一腳從後面把馬庫斯踹暈了,剩下這個看起來就很軟弱的馬克斯,冷聲道:「還有沒有別人?躲在這裡幹什麼?」
「沒有沒有!」馬克斯一邊飆淚一邊瘋狂搖頭,「就我和馬庫斯在搜索這片區域,我們的營地在鎮南,因為聽到有人來這裡我們才躲起來的!我們不是壞人!」
「手槍是哪來的?」蒼生問。
馬克斯吞咽了一下口水,霍克白不耐煩道:「說!」
「在兵營裡撿到的……」
聶意道:「眼睛不自覺朝右看,他在撒謊。」
霍克白騰地站了起來,馬克斯連忙告饒,老實說:「半個月前我們遇上一個武警官兵的營地,他們人死的都差不多了,就剩下了四五個……」
「你們把那些武警殺了?」封恬皺眉道。
馬克斯點點頭,「他們有槍……又聯繫不上國家高層,我們需要槍生存,所以、所以……」
「你們怎麼能這樣?!」聶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病潮剛爆發的時候沖在前線的就是員警軍隊和醫護人員,再到後來出現喪屍,可以想像多少員警和軍人為了救人而死。
馬克斯抱頭痛哭。
蒼生問:「你們有多少人,多少武器?」
「二十六人……」馬克斯說:「兩支霰彈槍,這種手槍有七把,一把衝鋒槍,沒、沒了。」
「哈,二十六人,就十支槍這小子身上就有一支,還是個‘高層’啊。」霍克白磨牙道:「難怪這麼囂張。」
話問完了,蒼生二話不說,一腳將馬克斯踹暈,漠然道:「困了,明天再問。」
霍克白扯過接線板用電線把兩個人的手綁在一起,想了想又把他們丟到了櫃子裡,關上櫃門,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抱過封恬,埋怨道:「這大半夜的,我們走了。」
蒼生站在原地微微一偏頭,「你睡裡面。」
聶意爬上床,蒼生隨之將手槍塞到枕頭下,躺在聶意身邊。
「就這麼放著?」聶意小聲問。
「他們推開門我就能醒,放心睡吧。」蒼生翻了個身背對著聶意睡覺。
「你怎麼發現的?」
「可能以為我們睡著了,他想爬出來,我聽到點動靜。」
聶意:「……」耳朵是什麼做的啊。
只要蒼生在身邊,聶意幾乎就沒有危機感,估計已經半夜一兩點了,他的確是困了,閉上眼睛馬上就睡著了。
雨一直在下,第二天也沒停,雨勢反而更大了的樣子,窗外一片模糊,全是連接天地的冰涼雨絲。
早飯後聶意啃著一根蘿蔔條跑上樓,打開櫃子看了一眼,兩個人還歪七扭八的昏迷著,聶意伸出手指試了一下他們的氣息,還好都還活著。
聶意走下樓梯對蒼生說:「你下手太重了,現在都沒醒呢。」
「我有十幾種方法讓他們現在就醒過來。」開放式的廚房裡,霍克白正把一張毛巾放進鍋裡煮,借此消毒,封恬早上有點發燒,他擔心這些毛巾不乾不淨。
聶意用蘿蔔條指著他:「比如把這鍋開水潑他們身上?」
「你真惡毒。」霍克白說:「我只是想把他們的手指頭剁下來,或者在他們的人中劃一刀。」
聶意對他比了個中指。
窗戶邊上,蒼生像杆兒標槍似的站著,他盯著外面的雨幕,眼裡密密匝匝全是黑霧般的陰雲。他的心情很差,因為大雨一點都沒有停下的跡象,這表示他們不能上路,被困在這了。越是在路上耽擱,他心裡的焦慮和擔憂就越濃重。
蒼生就這麼站在窗邊,轉著手上那枚晶瑩的鑽戒。
敲門聲響起,聶意去開門,外面站著一個被淋得濕漉漉的小弟,他說:「凱哥說雨太大,暫時停在這裡休息,等雨停了我們再上路。」
「知道了。」聶意說。
剛要關門霍克白的聲音傳過來:「去把你們凱哥叫過來,開個會。」
那小弟顯然有些怕屋子裡的兩個煞神,哦了聲就轉頭沖進了雨幕裡。
明明就在隔壁,鄒寧凱不知道在幹什麼,非磨蹭了近乎半個小時架子擺夠了才讓人打著傘,身後跟著兩個小弟進來了,問道:「什麼事?」
霍克白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大長腿搭在茶几上晃著,揚了揚眉:「樓上第一間臥室的櫃子裡,有份給你的禮物。」
聶意看著他這個動作忽然想起了聶一凡,以前在家的時候,聶意也喜歡這樣把腳搭在茶几上,這種時候只要聶一凡看見就會像管家婆一樣命令聶意把腳放下來。
鄒甯凱讓兩個小弟上樓,沒多久就把那對昏迷的兄弟倆拖了下來。
霍克白冷笑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已經排查過的屋子。」
鄒寧凱的臉色頓時顯得很難看:「怎麼回事?」
「床底下揪出來的。」聶意聳肩道:「非常巧,我們兩間臥室,一間一個。」
霍克白看向聶意,眼裡是種欠扁的得意神色:這話挑撥的,非常好。
「這間屋子昨天是誰來查的?」鄒寧凱按壓著怒氣道。
這人表裡不一,末世前就是個狡猾的毒販,對於他現在的表現就連聶意都不太信,誰知道他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說不定這倆人昨天沒檢查出來還是他命人故意放的水。
「算了吧,他們應該是光打開門看到沒喪屍就走了,喪屍又不會躲床底下,估計也沒想到有人。」封恬打開門走出來,他還在發燒,臉上是一種病態的潮紅,霍克白伸手將他攬到懷裡用毯子裹著他,封恬說:「說正事。」
「他們身上有槍,一共二十六個人,盤踞在鎮南。」霍克白說:「我們現在走不了,放這兩個人走還是一刀殺都有隱患,你什麼意思?」
「你確定那些人會為了這兩個人跟我們起衝突?」鄒寧凱說。
聶意在心裡腹誹:如果他們老大跟你一個德行的話估計就不會。
「他們共十支槍,遊隼昨晚在一個小子身上搜到一把手槍,槍那麼少還能拿支槍放在身上,說明這小子在他們營地的位置不低,我們還是小心點比較好。」霍克白抱著封恬,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說道:「這事兒麻煩,肯定不能放走,但一直留著,難保那邊不會找過來,要是開火了耽誤了時間上路,我們家遊隼隼立刻就要變身超級賽亞人毀滅地球了。」
聶意:「……」求別鬧。


第31章

鄒寧凱沉默著抽了口煙,「這事兒可大可小,這兩個人什麼態度?」
「那相當不友好。」聶意趴在沙發上說。
蒼生走過來站在沙發旁漠然道:「如果對方派人來找,不用想就知道是我們把人扣下了。沒人來找的話,雨停後我們正常上路,拉開一點距離再把他們丟下就行了。」
鄒寧凱兩指夾著香煙晃了晃,準確抓住他話中的漏洞,「那如果有人來找呢?」
「你以為把你叫過來是因為什麼?」蒼生的聲音更多了幾分冰冷。
鄒寧凱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並不算什麼大事,他們只有二十六人,槍又少,讓這兩個小子帶路,我們連窩一塊端,這是最簡單的方案。」
聶意皺了皺眉,這次學乖了,沒把自己的意見當著鄒寧凱的面兒表達出來。
「這是我想的辦法,你們可以慢慢商議,得出個結果再來告訴我。」鄒寧凱彈了一下煙灰才起身,帶著兩個小弟離開。
「那兩個人,我是說鄒寧凱帶著的那兩個人。」封恬說:「他們的眼神和蒼先生很像,我覺得他們不簡單。」
「寶貝,你說跑題了,任何一條死魚的眼神也跟遊隼差不多。」霍克白說。
聶意皺著眉,有點不太接受這個提議,「就不能不殺人嗎?」
「這一點不能保證。」蒼生說:「他們的營地在鎮南,我們順著公路走過去,很有可能會遇到,如果他們先打劫我們,動手是在所難免的。」
「如果他們不動手呢?」聶意說。
封恬道:「他們為了幾把槍連武警都殺了,何況我們物資充足。」
聶意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他看著地上的兩個人,覺得焦頭爛額,如果這兩個人沒有躲在床底下就好了。可是似乎這又是件好事,畢竟他們的到來給所有人提了個醒,前方有猛獸。
說話間馬庫斯率先醒了過來,脖頸僵硬得發痛,他環顧四周,眼神像被困的野獸般兇猛,他沒有理會四個人,而是坐起來,踹了踹馬克斯,喊道:「小馬,醒醒。」
馬克斯支吾著醒過來,看到一臉陰鬱的蒼生立刻神經質地大叫起來,不住地往後閃躲。
「閉嘴!」霍克白不耐煩道。
「你們想怎麼樣?」馬庫斯狠聲說:「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們的。」
「不用你告訴。」聶意指著他身後瑟瑟發抖的馬克斯說:「他已經全部都說了。」
馬庫斯長眉一皺,也沒有去指責身後的人,只道:「你們想做什麼?」
「你的行為讓我們很頭疼,說實話我們也不想這麼綁著你,但是你的態度非常不友好。」聶意趴在沙發背上,瞅著兩個人,打算先套套話,好好交流一下。
馬庫斯冷哼一聲:「上來就拿槍指著我的頭,你們就夠友好了嗎?」
聶意嚷道:「明明是你先躲在床底下的,誰叫你好好的躲在床下面半夜爬出來嚇人。」
「誰知道你們是什麼貨色,當然要先藏起來。」馬庫斯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目光挨個打量過他們每個人,不屑道:「不用裝模作樣了,活到現在我們誰沒有不擇手段過,你裝什麼裝。」
「我們沒有。」聶意收斂了臉上純稚的表情,嚴肅地皺著眉:「我們沒有掠奪過別人,沒有因為生存殺過無辜的人。」
霍克白不動聲色地揚了揚眉,他表示很心虛。
「你們他媽的這樣把我們綁著就不算了嗎!」馬庫斯憤怒地大吼著:「你們沒掠奪過別人我們就有了嗎!」
「你們不是殺過武警麼。」聶意冷靜問道。
馬庫斯一噎,「那是個意外!」
馬克斯躲在他身後不住地打哆嗦,兄弟倆一個剛硬一個弱懦,邪了門了。
「意外在以前還要判個過失殺人呢,你們殺的還是員警。」聶意說。
馬庫斯氣息不順,破口大駡道:「你們呢,你們又是什麼好東西嗎?那個明星,你叫封恬是吧,你跟這個外國佬不乾不淨還不是因為自己沒有生存能力才依附他嗎,某種程度上這跟我們沒區別!他帶著你這個累贅早晚也要死!」
「閉嘴啊!」聶意氣得跳腳。
封恬倒是無所謂,面色如常。
「說完了?」霍克白放開封恬,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把將馬庫斯拎起來狠狠一拳砸在他臉上。
封恬冷聲說:「我跟小白談了三年的戀愛,請別把我說得像個為了生計賣身的MB一樣,否則我會殺了你,反正人質我們需要一個就夠了。」
馬庫斯直接被霍克白一拳砸沒聲了,趴在地上不動彈。
雙方僵持,因為沒有足夠的條件,吃過退燒藥後封恬的高燒還是沒退下去,一上午都在睡。蒼生也沒有給馬庫斯和馬克斯鬆綁的意思,就這麼扔在地板上。
午飯後霍克白去找鄒寧凱商量一下路上的事,聶意拿了罐餅乾和水,盤腿坐在地上把餅乾塞馬庫斯嘴裡。
馬庫斯看著他的眼神有點怪異,也沒有拒絕聶意的餅乾,黑著臉坐在地板上吃。
「聶意,過來。」蒼生手裡拿著十字弩,站在樓梯口喊他。
「哦。」聶意把餅乾摞在一起強行跟兩個人塞下去,小跑著過去,馬庫斯差點被噎死。
「這麼什麼?」聶意問道,蒼生把十字弩給他,聶意道:「給我的?這麼小,電影裡都很大的,能射穿東西嗎?」
他表示很嫌棄,蒼生面無表情地奪走,抬手照著飲水機扣下扳機,一隻弩箭瞬間激射出去穿透空掉的水桶,釘在了牆上。
聶意:「……」
「就照著那個桶。」蒼生說,指點聶意用十字弩。
看起來小,重量倒不輕,比蒼生那把伯萊塔都重,聶意架著十字弩,在幾十步遠瞄準著水桶,一箭射出,偏到太平洋去了都。
「手抬穩,不要抖,會影響弩箭的軌道。」蒼生站在聶意身後,雙臂環過他的腰身用自己的視覺調整他的動作,氣息溫熱,聶意耳後忽然泛起一些潮紅。
第二箭也偏了,聶意很沮喪:「我為什麼要學這個?」
蒼生漠然道:「光源聲源都能吸引喪屍,而十字弩無光無聲,對付零散的喪屍很有效。」
聶意說:「你給我的槍有消音器啊,這個還得打一發上一發,箭又少。」
「USP一次只能填充十幾發子彈,如果遇到大片喪屍你怎麼辦?」蒼生說:「如果喪屍太多只能用機槍,就算是突擊步槍子彈也會很快用完,你臂力不夠,連霍克白的AK都用不了。先用十字弩練練臂力,以後再教你用步槍,循序漸進,免得肌肉過勞連手槍都抬不起來。」
「大俠你想得好周到。」聶意心裡很感動。
蒼生貼得他很近,輕緩的聲音就在他耳邊:「我不想讓你死,如果有一天跟你走散,也不至於讓你在野外被喪屍咬死。」
「不會的。」聶意有點臉紅道:「你只要不主動離開我就行了。」
「喂!」馬庫斯忽然大叫了一聲。
「幹什麼?」聶意沒好氣道。
蒼生握著聶意的手調轉方向,一扳機下去,一根微微發顫的弩箭猛地貫進馬庫斯兩腿間的地板上,嚇得他往後猛縮。
「俘虜也有人權啊!給喂點水,你差點把我弟弟噎死!」馬庫斯氣急敗壞的大叫。
「明知自己是俘虜就老實點。」蒼生目光冷漠地看過去。
大雨下了一天,傍晚的時候慢慢停了下來,夜空放晴,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可以繼續走了。整個白天都相安無事,晚上鄒寧凱讓幾個小弟在附近搜索物資,結果逮到了一隻「耗子」。
「是來找他們的吧。」聶意用筷子指指客廳地板上的兩個人。
這邊屋子裡他們在吃晚飯,白天聶意已經給他們餅乾吃了,所以晚上他們沒飯吃。
「不知道,鄒寧凱的人在審問,估計是一夥的。」黎錦和陸然又過來蹭飯。
「吃完我去看看。」霍克白說。
一問之下,被鄒寧凱抓到的人果然是鎮南營地來的,來找兩個人,一時間他們手裡的籌碼又多了一個。
聶意覺得有點彆扭,雖然馬庫斯口出不遜,但這樣無端扣人,只會挑起更大的紛爭。
晚上蒼生在樓下守夜,倨傲地坐在沙發上垂著頭顱睡覺,他警惕性高自然就睡眠輕,為了能一覺睡到天亮,他盯著地板上的兩個人,漠然道:「半夜別亂動,你們最好別吵醒我。」
聶意抱著毯子下樓,躺在沙發上陪他一起,想到明天要跟鎮南營地的人碰面,他心裡莫名有些惴惴,更多的惶恐是黎錦提出的一個概念。
他們從來就沒想過動物也會變成喪屍,而在員警廳裡蒼生跟霍克白遇到了三隻喪屍警犬,如果下次再遇到一群喪屍老鼠……後果根本想都不敢想。


第32章

翌日天光大亮,那個半夜被鄒寧凱逮到的青年被推進了這裡,和馬庫斯兄弟倆扔一塊。
蒼生跟霍克白去找鄒寧凱商議事,聶意還在和封恬吃早飯。
三個人嘰嘰咕咕,聶意也沒怎麼理他們,吃完飯上樓收拾一下東西準備上路。他拎著醫藥箱和一把木吉他下來,給了封恬,笑道:「昨天就想給你了,結果忘了。」
「我之前就說好想要把吉他啊。」封恬很開心,掃了一下弦,「還不錯。」
聶意唔了一聲,說:「我比較喜歡你們隊的G.C,他的吉他真的很好聽。」
「他本來就是吉他手嘛,我的吉他還是他教的。」封恬的笑容有些暗淡,「不知道G.C和夏川在哪,是不是還活著。」
他寂寥地撥了一下弦,把吉他隨手放在了一邊,「算了,還是不帶了。」
聶意拍拍他的肩膀,「活著就有希望嘛。」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樂觀。」封恬說。
客廳裡三個人忽然叫了一聲,聶意扭過頭,那個剛被抓來的青年臉上青青紫紫,沖聶意喊道:「你們應該把我們放了。」
「一會就放了。」聶意說:「我們只想從這裡過去,等我們安全路過你們營地,就放了你們。」
「你們和外邊那些人,不是一路人,對吧。」青年皺著眉說:「看得出來,你居然還會喂小馬吃東西,別跟他們沆瀣一氣了。」
「你想說什麼?」封恬漠然道。
「你們那個領頭的不是什麼好東西。」青年說。
「我們知道啊。」聶意說。
「放了我們,你們可以到我們的營地去。」青年說道:「我們那裡很好,至少沒有你們這裡的階級統治,這裡物資充足……」
聶意打斷他道:「我們不會停下來的,不用太害怕,如果你們那裡真的很好都是好人的話,我們絕對不動手,我們只是想路過。」
青年和馬庫斯對視一眼,霍克白正好推門進來看著那個青年,哼了一聲道:「你在給他們洗腦嗎?老實點。」
「鄒寧凱說什麼?」聶意說。
霍克白道:「到時候再說,如果可以我們也不想隨便殺人。」
聶意點點頭,拎著醫藥箱小跑著出去,蒼生正倚在車門邊在晨曦中轉著手上的鑽戒。
「走嗎?」聶意把醫藥箱塞回去,問道。
蒼生點點頭。
霍克白押著三個人出來,鄒甯凱的小弟過來把三個人塞車裡。
封恬還有點發燒,裹著毯子在座位上懶懶的也不想動,霍克白鑽進車裡將封恬抱在懷裡輕聲問:「還難受嗎?」
「還好,有點鼻塞,發發汗就好了。」封恬在他懷裡蹭出一個舒服的姿勢,迷迷糊糊地想睡覺。
霍克白摸摸他的頭。
車隊緩緩發動後聶意鑽進副駕駛鼓搗那個十字弩,蒼生開車,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黎錦和陸然沒有留下來,不知道是臨時改了主意還是鄒寧凱不同意。
一路無話,走了幾個小時他們很快就和那個二十多人組成的營地迎面碰上了,對方顯然知道自己的人被扣下,早就拿著槍攔在路上等著了。
領頭的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持一把MP5衝鋒槍,卻只是掛在肩上,並沒把槍口指著他們。他說:「我是孫文,我們沒有要跟你們起衝突的意思,請把我們的人放了。」
「這小子可是揚言要殺了我們。」三個人被押出來,鄒寧凱用槍戳著馬庫斯的太陽穴,咬著煙說。
鄒寧凱向來都用別人當槍手,從不把自己暴露在外面,今天倒是很反常。
「他不過是個年輕氣盛的孩子。」孫文攤開雙手說,「請放了他們,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孫文身後還站著幾個拿著槍的年輕男女,甚至還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扛著霰彈槍,槍口垂下,保持著一個隨時可以攻擊的姿勢。
在車裡什麼都看不到,蒼生乾脆推開車門下去,走上前,漠然道:「你們讓開,安全後我們自然會放了他們。」
「想都別想。」孫文面色沉重地搖了搖頭,「我不會把自己的同伴丟給一夥來路不明的人,放了他們,我保證沒人會動手,讓你們安全離開。」
「你在浪費我的時間。」蒼生說:「我不介意殺光你們,從你們所有人的屍體上碾壓過去。」
「你少說廢話!快把小馬他們放了!」孫文身後一個女人喊道,神情激動地拿手槍指著蒼生。
「你也有自己的同伴,為什麼不能相互體諒一下!」孫文有些著急道:「我只是讓你們放了他們,我只想保證我同伴的安全!」
蒼生盯著他,聲音冷漠:「因為,這三個人跟我無關。」
孫文煩躁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巧言令色……你是個騙子。」鄒寧凱咬著煙說著,拉動槍擊,毫無預兆地扣動了扳機,砰然一聲,巨大的血花濺開,馬克斯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你們這群該死的!」孫文崩潰地大叫,抬起槍口掃射。
鄒甯凱連開兩槍當著他們的面將剩餘兩人打死,躲著子彈繞到車後,唇角勾著冷笑。
蒼生沒有想到他會開槍,他穿梭在槍林彈雨中迅速找到最佳藏身地點,抽出手槍備戰。
後方,聽到槍聲聶意嚇了一跳,他滿以為不會動手的!
「我出去看看。」霍克白推門出去,一陣風般沖出去,大喊道:「遊隼!」
「不是我先開的槍。」蒼生躲在公路邊的一顆樹後冷冷道。
霍克白端著一把步槍皺眉道:「我又不是瑪利亞•聶,你跟我解釋個屁。」
槍聲四起,對方人多槍少,又不是正規軍,慌亂中槍法根本不准,鄒寧凱這邊槍多火力猛,只用機槍就可以逼死他們。鄒寧凱倚著車身,淡然吐出一口厭惡,「去殺光他們。」
「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兩個小弟同時出聲。
他們像兩根利劍般沖出去,對面但凡有人冒頭,立刻被擊斃,槍法神乎其神。
霍克白跟蒼生對視一眼,蒼生面無表情道:「深藏不露的全職殺手,封恬說對了,他們的確跟其他人不一樣。」
幾乎不用蒼生和霍克白出手,那兩名小弟迅速殺出了滿路橫屍,又退回到鄒寧凱身邊。槍聲驟然停止,四周慢慢靜了下來。
「這好像跟說好的不一樣。」霍克白看著一地屍首說。
鄒寧凱笑道:「世事難料,再見沙蒙先生。」說完他抬槍瞄準了霍克白的眉心。
一聲槍響,霍克白閃躲不及被一槍轟飛半米遠。蒼生雙瞳緊縮,剛露面那兩個小弟便一梭子彈掃射過來,蒼生馬上躲回樹後,身邊木屑飛濺。他大叫道:「霍克白!」
「我沒事!打在槍上了。」霍克白在倒地的瞬間飛出一把軍刀擦著鄒寧凱的手揚出一道血線,鄒寧凱手槍掉落,兩名小弟在掃射蒼生,他趁機滾到一旁車旁蹲下來,用法語大罵道:「操!老子步槍的扳機讓這混蛋給打沒了!」
未免鄒寧凱聽不懂英文也是裝的,蒼生也切換了法文道:「你還有武器嗎?」
「武器都在車裡。」霍克白耳邊是砰砰亂濺的火花,「我身上只有一把沒有扳機的步槍!」
蒼生把自己的伯萊塔抽出來,迅速扔給霍克白,兩人只有兩把手槍,蒼生面無表情地倚著樹幹,冷冷道:「聽我的口令。」
這時,鄒寧凱的聲音摻雜著狂笑響起:「出來吧,你們難道不擔心後面的兩個小子嗎?」
「他們要是死了,我會活撕了你給他們陪葬。」霍克白冷冷道。
蒼生和霍克白都是見慣血的雇傭兵,拿同伴性命威脅這一套在他們身上根本不起作用,蒼生漠然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聶意的主意。」
「可你們現在只是兩隻躲藏的耗子。」鄒寧凱舔去手背上的淋漓鮮血,他終於撕去了自己的偽裝。


第33章

槍聲密集,其他人不明狀況的人都呆在車裡沒敢下來。
就聶意站在地上拿著望遠鏡往前看,封恬把車窗降下,趴在邊上說:「看到什麼了嗎?」
「看不到啊,讓卡車擋著了。」聶意說,他想說要不過去看看,轉頭看到封恬臉上病態的潮紅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留下來照顧他比較好。
封恬病懨懨地趴在車門上吹風,他隨意一抬眼,忽然瞥到後視鏡裡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是鄒寧凱的一個小弟,正拿著霰彈槍瞄著聶意的背影。
封恬霍地睜大眼睛,在那小弟上膛的瞬間推開車門撲出去,直接撲在聶意身上,跟他滾到一邊。身後巨大的槍響震得耳內發麻,那小弟的子彈在聶意之前站過的地方崩起小片泥沙。
一枚紅色的12號霰彈殼旋轉著彈到地上。
那小弟慌亂地上膛想再開一槍,聶意受驚不小,好在反應不慢,立刻抽出一直別在後腰的USP對著那小弟連開兩槍,打中他兩肩,對方痛苦地慘叫著在地上打滾。
聶意和封恬驚魂未定地對視一眼,他扶著封恬起來。
兩三隻喪屍從公路兩邊的松樹林中出來嗷嚎著撲向鮮肉,聶意拉著封恬往後退,那幾隻喪屍跪在地上把那個被聶意廢去兩手的小弟立刻啃得斷了氣。
咀嚼骨骼,吞食鮮血的聲音聽得聶意頭皮發麻。封恬想到前面去找霍克白,現場卻忽然大亂,所有車輛都失控般開動起來往前沖,往後倒。兩側樹林裡忽然湧出大片喪屍,他們嘶叫著逼近,見到人就啃,人們在公路上慌亂逃竄。
他們的悍馬被一個女人駕駛的吉普車撞出去數米,女人嚇得大聲尖叫,慌亂之中連窗戶都沒關,直接被喪屍拖了出去,沒慘叫幾聲就徹底安靜了。
聶意急喘著開槍打死一隻撲向他們的喪屍,下意識地後退。
「走啊……」封恬眼內恐慌,他去牽聶意的手,向後拉扯他,「喪屍太多了我們得離開這裡。」
「他們還在前面。」聶意試著想把車奪回來,但是喪屍太多,幾乎快把他和封恬圍成了一個圈,密集到令人髮指。
眼前是無數張晃動的腐爛臉孔,聶意徒勞地蹦起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蒼生的身影。
「這麼多喪屍,他們過不來我們也過不去的!」封恬大叫道,「快走!」
所有人完全被突然而至的喪屍潮沖散,聶意咬著牙收起手槍,拔出軍刀拉著封恬往喪屍少的地方跑,迎面撞上喪屍就直接揮刀紮爆。
翻下波形護欄,聶意逃進林子裡尋求掩護,身後是一大片追著他們的喪屍。聶意刷刷兩刀在樹上砍出明顯的刀痕,算是給蒼生霍克白留個記號,然後頭也不回地拉著封恬沖進了林子裡。
槍聲亂響,蒼生單手掐住一隻喪屍的脖子將他從右邊踢出去,一顆子彈呼嘯著打爆了它的腦袋。蒼生以槍聲辨出對方的位置,迅速從左邊側翻出來,他的槍向來很快,一個點射準確命中那個殺手的胸膛,他整個人都被子彈的力道帶得橫飛出去。
蒼生就勢奔跑,另一名殺手的的子彈順著他的足跡直掃過去,崩起半米高的石屑。
槍聲只會吸引更多的喪屍,無數活死人不斷從四面八方湧來。
霍克白單槍匹馬殺進喪屍堆裡,用步槍的槍托砸出一條血路,他一頭金髮在灰白的喪屍群裡特別顯眼,鄒寧凱站在車頂幾乎只要標準他這個大靶子點射就好。
喪屍潮忽然襲來,霍克白也沒心思去管鄒寧凱了,他以喪屍當掩護,迅速爬到一輛卡車後門上用單筒望遠鏡往後看,視線裡密密麻麻的全是喪屍。
霍克白一腳踹開扒在他靴子上的喪屍,喊道:「遊隼!他們不見了!」
耳朵裡全是喪屍饑餓的嘶叫和槍聲,霍克白不能確定蒼生有沒有聽見他的話,只暗暗咬緊了牙齒,他知道在面對這麼多的喪屍時,根本沖不過,更別提在喪屍潮中去找封恬。
霍克白氣得瞳孔都發白了,他彎腰折斷一隻喪屍的手臂,將混著腐肉的粘稠血液塞進伯萊塔的槍管裡,扔掉了步槍。他攀上卡車車頂,鄒寧凱正抱著一挺輕機槍對著屍群狂轟濫炸,霍克白的目光鎖死他的身影,果斷扣動扳機。
鄒甯凱的餘光注意到他,還沒來得及調轉槍口,急速旋轉的子彈就擦著他的臉頰掠過,鄒寧凱只覺得臉上一痛,血液殷殷流下來,等他回過神霍克白早沒影了。
事實上,蒼生的確沒有聽到之前霍克白喊的那句話。
他被兩個全職殺手追殺,直跑到人跡罕至的密林深處,周圍只有幾隻零散的喪屍在晃蕩。
「糟了,被他引來這什麼鬼地方!」一個人捂著正不斷出血的胸膛大罵道。
另一個眼圈發黑的青年沉聲道:「不管了,凱哥說一定要殺了他和那個外國佬。你怎麼樣?」
「估計不會活著走出這片樹林了,趁我還能動先殺了他!」對方咬牙切齒道。
「我彈藥不多了……」黑眼圈小聲說。
幾片枯黃的樹葉從樹上簌簌落下來,受傷的殺手剛抬頭就覺得脖頸劇烈一痛,蒼生猶如矯健的獵豹般迅速從樹上倒吊下來,一把掐著殺手的後頸,翻身下來,狠狠一腳踢在他膝彎,殺手痛叫一聲跪地接著被蒼生摁在腳下。
黑眼圈怕誤傷了自己那個快死了的同伴沒有立刻開槍,樹冠茂密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線,他飛撲過去。
蒼生沒有他這麼拖泥帶水,制服一個敵人,立刻抽刀斬首,大片血液噴了出來。黑眼圈瘋狂大叫:「老子殺了你!」
他在極近的距離連開數槍,巨大的聲音驚起樹林裡一片片的鳥雀。蒼生就像一隻沉默的野獸,立刻彈跳起來躲避他的槍口,槍口焰連續閃滅,蒼生血迷一目。
蒼生站在一邊,一手捂著自己的右眼,血液從他的指縫中慢慢流淌下來。儘管他躲得快子彈沒有傷到他分毫,但是右眼卻被子彈滑行的氣浪給灼傷了。
對面哢嚓一聲,黑眼圈的手槍沒子彈了,手槍出現空倉掛機狀態。他咬牙扔了槍,抽出一把警用軍刺朝蒼生襲擊過去。
蒼生的右手上是聶意之前剛給他纏好的潔白紗布,此時暈滿了血,他的右眼則完全看不到光線了。看著殺手的逼近,蒼生稀罕地慢慢皺起了眉,他抽刀一擊迅速做了截殺,手中的戰術長刀嗡嗡急顫。
黑眼圈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牆,蒼生以完全壓倒性的技巧挑飛了他手裡的軍刺,將刀刃橫在他脖子下冷冷道:「你不是個合格的殺手。」
「少他媽廢話。」黑眼圈正欲反擊。
蒼生向來不給對方留有餘地,更何況眼前的是末世前就跟著鄒甯凱的狗腿子,估計也問不出什麼,蒼生刀尖上移,往前猛跨一步反手狠切,一道恐怖的血線炸開,他從左往右劃瞎了對方的兩隻眼睛同時也切斷了他的鼻樑。
黑眼圈大聲慘叫著,蒼生將刀插回後腰,單手抓著他的頭髮將他狠狠扔到了喪屍堆裡。
四個人被鄒寧凱的突然叛變和出現得毫無預兆的喪屍潮沖得四分五裂。
蒼生殺完人後要躲避越來越多的喪屍,他奔波了一整天,等他重新回到公路上時天色已經有些發暗了。公路上的喪屍潮完全消散,滿地都是子彈殼和二次死亡的喪屍,還有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
霍克白和鄒寧凱都沒在這裡了,蒼生逃命般踩著屍體往後面跑,他原本就心急如焚地跑了很久,額頭上滿是汗水,公路上一片狼藉,他來之前就想過可能會見到聶意殘缺的屍體或者根本就看不到他。
幾隻喪屍圍著一輛吉普車嘶嚎,蒼生大口喘著氣,沉默得近乎可怕,他抽刀挨個解決過去,行動緩慢的喪屍在他面前就像脆弱的紙片。
車裡是個瑟瑟發抖的黃頭髮青年,是鄒甯凱的小弟,蒼生一言不發地把人拖出來摁在車前蓋上,一刀紮穿他的右手釘在上車,抹了一把眼下的血,他抓著那小弟的左手食指,平靜又冷漠地出聲問道:「聶意在哪?」
「我、我不知道啊……」那小弟弟哆哆嗦嗦。
他顫抖的話音一落,蒼生立刻殺伐決斷地掰折了他的食指,那小弟痛得大叫,蒼生抓著他的中指,問:「聶意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啊……」
哢嚓一聲,蒼生又折斷了他的中指。在那小弟癲狂的慘叫聲中,蒼生就像個偏執的瘋子,又抓住他的無名指,漠然問:「聶意在哪?」
那小弟痛苦的大哭。
蒼生目光冰冷地看著他:「不說話。」然後果斷掰折了他的無名指。
「我再問你一遍!」蒼生猛地伸手扼他的喉嚨,憤怒得無以復加,「聶意在哪!」
「凱哥之前吩咐讓我們趁亂殺了他和那個明星……」小弟臉被掐得通紅,害怕又艱難地說:「他們要不是……死了就是逃走了。」
「往哪裡逃了?」蒼生手上用力,他之前確認過,地上確實沒有聶意和封恬的屍體。
「我不知道……你殺了我也沒用,我真的不知道……」
蒼生把人扔下,拔走軍刀往悍馬的方向小跑兩步,他站在原地把自己想像成聶意,當時場面混亂,那麼多喪屍圍堵過來,他會往那裡逃?


第34章

樹林裡一片漆黑,樹冠茂密,月光難以滲透進來。
聶意和封恬頭碰頭地倚在一棵樹上,心裡感慨無限悲涼,昨天還有熱水有肉湯喝有床睡身邊還有個熱乎乎的蒼生,一眨眼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你餓嗎?」聶意有氣無力問道。
封恬也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餓,現在給我一把感冒藥我都能當一頓飯吃了。」
「要不我去抓個兔子什麼的吧。」聶意說著要起來。
封恬一把拉住他,「別,你抓了我們生吃啊?沒火。」
聶意又頹喪地坐了回去,兩個人嘴巴安靜肚子咕咕叫,封恬又在發燒,聶意很擔心兩人的處境。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聶意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他騰地站起來,喊了一句:「誰?」
「是喪屍吧?」封恬小聲說。
「我去看看。」聶意蹲下來抽出短靴裡的叢林王軍刀,踩著一地落葉往前跑了兩步,接著隱約的月光果然看到了一隻步履蹣跚的喪屍正朝他走來。
那只喪屍的腐爛程度很嚴重,聶意本來很餓,一看到它頓時也不怎麼想吃東西了,趕緊殺完用樹葉把刀擦乾淨,走回去。
封恬笑道:「你本來很害怕喪屍的,現在好厲害。」
「再怕命都要沒啦。」聶意說,把手槍抽出來給封恬說:「槍你拿著防身,我們得離開這裡,不能在外面過夜,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夜宿的地方。」
封恬渾身發燙,手腳無力地縮成一團,「不想動,我們都走了一天了,在這裡等等吧,說不定能等到小白找過來。」
「要找早就找過來了。」聶意去把封恬拉起來,「如果你今晚在外面過夜,明天不知道要燒成什麼樣,要不我背你?」
封恬擺擺手,懶洋洋地站起來跟在聶意後面,「沒關係,我自己走吧。」
聶意拿著刀在前面開路小心警惕著周圍的風吹草動,這是他在末世中第一次離開蒼生的庇護,不僅要保證自己的性命還要保護封恬。
他們在樹林裡貼著公路走,不知過了多久,聶意和封恬都早已筋疲力盡。封恬的感冒越來越嚴重,高燒不退,走到一半都得靠聶意扶著才能勉強維持精神。
一絲亮光滲透進視線裡,聶意欣喜地拍拍封恬的臉,說:「你看,前面有光,我們過去看看。」
「有人嗎?」封恬有氣無力道。
「光線微弱昏黃,應該是蠟燭,肯定有人。」聶意扶著封恬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過去。
那是個不大不小的木屋,窗戶裡透著蠟燭的昏黃光線,隱約還能聽到人講話的聲音。封恬看著聶意小聲道:「要進去嗎?」
聶意點點頭,天氣冷,他們穿的衣服又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封恬在外面過夜。
封恬把手槍交給聶意,說:「拿在手裡,或者別在顯眼的位置。」
聶意把軍刀插回短靴裡,將USP拿在手裡,扶著封恬走上階梯,在門上敲了敲。
裡面的說笑聲頓時安靜了下來,聶意喊道:「請問有人嗎?」
「誰啊?」一道男孩的聲音緊張響起。
聶意暗暗松了口氣,聽這聲音年紀也不大,應該很好相處,他在門外說:「我們有兩個人,能讓我們借宿一晚嗎?我的朋友發燒了,外面太冷,他不能在外面過夜。」
「他被感染了嗎?」有人問。
聶意連忙道:「沒有沒有,我們都很安全。」
裡面安靜了一會,門打開了,裡面有三四個人成年男人,和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他們手持棍棒,雖然沒有攻擊的意圖,但是防備心也不輕,饒是如此聶意還是很感謝他們開了門。
「他怎麼了?」開門的那個人男人說。
「從昨天開始就發燒了。」聶意扶著封恬走進去,問道:「你們這裡有退燒藥嗎?」
幾個人搖搖頭,那個男孩忽然叫道:「啊!爸爸快看!他是DDD樂隊的封恬啊!」
這男孩明顯是封恬的粉絲,奈何封恬現在沒有一點跟別人說話的精神,只好趴在聶意肩上裝昏迷。那孩子的爸爸指指裡面的小門說:「裡面有床,讓他去裡面睡吧,我們這裡有熱水,稍等一下,需要吃的嗎?」
果然末世還是好人多啊,聶意內心感動地熱淚盈眶:「好,謝謝啊。」
他扶著封恬進去,男孩給他們拿了蠟燭進來,小房間裡是一股樹木的清香,聶意掀開被子,讓封恬讓躺進去,他額頭很燙,聶意不知道他是在裝昏迷還是真昏迷了。
男孩興奮道:「你等著,我給你們拿吃的。」
聶意嗯了一聲,男孩出去後帶上了門,聶意疲憊地席地而坐。
封恬忽然睜開眼睛道:「他們怎麼這麼殷勤?我覺得有點奇怪。」
聶意被他嚇了一跳,轉身道:「你沒昏迷啊?」
「裝的。」封恬非常理所當然,說道:「你要小心點啊。」
「我覺得他們人很好啊,你太多慮了吧。」聶意倚著床說。
封恬翻了個身,躺在舒服溫暖的被褥裡碎碎念道:「一點防人的心都沒有,所以才說你是聖母瑪利亞。」
聶意:「不要人身攻擊好嗎?」
敲門響起來,那男孩端著一盤溫熱的兔肉和一杯水進來,小聲問:「他怎麼樣?」
「應該是睡著了。」聶意說,接過他遞過來的食物道謝。
男孩點點頭,說:「那我先出去了哦,你們好好休息。」
他走後聶意道:「起來吃點東西吧,人都走啦,不要裝了。」
封恬支起身體坐在床頭,喝了一口水,跟聶意分享一盤肉,他皺著眉說:「不知道小白和蒼先生怎麼樣了,姓鄒的小弟敢對你開槍,他們在前頭一定也跟小白他們動手了。」
「我們都沒死,他們更不可能死啦。」聶意說。
封恬點點頭:「姓鄒的一定是因為武器分勻問題,我打賭他從最初就不想分武器給我們,小白和蒼先生把武器取出來他就打算滅口了。」
「可能吧,說到底我們需要他指路,而他不需要我們做什麼,蒼生跟老白能給他們搞那麼多武器來,利用價值也沒了。」聶意一時氣不打一處來,「就不能好聚好散嗎!那個鄒寧凱真討厭!」
「人都是貪婪的嘛。」封恬說:「估計他也沒想到路上會有那麼多喪屍。」
「我們現在怎麼辦?真希望明天早上就能看到蒼生。」
「希望你的心願能實現。」封恬拍拍他的肩膀,翻身躺下,往裡滾了滾,「先睡覺吧,你睡外面。」
聶意隨手把空盤子放一邊,躺在邊上試著入睡。
封恬沒再說話,他發著燒很快就睡著了。聶意很累,一直擔驚受怕,反而物極必反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半夜的時候門被推開,誰往裡看了一眼,聶意剛想起來,那人又關上了門。聶意心下生疑,躡手躡腳下了床蹲在門邊上偷聽。
那男孩說:「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那是封恬啊。」
他的爸爸輕斥道:「兒子,現在的世道早就變了,明星能給你帶來什麼?你看到了沒有,他那個朋友身上有槍,一把槍在如今有多重要你懂嗎?一顆子彈就能換一條命啊。」
「趁他們現在睡著了,我去殺了他們。」另一個男人說。
「得小心點,他槍裡不知道有多少子彈……」
聶意越聽血越涼,他失望地回到床邊,輕輕弄醒封恬,小聲說:「外面的想殺我們,我們得離開這裡。」
封恬歎了口氣,光著腳在房間轉了轉,偷偷拿了一張毯子,穿好鞋跟在聶意身後。聶意小心地從窗戶爬出去,在外面拉著封恬的手將他拽出來。兩人偷偷摸摸地出來了,聶意拉著封恬往外跑,沒跑幾步忽然腳下絆到了一根繩子,叮叮噹當的聲音響起來。
繩子上穿著一些玻璃瓶、空罐頭等東西,看樣子有喪屍來就能提醒屋裡的人。
屋裡的人聽見動靜,追了出來:「他們跑了!」
聶意踉蹌幾步,他看著前方的黑暗,知道逃跑只是徒勞索性停了下來,轉身抬起了黑漆漆的槍口:「站住!」
幾個男人紛紛停下來,手裡還拿著鐵棍斧子之類的東西。
「你們要怎麼生存是你們的事。」聶意拉開保險,冷冷道:「別隨便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幾個人紛紛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聶意拉著封恬後退一步,那幾個男人居然敢上前一步,聶意狠下心扣動了扳機,USP發出一聲短促微小的啾鳴,一個男人被打中大腿,嗷嗷痛叫著跪在地上。
聶意狠聲道:「我不想殺人,不代表我害怕殺人!要麼你們老實滾回屋裡去讓我們走,要我變成殺人犯然後再走,我槍裡的子彈足夠來回殺死你們三次!自己選吧!」
原本看聶意年紀輕輕,滿以為他沒膽子開槍,現在見他這樣也無人再敢追了。
聶意仍然拿槍指著他們,拉著封恬慢慢後退,兩人漸漸隱沒在黑暗裡。


第35章

「浪費一顆子彈!」聶意顯得氣急敗壞,邊走邊罵。
「就當換了食物和水嘛。」封恬無奈道:「我知道你很失望。」
聶意倏地安靜下來,垂頭喪氣,「我以為他們是真的願意幫我們,而不是圖謀這把槍。」
封恬說:「人都是裝模作樣的,人類看似被法律和道德束縛,但其實不是,束縛人類的是挑釁法律和僭越道德的那個結果。如今末世,沒有人再去執行那個結果,所以人類解放了天性。其實人類文明本來就是黑暗的——矩陣、迷宮、鬥獸場,都是人類的精神產物。」
「你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聶意說:「我還是相信世界上好人居多。」
封恬聳肩道:「可你之前還以為是好人的那些人剛剛想殺了我們,就為了這一把槍。」
聶意在冷風中抽了抽鼻子,輕笑道:「我哥常跟我說,世界上有四種人,好人和壞人,運氣好的人和運氣不好的人,我們就屬於運氣不好的那種人,所以總是遇到壞人。」
「你真傻甜白。」封恬說。
聶意糾正道:「不對,我也不算是運氣不好,至少我遇到了蒼生。」
「小白成天叫你瑪利亞一點錯都沒有。」封恬說。
「有兩樣東西,越是經常而持久地對它們進行反復思考,它們就越是使心靈充滿常新而日益增長的驚贊和敬畏:我頭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聶意笑了笑道:「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但不會讓世界改變我。」
封恬哈哈大笑:「你這話說的,太像裝逼犯了。」
聶意道:「我哥說啊,獅子雖然兇猛但也會被困在動物園,大象雖然強大但也會被偷獵者鋸掉牙齒,我們生而為人是很幸運的,應該意識到自己的渺小,越強大就該越善良,否則這個世界遲早要文明淪陷發展成弱肉強食的結構。這都我哥從小一直給我講的大道理。」
「夠了,你這個哥寶。」封恬說:「你都讓你哥洗腦了。」
「可能吧。」聶意笑道:「我知道我哥是對的。」
「嗯,他的確是對的。」封恬說。
他們在公路邊發現了一輛遺棄的越野車,車裡關著一隻長頭髮的女喪屍,擋風玻璃上落了一層灰,上面有一串字跡:請不要傷害我姐姐,她是個善良的人。
封恬說:「可能你說的對,世界上好人居多,但他們都變成了喪屍,所以喪屍才這麼多。」
聶意輕聲歎了口氣,把槍交給封恬讓他退遠點,自己去開門。
「小心點啊。」封恬說。
聶意深吸一口氣,攥緊了刀,一把拉開車門,那只喪屍早已全身腐爛嘶叫著撲出來,聶意想抓著它的頭髮將它桎梏一下,結果嘩啦撕下了一把頭髮,連皮帶肉,那只喪屍頭骨都看得清清楚楚。它一爪子往聶意身上撲,聶意連忙忍著噁心一把扔了頭髮,一刀紮進它的肩上將它推遠了點,隨後抽出從下頜捅進去,刀尖在它的天靈蓋破出,喪屍二次死亡,聶意拽著它的身上的裙裝將它拖到了路邊。
封恬把座位上髒了的座墊扯下來扔了,開窗散散味兒。
聶意看著擋風玻璃上那串字,有點難受,於是把它給擦了。
「這輛車能發動嗎?」聶意坐進副駕駛,今晚就打算在車裡度過了。
「天亮後看看吧,現在太黑我什麼都看不到,先睡覺,我都要困死了。」封恬把駕駛室的座位放下來,裹著毯子睡覺,問道:「你冷嗎?」
「還好,車裡挺暖和,你睡吧,這車結實來喪屍也不怕了。」聶意蓋著自己的外套躺下,手裡緊緊攥著刀。
一夜相安無事,清晨的時候聶意是被一隻喪屍給吵醒的,它正趴在窗戶上看著聶意,嘴裡呃啊呃啊的怪叫,撓著玻璃,因為天氣冷而顯得動作有氣無力。
聶意沒去理他,伸手摸了一下封恬的額頭,好像有些退燒了。
封恬嗚咽一聲縮了縮脖子,有點不願醒過來,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讓他看起來像個精緻的藝術娃娃。
聶意伸了個懶腰翻過身,繼續睡了過去。
等到兩人都睡飽了,那只喪屍還在,聶意很佩服它的毅力,佩服完後直接一刀把它戳死了。
封恬的燒完全退了,他下車活動了一下,開始想辦法把這輛車發動起來。聶意撬開了後備箱,唔了一聲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封恬正摩擦著打火線嘗試帶動發動機,說道:「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找到了不少的麵包。」聶意說。
封恬一愣,然後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說:「壞消息不會是都壞了吧?」
聶意哈哈笑道:「少年你真聰明。」
「我真想念我們那輛車,我還留了一包巧克力打算今天吃的!」封恬悲憤的大叫,他就像個熟練的偷車賊一樣,兩三下把這輛越野車搞到手了:「汽油不多,估計夠我們跑個十幾公里的。」
聶意說:「我們不回頭嗎?」
「我不太想回去。」封恬說:「小白和蒼先生肯定已經不在那裡了,蒼先生的目的明確,我們順著公路往南慢慢走,他們總能找到我們的。回頭的話,萬一和他們走岔路就太冤枉了。」
聶意一想言之有理,便點點頭,他砍下幾根樹枝在地上擺了個箭頭,標注了他們走的方向,然後坐進副駕駛,封恬開車順著公路南下。
他們倆都沒有想過驟然間會忽然和那兩個人分散。
兩人餓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別說末世前了,就是末世後也沒餓過一頓,聶意一直都不太理解饑腸轆轆是什麼概念,現在總算是深有體會了。
走了不久他們開進了隧道,沒過多久,兩人就灰頭土臉地倒車出來了,裡面好多喪屍咧,嚇死了好嘛。一兩個喪屍聶意還能對付,再多點大不了開槍解決,要是一大群聶意就沒轍了,只有逃跑的份兒,於是果斷繞路。
「我們得找東西吃,我覺得我快死了。」封恬欲哭無淚,「你確定那些麵包壞了嗎?」
聶意失笑道:「都長毛啦,你有點出息,就餓這麼一會,啊!前面是房子!」
封恬走近眯著眼睛看了看:「是間工廠……不知道啥工廠。」
「最好是食品加工廠!」聶意興奮道。
封恬說:「規模不算小,確定要進去嗎?我覺得會很危險,萬一裡面一大群喪屍……」
這個時候兩人的想法都一樣,要是蒼生跟霍克白隨便有個人在這裡就好了。
下午三點,蒼生拎著箱子一路追了過來,他看到那個樹枝擺成的箭頭,往前看了看,又拿起樹枝觀察它斷面的乾枯程度,他知道離聶意已經很近了。
未免路上遺漏掉聶意留下的記號,蒼生完全靠兩條腿追,他很快追到了那個隧道,入口處有聶意刻下的刀痕。蒼生擰開強光手電筒步入隧道,更深處是一聲聲喪屍們饑餓的哀嚎,一道殷紅的血絲從蒙在右眼的紗布下滲透出來,他面無表情,無懼無畏地去尋找自己的愛人。
隧道裡堵滿了被遺棄的私家車輛,喪屍全都被車堵在了那頭,蒼生站在一輛小貨車頂上,拿著手電筒照過那些腐爛不堪的臉孔,認真確認聶意有沒有在其中。喪屍們在他的腳下湧動,徒勞地抓撓鐵皮,哀嚎聲音裡是對新鮮生肉的渴望。
蒼生確認過地上沒有屍首喪屍堆裡也沒有聶意的影子後才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他後退兩步,猛地向前衝刺借著牆壁彈跳,輕鬆越過喪屍群的頭頂,落地單膝蹲下消去沖勢,然後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拎著箱子朝隧道盡頭跑去。


第36章

聶意和封恬在夕陽的餘暉中閒聊著天,他們在說末世前彼此的生活,藉以抵抗很容易就陷入崩潰的負面情緒。他們沒有去那個工廠,靠近後才發現裡面全都是喪屍,甚至還被那些喪屍窮追了半天,最後車沒油了,只好下車步行。
又一個夜晚快要到了,聶意有些發愁。
封恬和他斷斷續續的閒聊:「我說了半天我們家情況,你還一個字沒說呢,你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他啊,優點太多,不知道從哪說起。」聶意想了想說:「他叫聶一凡,原本是加藍軍區的特種軍官,是個少校,後來因為要照顧我就退伍下來做生意了,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以後能當將軍。」
「你爸媽呢?」封恬問。
「死了。」聶意輕描淡寫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是生意人,每天有很多應酬,把自己累垮在辦公室猝死,他秘書來催他開會的時候才發現他死了,我媽聽到這個消息二話沒說直接從樓上跳下去了。我哥那時候還在特種部隊當兵,所以我從小就是脖子上掛著把鑰匙長大的。」
「後來呢?」封恬看聶意的臉色也沒什麼痛苦,知道他早就將這些事釋懷了。
聶意說:「我哥原本沒打算退伍,打算繼續拼搏自己的仕途,我念初中的時候他已經是軍營的最高領導了。我換了學校不適應新環境,同學都笑話我是孤兒,我說我有哥哥,他們不信成天笑話我,有一次聶一凡晚上用路邊電話打給我,我就跟他哭,我哥氣得當季就申請退伍回來陪我了。撿起我爸的老本行,用退伍的買斷當資金學做生意。」
封恬點頭道:「這麼說你跟你哥年紀差蠻多的。」
聶意嗯了一聲道:「他今年三十三歲,鑽石單身漢,我們學校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想嫁給我哥。」
「他沒結婚嗎?」封恬說。
「他原本就是軍官,人脈廣,生意做得挺大,成天忙來忙去也不急著談戀愛。」聶意說:「我一催他,他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老婆一抓一大把,不著急。」
封恬哈哈大笑。
聶意說著說著眼眶都開始紅了:「我從小他就沒捨得大聲跟我說過話,生意剛起步的時候整天應酬喝得再晚也會回家,不讓我一個人睡覺。」
「好人有好報,他會沒事的。」封恬拍拍他的肩膀:「你可千萬別哭,我最不會安慰人了。」
聶意抽了抽鼻子,抬頭看著一望無盡的公路,和如今滿目瘡痍的世界。這麼久以來他都刻意不去想聶一凡,他怕自己亂想,更怕亂想的那些會是真的。
「這裡是郊區,應該會有獨棟別墅之類的房子吧……」聶意岔開話題道。
「也不是所有郊區都有別墅啊,你們有錢人的思想怎麼這麼腐敗。」封恬說。
聶意道:「我就臆想一下有沒有別墅怎麼就腐敗了!」
兩人鬥著嘴一路南下,聶意能聞到氣味的變化,有些潮濕,還有著一股淡淡的植物腐爛的味道。太陽落山前,聶意和封恬餓得像兩隻嬌生慣養的貴族貓,恨不得暈死在路邊,等好心人搭救。
當然也就是想想,比起下一秒就被喪屍啃了這種結果,抵抗饑餓顯然要輕鬆多了。
所幸一路上也沒遇到過多少喪屍,聶意儘量都用刀,子彈能省就省。
他們走了很久,眼前終於出現了一棟房子,是所農場,周圍還種著一大片青豆,不過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打理了,野草瘋長。
聶意拐進小路後,在樹上砍了幾下明顯的刀痕,然後在下面刻了個小箭頭,指著房子的方向。繞過穀倉,聶意和封恬站在房子門口,抬手敲了一下,門沒關好,一下就敲開了。
「應該沒人,把手上都是一層灰。」封恬小聲說。
聶意用力把門推開,一下子砸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屋裡靜悄悄的,聶意又踹了門一腳,說道:「這麼安靜,應該也沒喪屍,進去吧。」
他和封恬進去,轉身把門關上,封恬仰頭站在樓梯口,小聲說:「還有二樓,我們要上去看看嗎?」
「必須的啊,我可不想半夜睡著被上面下來只喪屍咬死。」聶意拿著槍踏上吱嘎作響的木制樓梯,趁著天還沒黑,想趕緊搜查一遍。
封恬有夜盲症,光線一暗就看不清東西,還得趕緊找找有沒有蠟燭。
樓上一共三個房間,一間倉庫一間浴室和一間書房,書房裡滿是經典名著和引人深思的著作,房子的主人應該是個五六十左右的老人。封恬在浴室擰開水龍頭,欣喜道:「太好了,有儲存的水,還熱熱的。」
樓上是安全的,聶意又下去檢查一樓,挨個房間仔細搜索,甚至把床下和櫃子裡都翻了一遍,免得再有人躲起來。
封恬找了個籃子,趁著天沒黑摘些豆子回來煮,當作晚飯,如果能有點肉就好了,他期盼聶意能找出一隻羊,或者一隻雞。但是聶意什麼都沒找到,他檢查完屋內就開始檢查農場周圍,穀倉裡,車棚裡,壞消息是沒找到吃的,好消息是也沒找到喪屍。
「門窗都是好好的,晚上能睡個安穩覺了。」聶意一路小跑過來。封恬正蹲在一片植物中摘了小半籃的豆子,他將鬢角微長的頭髮隨意繞到耳後去,露出白皙甜美的側臉,聶意笑道:「你這樣子跟誰家媳婦兒似的。」
封恬白他一眼:「我本來就是沙蒙太太!快來幫忙摘,我快看不見了。」
他們忙活到天黑摘了一籃豆子,聶意頗有些唏噓,豆子也行,總比沒有好。
「這個季節板栗最好吃了。」聶意在倉庫找到手電筒,舉著給封恬照亮。
封恬把那些青豆洗好丟在鍋裡煮,到底是農戶住所,天然氣什麼的都能用,在這裡小住一段時間都沒問題。
「你快別說了,我們只有豆子。」封恬往鍋裡撒點鹽一塊煮,兩人在旁邊傻站著,等鍋開。
他們都沒怎麼擔心蒼生跟霍克白,那兩個超人怎麼想都不可能會有事,他們只是暫時被喪屍潮沖散了,聶意擔心的還是這樣一散不知要散到什麼時候,他很怕跟蒼生再也見不到了。
兩人餓了一天,可憐巴巴地吃完一鍋鹽水煮豆子,痛快地洗了個澡,聶意說:「免得這一肚子青豆消化得太快,我們趕緊睡覺吧。」
封恬去臥室把床鋪什麼的都拖了出來,跟聶意在客廳打地鋪,因為臥室的窗戶是防賊設計,全是鐵欄杆,不能隨時逃掉他覺得沒有安全感。聶意也沒有異議,裹著被子睡沙發上,封恬把床墊就擺在沙發旁邊。
兩人互道晚安後各自入睡,聶意已經習慣了蒼生在身邊,這下驟然走散,他很沒有安全感,睡也睡不踏實保持了最高的警惕性,儘管很累,但也沒有睡得很沉。
喪屍橫行的末世中,安寧的時間總是非常短暫,朦朧中聶意聽到了一些嘈雜的聲音,他被瞬間驚醒,下意識的往窗外看,視線所及全是密密麻麻的喪屍!
聶意嚇了一跳,連忙叫醒封恬。
封恬看到窗外密集擁堵在一起的喪屍也嚇了個慘,「怎麼忽然間這麼多……」
「南下的喪屍群遇到的也不是一兩次了。」聶意拉開手槍的保險,抓著封恬的手往門外跑。
這完全是本能的反應,聶意並不知道整個屋子都被喪屍包圍了,他一打開門,無數發黑腐爛的手臂紛紛抓撓進來,封恬尖叫一下往後退,聶意拼死抵住門,用刀戳那些手臂。但喪屍並沒有痛覺,它們只剩下吞食的本能,想湧進來將屋裡的兩個人大快朵頤。
「怎麼辦?」封恬跟聶意一塊推著門,慌亂地喊道。
兩人拼命將門關死,一截腐爛的手臂被擠斷掉在地上,聶意馬上從裡面將門反鎖,外面是喪屍們恐怖的嚎叫和巨大的擂門聲。
聶意急出一額頭的冷汗,他和封恬回到客廳中央,猶如困被在一座脆弱的危樓裡,要人命的喪屍隨時會推翻這座危樓沖進來將他們撕碎。
喪屍越來越多,在前面的喪屍甚至已經被後面的喪屍擠碎,血液腐肉迸濺的滿玻璃都是。忽然哢嚓一聲,窗戶的玻璃出現了裂痕,聶意恐懼地看著那道越來越大的龜裂,「上、上二樓!窗戶要碎了!」


第 37 章

他跟封恬倉皇逃竄,聶意緊張得手心後背全是冷汗。
封恬打著手電筒一路小跑,最後選擇躲進了浴室,至少裡面還有水,不會讓他們很快就困死在裡面,他剛要關上門忽然發現聶意還站在樓梯上發愣,忙焦急喊道:「你發什麼呆啊!快進來啊!」
玻璃碎裂的聲音越來越密集,聶意站在樓梯上,腦子裡忽然有個荒誕的想法:這樓梯是木頭做的,看起來也很舊了,說不定可以把它弄碎阻止喪屍上二樓。
聶意狠狠一腳跺下去,樓梯吱嘎一聲。聶意喊道:「這樓梯板都是木頭,把它弄碎我們會安全很多。」
「時間夠嗎?」封恬害怕地有些發抖,他拿手電照著,又去倉庫找了錘子來跟聶意一塊破壞樓梯。
「試試吧,有喪屍進來再跑不遲。」聶意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知道害怕也沒用,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開槍打碎了主杆的支撐,在中間蹦了一下,樓梯立刻吱吱嘎嘎地上下晃動起來,聶意驚喜道:「行了行了,把上頭弄碎就好。」
他噔噔蹬爬上去,跟封恬蹲在樓梯口,樓下傳來一聲巨響,窗戶徹底被喪屍推垮了,大片喪屍湧進屋子裡。
聶意情急之下照著邊上的木板連開兩槍,然後狠狠一腳下去,樓梯板直接被他蹬碎了兩層,封恬一看喪屍都開始爬樓梯了,一把抓住聶意的後領把他往後拖:「走吧別理這裡了!」
就差一點了,聶意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非常不甘心,他撿起放在一邊的軍刀跟封恬一塊躲進了浴室,把門反鎖,然後把吊櫃等重物都堆在門口抵著。
聶意拉開彈匣看了一眼,還剩五發子彈。
爬上二樓的喪屍開始呵呵嚎叫著擂門,封恬擔心道:「會不會跟樓下一樣,把這裡擠碎啊?」
「你聽動靜,就一兩個喪屍上來,問題應該不大。」聶意說,他心臟砰砰劇烈跳動著,心裡的害怕不比封恬少。他站到浴缸上推開窗戶往下看了一眼,樓下全是密密麻麻的喪屍,沒有逃生的可能。
沒多久外面嘩啦傳開一聲巨響,聶意心裡一喜,「一定是樓梯垮了!」
封恬點點頭:「聽著像。」
他們滿耳都是喪屍令人頭皮發麻的哀嚎聲,聶意和封恬倚著吊櫃,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地上聽著外面的擂門聲相互發呆。慶倖的是,外面擂門的力道一直沒有增加,說明沒有多少喪屍上了二樓,他們只要慢慢等著這波喪屍潮過去就行了。
簡直跟蝗蟲似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看到房子就不能繞路走麼!聶意緊張之餘不忘自我娛樂的腹誹一下。
暫時安全後聶意跟封恬都有點被駭得精神恍惚,也有點後怕,幸虧天黑前找到了這個農戶房子,否則正面碰上這群喪屍不是被追得迷了路就是被啃得渣都不剩。
兩人一路逃亡,吃不飽睡不好,早就筋疲力盡了,儘管外面催命般的擂門聲一刻也沒有停歇,但還是抵不住困意,頭碰頭地挨在一起打著盹。
說不清過了多久,聶意一覺醒過來,窗外的世界還是黑漆漆一片,他第一次像蒼生那樣坐著睡覺,脖子僵硬得差點不能動。外面已經安靜了,聶意覺得自己已經睡了很久,但外面的天還是很黑,他都覺得現在是不是已經都第二天晚上了。
「封恬。」聶意推推身邊的人。
封恬揉著眼睛醒過來,「怎麼了?」
「外面沒聲音了。」聶意說,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擰開水龍頭想洗把臉,但是水流沒一會就斷了。
沒水了。
聶意:「……」
封恬:「……」
聶意忽然覺得自己真是蠢,完全沒搞清楚狀況,水這種重要的東西,他們居然拿來洗澡!
「我記得外面院子裡有口井,沒關係的。」封恬說。
聶意頹唐地蹲回去,他被迫接受這個崩壞世界裡強行發生的一切,離開蒼生後不得不重新審視自身,和如今面臨的困境。聶意原本是抱著和蒼生只是短暫分離的天真想法,他之前甚至覺得,只要他老實地蹲在哪裡,蒼生就能找到他的。
分散後直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要做好隨時死亡,或者和蒼生永遠失散的心理準備。
聶意打了個寒顫,他並沒有把蒼生當作一個臨時夥伴亦或是能保護他的戰鬥力,他對蒼生有感情,不管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蒼生不見了,他會想去找,他沒辦法接受蒼生就這樣消失在他生命裡。
「你餓嗎?」天亮後聶意吱了一聲。
封恬無力地點點頭。
聶意說:「上面連水都沒了,我們得出去找吃的。」
「不知道喪屍有沒有散乾淨。」封恬站起來,跟聶意一塊把吊櫃移走。
樓上的喪屍肯定還在,聶意攥著刀深呼吸,「你開門,就躲門後面,我去看看。」
「一、二……」封恬數到三,猛地把門拉開。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腐臭味,沒有喪屍撲進來,聶意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在走廊上徘徊的兩隻喪屍發現他,嘴裡呵了一聲,蹣跚著過來。聶意把頭一縮,等喪屍晃到門口一個拖把飛出來,直接把一隻喪屍拍樓下去了。
咚地一聲,喪屍在樓下摔成一灘爛肉。
聶意用拖把抵著另一隻喪屍的脖子,將他卡在牆上,喪屍伸手徒勞地淩空抓撓,聶意使勁抵著把手,直到將那只喪屍腐爛的脖頸卡斷,才連著拖把一塊扔樓下去。
「安全了,出來吧。」聶意拍拍手,說完往樓下瞄了一眼,然後渾身立刻起滿了雞皮疙瘩。
昨天晚上樓梯已經被他們倆破壞得差不多了,喪屍一窩蜂湧上來,樓梯塌垮後頓時摔成一團,下面的喪屍被上面的喪屍壓得支離破碎,還有的被斷裂的木頭捅得腸穿肚爛釘在地上,多數都摔得破碎不堪,但因為沒傷到大腦還有一部分活著。
從上往下看跟恐怖片裡的地獄似的,一大灘汙血爛肉裡伸出胳膊腿亂動,還有些骷髏頭在嚎叫。
封恬捏著鼻子往下看了一眼,難以忍受地皺著眉。
這些喪屍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讓聶意苦惱的是,樓下還有十幾隻掉隊的喪屍在遊蕩,聽到二樓有動靜,紛紛聚在他們腳下嘶嚎。
喪屍群已經過去了,樓下客廳裡狼狽不堪。
封恬和聶意對視一眼,都有點沒轍,子彈不夠,喪屍又太多不可能讓聶意下去殺乾淨。
「我們去倉庫看看。」封恬說。
他們在倉庫裡翻翻找找,期望能找到一杆獵槍之類的,事實證明大難當前的時候人類總是喜歡異想天開。
「我下去把它們引開吧。」聶意翻到一困繩子,忽然突發奇想。
「你瘋了?」封恬蹙眉道:「你想找死嗎?」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聶意說:「樓上沒吃的沒水,它們又不會自己乖乖走掉,趁著我現在還能跑得動。」
他拿著繩子出去,封恬追出來道:「你沒必要這樣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
「我沒有。」聶意蹲下來,把繩子綁在欄杆上,「我只是想活下去,我還有很多話沒跟蒼生說明白,再見到他之前要保證自己活著。」
「那我去吧。」封恬說,「我很感謝你一路這麼保護我,要是你死在下面,我會內疚一輩子的。」
聶意歎了口氣道:「這你也要跟我搶,我們倆站一塊明顯我比較強壯,你看看你,纖細得跟個姑娘似的。放心吧沙蒙太太,我還不想死呢,我有把握逃得掉才這麼決定的。」
封恬欲言又止,聶意拽了拽繩子說:「你把喪屍引到走廊那頭,我從這裡下去把它們引走,甩掉後我就回來,你等著我。」
他態度堅決,封恬只好點點頭,一路小跑到走廊盡頭坐下來,把兩腿伸到欄杆空隙裡晃著,用手電筒敲出聲響把喪屍都引來。
封恬身量纖細,又是大病初愈,聶意想了想,小聲道:「我把槍留給你?」
封恬白他一眼:「留給我自殺用?」
聶意沒再說話,等喪屍都往封恬那裡聚集的時候,把手縮回袖子裡抓著繩子,毫不猶豫地躍到欄杆外蕩了下去,聶意手被繩子燒得生疼,幾乎是摔下去的。
「哎呀媽啊……」聶意哀嚎著爬起來,喪屍都撲向他這塊鮮肉。
封恬緊張叫道:「你沒事吧!」
「還好。」聶意一爬起來拔腿就跑,踹開門大叫著:「你等我回來啊!」
客廳裡的喪屍都追著他湧了出去。


第38章

沖到開闊的外面,聶意條件反射哇地大叫了一聲,外面喪屍更多有沒有!少說也有五六十只了,都零散地圍著房子遊蕩,聶意一出來馬上就成了焦點。
聶意欲哭無淚地朝喪屍少的地方狂奔,逃命要緊,有擋路的直接撲上去一刀捅死,踩著屍體往前跑,聶意邊跑邊悲憤地大叫:「你們這群坑爹的貨啊!大部隊那麼明顯居然還能掉隊,敢再傻逼點嗎!」
他沖進林子裡,身後一大波喪屍在追著他跑。
聶意慌不擇路,好不容易甩開點距離還被樹根絆了一跤,摔了個瓷實,喪屍又呼啦啦追了上來。聶意氣喘吁吁,回頭一看,跟喪屍的距離頂多也就七八十米,已經遠離農場了,他這個時候就該想辦法把喪屍甩掉,可是聶意悲催的發現他跑了這麼久力氣幾乎要耗光了。
「救命啊!」一聲尖叫在前面響起,是個男人的聲音,還有巨大的開槍聲:「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開槍了!救命!有沒有人啊!」
聶意跑過去,看到一個拿著獵槍型霰彈槍的男人正被一隻喪屍壓在地上,他拿槍抵著喪屍脖子上防止被咬,他發現了聶意,大聲呼救:「哎!那個誰,過來幫幫忙啊!」
聶意自己的性命正在受威脅,頓時覺得同病相憐,抽槍拉開保險照著那個喪屍的腦袋開了一槍。
那男人氣喘吁吁地爬起來跑到聶意身邊:「謝謝啊。」
聶意沒停下來,繼續跑:「謝什麼謝,趕緊跑吧,我身後一大片呢!」
那男人回頭看了一眼,黑壓壓的一片喪屍,頓時把他嚇得沒命狂奔,手忙腳亂地填子彈。
聶意上氣不接下氣道:「你這是獵槍,頂多打死一個,省點子彈吧。」
「我不打喪屍。」那男人說,慌亂中填充好子彈,上膛,然後把槍口對準了聶意:「我打你就行了,你死在這裡它們就會光顧著吃你,我就能逃了。」
聶意愣住了,沒記錯的話,他剛剛救了這個男人一命吧……
砰地一聲槍響,聶意眼前一黑,巨大的痛潮讓他腦中一片混沌。
聶意感覺自己從很高的地方摔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哪裡中槍了,渾身都在痛,好像小鬼們叫囂著在切割他的肉。聶意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睛,視線裡是濃厚的血紅色,他擦了一把,眼裡全都是血。
遠處從斜坡上滾下來幾隻喪屍都在向他撲來,聶意想爬起來逃跑,但如論如何都使不上力氣。一隻喪屍跪在他身邊張口就朝他的脖頸咬,聶意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用僅有的一點力氣跟喪屍抗衡,他不想死在這裡,也不想死在任何地方。
聶意呼吸直發抖,頭痛欲裂,視線總是一時清晰一時模糊,他覺得自己可能要暈了。聶意一手掐著喪屍一手在旁邊胡亂摸索,他在找槍,他不知道槍摔哪了。
另外兩隻喪屍也呵叫著撲了過來,把第一隻喪屍壓在下面,都疊在了聶意身上,重量和死屍的腐臭氣味都讓聶意喘不過氣來。
聶意艱難的把壓在下麵的手抽出來,摸到軍刀,毫不猶豫戳進最下麵那只喪屍的眼眶裡。
他有點神志不清,反而沒有害怕,在他心裡佔據更多的是求生的欲望,仿佛知道身邊有威脅到生命的危險,他潛意識裡強迫自己沒有昏厥過去。
再上面的聶意用刀戳不到了,幸好有下面那只喪屍擋著,上面的也沒咬到他。聶意在地上摸來摸去,指尖終於碰到了USP的消音器,他一點一點將手槍夠到自己身邊,把消音器對準上面那只喪屍的眼球,猛地扣動了扳機。
喪屍的半個腦袋都爆開了。第二槍打偏,聶意的視線完全花成一團,他在看不到的狀態下開了第三槍,不知道有沒有將第三只喪屍打死就完全昏厥了過去。
等他重新醒來的時候,眼裡只有黑漆漆的樹影,斑駁的月光滲透進來把他的臉照得慘白。聶意躺在地上,身上疊著三具死屍。渾身傳來的鈍痛讓他皺起了眉,聶意終於緩了過來,驚恐地胡亂掙扎,從喪屍下面爬出來,他心有餘悸地大口喘息著。
又是一個夜晚,夜涼如水,聶意痛叫了一聲單膝蹲下去。
他的膝蓋和腰腹都很疼,頭也很疼,仿佛死過一次。
聶意雙手顫抖著小心翼翼掀開自己的衣服,一根尖銳的樹枝正插在他左側腰腹的血肉裡,已經沒有流血了,非常偏左,看起來也不是致命的傷,但是很疼,聶意疼得想哭。他咬牙將樹枝拔了出來,胡亂用衣服捂著,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他把手槍和刀都收起來,往前走兩步,抬頭看著記憶裡好像是摔下來的地方,這是個非常陡的斜坡,聶意摔出了一身傷,不過也幸虧有這個坡,他滾下來後那群喪屍失去了目標,都去追那個男人了。
聶意摸遍了自己全身,都不知道他究竟哪中槍了。
周圍是一片蟲鳴聲,聶意沒敢在原地逗留,一手捂著傷口,費力地開始攀爬,他手腳無力,全身虛弱得只能維持走路的力氣,幾乎是爬一會就往下摔一次。聶意咬著牙,放開了捂著傷口的手,儘管渾身疼得要命,仍然一鼓作氣,四肢並用地爬了上去。
夜裡的風很涼,聶意裹緊了衣服,站在樹林裡茫然一會,借著月光辨別出了方向,他擦了擦通紅的眼眶原路返回。
農場被喪屍潮踐踏得破敗不堪,聶意捂著傷口慢騰騰地走了半天終於拐進了小路裡,他走進農場,四周安靜得近乎死寂。
「封恬?」聶意進了房子叫了一聲。
沒人應聲,聶意急了,大叫道:「封恬!你在嗎!」
安靜得連蟲鳴都沒有,聶意慌忙跑到繩子旁邊,他想爬上去到二樓看看但是根本沒這個力氣,他又連續叫了數聲,終於承認封恬不在這裡了。最後的最後,他和封恬也走散了。
聶意低著頭走出來,一個人站在月光下茫然地看著周圍破敗的景色。
他從屋裡找了個盆,走到水井旁費力地打水,井水乾淨清澈,他喝了兩口解渴,然後端著一盆水走到門外的階梯上坐下,背後的客廳裡是些殘缺不全的喪屍。
聶意把褲子挽上去,小腿上一大片的淤青,還蹭破了皮,混著些泥沙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聶意用井水清洗傷口,疼得他咬緊了牙。他捧起水潑在臉上,井水冰涼,聶意一抹臉就抹了一手的血。
他覺得額頭很痛,一摸又是一塊血痂。
聶意面無表情地坐在階梯上,胸口抽了抽,最後終於忍不住崩潰地大哭起來。
他在原地等了很久,誰也沒有等到,蒼生、封恬或者是喪屍,一瞬間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聶意一手捂著腰間的傷口,一手擦眼淚,哭著走出農場,自己一個人在月色下慢慢折回了公路上。他一直在哭,傷心得難以自製,說到底不過也是個剛滿20歲的孩子,末世前聶一凡對他的寵愛甚至讓他的心理年齡更小。
聶意不知道怎麼就這樣了,他明明很努力的去改善,折騰出一身的傷,但最後的結果是他和所有人都走散了。
「蒼生!」聶意在公路上用哭腔絕望的大喊。
他越哭越凶,走一路哭一路,也顧不得是否會把喪屍引來了,從最開始堆積起來的害怕在這一刻都爆發了。最初他表現得堅強樂觀,是因為封恬在,他不想因為自己把封恬的負面情緒也勾出來。
現在他一個人,是真的徹底崩潰了。
聶意累極了,又冷又餓,他走了很久直到走不動了才蹲在路邊,想休息一下。
沒一會,一串淩亂的腳步聲從由遠及近,幾個人把聶意圍了起來,有一把聲音帶著痞痞的調子,哼笑道:「看看這是誰?」
一雙皮鞋出現在聶意面前,上頭響起一道讓聶意覺得恐懼的聲音,「小子,把頭抬起來給爺看看。」
聶意渾身僵硬,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聲音,它屬於當初在銀行時,將他捅傷的那個搶劫犯。


第39章

聶意幾乎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腹部原本受傷的地方,刀傷早就已經好了,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疤痕,不隔著衣服一摸就能感覺到。
「讓你起來磨蹭什麼呢。」那人凶巴巴道。
聶意把手伸進口袋裡,攥著刀,咬牙站了起來,他一抬起臉,對方也立刻認出了他。
「媽的,是你這個臭小子!」他狂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小子,你哥明槍暗箭的可沒讓老子在警局裡少受罪啊。」
「那是你活該。」聶意硬邦邦道。
他環顧四周,還有兩個男人,手裡有棍棒之類的,沒有槍,但是聶意知道自己的手槍裡也只剩下一發子彈了。
「是,是我活該。」那人聳肩笑道:「你如今落在我手裡也是你活該咯。」
聶意無言以對,憋了一會道:「你想怎麼樣?」
旁邊有人說:「老田,這孩子誰啊?」
他哈哈大笑道:「就是他嘛,我以前跟你們說過的,搶銀行那次,不小心捅了他一刀。」
旁邊幾個人都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
「田維岸,把你一刀送進醫院,還不知道你名字呢。」他自報家門。
「聶意。」
田維岸哦了聲,「名字挺不錯。」他自來熟般攬著聶意的肩,豪爽不羈,老痞子般笑著:「小子,你大哥不是很牛掰麼,怎麼就你一個人,他死路上了?」
聶意皺著眉,氣憤地叫道:「他活得好好的!我們只是走散了!你能不能積點口德!」
田維岸聳聳肩:「小子,我要是你,就老老實實閉嘴決不出言頂撞。你看啊,你哥不在,現在員警也不辦事兒,我在這裡弄死你都沒人管。」
他態度不明,聶意又著急又害怕。
田維岸攬著聶意的肩往前走,語重心長道:「本來呢,沒打算捅你一刀的,都是那幫員警逼得,一時犯糊塗,實在是不好意思,你看你這也沒死,你哥倒是在警局裡差點弄死我,咱就兩清了,啊。」
聶意扭頭看著他的側臉,有點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來做筆錄的員警嘴裡所說的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在跟他道歉?
路上一輛遺棄卡車停在邊上,另外幾個男人搓著胳膊上去檢查一下,確認沒有喪屍,在背風的地方蹲下來,點起了一堆篝火。
田維岸拉著聶意蹲在裡面,烤著火,暖和不少。
田維岸說:「以前呢,窮,沒出息,才一時動了歪腦筋,進了警局才那個悔啊。」
聶意覺得這人的確沒什麼惡意,試探問道:「你是不是有家人生病什麼的,才去搶銀行?」
「不啊,叔沒親沒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田維岸說:「就是沒錢花了,要是有個一親半故的,也沒膽子去搶銀行啊,是吧。」
聶意:「……」
旁邊幾個人都哈哈大笑,他們拎來的袋子有些平時獵到的野兔之類的小動物,弄乾淨了裝在一起,餓了就烤來吃。蹲了一會,田維岸撕下一隻兔腿遞給聶意,又遞給他一壺水,這就天南地北的胡侃上了。
聶意有些失笑,以前躺病床上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恨這個搶劫犯都快恨死了,沒想到這人倒的確是個真性情。
「那時老子就盼打仗了!亂世出英雄不是。」田維岸一拍大腿,恨道:「天知道是跟這些行屍走肉打,娘的,當初剛從警局出去差點嚇死老子!」
聶意細嚼慢嚥,靜靜聽著他們說話,慢慢把一隻兔腿倒騰進肚子裡,餓到發疼的胃終於好受多了。他喝了口水,田維岸又遞給他半隻烤兔子,聶意擺手道:「謝謝,不用了。」
「吃這麼點就飽了?這亂世裡你客氣什麼。」田維岸把棍子往他手裡塞:「你可千萬別說謝謝,真的,你一說謝謝我就哆嗦,要不然你現在說我哆嗦給你看?」
聶意自覺交代道:「我沒有什麼能給你們的。」
一中年大叔道:「這孩子說什麼呢,讓一個餓肚子的孩子吃飽飯有什麼不對嗎?」
「吃吧,本來就是叔對不住你。」田維岸說:「給個彌補的機會吧,小夥砸,做人別這麼絕情。」
聶意哭笑不得,只好接過啃起來,口齒不清道:「大叔們,你們很帥!」
「那是!不是跟你吹,你叔我當年在學校的時候,那可是一風雲般的帥哥。」田維岸得意洋洋起來,用兔子骨頭指了指另外兩個人,說:「像你們這種奇形怪狀,是沒有機會體會的。」
四個人哈哈大笑著聊天,聶意覺得這個世界很神奇,原本他以為是好人的人下一秒就成了壞人,原本他以為是壞人的人下一秒卻成了好人。雖然他們看起來像壞人,大概也是末世前養成的痞子風氣,但內心卻很善良。
田維岸剛問起聶意怎麼眼眶通紅,聶意還沒來得及把自己身上發生的事跟這些善良的大叔們傾訴一下,邊上樹林裡就沖出來十幾個流裡流氣的青年,手裡拿著斧子鐵棍等東西。
其中一個青年看著篝火大罵道:「操!老子餓了這麼久,這幾個癟三居然有肉吃!」
「你們趕緊滾!」他身後一個女青年說:「這地方我們接收了,把吃的都留下!」
田維岸皺了皺眉,說:「野兔子,沒見過啊?樹林裡多得是,想吃自己抓去。」
聶意偷偷戳了一下他的肩,小聲說:「他們人好多。」
「不怕,一群熊玩意,老子出來混的時候他們還在吃奶呢。」田維岸站起來,另外兩個大叔也站了起來,兩撥人對峙。
這下好了,老痞子正面遇上小痞子了。
那個青年手裡拿著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顯然也是殺過不少人了,照著田維岸的脖子就砍下來,田維岸剛想反擊,聶意在身後猛地將他拉到一邊,抽槍指著他。
到底是不能合法持有危險槍支的國家,除了獵槍霰彈槍外,他們還真的沒怎麼見過正規的手槍,一時對面的人都被唬住了。
聶意怒道:「從哪來,滾哪去!」
那個女青年說:「你、你拿一把玩具槍嚇唬誰啊!」
她這麼一說,不少人都表示懷疑,雖然不敢輕舉妄動,但顯然都沒打算聽聶意的撤回。
聶意一看這群人執迷不悟,馬上將消音器卸了下來,然後指著卡車的輪胎扣動扳機,撞針擊打在子彈底火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輪胎立刻癟了下去,那個女青年嚇得捂著耳朵尖叫。
「我說滾!再上前一步我打爆你的頭!」聶意裝得兇神惡煞,但心裡很沒底氣,因為他知道彈匣裡已經沒子彈了,如果他再扣一次扳機,套筒不會回復,就會出現電影裡反派要殺主角時彈匣卻沒有子彈,然後喀嚓一聲,空倉掛機這種戲劇性的一幕。
青年被震懾住,往後退了兩步,卻又不怕死地突然猛撲過去跟聶意滾成一團,搶走了他的手槍,聶意之前早就虛脫過,手上根本用不了力氣,那青年輕鬆就將他桎梏住壓在地上,用槍指著聶意的頭。
田維岸和兩個大叔見狀頓時也不敢輕舉妄動了,生怕他逼急了一槍打死聶意。
「不就是肉麼!給你給你!現在的小朋友真操蛋!」田維岸氣得大罵。
青年的動作擠壓到聶意腰側的傷口,本來都結痂了,又硬生生被撕裂,聶意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其餘青年們迅速搶走他們的食物和水,將三個大叔捆起來。
聶意艱難道:「大叔……槍裡沒子彈……」
青年一愣,立刻扣了扳機,手槍只發出哢噠一聲,套筒停止了回復。青年大罵一聲,對聶意狠狠踹了一腳,正好踹在他的傷口上,聶意疼得蜷縮起身體。
田維岸哎呀一聲道:「你個熊孩子你不早點說!都被捆啦!」
聶意完全說不出話來,身體疼得快讓他窒息了。
一道光線利劍般劈過來,照得公路上亮如白晝,青年大叫:「去把那輛車攔下來!」
青年們呼啦啦都湧上公路攔截路過的車輛,為首的青年也過去,一把將套筒推回去,裝作好好的一把手槍,跳出去大叫:「車裡的人下來!不然老子開槍了!」
聶意捂著傷口爬起來,想去給田維岸鬆綁,奈何有兩個青年看著,他只好蹲在原地長籲短歎。轉頭看著耀眼的車燈,車門打開,有人從車上下來了。
冷漠的聲音,像是冰渣般:「槍哪來的?手槍的主人在哪?」
聶意驀地一驚,騰地站起來大喊道:「蒼生!我在這!」


第40章

「別他媽亂動!」看著他們的一個男青年掄起棍子就想往聶意身上打。
聶意立刻蹲下來躲過去,沖他比了個中指,青年一看還敢躲,又掄起一棍子,還沒落下來身為他們首領的那個青年就啊地慘叫起來,整個人直飛出去兩米遠,人群頓時沸騰了。
熟悉的身影在逆光中跑過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拍開所有過來阻礙他的人,逆光中聶意看不到他的臉,但是來人卻一把將他拽起來抱在了懷裡,耳邊的呼吸聲沉默又十分劇烈。
聶意忽然覺得既委屈又難過,伸手摟著他的脖子,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眼淚來勢洶洶擋都擋不住。
「他們欺負你?」蒼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分別幾天後重逢的現在聶意能聽得出他話語裡溫柔的味道。蒼生鬆開聶意,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和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血跡,以為都是這些人做的。
聶意情緒來得太激烈,抽抽噎噎地說不出話來。
「媽的!你這王八蛋!」為首的青年原本被蒼生一腳踹飛,好半天才爬起來,怒駡著殺過來,搶下同伴手裡的一根木棍掄下去。
蒼生一手抱著聶意,一手抬起來格擋,木棍砸在他的小臂上竟然喀嚓一聲硬生生斷了,青年一愣,還沒回過神,蒼生一手伸過來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欺負他是嗎。」蒼生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沒有怒意,沒有著急,波瀾不驚但是聽起來卻讓人不寒而慄。
他狠狠掐著青年的咽喉,那根本就不是一句詢問,他並不想要對方的答案,手上猛地一個用力,青年連掙扎都還沒來得及就被他掐窒息了,在極短的時間裡休克過去。
蒼生鬆開手,青年的身體軟軟倒了下去。
有人尖叫:「林沛死啦!」
蒼生微微側著身體,聶意才看清他的右眼上竟然蒙著一塊紗布,還隱約滲著血,不禁心裡一揪,「你眼睛怎麼了?」
「沒瞎,放心。」蒼生簡單明瞭解釋道。
這些男男女女們以為他把那青年掐死了,有幾個拎著棍棒圍毆上來,蒼生鬆開聶意往前跨兩步,猶如一頭沉默的雄獅,他抓著一個青年的手腕單拳擊打在他的肩上,頓時青年甩著脫臼的胳膊慘叫起來。
聶意沒去管他,還在抽噎著,他拿出軍刀給田維岸等人松了綁,田維岸一自由立刻蹦起來左勾拳又勾拳地大叫:「正啊!這小子頗有老子當年的風範啊!哎哎哎他誰啊?」
聶意給最後一個人割著繩子說:「我同伴,我們之前走散了。」
蒼生迅速撂倒五六個人,其餘人一看實力懸殊值太高,紛紛拔腿就想跑,蒼生抽出手槍對跑在最前面的一個女青年腿上開了一槍,對方頓時慘叫倒地。蒼生又連開三槍,三個正在逃跑的人直接摔倒,大聲痛呼求饒。
「跑啊,繼續跑。」他漠然看著剩下幾個哆嗦著站在原地不敢動的青年。
「別、別殺我……」有個女人淚流滿面地跪在地上求饒,正是之前第一時間讓聶意等人滾離這裡的女青年。
「都過來蹲好。」蒼生用槍口指了指旁邊一處空曠的地方,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遠光燈中,眼底沒有任何情緒,但這群青年卻怕得直打顫。
有人中槍有人骨頭脫臼,但沒人敢多說什麼,都拖著受傷的身體過去圍成一團蹲好。
「都有誰欺負他,站起來。」蒼生拎著戰術長刀站在這些人面前,淡淡道。
有人哭喊叫道:「我們沒有!真的,你不信去問他,只有林沛打過他!」
蒼生轉過臉,看著聶意腳邊正在昏迷的青年,漠然道:「去把他拖過來。」
立刻有人去把林沛拖來扔在蒼生腳邊,蒼生單腳踩在他的胸膛上,猛地用力把他踩醒,林沛大聲咳嗽著,恐懼地看著蒼生。
「我怎麼覺得他有點陰鷙……」田維岸輕聲說。
聶意捂著腹間的傷口小跑到蒼生身邊,小聲說:「你想做什麼?」
「給你報仇。」蒼生說,他看著聶意忽然一皺眉,一把扯開聶意的手掀開他的衣服,看到他血淋淋的傷口後瞳孔驟然一緊。
聶意連忙解釋道:「這不是他們弄的,我之前從一個坡上滾下來摔的。」
蒼生看得出聶意的態度,漠然道:「你不想讓我殺他們?」
聶意老實說:「我沒有資格抉擇這種事……我只是,不想讓你隨便殺人,你好像一直都不太把人命當回事一樣……」
「他們活著,說不定會害更多的人哦。」田維岸走過來說。
聶意蹲下來看著蒼生腳下的青年,甩了他一耳光,問道:「你殺過人嗎?別撒謊,我還會問其他的人。」
林沛急促喘息著,沉默一會點了點頭:「殺、殺過……」
「殺過多少?」聶意問。
「記得……記不清了……」
蒼生把手槍交給聶意,聶意用槍口指著林沛的眉心,耳中聽著他近乎絕望的求饒,他手心沁出一層滑膩的冷汗,幾次想要扣動扳機去遲遲下不去手。
那是活生生的人,這一槍下去會終結一個生命。聶意很恐慌這種感覺,明明眼前這個人死有餘辜,但是他心裡清楚自己沒有裁決他的資格。
蒼生忽然抓住他的手將他拉起來,然後踹了林沛一腳,去將卡車的後門打開,對那些人道:「都進去。」
他說話沒有任何過激的情緒,但是讓人聽了偏偏不敢反駁。
這些青年們都陸續進了卡車裡,沒人敢出聲問,蒼生趁聶意不注意,將一顆多餘的催淚彈扔了進去迅速將門關死,掛上鎖,拉著聶意回車裡。這樣也好,讓他們自求多福,聶意松了一口氣,他很難想像親手去殺一個人的感覺。
蒼生知道他不想殺人,也知道他不喜歡自己殺人,於是把這些人都關進了卡車裡,剛才的槍聲會把喪屍引過來,加上現場這麼多血跡,被引來的喪屍會把整輛卡車拆了。
車是蒼生半路上搞來的,不是他們的悍馬,空間狹窄。蒼生跟聶意霸佔了寬敞的後座,一個大叔開車,田維岸和另一個大叔擠在副駕駛,單人座位怎麼能坐下兩個人呢,於是田維岸只好坐在了自己同伴的大腿上。
那畫面……聶意直接扭過了頭,不忍直視。
蒼生把聶意的腿抬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將他的褲子挽上去,露出一大片的淤青,他咬著強光手電筒解開聶意的衣袖仔細檢查,聶意渾身上下幾乎到處都是傷口,幸好沒有致命傷。
聶意淚眼汪汪,把自己一路怎麼過來的都跟蒼生說了一遍,提到封恬聶意哭得更凶,他很怕封恬死了。
「怎麼就你一個人?老白呢?」聶意擦著眼淚說。
「不知道。」蒼生低著頭用藥棉擦拭聶意腿上的傷,淡然道:「走散了,當時鄒寧凱開槍製造混亂,我被他身邊那兩個殺手追進樹林,喪屍太多沒有第一時間回去,等我回去的時候你們誰都不在那裡了。」
「你看到我給你留的記號了?」聶意問,他的睫毛被淚水浸潤,在燈光下閃著一層水澤,看起來很可憐。
蒼生嗯了一聲,「之前我進了78公路上的那個隧道,出去後走了很久一直沒有再找到記號,就原路回去了。」
聶意尷尬道:「那裡啊,裡面好多喪屍,我們進去後又出來了,忘記給你說明了。」
「猜到了。」蒼生道。
聶意懊悔起來,「如果我們在哪裡等著你就好了,不知道封恬現在怎麼樣。」
「霍克白會去找他的。」蒼生將他的褲管放下來,抬頭看著聶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替他擦掉淚痕,輕聲說:「還好我先找到你了。」
聶意怔怔地看著他。
遠光燈照出路口的指示牌:午鎮6KM。
「在外面睡一晚還是現在進去?」田維岸艱難地扭過頭問。
蒼生不假思索道:「進去。」他需要一個安靜並且安全的房子來處理聶意的傷口。


第41章

這是個不大的鎮子,到處都黑燈瞎火的,夜風穿街而過帶著嗚嗚聲音顯得像恐怖片裡的鬼城。
街上遊蕩著幾隻喪屍,看穿著應該是本地農民。蒼生之前在車上就把聶意USP的子彈填充滿了,擰上消音器一槍一個打死,牽著聶意隨便挑了所房子進去,那大叔把車開進去,幾個人下車回身把院子的大門鎖好。
蒼生牽著聶意進客廳,一直都沒有問那三個大叔是誰,從聶意的態度就能看出來聶意並沒有把他們當惡人或者陌生人,他也就什麼都不問了。
蒼生讓聶意站在門口,他拿著強光手電筒進去挨個檢查房間,確認安全後才放人進去。
「把衣服脫了,我去看看可不可以燒點熱水。」蒼生把聶意丟在臥室,把手電筒留給他起身出去,大叔們沒有劫後餘生的心悸,大刺刺地拉開椅子坐著,蒼生和他們打了個照面,漠然道:「你們自便,別發出太大的聲音。」
說完推門走出去到廚房查看,田維岸摸著下巴說:「這小子怎麼冷颼颼的?」
蒼生掀開水缸的蓋子擰亮另一支手電筒往裡照,裡面還有半缸的水,但因為存放久了生了很多雜質,看起來很不乾淨。蒼生放棄了這缸水,轉身去擰天然氣,還可以用一打就出火,他從車裡拿了幾瓶礦泉水下來都倒在鍋裡開始燒水。
等他回到房間聶意還在床邊傻坐著,蒼生道:「讓你脫衣服。」
「脫衣服幹什麼?」聶意臉紅道。
「給你清洗傷口。」蒼生把箱子從車上拎下來,原本裡面滿滿當當都是各種火器,但是現在武器只裝了一半,另一半放了幾件聶意的衣服吃的還有些藥物。
聶意艱難地脫去外套,他摔得渾身酸痛,胳膊險些抬不起來,蒼生過來幫他脫,低著頭一顆顆解開他裡面襯衫的扣子,聶意知道他不是想幹什麼,但是莫名其妙就臉紅起來。
「可惜了,你們那麼辛苦進員警廳找了武器,結果還沒用就沒了。」聶意想到這一點就十分心痛。
「也不算白跑一趟。」蒼生讓聶意躺著,隨手把他血跡斑斑的襯衫扔一邊去,單膝跪在床邊仔細查看他腹部的傷口,嘴裡不冷不熱道:「至少填充了充足的子彈。」
「你為什麼不開我們的車過來?」聶意覺得有點冷,於是在懷裡抱了個枕頭。
蒼生道:「你們跑進林子裡了,我開車進不去。」
聶意想想也是。田維岸冒了個頭進來說:「小夥砸,給你們送個燈。」
他手裡拿著個放電池的檯燈,還很亮,放在床頭比手電筒方便多了,他蹲過來驚呼道:「之前沒發現,你身上怎麼這麼多傷?怎麼弄的?」說著十分手賤在聶意腰上戳了一下,聶意痛得大叫。
「別碰他!」蒼生忽然凶戾地皺著眉,眼神像是要殺人。
田維岸愣了一下,聶意趕緊順毛摸道:「大叔不是壞人,你別激動。」
「出去。」蒼生指著門口冷冷道。
田維岸攤攤手,一臉莫名其妙站起來出去了。蒼生隨之站起來,「我去看看水。」沒多久他端了盆熱水進來,仔細把聶意身上的擦傷和淤青清洗乾淨,用乾淨的紗布將他腰上的傷口包紮好。
「有人對你開槍?」蒼生用濕紙巾擦著聶意的臉。
「你怎麼知道?」聶意道。
「這是沙彈造成的傷口,不正規的獵槍才會填充這種不正規的彈藥。」他摩挲著聶意太陽穴上的小傷口,輕輕的聲音在夜裡聽起來很溫柔,「幸好沒打准,要不你就死了。」
聶意唔了聲,他就奇怪身上怎麼沒有槍傷,原來是打偏了。
蒼生在他額角貼了塊創可貼,把聶意渾身的乾涸血跡都洗乾淨了,他一來,好像什麼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你的眼睛怎麼樣?」聶意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他英挺的眉峰。
「讓子彈氣浪灼傷的,沒什麼大事,過幾天自己慢慢就好了。」蒼生一把將紗布撕下來,露出右眼。聶意微微吸了口氣,他的右眼看起來有些駭人,完全看不到眼白,赤紅一片,連眼眶都泛著一層血紅色。
「還、還好,感覺不算很嚴重。」聶意道:「看起來像紅眼病,哈哈。你能看到嗎?」
蒼生點點頭,聶意捂住他的左眼,比了個V手勢,「這是幾?」
「二。」蒼生漠然道:「沒瞎,遇到強光會覺得刺痛才蒙著,過幾天就好了。」
聶意這才放心,蒼生把他懷裡的枕頭拿走忽然俯下身,溫熱的氣息撲打在聶意的臉上,聶意道:「你要吻我?」
蒼生道:「可以?」
聶意說:「我能拒絕嗎?」
「不能。」蒼生像是宣誓佔有權般斬釘截鐵,低頭吻下去,和他冷硬霸道的話語不一樣,他的吻既輕緩又小心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溫柔。
聶意雙手乖乖搭在蒼生的肩上,他的回應很青澀,可以說他就幾乎沒怎麼接過吻,以前和林遠交往的時候他從沒有在接吻上去浪費過那麼一兩分鐘,通常都是林遠有些動情就跑過來親他一下。
蒼生忽然捏住聶意的下頜,目光清冷地看著他,「你在想誰?」
聶意有些想笑,他舔了下殷紅的唇故意挑釁說:「想林遠。」
蒼生冷漠地從聶意身上起開,「你放不下他?」
「開玩笑的大俠。」聶意被他吻得面上泛紅,支起身體趴在他肩上說。
「穿好。」蒼生拿過一件乾淨的衛衣套在聶意頭上,把水端出去。
聶意換了身乾淨的衣服走出去,大叔們都在隔壁臥室睡了,他走出客廳,看到院子裡一把竹梯子,於是順著梯子爬上了小平房坐在邊緣上在高處看著滿目瘡痍的小鎮子。
「不睡覺?」蒼生拿了張毯子上來,在聶意身邊坐下將毯子披在他肩上,手裡開著一罐巧克力布丁,然後放上勺子給他,「吃吧。」
「特意給我留的?」聶意笑起來,滿足地挖了一勺。
蒼生淡淡嗯了一聲,「你不就愛吃這些零食麼。」說著又變戲法似的從口袋掏出袋牛肉幹給他。
他平常就話不多,有什麼說什麼從來不多做解釋,但聶意都看得懂,包括他備著衣服藥物之類的全是怕找到他的時候有受傷。
聶意心裡滿滿都是感動,「你給了我新生,謝謝你。」
「嗯,所以你得是我的。」蒼生面無表情道。
聶意梗著脖子叫喚道:「啊?那我這不是被迫以身相許了麼。」
「可我也是你的,你不吃虧。」蒼生很自然地伸手搭著聶意的肩,將他箍在自己身邊。
聶意笑著順勢枕在他肩上,挖了一勺香濃的布丁遞到他唇邊:「張嘴。」
蒼生吃下去,跟聶意坐在小平房的邊緣上晃著腿分享一罐布丁,像一對山坡上等日出的小情侶。
「天快亮了。」聶意看著遙遠的東方輕聲說。
「你不睡覺?」蒼生問,聶意懶懶地嗯了一聲,蒼生說:「也行,天亮就走,你可以在車裡睡。」
幾隻喪屍在小平房的牆根下沖兩人嘶嚎,聶意把吃乾淨的布丁罐子往下扔,咚地砸在一隻喪屍頭上,在地上咕嚕嚕滾遠。
「老白和封恬怎麼辦?」聶意問。
蒼生沉默一會,「痕跡都被喪屍破壞了,我也沒法找,你留的記號很明顯,霍克白要是回到事出地點也會順著記號找來的。」
聶意點點頭,只能聽天由命了。


第42章

天亮後聶意翻出一塊巨大的紙板,用記號筆在上面寫了一串大字:往南,首都見。蒼生聶意留。
反復描粗看起來更顯眼,然後掛在了穿過小鎮的主幹道路燈上。
「田大叔,你們留在這裡嗎?」聶意趴在車窗問。
田維岸道:「我們也沒啥想去的地方,能活命就成,你們路上小心,這裡喪屍不少我們就不送了。」
「再見。」聶意伸手跟他揮了揮。
「午鎮……」聶意嘴裡念念有詞地扒著地圖,找到他們目前的位置,拉開一看,好不沮喪,距離首都還有段相當長的距離,他們在路上都耗倆多月了,沒想到才走了一半多一點。
「還有好遠。」聶意沮喪道。
蒼生沒說話,在清晨薄弱的光線中沉默地開車。
「你跟我說說你妹妹吧。」聶意把地圖收好,躺在後面說:「她多大了?」
蒼生根根修長的手指伸出露指手套,他撥轉著方向盤,淡然開口道:「今年剛十七。」
聶意驚訝道:「好小!話說你妹妹這麼小,你為什麼會去當雇傭兵啊?」
蒼生漠然道:「父母死得早,我媽媽死的那年我十二歲若琳才四歲,又沒有其他值得託付的親戚。正好當時遇到羅森,他給了我一筆錢撫養若琳,條件是我跟他去哥倫比亞,我同意了。」
他三言兩語把自己的過去輕描淡寫而過,聶意能猜到蒼生小時候一定過得很辛苦,他小聲道:「你從沒回來過嗎?」
「十六歲的時候合格,正式拿到士兵牌羅森才給我自由。」蒼生說,「那時才經常回來陪她。」
「你是個很好的哥哥。」聶意說:「你妹妹一定很喜歡你。」
蒼生嗯了一聲,聶意不再說話了,他覺得這是個不太好的話題。
聶意跟他沒聊一會就在後面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等他醒來的時候前面車艙裡空無一人,窗上趴著一具發黃的喪屍。聶意看著它,跟著它對視,下一秒銳利的刀尖從他眉心猛地捅出來,蒼生把喪屍拖一邊。
「你去哪了?」聶意爬起來打著呵欠問道。
蒼生揚了揚手,他正抓著一隻咕咕叫的公雞,指指旁邊道:「下來,那邊有條乾淨的小溪。」
聶意道:「你抓的?」
蒼生打開車門,面無表情:「嗯。」
聶意想象蒼生跑來跑去抓公雞的畫面不厚道地笑起來。
「出來透透氣。」蒼生說。
「吃這只雞嗎?」聶意下車抻了個懶腰,走到小溪邊捧水洗了把臉。
他不知睡了多久,太陽已經有點西沉了。他們出了小鎮,車停在一道土路上,揚起一片黃土,蒼生去料理那只雞,聶意找了點樹枝在溪邊點上火。
「啊!蒼生你看!」聶意抱著一堆幹樹枝從不遠處跑過來,把一張紙遞給蒼生,「在那邊電線杆上看到的。」
紙上畫著不正規的地圖,是個救援站,紙頁泛黃,應該是喪屍潮最初爆發的時候建立的,蒼生道:「應該已經不在了。」
「我們順路嗎?」聶意往火堆裡丟柴火問道。
「順公路走一天能到。」蒼生說:「你想去看看?」
「如果順路的話就去看看吧,我們吃的不多。」聶意說。
蒼生應了聲:「隨便你,汽油可能不夠,需要走過去。」
聶意接過他遞來的雞翅咬了一口,一點味道都沒有,很難吃,但是有過之前連續一天一夜沒有進食的經歷,他覺得有肉吃已經不錯了。
他們吃東西的時候一堆哼哼聲由遠及近,四五隻豬一路哼哼過來,路過他們的車,是一群腸穿肚爛的喪屍豬,蒼生立刻單膝蹲在地上抽出靴子裡的軍刀架在胸前,鋒利的刀刃朝外,危險地看著那幾隻血肉模糊的豬。
聶意呼吸一滯,小聲說:「食草動物變成喪屍應該不會轉性情吃肉吧……」
那幾隻喪屍豬哼哼著路過,看都沒看兩人一眼,拖著一路血跡走遠了。聶意松了口氣,蒼生放下刀,看著劈啪作響的火堆若有所思。
「不知道植物會不會感染這種病毒。」聶意慢吞吞道。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惡性循環,喪屍吃人吃動物,沒感染的人也吃動物,被感染的食草動物吃植物,植物被感染,再被沒感染的動物吃,感染了動物,沒感染的人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被感染的動物……
「沒你想的那麼嚴重。」蒼生忽然說:「世界很大,總有安全的地方,大不了以後找艘船躲海上去,等陸地安全了,我們再回來。」
聶意被他逗笑,兩人簡單吃過一頓午飯不是午飯晚飯不是晚飯的飯,踩滅了火堆重新上路。
不多久開上公路,聶意擰開一瓶水先遞給了蒼生,等他喝過自己再接過來喝幾口。公路兩邊都是茂密的樹林,聶意看著路牌,又翻地圖找他們所在的位置。
傍晚的時候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站在路邊大聲呼救,聶意靠在車窗上,看著那個揮舞著手臂想讓他停車的女人,一言不發,蒼生自然沒有去管別人的生死,開著車漠然掠過那個女人身邊。
「演技真假。」聶意不屑喃喃著。
「你說什麼?」蒼生沒聽清。
「那個女的,演技太假了。」聶意指著後視鏡說:「你自己看。」
蒼生看向後視鏡,幾個拎著棍棒的男女從樹林裡出來,站在呼救的女人身邊對他們的車尾破口大駡。如果剛才他們停車,一定會被這夥人圍起來威脅,要求交出食物。雖然到時候誰威脅誰還說不定,不過是浪費時間。
聶意氣息不順道:「為什麼就有這樣的人,要利用別人的好心恩將仇報,不怕遭雷劈嗎?」他想起之前那個在樹林裡朝他開槍的男人,眼裡就漫上一層陰鬱。
蒼生道:「所謂的秩序和道德,是在能保證自身溫飽的時候才有空去考慮的事。簡單來說,你自己都快餓死了,看到另一個也快餓死的人,還有心情有能力去幫助他嗎?」
聶意搖搖頭,笑道:「我估計會跟他湊在一起,商量一下疊高高啃上面的樹皮。」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蒼生漠然道:「如果是我,我會把那個人活剝了然後吃他的肉填飽自己的肚子。下次學乖點,如果我不在,你的善良和同情心會害死你。」
聶意一時無言,他說不清是對那些心懷惡意的人失望還是對這個世界失望,明明以前看似不錯的世界,在難以生存時,竟然會變得這樣醜陋,還是說……世界本來就這樣。
人性究竟是怎樣的,其實根本說不清啊。
到了晚上,他們的汽油快沒了,蒼生打算直接把汽油跑沒了再停下在車裡休息一晚,明天走路。但在汽油眼看著要耗盡的時候,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定規模的屍群,他們零散地遊蕩在路上,一眼望過去,路上全是喪屍。
蒼生讓聶意解開安全帶,準備好隨時下車,只讓他抓緊車裡的把手,狠踩油門直接撞了進去。喪屍的嚎叫接連響起,在黑夜裡此起彼伏,它們都朝車的方向湧過來。
骨頭被車輪碾壓的斷裂聲令人頭皮發麻,蒼生不斷撥轉方向盤,在屍群裡撞來撞去,腐爛的殘肢斷骸四下飛濺,車窗上潑過一層又一層的血跡。
聶意緊繃了神經,眼前密密麻麻的喪屍逐漸變少,就在他們馬上要衝出屍群的時候汽油徹底耗光了。


第43章

汽車一停下,蒼生沒有絲毫猶豫,當機立斷推開車門,同時對聶意喊道:「下車!」
已經逃出了密集的範圍,前面的喪屍只是零散分佈,他們有短暫的時間可以逃離,否則哪怕在車裡猶豫一分鐘,他們就立刻會被喪屍群一層層包圍得水泄不通,子彈不夠,只有死路一條。
聶意一手拎著他們的箱子一手被蒼生牽著,在屍群中奔跑,手心傳來的溫度讓他不再緊張害怕。
蒼生拉著聶意朝喪屍少的地方突圍,手裡一把虎牙軍刀劈殺出駭人的血路來。旁邊一隻喪屍忽然撲在他們面前,蒼生的刀殺掉面前一隻喪屍後還沒來得及拔出,便被那只喪屍抓住了手腕,它張嘴便要咬下去,蒼生眉心一跳。
電光火石間,蒼生鬆開了聶意的手,右手握成拳,狠狠一擊下去打在了那只喪屍的太陽穴上。很難想像他充滿暴戾的這一拳,聶意只看到那只喪屍在重重的擊打下,渾濁的兩隻眼球突出差點滾出來,太陽穴凹下去一個明顯的坑,滾出去後便沒再爬起來。
蒼生差點被咬一口,聶意險些嚇掉了魂,慌張道:「你沒事吧?」
「沒事,手腕脫臼了。」蒼生抓著他繼續跑。
手腕脫臼了?聶意一時懵了下,他用打完喪屍的這只手牽著他,依舊沉穩有力,不像脫臼的樣子。蒼生一腳蹬開一隻喪屍,顧不上殺了。聶意注意到他一直拿在手裡的虎牙不見了,打完那只喪屍後再也沒用過左手。
等蒼生拉著聶意徹底沖出喪屍群,他們沒有徹底安全,而是迎頭撞上了一排黑漆漆的槍口。
五六個人一字排開站在他們面前,手裡統一端著輕機槍,像雕塑般站著。
蒼生瞳孔緊縮,抱著聶意就勢滾到一邊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
密集的槍聲響起,那群人對著喪屍群開槍掃射。槍口焰閃滅,聶意耳朵震得發麻,說不清過了多久,槍聲終於停了下去,一道男人聲音響起:「去找找有沒有,十分鐘清場。」接著那男人端著機槍走到他們面前對蒼生笑道:「誒,兄弟,身手不錯啊,帶著個人還能從這麼一大片喪屍群裡殺出來。抽根煙?」
他往前遞了根煙,蒼生看都沒看他,兀自把自己脫臼的左手接好,哢地一聲骨骼悶響,聶意嚇了一跳,忙問道:「怎麼樣?」
「好了。」蒼生面不改色地活動了一下左手。
聶意有點匪夷所思,他左手究竟是怎麼脫臼的?
「怎麼稱呼?」那男人還一臉笑地看著倆人。
蒼生冷冷道:「你是誰?」
「我叫劉贏。」他笑嘻嘻道:「二位打算上哪去?」
「去首都。」聶意拉著蒼生起來,扒在他身上仔細檢查有沒有傷口。
劉贏誇張的哎喲了一聲,叼著煙一拍大腿:「首都可不是個好去處,那地方烏泱泱全是喪屍啊,我就是首都逃來的,那地方連軍方都不管了,你們去那幹什麼啊!」
聶意覺得這人實在有趣,對別人的事那麼操心幹什麼,他身上掛著一挺機槍,明顯佔優勢,但卻一絲敵意都沒有,他對這人的態度自然也不差,聶意道:「去找家人,總得自己去找找才放心。」
「也是哈。」劉贏說:「那你們也不能晚上在外面瞎溜達啊,我們營地在附近,要不去住一晚?我跟我們老大說說,指不定能給你們勻一輛車,路上還安全點。」
「真的啊?!」聶意有種天上掉餡餅砸他頭上的感覺,「那太謝謝了!」
蒼生一直沒表態,的確,晚上有個棲身的地方再好不過了,而且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也沒有惡意,他沒說話,只是握緊了聶意的手。
劉贏就跟聶意說定了,他轉身去叫自己的同伴,走了兩步又頭來說:「你們還是沒說你們是誰啊。」
他們有一輛軍用卡車,停在不遠處,蒼生攀上後車鬥查看一圈,裡面好幾筐便於儲存的食物,看來這些人出來找物資的。他朝下伸出手:「上來。」
聶意把箱子先遞給他,然後拉著他的手蹬上去,興奮地扶著邊上的欄杆看著周圍的山林夜景。
「也許不該跟他們走。」蒼生忽然說。
「啊?」聶意轉頭看著他:「為什麼?」
蒼生搖搖頭,說不上為什麼,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跟他們走是最好的選擇,否則這一晚上連個庇護都沒有,再遇上一群喪屍就危險了。蒼生把自己的疑慮咽下去,看著冷風中兩手抱在一起的聶意,說:「冷?」
「有點,晚上氣溫低。」聶意隨口道。
蒼生席地而坐,叉開兩條大長腿,拍了拍中間空出來的地方,「過來,我抱著你。」
聶意怔了怔,唇角忍著笑坐過去,蒼生立刻從後面緊緊抱著他,溫暖了不少。
劉贏把機槍甩上來,然後叼著煙爬上車鬥,看到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一愣,隨後嬉笑道:「哎喲,剛才眼拙,沒看出來二位是一對啊。」
兩人誰都沒反駁這一句,聶意倚在蒼生寬闊溫暖的懷裡,臉上有點泛紅,心裡莫名悸動,這是跟林遠在一起的時候根本沒有的感覺。
劉贏的同伴相繼回來,都到車艙裡,開車離開。
聶意道:「你們在喪屍堆裡找什麼啊?」
劉贏嘎地一笑:「找喪屍。」
聶意莫名其妙還想再問,但是忽然感覺蒼生抱著他的手臂緊了一下,立刻懂了,他是說:不該問的別問。蒼生向來俐落,從不拖泥帶水,自然也不想跟這夥人瓜葛太深,他的打算是住一晚就走,如果是他自己一個人,他會連夜上路,不在任何地方逗留,畢竟現在帶著聶意,他體格纖瘦,不能跟自己似的折騰。
軍用卡車行駛到一座監獄門口,聶意驚了一下,「你們住監獄裡啊?」
「對啊,這裡易守難攻,來再多喪屍都不怕。」劉贏跳下車,嘿嘿笑道:「你可別誤會,我們可不是一堆死刑犯,裡面人原本都死光了,到處都是喪屍,我們是後來佔領的,我們老大原本是個特種兵,帶我們打下了這座監獄,安全著呢。來,手給我。」
聶意擺了擺手,沒讓他扶,直接跳了下去。
「劉哥回來了啊,你這趟可夠晚的。」看守的人打開大門,偌大的監獄廣場停著數輛各式各樣的車輛,人倒是寥寥無幾,估計都睡了。
劉贏甩過去一包煙,領著聶意和蒼生進去,介紹道:「進了這個門就是安全的,儘管放心。那一片都是我們住的地方,另外這一片呢,我們老大的,一般不讓人進。」
聶意跟蒼生什麼都沒問,劉贏領著他們進了監獄A區,類似天井的結構,樓很高。他領兩個人進了二樓一間寬敞的房間,並不是監牢,有床有水,甚至有燈光,看來這裡有獨立蓄電池。
「你們要是累了就先睡,我去跟老大說一聲。」劉贏說著走了。
他出去後蒼生立刻走到門邊,確認門並沒有從外面上鎖才放心。
「你在擔心什麼?」聶意撲倒在床上,舒服地打了個滾,居然還是雙人床,又能睡個好覺了。
「沒什麼,困了就睡吧。」蒼生在床邊坐下,居然自然而然地把聶意的短靴給脫了。
另一邊,劉贏站在一間書房裡,對桌子後正在寫著什麼的英挺男人說:「高的叫蒼生,矮的叫聶意,那個高的很能打,絕對能派上用場。他們是一對,看起來感情很好,拿那個矮的威脅,高的絕對聽話。」
男人忽然雙眉一皺,「聶意?長什麼樣?」
劉贏一愣,沒想到會問這個,結巴道:「啊……高高瘦瘦的,模樣長得挺好看。」
男人拉開抽屜,翻出一堆資料夾,然後翻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張照片,指著上面一個清秀的少年說:「這樣?」
劉贏一看,點頭道:「對,就是他。誒?老大你認識?」
男人唇邊勾出一抹邪佞的弧度,有些惡毒,他撚著照片喃喃道:「聶一凡啊聶一凡,你沒想到吧,你千辛萬苦滿世界的找弟弟,他卻落在我手裡了。」


第44章

房間裡聶意洗漱完正盤腿坐在床上,在腿上攤開地圖。
蒼生坐在床邊解開自己軍靴上的綁帶,他脫了外套,彎腰拖鞋的時候襯衫袖口上移,露出左手手腕上的一些淤青。聶意看到了,嚇了一跳。
「這怎麼回事?」聶意連忙拽過他的手,三條淤青,像是用手指抓出來的,明明下午他挽著袖子在溪邊洗手的時候還沒有的。
「喪屍抓出來的。」蒼生說:「力氣很大,就是那只喪屍把我左手掰脫臼的。」
聶意回想當時的畫面,的確有只喪屍抓過他的手腕,而且還差點咬上一口。
「是那個吧……」聶意想了想說:「黎錦說的病毒二次突變什麼的,上次不是還看到過一個會跑的喪屍麼。」
「應該是,一般的喪屍力量都很弱,差不多這樣。」蒼生說著在聶意肩上推了一把。
聶意像個坐不穩的小孩一樣倒在床上,他爬起來抓狂道:「這種力量很弱什麼的只是對你來說吧!」他毛躁地下床在箱子裡找到軟膏,抹在指尖,慢慢在蒼生手腕的瘀痕上摸勻,用力把淤青揉開,低聲問:「會不會疼啊?」
「沒關係。」蒼生說。
聶意幫他揉了一會,又看了看他的右眼,眼眶的一圈血色已經慢慢退了,估計再有幾天就好了。
兩人正小聲說話,劉贏端著個託盤推門進來,笑嘻嘻道:「給你們送飯來。」
蒼生漠然道:「敲門。」
「啊,看到你們燈亮著就進來了,忘了,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劉贏把託盤放在旁邊小桌上,裡面是兩碗熱騰騰的刀削麵,還飄著星點蔥花。
聶意尷尬道:「我們都吃完啦,你端出去吧。」
「啊?」劉贏撓撓頭,「這樣啊,那行吧,你們睡吧,我當宵夜吃。」
「嗯,再見,對了謝謝你們那老大啊。」聶意把藥膏的蓋子擰上。
劉贏嘿嘿笑著又端著託盤出去了。
這個房間不能從裡面反鎖,蒼生拖過一把椅子擋著門,這樣有誰進來推動椅子就會有聲音,他能立刻醒過來。
「睡吧睡吧。」聶意掀開被子躺進去,在自己身邊的位置拍了拍。
蒼生關了燈,躺在聶意身邊,他並沒有使自己完全鬆懈下來。
相安無事的一夜慢慢過去了,聶意醒來的時候天際微蒙,清晨的溫度帶著點寒意,他揉了揉眼睛醒過來。
蒼生早就起來了,正站在窗邊,轉著手上的鑽戒。
「你起這麼早。」聶意打著呵欠慢騰騰穿衣服。
他剛蹬上最後一隻靴子,禮貌的敲門聲在外面響了起來,聶意隨口應道:「進來。」
椅子在地板上吱呀的聲音響起,令人牙酸,英俊的男人信步走進來,將椅子放到一邊,看著聶意微笑道:「睡得還好嗎?」
聶意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那個人,驚訝道:「路程哥?!」
「怎麼說也兩三年沒見了,我覺得我變化還是挺大的,想不到你還能認出我。」路程笑著走過來,摸了摸聶意的頭,像個溫和的大哥哥。
蒼生站在窗邊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路程看過去,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路程,是聶意大哥聶一凡的好朋友,收起你的殺氣,我沒有惡意。」
聶意也唔了聲點頭:「他跟我大哥關係很好的。」
路程三十左右,曾是特種兵的他身上有著一種近乎鐵血的軍人傲骨,恰好,這是蒼生所不喜歡的。末世前他就沒少和政府軍、特種兵、自由戰士等殺戮性兵種打過交道。
「你怎麼一身傷?」路程低頭看著聶意,他臉上有星點的痂,他拇指摩挲著聶意臉上還沒退的血痂,輕聲道:「要讓一凡看見,他指定又要急得跳腳。」
「都是皮外傷。」聶意說:「啊,劉贏說他們這裡的老大是個特種兵……就是你?」
「對,我領人清空了監獄裡的喪屍,他們也都聽我的。」路程說著,在床邊坐下,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樣子:「一凡在到處找你。」
聶意一驚:「我大哥還活著?」
路程失笑道:「當然,你怎麼會認為他死了?」
聶意只覺得心頭一暖,驚喜在他眼裡像火光般一湧一湧,「他當時在日本,我以為他回不來了……他回來了嗎?」
「嗯,不然我也遇不到他。」路程說:「我讓他留下來,但他堅持要到處找你沒跟我一起,否則你們現在就相見了。」
聶意倒沒覺得惋惜,聶一凡還活著這個消息已經足夠他雀躍了。
「蒼生……蒼生!你聽見了嗎,我大哥還活著!」他兩三步蹦到蒼生面前緊緊摟著他的脖頸,蒼生拍拍他的後背,輕輕嗯了一聲。
「一凡有語音信件留給你。」路程在他身後說,「存在電腦裡,搬不過來,劉贏就在門口讓他帶你去吧,正好我想和這位先生瞭解一下你們路上的事。」
聶意看了蒼生一眼,蒼生道:「我在這等你,聽完就回來。」
聶意用力嗯了聲,鬆開蒼生小跑著出門。
「聶意好像很依賴你。」路程笑道:「想必你一路上很保護他,這孩子就是這樣,隨隨便便就會把自己的感情交出去。」
「有話直說。」蒼生毫不客氣道。
「好歹他從小都叫我一聲哥,怎麼說也是我弟弟,我當然要關心他一下。」路程說:「我很想知道,你能為他做到什麼地步。」
蒼生意識到他話裡一些微妙的的變化,瞬間猶如領地被入侵的獸類般警惕起來。
路程站起身,慢慢脫去自己的外套,他拿出一對追風鳥刀戴在雙手,冷然一笑:「劉贏說你很能打,我來親自討教一下。」
他的拳風幾乎可以撕裂空氣,蒼生赤手空拳只能迅速閃躲,他閃身到一旁,猛扯窗簾擰在一起當成粗壯的繩子纏住路程還未收回去的左手,路程單手將刀刃後折,鋒利的刺刀嗤啦一聲將窗簾齊齊割斷。
一個短暫的交手,蒼生將窗簾布纏在自己手上,後退著防禦,怒聲道:「你把聶意帶去哪了?」
路程兩手刺刀互割一下,鏗地一聲,他翩翩笑道:「總之不是什麼好地方,你能打贏我,我就放了他。」
「希望你說話算數。」蒼生冷漠地扔了窗簾,然後抬手撕去了右眼的紗布,視線範圍頓時擴大消除了所有盲點,他的主場領域全開。
「老大,都準備好了。」劉贏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蒼生剛要進攻,路程聽見聲音後卻收起了追風鳥刀,「進來。」
劉贏和三個男人推門走進來,端著輕機槍,無一例外槍口都指著蒼生。路程道:「你的身手的確很好,但還是我贏了。」
「他們不進來,我會讓你死在這裡!」蒼生兇狠道。
路程淡淡笑著:「他們是我的人,你忌憚子彈,當然算我贏。」這麼說著,他自然是對蒼生的表現很滿意,一個十分短暫的交手就足夠了,他能感覺到蒼生身上那種豐沛的暴戾,真動起手,難免兩敗俱傷,不划算。
「走吧,帶你去見聶意。」路程走在前面,回頭笑道:「你最好別輕舉妄動,否則,我隨時都能殺了聶意。」
蒼生沉默無言地跟著他出去,走過監獄的長廊。路程帶他進了書房,走到桌子旁按下鍵盤上的回車鍵,電腦螢幕亮起來,畫面裡聶意雙手被分開綁在椅子上,靜靜地被囚在一間囚室裡。
沒多久門打開,一個小弟將一隻饑餓的喪屍放了進去,然後將門關死。聶意一瞬間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他開始拼命掙扎,那只喪屍嘶吼著撲向他。
蒼生攥緊了十指,眼波深處急劇振動著,「你想怎麼樣?」
「我要你去幫我做一件事,但很危險,你可以選擇不去,可那樣我馬上讓聶意以一種你難以想像的淒慘方式去死。」他坐在滾輪椅上悠閒地晃著,接過一旁劉贏遞給他的咖啡。
「有話快說!」蒼生直接搬起電腦顯示幕砸碎。
「喪屍,我要你去喪屍堆裡,替我活捉一隻很特別的喪屍來。」


第45章

囚室裡,聶意的手腕因為劇烈掙扎被勒出一圈淤痕,那只發黃的喪屍嘴裡呵地叫了一聲撲向他,腐爛的雙手摁住聶意的肩膀,張嘴照著他的脖頸咬下去。聶意只有雙手被綁在扶手上,他抬腿一腳蹬在喪屍的腹部。
喪屍被他蹬開些許,同時聶意身形不穩,把自己也給蹬翻過去,後腦勺磕得生疼。那喪屍複又撲上來,聶意用腳蹬著它的胸膛用力一踹,喪屍被他踹倒滾在地上。聶意已經不再因為驚恐而顯得不知所措,用趁著喪屍還沒爬起來用力去掰椅子的扶手。
他艱難地起來,用椅子使勁撞牆,同時又要躲著那只喪屍。
他急得直冒汗,終於椅子被他撞垮,嘩啦一聲全碎成木塊。那喪屍正好逼近,嚎叫著抓住聶意,張嘴就咬,聶意抬起胳膊,把綁在小臂的椅子扶手送進它嘴裡,繼而一個勾拳將喪屍轟遠。
他一旦恢復自由立刻抄起已經破爛的椅子朝喪屍身上砸,慌亂拆解下小臂上的扶手,斷面很是尖銳,聶意急促呼吸著,將手裡的木頭當成刀用,趁著喪屍還沒爬起來一舉捅進它的眼眶。
監控房裡,路程看著聶意的表現,輕輕勾起唇角:「他現在倒是敢打敢殺,長大不少。」
「你太過分了!」他身旁站著一個身穿醫師袍的年輕男人,他擰著眉,看著畫面裡的一切,怒不可遏道:「你居然抓了一凡的弟弟!你不把他送給一凡,也不該這麼對他!」
「聶一凡算什麼東西!」路程眼底陰鷙,陰狠道:「聶一凡現在是軍方的人,他欠我的,我討要不回來,那就讓他弟弟代為償還!」
「路程,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男人說著,摔門離去。
路程輕蔑一笑:「你不就愛我這個混蛋麼。」
監獄廣場上,蒼生面無表情地戴好自己的露指手套,他打開武器箱,渾身掛滿彈匣、彈夾,肩上掛著一挺輕機槍,將臂髮式疾射炮、射繩槍等武器整理裝箱,然後放進車裡,清早的陽光將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頎長。
「我們這裡的規矩是,沒有帶回我指定的東西,就要死。」路程把玩著一把手槍,在陽光中邪邪笑道:「當然,你不用,我會讓聶意代替你去死。」
「天黑前我會回來。」蒼生看著他漠然道:「回來後我要看到他分毫無損,如果他有事,我會殺了你,在你殺了我之前。」
「他也是我的弟弟,我會好好待他的。」路程戴上墨鏡後退,「英雄,請早點回來,我很期待你的戰果。」
兩批人分別去兩個地方,一批蒼生帶隊,路程分給他兩個人,一批劉贏帶隊,路程分給他六個人。
蒼生要去的是三個小時路程的一家小型百貨商場,只有三層,裡面是封鎖狀態基本沒有多少喪屍,外面的喪屍卻是圍得水泄不通,路程的人根本沒有能力進去。
到達目的地後蒼生勘察一圈,周圍喪屍太多,開車都撞不進去。人要往返,必須得訂制一個縝密的行動計畫。但蒼生卻反其道而行之,好像壓根就沒打算出來,他在進去的時候幾乎傾盡了所有的彈藥。
疾射炮爆炸的威力不容小覷。
「趁亂往入口跑!」蒼生大喊一聲,與此同時巨大的爆炸聲轟炸開,衝擊波從中心的起爆點一層層巨浪般掀起來。
兩個小弟端著機槍在湧動的喪屍潮中掃射,蒼生往入口前的廣場扔了一顆手雷,爆炸就是群殺,喪屍死了一片又是一片,空出來的地方很快就會被新的喪屍補上,但短暫的空白就夠了。
蒼生率先一槍崩開鎖,推門閃身進去,那兩個小弟也很快跟了進去。百貨商場的玻璃都採用複合型,基本上連小型爆破都能承受,何況是喪屍。
進去後,他們來的路徹底被喪屍潮佔領,喪屍們趴在玻璃上哀嚎。
路程要的喪屍據說是在二樓,蒼生沒有停頓,立刻往樓梯口跑去,那兩名小弟也隨即跟上。他們找到總開關,這裡的獨立蓄電池還有電,開電閘後整個商場亮如白晝。
一個小弟被駭得面色蒼白,跟在蒼生後面,有點心驚道:「我們這樣進來倒是容易,出去怎麼辦?彈藥剩得連一半都不到!」
蒼生停下腳步,聲音森冷,「你們不用出去。」
「什麼?」那小弟剛出聲,忽然覺得脖子一涼,一道血線慢慢從他咽喉部位洇出來,接著噴出大片血霧,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蒼生削斷了脖子,一命嗚呼。
「你要做什麼!」另一個小弟見勢不妙,立刻掉轉槍口,但是他一愣,槍口所指的蒼生消失了。
他只覺得頭皮一痛,蒼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正一手抓著他的頭髮,一手拿著戰術長刀繞在了他的脖下,他只聽到蒼生冷漠如冰的聲音:「要你們死在這裡。」
蒼生切開了他的脖子,兩名跟他進來的小弟不到五分鐘全被他殺了。
燈火通明的商場二樓,蒼生揮刀分屍,將兩名小弟的屍首切成無數塊,扔得到處都是。鮮紅的血跡灑滿貨架,整個二樓都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蒼生渾身浴血,他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跡,然後拎著刀往後退了十米,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展臺上,靜靜地等著那只喪屍。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揮之不去的血腥味終於引來了一些動靜。
急速奔跑的聲音咚咚響起,有什麼東西在頭頂快速靠近,蒼生動也不動,靜靜坐著。頭上的通風道擋板嘩啦垮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從通風道掛了下來。
蒼生這次的任務,就是活捉了這玩意兒。
整整一天,聶意被關在一間封閉式牢房裡,他抱著膝蓋縮在角落,一直沒有特別大的反應,只是長久地發呆。
身穿醫師袍的年輕男人端著鐵制託盤,上面放著食物和一杯牛奶,叫看守的人開門,他在這裡的地位應該很高,看守的人立刻畢恭畢敬地打開牢門,讓他進去。
「聽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他進去就說。
聶意沒動,更沒有理他。
「我叫唐岩,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是一凡以前經常跟我說起過你。」他將託盤放到一邊,彎腰輕輕摸了摸聶意的頭髮:「他很疼愛你,你跟我想像的一樣,很乖。」
「餓一兩天的也死不了。」聶意煩躁地開口:「我什麼都不想吃,能不在這煩我嗎?」
「我沒有惡意的。」唐岩說,將那杯牛內遞給他:「不想吃就算了,補充點水分總要的。」
聶意接過牛奶一口氣幹了,把杯子扔回去,「你可以走了嗎?」
唐岩失笑道:「這麼急著趕我走,我以為你會問我跟你一起的那位先生,你不想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嗎?」
聶意眉間有些鬆動,蒼生自保能力很強,應該不會受制於人的……但是這裡的人上上下下都全副武裝,面對槍口蒼生也沒辦法,他急忙道:「你們把他怎麼了?他在哪?」
「他很好,應該吧。」唐岩淡淡道:「他為了保證你的安全,跟路程做了筆交易。他幫路程做一件事,路程就不殺你,他現在,正在去做那件事。」
聶意眉心猛跳,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事?」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遇到過一些由於病毒突變而進化得跟其他喪屍大不相同的喪屍,它們通常都很特別,比如速度很快的,力量很強的,身手很敏捷的,甚至有的有三歲兒童左右的智力。」唐岩說著,「新城區的百貨商場裡就有一隻敏捷型的喪屍,路程讓那位先生去抓了。」
聶意啞了半天,只覺得胸腔裡翻滾著岩漿般灼熱的怒意,他大聲罵道:「那王八蛋怎麼不自己去抓!憑什麼讓蒼生去!」
「因為很危險。」唐岩靜靜道。


第46章

聶意猛地站起來,雙手抓著唐岩的衣襟就將他拎起來抵到牆上,他憤怒得瞳孔都在顫抖。
外面的人聽見動靜,敲了敲鐵制的牢門道:「唐博士,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唐岩口氣不變,然後對聶意說:「你不會傷害我的。」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聶意怒吼道:「路程為什麼騙我!」
唐岩的眼底有一片糖漿般膠著的哀傷,他開口輕聲道:「他和一凡發生了點矛盾,兩人現在反目成仇了。」
「關我大哥什麼事!」聶意說。
唐岩讓聶意鬆開他,坐在一旁的單人床上,拍拍了邊上:「過來坐,咱們慢慢聊。」
聶意坐過去,問道:「路程說我大哥還活著,該不會也是騙我的吧?」
「這個倒沒有,一凡的確活著。」唐岩說:「大難當前,不論是現役還是退伍兵,國家都強行收編,重新組織部隊。一凡原本是特種軍官,他是召回退伍兵名單上的第一批。我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從日本回來,他加入了國際搜救組織,滿國家跑,與其說是在搜救倖存者,不如說是在找你。」
聶意猜到了,聶一凡雖然是個軍人,但凡事永遠把他這個弟弟放在第一位。
「軍方有所行動了?為什麼我們什麼都沒遇到?」聶意問。
「剛開始是有所行動的,但現在已經停止搜救了,原本的避難中心也爆發了病潮,死了很多人,軍方自顧不暇。」唐岩說:「我離開軍方也不短了,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聶意才不會有心思去管這些,他焦急道:「路程要抓喪屍幹什麼?」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誰?」唐岩笑道。
聶意說:「我管你是誰。」
唐岩拉了拉身上的醫師袍,「我原本是首都科學院的病毒專家,你大哥還是少校的時候有幸跟他合作過一次,我,聶一凡,路程,我們都是相互認識的,交情不淺。」
「是麼,沒聽大哥說起過你。」聶意漠然道:「算了,無所謂,反正你現在和路程沆瀣一氣不是麼。」
唐岩並不介意他的冷嘲熱諷,兀自道:「那些進化的喪屍很稀少,一個大群喪屍潮中才有可能找到一個。路程想抓那些喪屍,再利用我這道程式,對人體進行改造。簡單一點來說,他想讓人也變得像那些喪屍一樣強大,借此組建一支屬於他的軍隊。」
「這有可能嗎?」聶意感覺他在聽笑話。
唐岩搖搖頭:「不知道,理論上來說是有可能的,我還在努力當中。」
「你……」聶意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既然是病毒專家就應該努力研究疫苗化解這場災難!你現在在殘害同胞!」
「我知道。」唐岩掛著輕描淡寫的笑:「可我愛他,我願意幫助他。」
聶意對這樣的言論傻了半天。
「你小時候就和路程認識,但是他現在變了,路程已經瘋了,千萬不要把他當成以前那個路程。」唐岩說。
聶意怒道:「你也是個瘋子!」
「我不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了,所以我願意陪他一起瘋。」唐岩說,他的眼神顯得哀戚,「我找你,不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的。我是想告訴你,路程和一凡之間的矛盾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路程憎恨一凡,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你,你會死在這裡。」
聶意沒說話,唐岩這麼篤定地說,他反而不著急不害怕。
唐岩說:「我以前經常聽一凡說起他弟弟,還挺想認識你的,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你。很抱歉我沒有能力救你,但如果你想讓那位先生——哦,叫蒼生是吧,你要是想讓他活著,我可以替你想想辦法。」
「他不是去抓喪屍了麼,他現在在外面是嗎?」聶意急忙道:「你讓他走啊!蒼生很厲害的,他一個人可以逃走的!」
唐岩卻搖搖頭:「在我看來,你在這裡他就不會走。」他附耳過去,對聶意輕聲說:「你死在這裡,他沒有牽掛,自然就走了。你只能用這種方法救他,因為路程不會放過你,你死之前,他會利用你牽制蒼先生,直到他死在喪屍堆裡,然後再殺了你。」
傍晚時分,蒼生說到做到,在太陽徹底沉進地平線之前,他一身血跡地回來了。
劉贏也差不多時間回來,他們開著軍用卡車,各個渾身狼狽,眼裡滿是敗色,去時七個人回來才五個人,死了兩個也沒能把喪屍帶回來。
「頭兒,你看,那小子也沒抓到,就他一個人回來的。」一個小弟連忙報告情況。
兩隊都沒有戰果,都死了兩個人,這讓劉贏增加了不少底氣,就好像上學遲到的路上看到了一同遲到的同桌。
守衛開了門,蒼生開著一輛吉普車面無表情地進去,後面尾隨著劉贏的軍用卡車。
監獄廣場上,路程剛好站在這裡等了不久,他負手而立,兩腿微微分開,軍人的強硬風範中增添了一股雜質。
蒼生一身凝固血跡推開車門下來,將空掉的武器箱扔到路程面前,漠然道:「死了兩個人。」
路程一挑眉,沒說話。劉贏等人停好車也下來了,一字排開站在路程面前,劉贏畏畏縮縮道:「老大……我們也死了兩個人。」
「我要的喪屍呢?」路程慵懶道。
蒼生脫著滿是血腥的外套,隨手扔在一邊,「後備箱。」
立刻有幾名小弟圍上吉普車,打開後備箱,裡面正塞著一隻血肉模糊被砍斷了雙臂的喪屍,它全身拴著鐵鍊,動彈不得,唯有一雙牙齒看到人後激動地上下咬合,咬合頻率也比一般喪屍快速多了。
有小弟冒頭喊道:「老大,就是這只!」
路程看向劉贏,:「你們的呢?」劉贏一哆嗦。
半分鐘後,蒼生將一身凝滿血跡的上衣都脫了,上面只穿著一件灰色背心還算乾淨。他的長褲塞進軍靴裡,一身氣質強悍冷硬,雇傭兵的無情特性在他身上一覽無遺。蒼生抽出一把手槍,連開五槍,將劉贏和另外執行任務的四個人毫不猶豫地槍殺!
周圍的小弟立刻拿槍指著他,生怕他對路程不利。
蒼生漠然地將手槍扔給路程,與他擦肩而過時,淡淡道:「不客氣。」
路程看著地上小弟們的屍體,冷冷地咬緊了牙。他之前說的那個規矩,其實根本不存在,完全是為了威脅蒼生,想不到他膽子這麼大敢當著他的面殺人!
蒼生自己都能聞到身上一股濃厚的血腥味,他沒有立刻去找聶意,而是拿了衣服去洗澡,一貫的八分鐘,四分鐘冷水清洗身體,四分鐘溫水放鬆肌肉。然後頭髮也沒擦乾,穿好衣服都就順著長廊小跑著去那間牢房找聶意了。
「開門。」蒼生人還沒到門邊,就冷冷開口。
路程上下吩咐過,蒼生可以自由出入這裡,當然只有他一個人。看守的兩個人一個開門,一個端著機槍後退三四米,拿槍指著蒼生,防止他搞偷襲。
蒼生走到門口,牢門也剛好打開了,他進去後看守的人又重新鎖上。
「聶意?」蒼生看到那個縮在角落的身影,走過去單膝蹲下,他臉上沒有過分明顯的表情,但是聲音和動作都很溫柔,他揉了一把聶意的頭髮,然後將他攬在懷裡抱著,輕聲道:「你別害怕,我會把你救出去的。」
「我沒害怕。」聶意的聲音很鎮定,他抱著蒼生的脖子,「你有受傷嗎?」
「我很好。」他說。
蒼生的身上是一股剛沐浴後的肥皂清香,他濕潤的劉海搭在眉心,減少了平時那股鋒利的勁頭,顯得他很溫和。聶意抱著他,感受蒼生濕潤皮膚上傳來的溫度,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第47章

「之前有個人來找我,說是個病毒專家。」聶意說
蒼生的指尖沾著清涼的藥膏,在聶意手腕的勒痕上輕輕抹勻,他沒說話,垂著眼睛仔細給聶意塗藥。
聶意把唐岩跟他說過的簡單扼要敘述了一遍,包括他出的那個自戕的主意,然後說:「你走吧,別管我了。」
「你讓他洗腦了嗎?」蒼生漠然道。
「才沒有。」聶意皺著眉說:「所以我這不是跟你說了嘛。」
聶意希望蒼生能離開這裡,但不是以犧牲自己的方式,他知道,蒼生絕對不想讓他死。如果蒼生回來見到的是自己的屍體,他絕不可能一走了之,而是會找路程拼命。到時候路程不一定能活著,但蒼生一定會死。
所以唐岩出的是個餿主意,聶意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和蒼生的想法十分接近。唐岩終究是個外人,這倆人湊在一起才能好好商量。
「我會想辦法的。」蒼生說:「路程沒有限制我的自由,等我摸清這裡的地形,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
聶意道:「你沒有聽到我說什麼嗎?路程根本就沒打算放過我,你看看這裡,原本就是個關押重犯的監獄,你帶著我怎麼逃?他們人多,武器又多,出點差池就要死人的,你不找你妹妹了啊!」
「那是我的事,你管不著。」蒼生冷冷道,像是生氣般站起來,直接走了。
聶意感覺力不從心,他倒在單人床上,有種想哭的衝動。
沒過多久門又開了,蒼生端著兩人份的晚飯進來,跟聶意一塊吃。
「我以為你生氣了。」聶意掀著修長的眉毛,表情像只可憐的小狗。
「沒有。」蒼生漠然道,他將小桌子搬到床上,跟聶意面對面吃晚飯,聲音一貫清清冷冷的,「吃完給你修修頭髮吧,你頭髮長了。」
聶意嗯了一聲。這裡的物資的確很充足,晚飯非常豐盛,有肉有米還有奢侈的番茄蛋湯,聶意咬著筷子小聲說:「我只是不想拖累你,以前你能保證我們兩個人的性命,賴著你就算了,現在對手太強大,我只是覺得兩個人都要死不如死一個的好。」
「他很強嗎?」蒼生冷冷道,眼底有些陰狠的情緒,「囂張只靠武器的傻逼。」
聶意愣住,蒼生倒是第一次這樣罵人。
蒼生說:「我說過我喜歡你,所以我想保護你,你別擅自尋死給我找麻煩就行,我只要你老實待在這裡。」
聶意很震驚,「啊?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這麼貪生怕死才不會自我了斷呢。而且我又沒武器,要死只能撞牆,我很怕痛的肯定撞不死自己,上次從坡上摔下來疼得我哭了好久呢。」
蒼生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眼眸黑暗無邊,但是聶意覺得他的眼神很溫柔。
飯後蒼生把碗筷收拾出去——說是收拾,其實只是堆在託盤上,讓人開門,然後連著託盤往外一扔。這就算收拾好了。
聶意坐在一張小凳子上,肩上披著一件外套,乖乖抱著自己的膝蓋,蒼生正拿著把刀站在他身後幫他修理過長的頭髮。
「這就是大BOSS的感覺吧。」聶意邊說邊努力吹掉自己鼻尖上的斷發,「跟路程比起來,鄒寧凱太小兒科了。」
「抱團求生很正常,也許以後路上我們遇到的團隊會更多。」蒼生說,修長的手指穿過聶意柔軟的髮絲,一刀刀將過長的地方削斷。
聶意歎了口氣,現在形勢比人強,只能暫時忍耐。
末世後怎麼什麼都變了,聶意還能想起來以前念高中的時候,路程燒得一手好菜,他和聶一凡關係很好,假期的時候聶一凡忙生意路程就過來輔導聶意功課,燒一桌子菜,晚上聶一凡回來三人一塊吃飯。
現在回想起來,那也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聶意頗有點惋惜,不知道路程好好的,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好了。」蒼生把外套拿下來,撣了撣聶意肩上的頭髮,然後兩手將他的腦袋揉得亂七八糟,以免有遺留的碎發。
這裡沒有鏡子,聶意伸手抓了一把,頭髮被蒼生削得又碎又短,劉海細碎的搭在眉心,並沒有什麼突兀的感覺。他忍不住道:「你怎麼什麼都會!」
蒼生淡淡道:「小時候在哥倫比亞沒自由,頭髮長了就自己拿刀削。」
「你要不要修一修?」聶意完全是閑得無聊。
蒼生把刀給聶意,坐在小凳子上,聶意撚著蒼生後腦勺一縷頭髮,用刀像鋸子似的割斷,邊跟他聊天道:「你簡直神奇,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
「洗衣服,洗碗。」蒼生頓了頓解釋道:「我討厭這兩件事。」
聶意道:「那你以前都是誰給你洗衣服的?」
「在兵團時是霍克白。」蒼生說:「在家裡的時候若琳幫我洗。」
聶意想象霍克白那個身高近乎一米九的大塊頭蹲在搓衣板前幫蒼生搓衣服的畫面,哈哈笑道:「你們還真是‘老夫老妻’啊。」
蒼生嗯了一聲,然後說:「以後你幫我洗。」
聶意嚷道:「遇到你之後不一直都是我幫你洗的麼!」
兩人閒扯著些有的沒的,聶意一刀刀下去,他特別問了一句要不要注意美觀,蒼生表示無所謂,聶意就自由發揮了,儘管他已經很努力控制了,但是效果好像有點差強人意。
他結束後蒼生揉了揉頭髮打算清除一下碎發,但是手感真是……感覺像是被狗啃似的。
聶意尷尬咳嗽道:「再過了一個月,等長長了,再修一下就好了……」
「沒關係,不擋著視線就行了。」蒼生對於髮型顯然無所謂,他的鬢角和劉海都被聶意割得亂七八糟,長眉斜飛,整張臉都露了出來,反而更顯得英氣逼人。
英俊無敵的男人好像總是顯得氣死沉沉,蒼生就是個典型,聶意以往的人生中從沒見過他這樣可以連續好幾月除了皺眉就持續沒有表情的人,這張臉無論什麼時候看到,都那麼陰沉桀驁。
聶意扯了蒼生的臉一把,「你就不能笑一下嗎?」
蒼生轉過臉沉默的看著他,眸子暗沉沉的,聶意以為他會拒絕或者說「為什麼要笑」這種話,但是蒼生只是緩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排小白牙,那模樣不像笑,根本就是個齜牙的表情。
「……」聶意扶額,他早就知道蒼生是個面癱,沒想到這麼嚴重。算了,至少他除了皺眉還會齜牙。
「早點睡吧。」蒼生鋪好床對聶意說,「我陪你睡。」
「你手腳伸得開嗎?」聶意脫了鞋爬上床,這就是個單人床,兩個人睡肯定擠,蒼生白天在外面「打怪獸」聶意希望他晚上能睡得舒服點。
「睡得下就行。」蒼生脫了外套。
燈光下聶意注意到他後肩的一大塊淤痕,指著問道:「那怎麼回事?」
蒼生不以為意道:「從貨架上跌下來摔的。」
聶意想象不到蒼生自己一個人是怎麼抓到那些進化後的喪屍的,蒼生不說,他也不問。蒼生趴在床上,聶意跪坐在他身邊,替他將那塊青紫用力揉開,雖然可能會有點疼,但淤血揉開會好得很快。
「我好像一直在拖累你。」聶意輕聲說。
「沒關係,你是我的兔子。」蒼生說。
聶意蒙了一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公路草叢邊被蒼生一刀釘在地上的白兔,那時候自己揚言說是精神寄託,他笑道:「你都把我的兔子烤來吃了。」
蒼生的側臉埋在枕頭裡,輕聲說:「總有一天我也會吃了你。」
「……」聶意臉上有點紅,悶聲不說話,揉了半天才躺回被窩,將被子拉高蓋在兩人身上。蒼生立刻側臥著,從背後抱著聶意,將他柔軟的背脊緊緊貼在自己的胸膛前。
晚上下了陣大雨,深秋淅瀝的雨聲並沒有讓聶意察覺到一絲寒意,蒼生的體溫像溫暖的海洋般將他包裹著,令他覺得舒服又安心。


第48章

翌日清早聶意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蒼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外面也不再有雨聲滲透進來,聶意抱著被子蒙了一會,身邊仿佛還有蒼生留下的乾淨氣息。他側躺在床上,半張臉埋在枕頭裡,沒睡醒的樣子像個懵懂的孩子。
蒼生一直沒回來,中午唐岩親自給聶意送飯進來,聶意實在不知道這傢伙腦子裡在想什麼。他覺得唐岩和路程一樣有點神經質。
「你沒有什麼打算嗎?」唐岩說。
聶意握著一杯水道:「我有打算也不跟你說。」
唐岩無奈道:「為什麼對我這麼有敵意,我是真的想幫你。」
「你說你愛路程,要陪他一起瘋,現在又來說要幫我。」聶意輕嗤了一聲。
「你是例外,因為你是一凡的弟弟,所以我想幫你。」唐岩說。
聶意道:「這算什麼,你一邊對路程說我愛你,一邊又在背叛他。」
「這是我的事。」唐岩說:「那位蒼先生今天又去抓喪屍了,不過你放心,這次不像昨天那樣有明確的目標,路程只是讓他找,危險性不高。」
「你們一定會後悔!」聶意咬牙切齒。
「隨便吧,我其實無所謂。」唐岩說著拉過聶意的手,從醫師袍裡拿出乾淨的注射器。
「你要幹什麼!」聶意一驚,忙地想將手拉回來。
「別亂動,我只是想抽你一點血,如果你再亂動我就喊人進來了啊。」唐岩威脅著,消毒後將針頭推進聶意的血管裡,慢慢抽了他50cc的靜脈血。
量並不多,對聶意也沒造成什麼損害。唐岩抽完後用藥棉按著那個血點,「自己按著,我要走了。」
「你想幹什麼?」聶意皺眉問道。
「檢測一下你的血液對於屍液提取物的抗性。」唐岩將注射器收好,然後收拾一下聶意吃過的碗筷,端著託盤走了,在門口又回頭,淡淡道:「哦對了,晚上等蒼先生回來,請轉告他不要像上次那樣摔我們的碗,瓷器本來就不多。」
日落時分蒼生回來了,他出去前路程給了他三個人,但今天仍然是他獨自一人回來。這次路程沒有指定目標,只是去屍群搜索,所以蒼生什麼都沒帶回來。
路程還是像昨天那樣在廣場上等他,身邊站著唐岩,夕陽下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著蒼生把武器箱拖出來砸在他腳邊後就逕自走開。
路程勾唇笑道:「蒼先生,我的人呢?」
「死了。」蒼生漠然道。
路程轉過身,低頭在唇邊點上一根煙,「你兩次出去都沒有把我的人帶回來,很可疑啊。」
聞言蒼生停下腳步,他不著一絲光線的眼睛冷漠地看著路程,「你的意思是,我除了要抓喪屍,還要保護那幾個沒用的廢物?」
路程意味不明的笑著:「廢物?我讓他們跟著你,是作為你的幫手。」
蒼生冷冷道:「你的人太沒用,你要真想給我找幫手,我看你倒是很合適。」
「聶意身體不太舒服,蒼先生,你請自便。」唐岩雙手插在醫師袍的口袋裡,非常有禮貌。
蒼生抬腳就走,修長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廣場。
「昨天的確很兇險,人是怎麼死的都不重要,今天這次,看樣子人是被他殺了。」唐岩輕聲說。
「猜到了,他是頭無法控制的野獸。算了,無所謂,我想要的他已經幫我抓到了。」路程冷冷道:「聶意的血液檢測什麼結果?」
唐岩道:「他身體裡沒有抗性,看起來喪屍潮最初爆發的時候沒有注射過那些亂七八糟的疫苗,總之來說,很乾淨。」
「就是說非常適合用於實驗咯?也好,最近死的人有點多,就拿他當小白鼠吧。」路程牙縫裡咬著煙信步走開。
唐岩跟在他身後,「你打算怎麼處置蒼先生?」
「明天一刀殺,我對於不受控制的東西不感興趣。」
「一凡會殺了你。」唐岩說。
「如果能再見面,我會先殺了他。」路程冷酷道。
蒼生走進囚室的時候聶意正躺在床上打瞌睡,他走過去,單手覆蓋在聶意的額頭上,溫度很正常,並沒有發燒。
聶意被他微涼的手弄醒,睜開眼睛打著呵欠直起身,「你回來啦。」
「聽說你身體不舒服?」蒼生拉過小板凳坐在聶意身前。
聶意莫名其妙,「沒有啊,聽誰說的?我好好的啊。」
「那就好。」蒼生伸手摸了一下聶意白皙的側臉,忽然站起來將他撲倒在床上,捏過他的下巴就是一陣狼吻。
不符合蒼生一直淡定風格的熱情,聶意自然沒有任何反抗,被蒼生壓在身下儘量配合他。他被吻得有些呼吸急促,臉上泛著難以抑制的潮紅,蒼生鬆開他,聶意喘息著輕聲道:「要、要做嗎?」
「不做,就親一下。」蒼生說著低頭舔去聶意唇邊的水澤,他從聶意身上起來,環首四顧一下,「餓嗎?我去拿點吃的。」
他出去後聶意舔了舔濕潤的唇,拿手捂著兩邊臉頰降溫。
「今天有從哪摔下來嗎?」聶意說。
蒼生把一隻蝦子剝掉殼放在聶意碗裡,壓低聲音道:「沒有,我沒走遠,殺了路程的人又折回來了。」
聶意嚇了一跳,「有什麼發現?」
「這座監獄很大,他們食物跟武器都很富餘,但是人很少,還不到一百,目測只有四五十個。」蒼生說。
聶意道:「他不是在搞什麼生化實驗麼,估計在沒成功前不會胡亂收人,養著浪費糧食。你想到辦法了嗎?」
蒼生搖搖頭:「別人還好,那個路程很難搞,他既然是特種兵出身,少說也能拖住我十分鐘,十分鐘內其他人能殺死你好幾百回了,我不敢隨便動手。」
「要是老白在這裡就好了。」聶意懨懨道,「你們‘老夫老妻’向來配合默契,分分鐘搞死路程。」
「我沿路有留過記號,他如果順著公路南下,會追來的。」蒼生說。
「你明天還要出去嗎?」聶意問。
蒼生嗯了一聲,「路程不會讓我閑著的。」他有很多擔憂沒有說出來,聶意關在這裡沒有自由,說出來不過是讓他徒增煩惱。蒼生萬事自己拿捏,路程懷疑他是一定的,但他沒想到路程會這麼快有所行動。
翌日蒼生照例出去搜尋,路程給他指了個地點,帶一個小弟,要求他抓住喪屍的同時要把人活著帶回來。
聶意被關在一個方圓不過三十平方米的空間都快瘋了。
上午唐岩又進來了,拎著一個冒著寒氣的醫療箱。聶意警惕地站起來後退兩步,眼裡滿是戒備神色,「你想幹什麼?」
「過來坐下。」唐岩指指凳子,「配合點,前兩天都很乖,今天我也不叫人進來拿槍指著你,自己過來,快點。」
聶意皺著眉坐過去,唐岩把醫療箱打開,陰寒的霧氣嫋娜上升,裡面滿是冰塊,冰塊裡放著一管淡黃色的藥劑。
「我就簡單說一下,這是屍液的部分提取物,等會要給你注射,你有30%的幾率會感染變成喪屍,這只是第一環節主要是培養你的抗體,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你不會有任何危險。」他將聶意的袖子挽上去一些,拿酒精棉擦著他的血管進行消毒。
聶意眼睜睜看著他用乾淨的注射器將那管淡黃的液體抽空,然後將針頭刺向他的皮膚,唐岩道:「怕打針嗎?怕的話你可以閉上眼睛。」
「我不想死。」聶意靜靜說道,「不要給我注射。」
唐岩手上一頓:「感染的幾率很低,不用害怕。」
聶意看著靠近的針頭,輕聲說:「別。」
「我也不想這樣,可我救不了你。」唐岩說。
「你的存在對路程來說很重要吧……」聶意微微抬眼,看著唐岩蒼白無色的清秀面龐,忽然一把將唐岩推開,搶走他手上的注射器,然後拉過唐岩從他背後緊緊勒著他的脖子。
醫療箱被撞翻砸在地上,發出巨大聲響,外面的人聽見連忙開門,看到的就是唐岩被聶意挾持著的畫面。
「快放開唐博士!」他們拿著槍威脅道。
「把槍放下,不然我就把這玩意給這位博士注射了,30%的感染幾率,可不低呢。」聶意用明晃晃的針頭指著唐岩柔軟的脖頸,眼泛寒光。
「我說放開唐博士!不然開槍了!」
「隨便你,在這之前,救一位喪屍博士回去吧!」聶意狠狠把針頭紮進唐岩的脖子裡,唐岩疼得悶哼一聲,推動針筒之前聶意怒道:「把槍放下!滾遠點!」


第49章

「別輕舉妄動,有話好說。」
唐岩的分量果然很重,看守的三個人連忙放下了槍,一個去找路程,另外兩個被迫按照聶意的意思都跑到走廊那頭。
「你這麼做,只會惹怒他。」唐岩艱難道,嗓音有些沙啞。
聶意意識到自己可能用力過猛了,於是松了松勒著他脖子的手臂,一手拿著注射器,一手將唐岩的雙手反鉗在背後,「那又怎樣,你在我手裡,他不會不聽我的,你是這裡唯一的專家不是麼。」
唐岩沒再說話,也沒有試圖反抗。
聶意推著唐岩走到門口,走廊盡頭路程怒氣衝衝地跑著過來,隱忍著暴怒盯著聶意,「把唐岩放了。」
「那要看你配不配合了。」聶意清亮的眼瞳裡毫無慌亂,「都退後,尤其是你!你再往前一步我立刻把這針東西注射到他血管裡!反正你也不打算放過我,我死了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沒有唐岩,路程盤踞在這裡就沒有任何意義,他咬著牙和所有人後退。
聶意道:「把槍都扔了!只准用兩根手指!」
路程用食指和拇指把腰上的格洛克捏著扔在地上,聶意非常聰明的沒有讓路程靠太近,否則以他的身手,馬上可以直接擰斷聶意的脖子救回唐岩。
「他後腰也有一把手槍和一把軍刀。」唐岩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跟聶意說。
聶意皺了皺眉,對路程說:「轉過去,把你的外套脫掉。」
路程沉默地轉過身一把脫掉外套,把後腰的手槍和軍刀也扔下。
「現在,你們所有人都到廣場上去站好。至於你,路程哥,現在請你用你腰上的手銬把自己雙手拷在後面,然後再下去。」聶意沒有一昧提要求,知道弦繃得太緊會斷,「放心,你應該很清楚我,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殺人的。我只想離開這裡,等我安全離開,我馬上放了他。」
路程安靜得近乎可怕,臉色鐵青地拽下手銬將自己雙手反鉗,逕自走向盡頭的樓梯準備下樓。他的警惕性不低,但到底是看著聶意長大的,他什麼樣的性格他相當瞭解,沒想到聶意小時候文文弱弱的,會做出這種事來。
聶意喊道:「我是說所有人!所有人都下去!站好!」
這裡是開放式走廊,站在二樓聶意能清楚的看到廣場。
那些人陸續下去,站在廣場上。
唐岩說:「在這裡的應該還有四十七人,不用擔心狙擊手,這些都不是正規軍,除了路程沒人會用狙擊槍,他們距離一遠就打不准,放心走吧,你只要保證路程一直在你視線裡並且保持距離不給他碰武器就好了。」
「你為什麼幫我?」聶意一邊數著樓下人數邊說。
「就當還人情吧,一凡救我的命,我還一條命給他弟弟,兩平了。」唐岩說。
「放屁!」聶意故意惡狠狠道:「你欠我大哥的永遠都欠我大哥!我的命是我現在自己爭取的!跟你無關!」
「好好,隨便你怎麼說,我也不希望你死。」唐岩催促道:「別拖太久,儘快離開這裡。」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聶意數完人,下面的確站著四十七人,不多不少,看來唐岩沒騙他。
聶意挾持著唐岩下樓,貼著一樓牆壁走到廣場另一邊,喊道:「把門打開,然後你們所有人都到二樓去,要把頭露出來,我要看到!」
所有人都呼啦啦湧進樓梯裡,路程在遠處看著聶意,聶意道:「我沒你那麼卑鄙,說放了他就會放了他,前提是你不做任何讓我懷疑的舉動!」
針頭還插在唐岩的脖子裡,因為一路上的晃動早就扯裂成了傷口,但他也沒多說什麼,非常配合聶意。路程估計也是看出了唐岩的意圖,眼裡跳動著隱約的怒意。
聶意拉開一輛吉普的車門將唐岩塞進去,自己躲在後座,命令唐岩開車。
唐岩馬上發動車子,四輪升煙從大門疾馳出去。
離開監獄後聶意近乎虛脫地松了一大口氣,他將針頭拔出來扔了,全身無力地癱軟在後座。
「你這樣很危險哦。」唐岩說:「我可以隨時把車開回去。」
聶意知道他不會,只是說說而已,否則之前完全沒必要提醒自己路程身上還有槍支。他劫後餘生般大口喘氣,緊張得心臟直抽抽。
唐岩一路開車,血液順著他的脖子在雪白的醫師袍上蔓延。
吉普車揚起一路煙塵,他知道蒼生今天要去的地方,目的明確,跟聶意說明一下開車一直往前。
日光下,空隙稀薄發冷。近乎一小時的車程後唐岩終於停下車,聶意爬起來往外看,不遠處蒼生正站在車頂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這裡。
聶意推開車門下來,見到蒼生後緊繃的神經才徹底鬆弛。蒼生看到聶意從車裡下來也是一愣,直接兩步踩著車前蓋跳下來,向聶意跑過去。
「怎麼回事?」蒼生的聲音用力得有些發冷。
聶意抱著他的脖子,唐岩從車上下來,把事情簡單明瞭說了一遍,隨後攤手道:「就是這樣。」
聶意轉過身對他說:「你可以走了。」
「現在最好別放了我,別太天真了,我一走,你手裡的籌碼沒了路程會馬上追過來的。」唐岩雙手插在口袋裡信步走過去,將車頂上一張圖紙拿來。
這是蒼生一上午憑自己的記憶畫出來的監獄地圖,標注了黑線和紅線,他定制了兩套非常完美的行動路線,唐岩邊看邊贊許道:「很好,如果沒有今天這件事,你說不定可以在今夜把聶意救走,不過很可惜,你行動得太晚了。」
唐岩忽然一皺眉:「你出來的時候身邊應該跟著一個人的,人呢?」
蒼生漠然道:「殺了。」
「你膽子真是大。」唐岩搖搖頭,明明早上路程特意說過要他安全把人帶回來。
「我們現在走嗎?」聶意下意識地抓著蒼生的手。
「前面兩公里外有一片正在遷徙的喪屍潮,這周圍也徘徊著不少的喪屍,有過大的動靜就會把它們引來。」蒼生簡單說明。
進退兩難。
「那現在怎麼辦?」聶意問。
唐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皺眉道:「很奇怪,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挺殺伐決斷的,為什麼和他在一起就變得這麼沒主心骨?」
「要你管!」聶意兇惡罵道。
唐岩聳聳肩,表示理解地搖搖頭。
「打吧,現在是我們手裡有人質,情況對我們有利。」蒼生抽出一把手槍,拉動槍擊,然後指著唐岩的太陽穴,「他們來了。」
遠處的路上一陣黃煙飛舞,一輛軍綠色的軍用卡車正在靠近。
蒼生道:「車裡有武器,去武裝自己。」
聶意點著頭小跑到吉普車附近,打開車門拖出武器箱,裡面各種火器各式一樣。聶意找了半天也沒翻到適合自己用的,抬頭喊道:「這些都是重武器,我用不了啊!」
蒼生單手掐著唐岩的後頸,把自己手槍扔給他,「USP在監獄,先用這把,把MP5給我。」
聶意拎著衝鋒槍的槍繩遞給他,蒼生拉動機簧重新抬起槍口指著唐岩。
唐岩縮著脖子道:「我不會逃的,能不掐著我脖子麼?我後頸很怕被別人碰。」
蒼生松了手,將唐岩擋在身前,把聶意拉到自己身後。
軍用卡車載滿人風馳電掣而來,在他們二十米遠外停下。
「很好,聶意,你長大了。」路程從車上下來,冷漠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怒火。


第50章

「你一定要這麼窮追不捨嗎?」聶意喊道:「我並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你弄不過我大哥就把火撒到我身上,你不會臉紅嗎!」
「我不和你多說廢話,把唐岩還給我,我就讓你們走。」路程冷冷道。
「退後。」蒼生的眼瞳變得幽深冷酷,他將MP5的槍管抵在唐岩的後腦,兩腿分立站在一邊,整個人像是颶風中劈出來的一道寒氣。
「我已經做出讓步了,你想同歸於盡,我很樂意奉陪!」路程咬牙切齒地壓抑著自己的憤怒。
蒼生面無表情,槍口下移,突然扣動扳機在唐岩的小腿上開了一槍,唐岩痛得叫了一聲。聶意嚇了一跳,連忙壓低聲音小聲道:「你別真殺他啊。」
「我說,退後。」蒼生目不轉睛,和路程陰鷙的雙眼對視。
路程無計可施,終於嘗到被人要脅的滋味了,他隨眾人緩慢後退,揚聲道:「條件你隨便提,別傷害他。」
蒼生壓低聲音道:「聶意,你開車先走。」
「啊?為什麼?」聶意滿眼不解。
蒼生盯著路程,小聲說:「我控制不住這裡,路程已經完全火了,難保不會狗急跳牆,等會要是動起手來我保護不了你。」
「聽話,你先走吧。」唐岩的聲音響起:「你不在這裡,他才沒有後顧之憂。想像一下吧,等會要是把路程逼急了動起手,蒼先生對付路程,你能對付路程身後那二十多個嗎?」
聶意欲言又止,唐岩道:「你在這裡只會礙手礙腳。」
「……好吧。」他這麼說聶意很難受,但又是事實,他的確幫不上蒼生的忙。
蒼生道:「不要走太遠,前面遷徙的喪群規模很大,上公路然後棄車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我去找你,不要給我留記號,我能找到路程也能找到。」
「知道了,你萬事小心。」聶意把手槍揣口袋裡,又拿了把刀,一溜小跑到蒼生開來的吉普車旁,鑽進去發動車子。
他從後視鏡裡看了蒼生一眼,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心裡泛上一陣難以言說的苦澀。為什麼他總是被保護的那一個,他已經記不清蒼生有多少次把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了,可他卻不能為蒼生做點什麼。
都怪自己太弱了,蒼生讓他先走這個決定讓聶意看清了自己,真的太弱了!除了拖累他就沒有絲毫用處!
聶意撥轉方向盤猛踩油門,像是生離死別般眼眶都泛起熱度來。
他走後不久,身後傳來了密集的槍聲,聶意能想像到無數槍口焰的閃滅,和那些射向蒼生的子彈。他都能躲過去嗎?聶意下意識地想回去看看,但還是拼命忍住,遠離戰場。
一路上喪屍不少,聶意都直接碾壓過去,撞死一個接一個。
他覺得心裡有股無名的火在烈烈燃燒,撞到喪屍後甚至開始倒車,發洩般地反復碾壓,完全把車輪變成了絞肉機。擋風玻璃上全是血漿和腐肉,完全遮擋住了視線,開了雨刷都沒用。
聶意推開車門,一隻喪屍猛撲過來,被聶意直接一腳踹在胸口蹬飛!
一刀從上而下猛地捅進了喪屍的眉心。
黑色的商務車疾馳而來,幾乎就在聶意用刀捅死喪屍的瞬間,以人類的反應神經,根本就躲不開。聶意看著那道向他撞過來的黑影,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要死了。商務車衝撞過來的瞬間,聶意腦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反應,整個人撲在車前蓋上然後撞在了擋風玻璃上。
蜘蛛網般密集的裂紋砰地布在擋風玻璃上,聶意避開了能把他內臟撞成血污的衝擊,商務車急刹,聶意整個人被甩出去四五米遠。
聶意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有誰從車上下來,然後是大罵聲:「我操!該不會撞死了吧,老大說要活的。」
「先把他拖車上……媽的!唐博士不在車裡!」
「不管了,先去找老大。」
另一邊,巨大的槍聲對喪屍來說無異於開餐前的鈴聲,正在遷徙的喪屍紛紛蹣跚圍來。蒼生抓著唐岩躲在吉普車後面,車身無數彈孔。
一對二十,顯然是個必死的境地,蒼生卻沒有任何焦灼神色,唐岩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著急,還是只是長了張萬事不著急的臉。
「再耗下去,這輛車會爆炸的。」唐岩低聲道。
「他不想你死,就不會讓這輛車爆炸。」蒼生冷冷道,手裡衝鋒槍七連發下槍托亂蹦,七個人眉心噴血從車上栽下來。衝鋒槍比不過對面的機槍,但讓蒼生忌憚的也只有路程一個。
蒼生向來只射出斃敵首腦的子彈,移動射擊百發百中。而路程這邊雖然人多武器猛,但終究不是正規軍,怕誤傷了唐岩,其他人都沒怎麼敢開槍。
「這一點意義都沒有,不過增加無謂的犧牲。」路程說:「把唐岩還給我,你可以安全走出這裡。」
「我不相信你。」蒼生說。
餘光裡忽然閃過一道刺眼的亮光,蒼生瞳孔一緊,迅速辨認出那是狙擊鏡的反射光,他拉著唐岩猛地後退,一顆雷明頓45口徑狙擊子彈在撞針激發下打入車體,留下一個異於機槍子彈的彈孔。
遠端子彈在這麼近的距離發射,直接貫穿了汽車鐵皮滑過蒼生之前站過的地方射入空氣中。
蒼生一腳把唐岩踹出去,唐岩痛叫著趴在地上。蒼生堂而皇之地走出來,用槍口指著唐岩,看著路程漠然道:「想試一下嗎,看看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槍快。」
路程還沒來得及拉動機簧,只能放下狙擊槍,舉手做投降狀,「別傷害他。」
地上橫屍無數,旁邊更是有個天然的坑洞,十幾隻喪屍掉在裡面爬不出來,看著上面的人哀嚎。
蒼生殺了路程近乎十五個人,他自己也並非毫髮無傷,他右肩上中彈,而且是一枚開花彈,子彈穿身而過並沒有留在身體裡,但是這種子彈噁心就噁心在打入人體後會炸裂造成更嚴重的創傷,故此得名,蒼生能感覺到一枚碎裂的彈片卡在了他肩胛骨的縫隙中。
血染半身,蒼生卻沒有多少情緒上的變化,仍然用那只受傷的手臂持槍,暗潮湧動的眼眸冷漠依舊。明明那枚彈片讓他疼得幾乎快抬不起手臂,表面上卻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一輛黑色商務車從後面駛近,下來三四個人,蒼生虛了虛眼眸,看起來不像增援。
一小弟跑到路程身邊說了什麼,路程勾唇笑起來,揚聲道:「看來你要輸了,你那個致命的弱點,又回到我手裡了。」
聶意奄奄一息地被拖出來,他額上滿是血,不省人事,甚至看起來像是已經斷了氣。
蒼生不動聲色,唐岩卻是略顯惋惜。
「你現在,把唐岩還給我,否則我就殺了他。」路程把聶意拎起來,將一把軍刀架在他柔軟的脖頸動脈上,微微用力,一絲殷紅的血絲慢慢滲透出來。
聶意沒有任何反應。
「你隨意。」蒼生說。
路程一愣。
「要麼你把聶意送回來,要麼我們就一直耗著,等遷徙的喪屍圍過來,到時候誰也別想逃。總之,你不要妄想我會先放人。」蒼生頭腦清晰,他知道唐岩就是他們活著的唯一籌碼,一旦失去唐岩路程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命令所有人開火,那時聶意還是難逃一死。
「很好。」路程咬著牙冷冷笑起來,「你不在乎他的生死是嗎?我相信,比起死,還有其他更令人受不了的事。」
他用刀尖一顆顆挑開聶意襯衫上的扣子,露出幾寸白皙細緻的胸膛,路程笑道:「他從小嬌生慣養,長得也漂亮,皮膚摸起來一定很舒服,想必你也摸過了吧,好東西要分享,這裡的人都很久沒碰過女人了,不介意讓他們嘗嘗鮮吧。」他陰冷道:「你們有誰想上他?」
「路程你瘋了嗎!」唐岩不可置信地大叫。
聶意身上的衣服破糟糟沾滿了血,被路程拎在手裡毫無意識,像只沒有生氣的木偶,明明剛才還活蹦亂跳,會抱著他的脖子尋求安慰,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依賴。
一股窒息感狠狠揪著蒼生的內臟,恐懼和痛心無助的感覺,就像小時候他被羅森扔進了滿是死人的房間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別碰他!」就在旁邊的小弟要去剝聶意的衣服時,蒼生髮出尖厲的怒吼,充滿了憤怒和兇狠。下一秒,他扔了手裡的衝鋒槍,對唐岩道:「滾吧。」
「你想死嗎?」唐岩皺著眉。
蒼生惡狠狠地盯著他:「快滾!」
唐岩猶豫了一下,還是拖著中槍的小腿一瘸一拐往對面走,他盡力了,就算這兩個人今天死在這裡,以後有機會能面對聶一凡,他也問心無愧。
等唐岩回到路程身邊,立刻幾個小弟上來將他扶到車裡處理傷口。
蒼生沉默地看著路程,抬腿向他走近。
「去死吧。」路程輕笑一聲,將聶意扔進了那個滿是喪屍的坑裡。
蒼生的眼裡閃過一絲恐懼,令路程興奮,他飛快狂奔不管不顧地朝坑裡跑,路程拿起雷明頓狙擊槍,準星裡出蒼生的身影。再近點,再近點,三四米的距離,一槍下去足夠把他整個人轟成一灘血污!


第51章

砰的一聲,細長的槍口焰一閃而過。
蒼生抽出戰術長刀跳進了坑裡,一刀下去將兩隻抓著聶意正打算撕咬的喪屍削飛頭顱。
而上面,路程整個人被穿身而過的子彈力道帶得飛出去,摔在地上,一顆50大口徑狙擊子彈從背後射穿了他的身體。
遠處樹上的人暴躁地大罵一聲:「操!遊隼這把槍改過彈道,打偏了!」
「也沒有,他中槍了啊。」封恬站在車上,拿著望遠鏡看著情況。
「我瞄準的是那混蛋的腦袋……原來是這樣,偏移了0.50個MOA……」枯黃的樹枝間在日光下閃耀著一抹金色,霍克白毫不猶豫地拉動機簧,快速扣動扳機,打一發上一發,幾乎一秒兩顆子彈,快速解決其他站著的人,然後跳下樹,跟封恬鑽進車裡,疾馳過去。
封恬開車,霍克白扛著一把突擊步槍從車窗探出半個身體,對面但凡有人冒頭想反擊立刻被他擊斃,路程的人本來就剩得不多了,霍克白無聲無息地跟在他們身後,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路程還活著,但失去了行動能力,霍克白也懶得管他了,拎著步槍下車,大步跨向那個坑,怒吼道:「遊隼!」
他開槍掃射,三十發子彈很快用光了,坑裡的喪屍齊刷刷死乾淨。蒼生像是瀕死的野獸,雙目赤紅,身邊一小塊地方乾乾淨淨身後躺著昏迷不醒的聶意,而他自身卻臉色蒼白,身上多處咬傷。
「游隼……」霍克白微微吸氣,看到蒼生身上的傷口也沒有多說什麼,他蹲在上面朝下伸出手。
「看看他的傷。」蒼生將聶意抱起來,霍克白將聶意接上去放在一邊,然後拉著蒼生的手將他拽了出來。
封恬看到兩人的慘狀有點手足無措,眼底蓄著一層薄薄的眼淚,「蒼、蒼先生……你被咬了?」
蒼生漠然嗯了一聲,脫下外套胡亂把手擦乾淨,解開聶意的衣袖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咬傷。還好,除了撞擊的瘀痕和擦傷,他沒有其他致命的傷口。蒼生摸了摸聶意的臉,一言不發地將他抱起來放進悍馬的後座。
「小白,還有個活的。」封恬小聲說。
唐岩扶著車門下來,霍克白呼吸急促,顯然壓抑著難以想像的怒意,他抽出腰上的手槍指著唐岩剛要扣動扳機,蒼生忽然出聲淡漠道:「不用殺他。」
「你是醫生?」霍克白注意到他身上的醫師袍,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襟,「你能救遊隼嗎?」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唐岩推開他的手,從地上撿起一把手槍,走到路程身邊。
路程身下滿是殷紅的大灘血跡,眸子黯無光澤,將死之兆,唐岩的眼裡盛滿了一些柔情,他抬起槍口,對著路程的後腦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結束了他的痛苦。
「離開這裡吧,喪屍潮來了。」唐岩說。
霍克白抬起頭,遠方視線的邊界,果然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景色。
「去監獄。」蒼生當機立斷,「上車。喪屍失去目標會繼續漫無目的地亂走,它們會繼續往南遷徙。」
渾身肌肉酸痛,聶意醒來的時候哀嚎了一聲,然後他看到了明晃晃的燈光,單調的房間格局。是監獄,他又被抓回來了。
「你醒啦。」封恬聽到動靜轉過身湊到聶意身邊,「喝水嗎?」
「封恬?」聶意看到他腦子一懵,愣是沒反應過來。
「嗯,是我。」封恬扶他起來,「你別用手撐,你之前胳膊脫臼了,小白剛給你接好。」
「太好了,你們都活著。」聶意一把抱住封恬,跟他擁抱,簡直要熱淚盈眶。他又突然想到昏迷前的情況,松開封恬叫道:「蒼生呢?!」
「他……」封恬嗯了聲道:「他中槍了,小白正在隔壁幫他取彈片。」
「嚴重嗎?哪兒中槍了?」聶意顧不得身上的劇痛,彎腰下腰開始穿鞋。
「不嚴重,但是……」封恬覺得下面這句話太殘忍,躲開了聶意的視線,輕聲說:「他被喪屍咬了。」
聶意的動作頓時停住,隨後又迅速穿好鞋,強顏歡笑道:「你別開玩笑了。」
他跑到隔壁,一室血香,燈光下蒼生正坐在一張椅子上,微微歪著頭,袒露出肩膀,唐岩正在幫他縫合取出彈片後的傷口。地上都是血,霍克白黑著臉站在一邊。
「蒼生……」聶意聲音飄忽不定地喊了一聲。
蒼生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臉色蒼白,更顯得那雙黑暗無邊的眸子更加顏色濃郁,他抬起左手,聶意走過去牽著他的手,他說:「還好嗎?」
聶意拼命忍著喉嚨裡的哽咽點了點頭。
唐岩剪掉多餘的四號手術絲線,淡淡道:「好了,稍微清洗一下身體然後好好休息吧,已經過了七個小時了,你應該會在十七個小時內屍變。」
霍克白皺眉道:「遊隼之前注射過疫苗。」
「迄今為止,你見過的所有喪屍,他們大部分都注射過所謂的疫苗。」唐岩脫了滿是血的醫師袍,收拾好醫療箱準備離開。
房間裡除了他收拾醫療箱的聲音再沒有其他動靜。
聶意努力深呼吸,走到裡面去打水,蒼生對另外兩人說:「你們都出去吧。」
霍克白一直陰沉著臉,猶豫了一下,還是一言不發地拉著難過的封恬走了出去,然後帶上了門。
聶意端著水過來,擰了條毛巾給蒼生,輕聲說:「擦擦臉。」蒼生接過去,擦掉臉上的血跡。聶意又擰了條乾淨的毛巾擦拭蒼生的脖頸和背上乾涸的血跡,繞過纏著繃帶的地方,一點一點擦拭著他的皮膚。
「是因為我嗎?」聶意站在他身後拼命忍著哭腔,大顆眼淚滾落滴在蒼生的肩上。末世後他從來沒有想過蒼生會受這麼嚴重的傷,也沒想過他會被咬,「你早就應該丟下我的。」
「追究責任一點意義都沒有,只不過是我想保護你卻沒做到。」蒼生站起來拉過聶意的手往床邊走,「我頭有點暈,陪我睡會吧。」
聶意把他身上擦乾淨,將毛巾扔回去,蹲在旁邊替蒼生脫掉鞋,然後蹬掉自己的短靴躺在他身邊。
蒼生肩上受傷只能側臥著,剛好兩人可以面對面說說話。
「等我睡著了,你就離開這房間。」蒼生說。
聶意拉高被子蓋在兩人身上,「為什麼?」
「說不定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是一隻喪屍了,會吃了你。」蒼生的手指撫了一下聶意纖長的睫毛,將多餘的水澤擦去。
聶意苦澀笑道:「你先前還說要吃了我呢,沒關係,吃吧,我也不知道我好不好吃,要不你現在嘗嘗?」
「現在沒力氣。」蒼生攬著聶意的腰肢讓他貼近自己,惋惜輕歎道:「真遺憾,還沒來得及跟你在一起就要死了。」
因為失血過多蒼生的皮膚涼津津的,聶意避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抱緊了他,難過得嗚咽出聲。
「你一定要幫我找到若琳。」蒼生像交代遺言般聲音越來越輕。
聶意點點頭,感覺蒼生吻了他的發頂一下,然後溫柔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聶意心裡痛成一片,他想說好,可是卻難過得痛哭,「你不要死……」
蒼生很快就睡著了,他流血多受傷重,可以說是昏過去的。聶意兩眼無神地縮在他身邊,溫暖他的身體。
過了一會霍克白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副手銬,他喊道:「瑪利亞,過來吧。」
「什麼?」聶意坐起身,茫然地看著他。
霍克白走過去將蒼生的身體方平,聶意低聲說:「你幹什麼,他剛睡著不久,你會把他弄醒的。」
「他已經昏過去了,不信你看,」霍克白在蒼生耳邊拔高了聲音說:「游隼,你妹妹來了。」
蒼生毫無無反應,臉色蒼白如紙。
霍克白將蒼生沒有受傷的左臂拷在床頭,然後拉著聶意走開,「安全起見,別離他太近了,我們出去吧。」
聶意怔怔地摸了摸蒼生的頭髮,跟著霍克白離開,他站在門外肩膀不住地發抖。他覺得自己應該留下來,如果蒼生醒了一定很想見到他,可他又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勇氣去面對已經變成喪屍的蒼生。
霍克白拍了拍聶意的肩膀:「人都會死的,不要太難過。游隼正式成為一名傭兵的時候就做好了隨時死亡的準備,就是被感染而死有點太窩囊,他以前覺得自己會死在戰場,死在敵人的手裡。」
「我沒你這麼豁達。」聶意接過封恬遞過來的紙巾使勁擤鼻涕,「遇到我簡直就是他這輩子最倒楣的事!」
「別這麼說。」封恬難過地拉著聶意的小指,輕輕晃了晃。
三個並肩走到隔壁牢房,聶意坐下喝了口水,喉嚨好像火燒一樣乾澀,他沒心思去關心別的事了,怔怔地坐著也不說話。
「遊隼一定很喜歡你。」霍克白把消炎藥等藥片裝在小杯子裡,又倒了杯溫水推過去給聶意,然後說:「我很難想他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對你產生這樣深厚的感情,你不知道他有多愛他的妹妹,卻為了你甘願往那個喪屍坑裡跳,他死了,若琳幾乎就沒什麼活著的希望了。」
「吃點東西再吃藥吧。」封恬把聶意手裡的藥搶走,從外面端了一盤熱騰騰的包子。
在末世裡算是很奢侈的食物了,聶意啃了口面皮又把包子放了回去,「我吃不下去……」
封恬同情地摸了摸聶意的頭。


第52章

這一晚大家註定都睡不著了,霍克白開了話匣子說:「你不想知道有關遊隼那個神秘的妹妹的事?」
「聽蒼生說過一點,具體就不知道了。」聶意說:「什麼樣的女孩?」
霍克白揚眉道:「吃東西然後乖乖吃藥就告訴你。」
聶意喝了口溫水,然後拿起那個被他咬了一口的包子吃下去,「你可以慢慢跟我說。」
「注意到遊隼手上的鑽戒了嗎?」霍克白問,聶意點點頭,他繼續道:「那是若琳剛念高中十五歲生日的時候遊隼買的對戒。遊隼一枚,若琳一枚。」
「啊?為什麼送自己妹妹鑽戒啊?」封恬有點驚訝。
「高中嘛,談戀愛的最佳時期,遊隼一年才回來幾次,怕若琳在學校被男生欺騙,若琳十五歲生日時他特意回來了一趟,當了若琳一天的男朋友。」霍克白說:「那天遊隼穿著西裝開車帶若琳去看電影,帶若琳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遊玩,然後訂了餐廳。用餐的時候搞得跟求婚似的,玫瑰花和鑽戒,他給若琳戴上鑽戒,告訴她,她的男朋友一定要有勇氣願意用一枚新的鑽戒把他的鑽戒代替掉,才可以把自己交給對方。」
「真浪漫。」聶意失笑道。
「沒想到蒼先生還有這麼浪漫的心思啊。」封恬小聲說。
霍克白嗯了一聲:「遊隼很愛他的妹妹,他就是個妹控。」
「哥哥好像都是種護犢子的生物啊。」唐岩推門進來道:「一凡也是個弟控。」
「你認識瑪利亞的哥哥?」霍克白說。
「瑪利亞?」唐岩不解。
封恬解釋道:「就是聶意,小白給起的外號。」
「是麼,他兇狠起來的時候可一點都不瑪利亞。」唐岩說著走到聶意身邊,「讓我看看你的傷。」
「你還是醫生?」聶意說。
「算是吧,修過外科。」唐岩說。聶意身上基本都是淤青和擦傷,都已經處理過了,脖子上的切痕也包紮過,唯一擔心的就是發炎問題。他給聶意注射了一支青黴素,提醒道:「傷口儘量別碰水,結痂就好了。」
「路程呢?」聶意問。
唐岩輕飄飄道:「死了,讓這位沙蒙先生狙殺了。」
「你怎麼辦?」聶意對唐岩其實還挺有好感的,除卻他是聶一凡的朋友,還因為他真心幫過自己。
「我能怎麼辦。」唐岩淡笑道:「我說了,我不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自然也不對路程抱有希望,他死了,我也不用瘋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我以為你會自殺,你不是很愛他麼。」聶意說。
唐岩挑眉輕飄飄道:「愛他就要跟他一起赴死嗎?雖然我不知道在這個全面淪陷的世界裡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可我知道自己不想死就夠了,活得再累也要活著。」
聶意懨懨地趴在桌子上不說話,唐岩起身離開:「晚安先生們,事情總會好起來的——雖然我一直覺得這是句最大的謊言,但我想你們願意相信。」
「他……」封恬張了張口:「他說的對……」
霍克白牽過封恬的手,將他拉過來抱在自己懷裡。
封恬岔開話題道:「你那天為什麼沒有回來?我等了你很久。」
聶意道:「我從一個坡上滾下去摔暈了,晚上才醒,回去找你你已經不在了。」
他輕描淡寫,把中間發生的事略過沒提。封恬感歎陰差陽錯,不過幸好他走後不久就被霍克白找到了。
他們聊了一會各自身上發生的事,聶意臉色很差,他沒坐一會就離開去了隔壁,靜靜站在黑暗裡,看著床上那道熟悉的身影。霍克白安置好封恬等他睡著也進了隔壁,拉了一張椅子坐在牆邊,靜靜等著。
聶意爬上床上,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躺進去,抱著蒼生一動不動有些寒涼的身軀開始控制不住的晃神,這一晃天就亮了。聶意靠在蒼生身邊發愣,聽著他若有似無的呼吸,腦子裡一片空白。
清晨光線薄弱,屋裡灰濛濛的。
忽然咣啷一聲,手銬敲打的床頭的鐵柱上發出聲響,聶意馬上回過神,微微支起身體看著蒼生,霍克白也立刻站起來想把聶意拉走。
聶意抬手制止,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蒼生。
蒼生不知是要醒來還是想翻身,他左手被拷在床頭,不能隨意亂動。他滿身都是汗,發出無意識的悶哼,拽了拽左手沒拽動,但也沒有醒來。
「他發燒了。」聶意摸著蒼生的額頭說,「屍變前,會發燒嗎?」
「不知道,我沒特別注意過誰。」霍克白說,「你別離他太近,我去醫務室找藥。」
聶意下床去擰了毛巾擦去蒼生臉上和脖頸的汗水,然後洗了洗,敷在他額頭上。
霍克白給蒼生注射了一劑柴胡注射液,「應該是傷口引起的,身體的習慣抗性。」
蒼生只有這一次反應,之後便是動也不動的沉睡。
令人煎熬的漫長白天開始了,秋風蕭瑟,天氣越來越乾燥發冷。
聶意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打瞌睡,過了24小時,蒼生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霍克白把自己的劉海掀上去,在腦袋上紮了個金色的揪,他拎著一瓶水進來碰醒聶意,然後試了試蒼生的額頭,已經退燒了,觸手的皮膚甚至有些發冷。
「去休息會吧,我來看著。」霍克白拉過旁邊一張凳子。
聶意揉著眼睛道:「我正在休息啊。」
「那個姓唐的,給了我們一份首都地圖。」霍克白說:「等遊隼的事情解決,我們就走。」
聶意點點頭,擰開水喝了一口。
他們正說話間,忽然哐啷一聲,手銬敲在床頭的鐵欄杆上,蒼生的左手動了動把房間裡兩人都嚇了一跳。
霍克白騰地站起來,站在床邊觀察著蒼生。
他們都能聽到蒼生慢慢加急的喘息聲,有些悶,有些粗重。
聶意覺得胸口一陣窒息感湧上來。霍克白對他道:「快點下來,他快醒了。」
「他沒事啊,你看他的眼睛在動。」聶意說著伸手覆在蒼生的雙眼上,觸覺敏感的指尖能清晰的感覺到蒼生的眼球在輕微地轉動。
「安全第一。」霍克白把聶意的手拉回來。
聶意感覺指腹一癢,蒼生睜開眼睛的時候睫毛刷過他的指尖。
「蒼生?」他醒了,聶意聲音飄忽不定地喊了他一聲。
蒼生一言不發地伸出右手,抓住了聶意近在眼前的手腕,力氣大得抓得聶意有些發痛。他的動作很緩慢,顯得僵硬,像是……沒有意識的喪屍。
聶意憋著一股洶湧而來的崩潰情緒。
霍克白迅速抽槍,開來保險指著蒼生的腦袋,他的食指在發抖,無論如何都開不了這一槍。
「我不是、叫你離開這裡嗎?」微弱沙啞的聲音響起,蒼生覺得喉嚨乾澀得像是要著火般難受。
「你醒了也不先吱一聲!老子差點開槍了!」霍克白亢奮地把槍收回去,胸前劇烈起伏著。
「你看,你沒有變成喪屍。」聶意俯身看著蒼生略顯慘白的臉色,劫後餘生般笑著,眼淚滴在蒼生臉上。
蒼生拽了拽左手,沙啞道:「解開,肩膀酸了。」
霍克白去拿鑰匙,蒼生受傷的右手仍然死死抓著聶意的手腕。
聶意道:「我又不跑,你鬆開,小心把肩上的傷口繃裂了。」
蒼生這才慢慢鬆開手,長出一口氣道:「24小時過了?」
聶意點點頭,「你有沒有想吃人的想法?」
「有。」蒼生說:「看到你還挺想吃的。」
聶意笑起來,下床給他倒了杯水,喂蒼生喝下去一半。霍克白拿了手銬鑰匙來,把手銬解開,蒼生撐起身體坐起來,活動了一下左半邊肩膀。
一身雪白醫師袍的唐岩趕過來,看到蒼生確實好好的,表情淡淡道:「你很幸運。」
聶意心急如焚,想問清楚:「這情況是不是沒有危險了?」
唐岩道:「從最開始,的確有很少一部分人注射的疫苗會因為身體條件的差異產生作用,獲得抵抗病原體的能力……但現在病毒早經過多次突變,你這倒真是稀奇,你是第一波注射疫苗的嗎?地方政府組織的?」
「不是。」霍克白介面道:「遊隼注射的疫苗,是羅森從美國科學院花高價買來的,兩百萬美元一支,和地方政府免費發放的應急疫苗肯定不一樣。」
封恬急匆匆跑進來,看到蒼生還活著不禁一喜。
「以前有過被咬傷嗎?」唐岩問。
「沒有。」蒼生冷冷道。
唐岩沉默了一會:「可能是一次性的被動免疫,也有可能蒼先生身體裡已經因為疫苗產生了抗體,永久性抵抗病毒。兩者都有可能,病毒的潛伏期只有24小時,蒼先生既然過了潛伏期,就不必擔心了,但下次注意,我不能確定你究竟有沒有生成抗體,所以面對喪屍還要萬分小心。」
「這麼說他沒事了?」聶意急忙問。
唐岩點點頭,「好好養傷就行了。」
「這是因人而異,還是疫苗真的有作用?」霍克白看著自己的手,「我也注射過疫苗,有感染的可能嗎?」
「我無法確定,我還在軍方的時候,的確有人因為最新型疫苗而生成永久性抵抗病毒的抗體。同樣一支疫苗,普遍起到一次性被動免疫的效果,很少的人才能永久免疫。」唐岩說。
封恬拽了拽霍克白的袖子說:「你可千萬別送去給喪屍咬一口實驗。」


第53章

「我怎麼會幹這種蠢事,寶貝放心。」霍克白安慰似的摸了摸封恬的頭。
「如果放我的血,提取血清,這有用嗎?」蒼生說。
聶意後頸一涼,馬上就知道蒼生話裡的意思。
唐岩說:「你想當其他三個人的移動血庫?這想法很好,但是我無法給你個準確的答案,如果你只是因為疫苗產生一次性被動免疫,你放幹全身的血也沒用,因為你自身就沒有抗體。」
蒼生若有所思地沉默下來。
聶意握著他的手說:「能抵禦一次已經很幸運了,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如果軍方沒有淪陷,現在應該已經有最新型的疫苗問世了。」唐岩說:「祝你們好運。」
「軍方內部發生什麼事了嗎?」聶意問。
唐岩說:「我告訴過你了,病潮在避難中心爆發,統戰部的軍官和軍人死傷無數。國家停止搜救,內部整頓,要麼我們國家已經完全淪陷,要麼就是在休養。軍部恢復了一凡的軍銜,他作為一名軍官要對國家盡忠職守,他率領的搜救隊是最後一批撤回第二避難中心的,這片土地上,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任何希望存在了。」
「有完全淪陷的地方嗎?」霍克白問。
「有,印度。」唐岩說:「目前的話,我就不知道了,印度是最先淪陷的地方。對付這種地方,各國統戰部的決策是全方面轟炸。」
「印度那麼小,人又那麼多,這種局面也算是情理之中了。」封恬皺著眉,頗有些唏噓。
「我也沒什麼要說的了,蒼先生受傷嚴重,最好躺幾天再上路。你們要走的話,這裡的物資可以隨便拿。」唐岩站起來道:「不打擾你們了。」
「這人怪怪的。」唐岩走後封恬小聲吐槽了一句。
「寶貝,不要背後說人壞話。」霍克白將他抱在身前蹭來蹭去,「你要看他不爽,老公去幫你揍他。」
「閉嘴!」封恬說。
聶意有些失笑,不管事情有多糟,能活著就好。
蒼生身上的咬傷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現在只要慢慢等他恢復過來就好了,死裡逃生,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四個人圍在一起說話,聊分開這些天的各自經歷。
封恬摸著下巴道:「我們倒沒有遇到過動物喪屍,這一路過來,見到的也很少。也就員警廳的警犬一次,加上你們遇到過的一群豬。」
「動物喪屍好像的確很少。不對……」聶意說:「末世後基本就沒怎麼見過動物了,就連我養的倉鼠都不見了。」
「生物共存上的敏感性,動物比人類敏銳很多,也許是病潮爆發後,很短的時間內所有動物都躲起來了。」蒼生的聲音一貫漠然,現在因為重傷未愈多出了一絲性感的沙啞,「還有一種可能是小型動物都被喪屍吃光了。」
「前者還比較有可能,後者就是瞎扯淡。」霍克白說,修長的金色長眉微微挑著,「喪屍行動緩慢,貓貓狗狗跑那麼快,怎麼想都不可能會被喪屍捉住的。」
聶意盤腿坐在蒼生身後,給他捏著酸痛的手臂,若有所思道:「喪屍對死物不感興趣,我覺得貓狗比倖存的人類更懂得找食物,它們應該能生存下來,而且它們嗅覺敏銳,不會那麼容易被感染的。」
封恬一根根玩著霍克白的手指,努嘴道:「希望是這樣吧,對付那些喪屍已經夠吃力的了,再來隊喪屍動物大軍,人類哪還有生存餘地。」
「我們只能逆來順受。」聶意岔開話題道:「這裡情況怎麼樣?其他的人呢?」
霍克白哦了一聲道:「被我關起來了,說都是些求生存的百姓,姓唐的不讓殺。也無所謂,跟我們無關,等遊隼養好傷我們就走。」
「明天就上路吧。」蒼生說:「這傷要好,至少也需要半個多月。」
「也好,我之前在倉庫發現一輛軍用路虎,我們那輛悍馬一路過來也破破爛爛了,正好換了。」封恬說。
沒人反駁蒼生的決定,天氣越來越冷,當然是及早上路比較好。
這裡所有人除了唐岩外,連廚房大媽都被霍克白二話不說關進了牢房裡,聰明的都老實待著,等聶意等人走了,唐岩自然會放他們出來。
沒有廚房大媽,晚上霍克白準備晚飯。
封恬走進來看看有什麼能幫他的,指著一筐土豆問:「炒土豆嗎,我們很久沒有吃蔬菜了,我幫你洗。」
霍克白喔了一聲道:「寶貝,這個去皮才好吃,你別動刀子,我來就行了。」
「晚飯做什麼?」封恬過去親昵地摟著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
霍克白拿著把匕首蹲下來削土豆皮,「我也不知道做什麼,大鍋亂燉吧,沒遊隼那麼好的廚藝。」
一顆蘋果大小的土豆,霍克白削完皮跟蘋果核差不多大小。
封恬哈哈大笑,拿過一把菜刀蹲旁邊兩口子一塊削蘋果核,「沒關係,你做什麼我都吃。」
「晚上吃火鍋。」霍克白來叫人的時候,這麼說。
聶意跟蒼生到廚房一看,蹙眉道:「你真不要臉,這種玩意你也敢說是火鍋。」
「食物很珍貴,請不要浪費統統都吃光。」霍克白像個禮貌的紳士,替聶意跟蒼生拉開座位,然後把一盆清水煮出來的東西推到他們面前,笑眯眯地說。
聶意嘗了一塊土豆,勉強咽下去道:「如果你放點調味料的話,會更好吃。」
霍克白欣然接受:「謝謝你的誇獎。」
聶意:「我沒有在誇獎你!」
「吃吧,總比沒有好,我吃罐頭都快吃吐了。」封恬說。
蒼生一言不發地站起來,拿起一個碗,兩三下調出一份蘸汁放在中間。
飯後聶意端了一份送去給在房間裡搞研究的唐岩,唐岩吃了一筷子,然後就再也沒動過了。聶意暗暗想以後有機會的話,自己一定學做飯,再也不讓霍克白下廚房了。
晚上夜深人靜,聶意把之前洗的衣服拿回來,疊好放進箱子裡。
蒼生赤著上身,長褲塞進腳上的中幫軍靴裡,肌肉削薄健美,每一寸都均勻蘊含著致命的暴戾。他右肩至胸膛纏著厚厚的繃帶,正一腳搭在床上,倚在一邊看著手裡的地圖。
還有挺長的一段路,聶意知道他在憂愁什麼,過去輕聲道:「我們之前在路上總是因為別的事走走停停才耽擱這麼久,接下來專心趕路,應該很快就能到的。」
「到了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蒼生冷冷道,他從不盲目樂觀,首都災情那麼嚴重,他的妹妹蒼若琳只是個文弱的女孩子,就算她還活著,不知道在這段時間裡會受多少欺負,光是隨便想像一下蒼生就快被折磨瘋了。
聶意頓了一下,也沒再說什麼,把他手裡的地圖拿走,「睡覺吧,我們明天一早就走。」
大概是一直在一起習慣了,聶意也沒有要和蒼生分開睡的意識,還是跟他窩在一張床上。天氣漸冷,他們蓋著一張薄被,身邊是彼此溫暖的身體,很愜意。
蒼生用左臂攬著聶意的腰身,微微用力地擁著他,聶意把臉埋在他的胸膛前,彼此擁抱著入睡。
「蒼生……」聶意的聲音悶悶的,他想要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具體要說什麼,憋了半天隻道:「謝謝你。」
蒼生鬆開他,往後挪了一下,在昏暗的環境裡看著聶意明亮的雙眸,聲音在深夜裡有種誘惑般的性感,他說:「吻我。」
聶意微微抬頭看著他,蒼生的眼睛已經完全好了,看不到一點血絲。他慢慢貼到他面前,將微涼的薄唇覆在蒼生的唇上,又淺又淡的一個吻。蒼生摸著聶意的臉頰,虎狼般啃了他一會,輕聲說:「你每次都臉紅。」
「這你也要管。」聶意推了他一把,拉高被子,蒙過兩個人的腦袋。
「謝謝要來點實際的,我說了,你以身相許吧。」蒼生面無表情。
聶意說:「好啊,可你現在受傷了,攢著下次的吧。」頓了頓然後又問:「你會和我結婚嗎?」
「沒地方讓我們註冊結婚。」蒼生說,在黑暗裡摸索著捏了捏聶意的臉頰,「你這是答應我的追求了?」
聶意輕輕嗯了一聲:「不是因為你救我而作為報答,我大概是……嗯,我愛你。」
蒼生倒從來沒說過愛這種字眼,他們在漆黑的被窩裡誰也看不到,蒼生沒回答,聶意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蒼生卻忽然抓著他的手,讓他再翻過來。
「幹嘛,你還不睡!」聶意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傲嬌地甩開蒼生的手,「雖然跟你認識時間很短……但很正常嘛,朝夕相對,你又對我這麼好,產生感情很自然啊,你什麼都別問我!」
「轉過來。」蒼生只這麼說。
聶意心裡老鹿亂撞,臉上燒得慌。他忽然感覺蒼生握著他的手,正將一枚指環慢慢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他將自己的戒指退下來了。
聶意小聲道:「大了……」
「是哦。」蒼生又把戒指拿走了,「下次看看能不能路過珠寶店,給你找個合適的。」
聶意:「……」說大了並不是不想要好嗎!


第54章

第二天,封恬昏昏欲睡地趴在一張長椅上,吹著風,打著呵欠。
廣場上霍克白把那輛路虎開了出來,篩選悍馬上的東西,武器優先裝箱,聶意覺得食物比較重要,但在霍克白和蒼生眼裡好像都是武器第一。
「我們中獎了,小白還找到了高純度的航空用油,特別耐燒,這下路上不用愁汽油問題了。」封恬打了個呵欠說。
「這地方怎麼什麼都有。」聶意說:「起開點。」
封恬坐起身讓出位子,聶意坐上去,他又躺下直接枕在聶意的腿上,「唐博士說,他們最開始洗劫過一次軍營,那地方什麼都有。」
聶意唔了聲,正在吃一塊白饅頭,他低頭要和封恬說話,忽然看到封恬白皙的脖頸上兩塊特別鮮豔的吻痕,不禁揶揄道:「難得睡次床,老白還不讓你好好睡覺,你應該揍丫的。」
封恬白他一眼沒理他。
監獄裡的武器全都是軍火,霍克白淘汰了很多自己的武器,把手雷、機槍等武器一股腦的能搬多少搬多少,去了首都一定會用到的。
蒼生肩上披著一件厚外套,拎著箱子走出來,跟霍克白交談兩句。
這輛路虎空間很大,比他們原本那輛家庭版悍馬寬敞多了,空出來的地方全被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包裹,武器、水、食物、汽油,這四樣是必備的,霍克白又拎了個備胎過來。
封恬雙手合十看著聶意說:「我們這次比之前的情況還要好,希望路上不要再發生什麼,順利到首都找到若琳妹妹。聖母瑪利亞保佑,阿門。」
聶意:「揍你哦!」
「走啦,到這邊來!」霍克白遠遠招手。
封恬咻地蹦起來跑過去。
要告別這座監獄了,這裡既有聶意最難過的經歷,也有最甜蜜的回憶,簡直矛盾。
「路上小心,祝你們好運。」唐岩還是一成不變的醫師袍,神色依舊淡淡的,這幾天發生的事,顯然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的確是個怪人,也許科學家都這麼神經質。
路虎駛出監獄,封恬昨晚的確被霍克白折騰了一夜,一直在打呵欠,上車後就和聶意窩在後座,頭碰頭地挨在一起打瞌睡。
霍克白開車,悠閒地撥轉著方向盤。蒼生在副手座面無表情地翻著地圖,忽然說:「那個救援站,你還想去看看嗎?」
霍克白道:「什麼救援站?」
聶意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話,搖了搖頭道:「不去了,先前因為我們食物快沒了,現在我們是土豪,還過去幹什麼。」
蒼生淡然的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冗長的路途是枯燥無聊的,聶意和霍克白輪流開車,偶爾封恬開。蒼生的傷勢恢復得很快,幾乎一周的時間,右臂已經能稍微活動了,那麼嚴重的傷,僅僅一周就恢復得這麼好幾乎是不可能的,聶意在想也許是因為疫苗的緣故。
超強的恢復力,聽起來不錯。
他們一路上曉行夜宿,兩耳不聞窗外事,路上不是沒有遇到過求救的人,但四個人誰都沒有反應。蒼生跟霍克白自然不用說,別人的生死他們是完全不在乎的,封恬本來對這種事也不太敏感,有能力就救,沒能力也不會去隨便可憐別人。
聶意終於懂得了蒼生的那些話,幫人和救人固然是好事,但前提是要保全自己,末世之中什麼才算是保全。所謂的救助,其實就是一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的消遣。
而且那些向他們求助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心懷惡意的,聶意早就對這些人失望了。
越往南,路上的喪屍越來越多,有時候連續被喪屍追得連晚上休息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開夜車甩掉成片成片的喪屍。
偶爾會遇到那種二次突變的喪屍,這著實不是個好現象。
聶意很難想像,等政府整修好了,重新派出軍隊,這些喪屍還會進化成什麼樣。
「再有兩天就能進入市區,在此之前我們會路過一個戰略要地。」霍克白在地圖上指了個地方說,「是首都軍區,繞路過去看看吧。」
「怎麼走?」聶意單手控制方向盤,空出一隻手想看一眼。
霍克白一躲:「開車看路,別開溝裡去了,有轉彎我會告訴你。」
「終於要到了。」封恬小聲說。
唯有蒼生不說話,越接近目的地,他就越是沉默,這幾天幾乎就沒怎麼開過口。
霍克白指揮聶意開車,當天下午三點到達地方軍區的全封閉軍營,四人下車,蒼生在大門處查看一圈,馬上就知道是人為封閉的。
「上去看看吧,我們汽油也快沒了。」霍克白回車裡拿出射繩槍。
軍營不能跟之前的員警廳比,圍牆太高,不可能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況下攀上去。
霍克白扣下扳機,轉輪激發,弩箭鏗地一聲釘入圍牆頂端,霍克白兩三下攀上去,在圍牆上站穩,然後大罵了一聲。
聶意在下麵喊道:「裡面有人嗎?」
蒼生的右臂已經完全活動自如,他抓著繩索迅速攀上去,眼中彌漫上一層層的陰鬱情緒。
霍克白道:「都是喪屍,操,目測都上萬了。」
聶意和封恬對視了一眼,都識趣的沒再開口。
蒼生在圍牆上走來走去,圍牆下的軍營裡是密密麻麻的喪屍,有穿著制服的軍人、學生,也有頭髮花白的老人,甚至五六歲才半人高的小孩。它們烏泱泱地聚集在圍牆下,嘶吼著抓撓牆壁,看著圍牆上的兩個人拼命哀嚎。
這裡完全不可能有活人生存。
蒼生面色陰鬱得幾乎能滴水,他正想跳下圍牆,忽然在喪屍群眾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長長的頭髮有些微卷,穿著一身鋼琴黑的學生制服紅黑色百褶裙的女孩,它的臉孔腐爛程度很深,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長相。
「霍克白,拉著我。」蒼生說。
霍克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還是照做,蒼生拽著他的手幾乎整個人下到軍營裡,聶意在外面看得心驚膽戰。蒼生抓住那女孩喪屍的前襟,在被咬前猛地一拽,霍克白手腕用力,蒼生迅速蹬在圍牆上,將那只喪屍整個拎了起來,扔到外面。
忽然一隻喪屍飛出來砸在地上,嚇得封恬條件反射地叫了一聲。
那喪屍馬上摔斷了腿,匍匐在地上朝兩人爬去。
聶意心裡一涼,看著這個女孩喪屍,不會……不會是若琳吧?
「是許玲瓏。」蒼生漠然道,他從圍牆上下來,抽槍將喪屍爆頭,「若琳一個很要好的同學。」
「臉都爛了你也能看出來?」霍克白站得老高,攤手道。
蒼生走過去用腳尖將喪屍翻了個身,制服胸前的銘牌上有兩排字:高二九班,許玲瓏。
「這裡面穿類似的校服還有很多啊。」霍克白說。
在這個滿是喪屍的軍營裡找到了若琳的閨蜜,這是個不好的資訊。聶意捫心自問,突發事件面前,自己也一定會想和好朋友在一起,更何況若琳只有蒼生一個親人,那時他又遠在哥倫比亞,說不定若琳也在這座軍營裡。
蒼生顯然也這麼想,他有些呼吸發抖,又攀上圍牆。
「若琳!」蒼生對著滿眼的喪屍群大吼一聲,回答他的固然只有喪屍們的嘶吼。
他就像只焦急的豹子,眉目間滿是焦灼的神色,在圍牆上走來走去,大有跳下去挨個殺喪屍排除的架勢。
蒼生忽然蹲下來,那是個即將跳躍的動作。
聶意瞳孔一縮猛地大喊:「蒼生!」
蒼生轉過頭,深邃幽暗的雙眼內倒影出聶意驚恐的模樣,他眨了一下眼睛,這才回過神。跳下去就是個死,他明知道,但是卻好像著了魔一樣——他很擔心自己的妹妹,迫切的想知道她究竟是否還活著——當時腦子裡除了這個什麼都沒想,要不是聶意叫住他,恐怕他真的就跳下去了。
「我們去市區看看吧。」聶意仍然心有餘悸,勉強笑道:「也許若琳不在家,但說不定會給你留一封信什麼的。」
「進市區吧。」霍克白跳下來將射繩槍收回。
聶意受到不小的驚嚇,回到車裡靠在車窗上也不再說話,十指握在一起,指尖有些發抖。
蒼生上車後坐在他身邊,默默地牽過他的手放在腿上。
車裡只剩下微弱的引擎聲,然後蒼生輕聲說:「對不起。」
聶意和他的手指扣在一起,彼此都沒再說話。
晚上他們在路邊停下來,邊吃東西邊商議路線。霍克白將那張首都地圖攤開在車前蓋上,舉著手電筒照著,指尖在地圖上戳了一下,「我們在這裡,很快就可以進入市區,裡面情況怎麼樣誰也說不準,車不知道能不能開進去。」
「那怎麼辦?難道要走鋼索?」封恬從罐頭裡叉出一塊午餐肉喂到他口中。
霍克白唔了兩聲,也沒什麼好主意,軍隊都放棄這裡了,他們光靠四個人不想出個安全路線估計進去就出不來了。
「首都繁華,下水道的結構比上面還要複雜,可以走地下路線。」蒼生說。
「地下可沒有路牌給你看,而且萬一下面也有喪屍,被堵在裡面就糟了。」聶意回手一槍遠遠將一隻喪屍打死,又叼著餅乾湊回去。
封恬說:「我覺得聶意說的對,下水道不管怎麼來說,空間都太過狹窄了,逃都沒地方逃,還是路面安全些,大不了你們可以扔炸彈開路。蒼先生,你家在哪?」
「白銀區。」蒼生劃了個範圍。


第55章

「啊,這地方我知道。」封恬說:「地多人少,雖然是首都,但是這裡房價很高,住戶並不算多,算是個好消息。」
「寶貝,喪屍可不會在乎那裡是不是房價高。」霍克白攬著他的肩說。
聶意道:「人少的話,撤離起來也快,沒有活人的氣息,喪屍也不會一直停留在那裡的吧?」
「這可難說。」霍克白道:「看樣子我們只能殺進去了,對方要是人還好,偏偏都是一群只會瞎溜達的傻逼,嗅覺又好,躲都不好躲。」
「連夜過去吧,這裡太空曠,遇到喪屍躲都不好躲。」蒼生收起地圖,「我來開車。」
聶意忽然腦袋上一個燈泡亮起來,啊了聲道:「黎錦說過,喪屍是根據視覺和嗅覺來判斷的,如果我們把車偽裝一下,在喪屍眼裡只是個會動的大鐵塊而已,它們還會撲上來嗎?」
「怎麼偽裝?」霍克白看了一眼地上之前被他打死的喪屍。
聶意點點,「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封恬皺起眉:「聽起來好噁心啊。」
「如果行得通的話,能減去我們不少麻煩。」聶意說。
蒼生點頭道:「聽起來不錯。」他朝那只喪屍走過去,將它拎了過來扔在車旁。
聶意連忙拉著封恬跑遠,捏著鼻子道:「這種髒活他們來就好了。」
封恬贊同地點點頭,跟聶意站得遠遠的。
霍克白扯下喪屍的一條手臂,用刀把腐肉挑下來,都抹到車身上,皺著眉大聲嫌棄道:「喔,這味道……我忽然覺得以前羅森罰我洗廁所的嘴臉多麼和藹!」
「羅森是你們兵團的首領嗎?」聶意捏著鼻子遠遠喊著,聲音甕聲甕氣。
「沒錯,他就是變態。」霍克白一邊剖喪屍邊說:「一個,可愛又可恨的變態,希望他還活著吧。」
「他當然活著。」蒼生說。
霍克白將喪屍攔腰切斷,掐著脖子把上半身從車前蓋上拋過去扔給他,兩人把腐肉汙血塗得滿車都是。
聶意喊道:「小心點別讓骨頭劃傷了。」
兩人忙活半天,封恬舉著手電筒蹲在原地跟聶意玩五子棋,直到霍克白喊人兩人才拍拍手站起來跑過去。
整輛車面目不堪,散發出一股腐爛的味道,聶意捏著鼻子道:「車裡沒氣味吧?」
「一點沒有是不可能的。」蒼生拉開車門,「濕紙巾來擦手。」
聶意鑽進車裡,翻出僅剩的兩包五片裝的濕紙巾遞給封恬一包讓他給霍克白擦手。
「馬上就走吧,前面應該有些零散的喪屍,試試看,行不通的話我們也有餘地想別的辦法。」聶意低頭仔細地給蒼生擦手,輕聲細語說。
蒼生嗯了一聲,「你和封恬到後座去。」
蒼生開車,霍克白在副駕駛還在和指甲縫裡的血跡奮鬥。
關了遠光燈蒼生刻意開得很慢,注意到前面有喪屍後直接把車燈都關了,在路上慢慢行駛,跟蹬自行車的速度差不多。
除了擋風玻璃,兩側車窗都被糊得模糊不清,聶意只能扒在前面的座椅上,偷窺外面喪屍的反應。察覺到動靜後,幾隻路上零散的喪屍也只是慢慢挪過來,似乎覺得沒有鮮肉的味道都紛紛放棄了,無動於衷地繼續往別的地方蹣跚。
「它們好像對我們沒興趣。」等那幾隻喪屍過去後,封恬壓低聲音小聲說。
聶意竊喜地和封恬在後面來了個掌擊。
「就這樣走吧。」霍克白說:「天亮後,應該可以進市區。」
「我們汽油夠嗎?」聶意問。
「差不多吧,路上沒意外的話,到遊隼家後還能再跑一段路。」霍克白把髒掉的濕巾扔出窗外,「你們睡一下吧,外面的情況我們盯著就行了。」
都深夜了,聶意的確很困,身上裹著毯子跟封恬頭碰頭地挨在一起睡覺,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天亮後或兇險或失落的第二天。
車裡的腐臭味並不濃烈,淡到可以忽略的地步,聶意睡得不沉,迷迷糊糊時能感覺到車停了下來,過了不久又繼續走了。
過了收費站,很快就能到了吧,他神識不清的想著,裹緊了毯子,封恬枕在他肩上,他枕在封恬的腦袋上,狗頭壓狗頭就這樣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聶意揉著眼睛醒過來,窗外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視線內全是發黃腐爛的喪屍。他迅速忍住下意識地驚嚇聲,壓低聲音道:「這麼多,我們到了怎麼下車啊?」
霍克白小聲說:「還有段路,到時候再看吧。」他轉身摸了摸封恬的臉。
封恬還沒醒,聶意托著他的後頸,慢慢放平他的身體,讓他枕在自己腿上。
擋風玻璃不知何時也做了偽裝,被蒼生扔了一些零碎的骨骸上去,他緩慢地開車,從縫隙中辨認路線。路虎隨著喪屍群的移動緩慢前進,周圍都是喪屍,車裡的人也都很緊張,慶倖的是聶意想得這餿主意還挺管用,至少沒有喪屍圍上來。
「就不能開快點?」聶意說。
蒼生道:「怕驚動這些東西,之前在收費站,開快了還有喪屍追過來。」
怕引起注意,聶意也就不再說話了。
快中午的時候封恬醒了過來,懵懵地呆坐著。
外面無數喪屍跟他們同行,車裡安靜得發慌,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緊張的情緒,畢竟要是被發現了,外面那些東西層層撲上來,他們完全無路可逃。
聶意抹了一把冷汗,忽然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蠻高的,大概是因為蒼生在這裡吧。
中午太陽高照,蒼生拐去了白銀區,周圍的喪屍慢慢少了下去,快到公寓的時候霍克白打開天窗,探出半身,然後用力朝遠處扔了一枚高爆彈。
爆破聲立刻傳來,將遠處一家小便利店炸得支離破碎。
巨大的聲音都將喪屍引了過去,一隻喪屍路過他們車旁的時候忽然趴在車窗上往裡看了看。它面目腐爛,兩顆渾圓的灰白眼球轉了轉,然後用腐爛發黑的手在車窗上抹了抹。這個酷似人的動作嚇了聶意一跳,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蒼生已經猛踩油門沖進了社區,那只喪屍立刻被甩遠。
公寓樓下一片蕭索,草坪瘋漲,落葉遍地,原本的高級公寓樓現在一個人都沒有,跟棟鬼樓似的。
周圍遊蕩著幾隻零散的喪屍,蒼生下車持槍點射,伴隨著啾鳴聲,幾隻喪屍應聲倒地。
聶意和封恬下來,跟著蒼生身後小跑,霍克白殿后,手持槍械戒備著四周。
電梯早就不運作了,蒼生順著秘密頻道一口氣爬到四樓,樓道沒有喪屍,只有一灘灘血和慌亂的痕跡。
蒼生停在0402門前,他皺著眉,呼吸有些不順暢。
門是緊閉著的,門把上纏著一條粉色的布,蒼生把它解下來,聲音有點發抖:「是若琳的發帶。」
他很著急,直接一槍將鎖崩壞,暴力地踹開門沖進客廳。
後面三人陸續進去,聶意轉過身將門關上,環視客廳,這裡並不亂,如果若琳不在家,那她就是自己走掉的,她在離開家的時候是安全的。
回到家蒼生立刻失去了往日的淡定,發瘋般喊著若琳的名字,一個個房間找人。聶意看著他,心裡忽然想到聶一凡,如果大哥回到家的話,也一定會這樣方寸大亂。
蒼生一把推開蒼若琳的房門,裡面呵地一聲撲出一具穿著校服的喪屍,蒼生下意識的反應就是一腳踹過去,喪屍被他踹倒,門砰的砸上了,蒼生愣在原地。
「是、是若琳嗎?」聶意小聲問霍克白。
霍克白沉默地搖搖頭:「沒看清,不過看起來像。」
聶意完全不敢去看蒼生的臉,他害怕看到蒼生眼裡崩潰的情緒。
他走過去,忽然看到門上黑乎乎一片,竟然是一些小字,他扯了扯蒼生的衣服,讓他看。
是用油性記號筆寫的,字體很卡通,一看就知道是個滿腦袋粉色幻想的女孩寫的。
果然,蒼生蹲下來說:「若琳的筆跡。」
——僵屍搶走了我的背包,可是沒有抓到我,是我贏了。可是我很害怕,我要走了,哥哥我好想你,你一定要來找我,我會很努力的活著。若琳。
後面還畫著一個微笑的凱蒂貓表情。
蒼生摸著那些字,眼內有些發紅。
「裡面的不是若琳,打開看看吧。」聶意說。
門裡面傳來一陣陣砸門聲,蒼生擰開門把,猛地將門推開,那隻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喪屍重新撲出來,被蒼生一把掐著咽喉直接扼斷。聶意去看校服上的銘牌:高二九班,薑語。跟之前軍營裡的那個女孩喪屍同個班級,應該是若琳的同學,「嚇老子一跳。」霍克白松了口氣。
封恬說:「少得東西都很有秩序,應該是你妹妹自己收拾的。」
蒼生牽著聶意走進蒼若琳的房間,壁紙是淡粉底色,印著可愛的凱蒂貓,整個房間都是粉嫩嫩的,書桌上的凱蒂貓檯燈,床上的凱蒂貓抱枕,粉色的衣櫃上也貼著凱蒂貓的頭像,標準的少女風格。
蒼生打開衣櫃,裡面少了些衣服。
地上丟著一個粉色的女生雙肩包,聶意想起之前門上看到的‘僵屍搶走了我的背包’,猜想應該是這個女孩屍變後,若琳逃離這裡但被抓住了背包,只好丟掉了背包逃走了。
他拎起背包坐到床上,打開看看裡面有什麼。裡面是相機,平板電腦,還有壓縮餅乾和一件裙子,還有一瓶水和一本浪漫的詩集。聶意有些失笑,蒼若琳果然是個愛做夢的女孩。他翻著翻著,忽然摸到夾層裡硬硬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本日記。
聶意翻開第一頁,時間上標注的是去年夏天,內容圖文並茂,去年暑假蒼生回來帶她去國外旅行,出海釣魚、衝浪,下面用藍色碳素筆劃了一層海浪。
有的是大長篇,有的則很簡潔,簡潔到只有一句話。
——今天飯後吃了兩個蘋果,好撐。
——今天減肥沒有吃晚飯,被哥哥罵了,早知道就不打電話給他了,哼。
——今天起床晚,遲到了,跟小玉一起被老師罰站。
聶意笑了笑,他忽然想到什麼,迅速往後翻,翻到夏天喪屍潮爆發的時候,若琳果然也寫了日記。


第56章

若琳八月份的日記:
——今天不用上補習班,老師說在家裡等通知,最近好像有什麼流行病,很厲害,到處都人心惶惶的。哥哥叫我在家裡不要出去亂走,他說約旦的任務結束後就回來陪我,帶我去香港玩,太好了,我要買很多的CP同人本。
——外面有很多護士組織打什麼疫苗,好像是狂犬病?太可怕了。
——大街上好多武警,這是要打仗了嗎?我希望哥哥快點回來。
——今天老師把我們都叫回學校,組織打疫苗,好疼,小玉都哭了。我們體育老師在和武警吵架,他咬了那個武警一口,那個武警把老師打暈拖走了。
——軍隊來了,他們在殺人。死人了,好多人都死了。
——哥哥的電話打不通,我好害怕。
——有人在吃人。玲瓏要和家人跟軍隊走,可是他們之前殺人了,我不想走,我要在家等哥哥回來,小玉和薑語說陪我。
——外面變得好可怕,薑語想出去求救,我說哥哥會回來找我的她不信,出去就被外面的人咬了。我和小玉把她拖回來,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哥哥你在哪。
——我們的食物要吃完了,小玉說我們得走,不然會餓死。我和小玉商量順著西北走,那邊的鄉下有家農家樂,哥哥以前在那裡給我烤過蜜汁小羊排,我想去那裡等哥哥,小玉說好,等薑語醒了我們就走。我們還商量路上用什麼給哥哥留記號,我希望哥哥找到我的時候扛著一隻羊,我好想吃蜜汁羊排,可我們只有餅乾,很快我們的餅乾也要沒了。
下麵的就沒了,應該是叫姜語的女孩變成喪屍醒了過來,屋裡的兩個女孩驚嚇過度逃走了。
「這裡,若琳說會去那個農家樂等你,我們去那裡吧。」聶意把蒼若琳的日記拿給蒼生。
「蒼先生,你不會忘了是哪裡吧?」封恬看蒼生一臉茫然的表情,有點無奈問道。
「農家樂嘛,記得,當時若琳還拍了照片給我,座標不遠。」霍克白說。
蒼生沒有說話,在一頁頁看著若琳最後的幾篇日記,字裡行間全是對蒼生滿滿的依賴和想念。
聶意無法體會到蒼生此時此刻內心的感覺,他應該會覺得懊悔,自責,心疼。
蒼生合上若琳的日記本,放回背包裡收好,他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凱蒂貓的登機箱,給若琳收拾厚一些的衣物。
「在這裡停一下吧,我先下去找找看有沒有汽油。」霍克白跟封恬牽著手往外走。
蒼生把登機箱遞給他,讓他放到車裡。
聶意的小指和蒼生的小指勾在一起,尾指藏紅線,這樣勾著晃一晃,面對整個滿目瘡痍的時候心裡似乎都充滿了希望。
「原來這就是你家。」聶意跟蒼生走出去,在客廳裡亂看,指著旁邊房間道:「那裡是你的房間嗎?」他推開門探頭一看,房間很大,佈置卻很簡單,一張床,一張電腦桌,簡單的書架上擺了基本機械自動之類的書。
「不怎麼回來住,都是若琳佈置的。」蒼生牽著聶意道床邊坐下,倒在床上從背後抱住他。
聶意的手覆在蒼生的手背上,輕聲道:「如果不是末世,這輩子我們的生活恐怕都不會有交集。」
蒼生嗯了一聲,讓聶意轉過來,和他擁在一起。
聶意窩在他的胸膛前,問道:「找到若琳後我們再幹什麼?找國家建立的避難中心嗎?」
「你知道在哪?」蒼生說。
聶意搖搖頭,蒼生道:「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來吧,等春天到了,我可以陪你去找你哥哥。」
聶意抿了抿唇,「算了,明年如果國家有行動的話,我到處找他,他也在到處找我,這要找到什麼時候,不如待在哪裡等他來找我。」
「嗯,你說了算。」蒼生低下頭輕輕和他接吻。
聶意閉上眼睛。
忽然一聲槍響,兩人頓時一驚。「是霍克白!」蒼生倏地起來拉著聶意往外跑。
剛打開玄關的門幾隻路過的喪屍聽到動靜轉過臉,張牙舞爪地朝兩個人撲來。蒼生直接開槍解決拉著聶意在樓道狂奔。
「上、上面怎麼會有喪屍……」聶意慌亂地抽出自己的USP拿在手裡防身。
秘密頻道中有更多的喪屍順著樓梯扶搖直上,外面連射聲響起,蒼生手槍一空立刻換了突擊步槍毫不留情地掃射,打空一盒彈匣邊往下跑著邊迅速清空了樓道裡的喪屍。
社區裡不知何時湧進了大片的喪屍群,烏泱泱地朝兩人湧動,聶意嚇了一跳。另一邊的槍聲一停,不知道出什麼事了。喪屍的嘶吼把一切聲音都掩蓋過去,喪屍太多,他們肯定跑不到停車的地方,蒼生的彈匣空了,抽刀劈開一條血路,拉著聶意朝喪屍相對來說比較少的地方跑。
「之前有只喪屍很奇怪,它趴在我們車窗上往裡看,會不會是那種智慧型的?是它把這些喪屍召來的?」聶意邊跑邊氣喘吁吁道。
蒼生面無表情地將刀從喪屍地腦袋裡抽出來,「喪屍之間能互相交流嗎?」
「說不準呢。」聶意指著前面,「那裡!」
一輛落滿灰的客運大巴橫在社區樓下,蒼生耗空手槍裡的子彈跑過去,他剛和聶意上車,大片喪屍立刻水泄不通地圍了過來,哀嚎著抓撓玻璃。
蒼生和聶意都死死堵著門。
「趴下!」霍克白的怒吼遠遠傳來。
擋風玻璃外,路虎一路碾壓過來,霍克白蹲在車頂抱著AK對屍群掃射,同時手裡扔了個什麼過來。
蒼生立刻抱著聶意撲倒,聶意感覺到他的手臂緊緊將自己圈在懷裡,爆破聲後,屍群如潮水般層層蕩開,圍著大巴的喪屍倒了一小片,沒有任何光火,霍克白扔的是一枚小型震盪彈,把車裡的聶意都差點震昏過去。
「到後門去!」霍克白狂吼著,一槍將一隻慢悠悠爬起來的喪屍爆頭。
聶意感覺一種無形的什麼貫穿了他的身體,胸前堆著一股噁心感。蒼生一把將他拉起來跑到後門。
封恬開車把擋路的喪屍全碾壓成殘骸,火速沖到後門調轉車頭,霍克白立刻跳下車拉開車門鑽到後座,封恬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情急之下什麼都顧不得了,蒼生鑽到副駕駛立刻將聶意拉進來。
霍克白把車窗降下,換了個圓盤彈匣,將AK架在車窗上,彈無虛發將前頭擋著的喪屍一隻只轟爆。
路虎沖出社區,霍克白朝喪屍堆裡扔了顆手雷,頓時血肉橫飛!
封恬不要命地狠踩油門,把喪屍撞飛一隻又一隻,直到沖出躁點才消停下來。路虎上滿是碎肉塊,沖上公路後很快就甩掉了那些追逐他們的喪屍群。
聶意滿臉通紅,此刻他正坐在蒼生的腿上,因為從大巴上下來的時候完全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跑到後座去。頂到車頂了,聶意不得不微微歪著頭,蒼生抱著他的腰。
「嚇死我了。」封恬長出一口氣,他放慢了車速,按照若琳日記裡的方向行駛。
「你找到汽油了嗎?」蒼生漠然道。
霍克白把AK扔在一邊,毛躁道:「沒有,我還沒走遠就遇上一大波喪屍。寶貝,我們還能跑多遠?」
「出市區沒問題。」封恬說。
聶意僵硬地一動不動,紅著臉道:「附近也沒喪屍,能停一下麼?」
封恬噗地笑出來,「有什麼關係,蒼先生很樂意抱著你啊,不要傲嬌嘛少年。」
霍克白道:「沒錯,瑪利亞你的屁股很性感。」
聶意怒道:「閉嘴!」
封恬停下車,聶意立刻從車上跳下來,陽光溫暖的傾瀉,將聶意的影子短短地拖在地上。
原本最繁華的地方變成一座死城,人們爭相逃散,喪屍入侵。同時也少了那份鬧熱的嘈雜,汽車尾氣。長長的公路上遊蕩著幾隻零散的喪屍,聶意遠遠看著,心裡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蒼生走到綠化帶中,沖燈柱上扯下一根粉紅色的緞帶,同時一張紙條掉了下來,上面寫著一行小字:我路過這裡。若琳。
「怎麼都是粉紅色的?」聶意說。
「她喜歡這個顏色。」蒼生說著把那根風吹日曬已經發硬的緞帶揣進兜裡。
「看來路線正確。」封恬下車,跑到邊上小解。
接下來的路上,他們走走停停,找到了一張粉紅色的凱蒂貓銀行卡,收費站玻璃用油漆噴著一個凱蒂貓的頭像,下了高速後路邊樹林伸出來的枝椏上一個凱蒂貓的髮卡。
聶意已經完全被洗腦了,滿腦子都是Hello kitty那只沒有嘴的三無貓。
到了荒郊野外,他們的汽油快沒了,周圍也沒什麼建築,遺棄車輛都沒有。
「你們呆在車裡原地休息,我和霍克白去前面看看。」蒼生拎著突擊步槍下車,聶意隨手遞給他一塊芝麻味的壓縮餅乾,蒼生低頭咬走。
封恬道:「天馬上就黑了,你們快點回來啊。」
「這荒、荒……」霍克白卡殼了。
聶意面無表情:「荒山野嶺。」
「對。」霍克白點點頭:「說不定可以打獵,等我們回來烤肉吃吧。」
聶意叼著餅乾下車環視一圈,周圍是鬱鬱蔥蔥的樹林,路邊野草瘋漲,不過因為天氣原因葳蕤不少。
蒼生跟霍克白走遠,封恬撿了些枯樹枝堆在一起,打算跟聶意生堆火烤一烤。
聶意拿出固體燃料,封恬說:「太奢侈了,直接用樹葉點燃就好啦。」
他把枯樹葉堆在樹枝旁,聶意推燃打火機點出一堆火,夜色慢慢彌漫上來,溫暖的火光照出兩個人清秀溫淨的模樣,伸手烤火,像兩個人畜無害的大男孩。
「你猜若琳跟蒼生長得像嗎?」聶意說。
「像吧,畢竟是親兄妹啊。」封恬說。
「也不一定啊,我跟我大哥也是親兄弟,長得也不是很像。」聶意說。
兩人都腦補了一下若琳的長相——不如說是在腦補長髮的蒼生,封恬尷尬道:「還不是不要像了吧,女孩子有蒼先生那種鋒利的感覺,太可怕了。」
聶意:「呵呵……」


第57章

樹林裡忽然竄出個人,拿著一把雙管獵槍指著他們。是個二十七八左右的男人,戴著頂鴨舌帽,挑眉看著驚訝的兩個人,問:「你們是誰?」
聶意心裡一動,歪頭道:「他是封恬,滴滴滴樂隊的主唱,你認不出來嗎?我是他助理。」
「是DDD!」封恬說:「把槍放下,要簽名嗎?」
兩人倒沒怎麼緊張,蒼生跟霍克白就在附近,他們拖拖時間等兩個人回來就好了,分分鐘完爆這貨。
那男人走上前,借著火光仔細看了看,笑道:「還真是封恬。」他並沒有放下槍,而是拿出腰間的對講機,說:「緒婷,你絕對想不到我看到了誰。」
那邊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我管是誰呢,還能是封恬不成。你第一次出勤可別搞砸了,巡邏完就回來,不能吸收的人就地殺了。」
聶意和封恬對視一眼,看來又碰到一幫孬貨了。
那男人道:「還真是封恬,跟一個助理蹲在這呢,也殺了?」
那邊靜了一會,叫緒婷的女人爆出怒喝:「你敢!真的是封恬?把他打暈帶回來!那可是老娘的性幻想對象!」
封恬:「……」
聶意終於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那男人走過來,真打算一槍托把封恬敲暈,聶意暗暗握上手槍,剛要出手,忽然一聲短促的啾鳴響起,男人的大腿迸出一道血線,他慘叫著跌在地上。
封恬立刻扭頭看聶意,聶意攤攤手,表示他還沒把槍拿出來。
蒼生跟霍克白從樹林裡走出來,蒼生手裡拎著兩隻還活蹦亂跳的灰色野兔子,霍克白拿著把格洛克,眼神兇狠地瞪著地上的男人,扣動扳機又在他打算去拿槍的手腕上補了一顆子彈。
「你聽到沒有!」那個女人還在嚷嚷。
霍克白走過去拿起對講機,湛藍的眼瞳內是一層淡薄的殺氣,他冷冷道:「去死吧,賤貨。」
那頭瞬間安靜了下來。
蒼生走到聶意身邊,把兔子給他:「賠給你的精神寄託。」
聶意道:「我才不要,你明天餓了一定又會把它烤來吃了!」
蒼生把兔子扔車裡,又回到聶意身邊,坐在一塊乾淨的地方,用樹枝撥了撥火堆,眼裡映出漂亮的光。
「剛跟你見面那會,你也是我的性幻想物件呢。」霍克白看著封恬一笑。
封恬黑著臉:「閉嘴!」
霍克白二話不說將封恬攬在懷裡用力地親吻,像是在昭示自己的所有權,那男人臉都白了,動都不敢動。吻罷,霍克白轉頭危險地瞪著那男人,「有什麼說什麼,情報越多,你活命的機會越大。」
劇痛和恐懼都讓他顫抖,那男人哆哆嗦嗦,開始說些有的沒的。聶意沒注意聽,跟蒼生挨在一起小聲說話:「你們來得太及時了。」
蒼生伸手攬著他的肩,偎在一起烤火,他淡淡道:「他從前面來的時候我們就發現了,鬼鬼祟祟的,就在後面跟著他,他想去打封恬霍克白才動手。上次分散後,也不敢走太遠,萬一回來看到你們沒了,太冤了。」
聶意笑著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那男人一邊流血一邊哆嗦著絮絮叨叨半天,四個人其實都沒怎麼認真聽,全部心思還是放在若琳身上。
霍克白忽然問:「你們那裡有汽油嗎?」
男人拼命點頭:「有!有!」
「營地離這裡有多遠?」聶意問。
「就兩三公里。」對方臉色蒼白地捂著手腕,「我……就是出來例行巡邏而已……」
「你們多少人?駐紮多久了?」蒼生冷冷道:「有沒有十六七歲左右的女孩?」
「四十多個,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沒、沒特意數過……」男人磕巴道:「女孩有好幾個!你要的話,都送給你也行……」
「我們在找一個叫蒼若琳的女孩。」聶意糾正道。
對方茫然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她們的名字……」
「長得跟他像不像?」聶意指著蒼生的臉說,然後頓了一下又對蒼生低聲道:「若琳跟你長得像嗎?」
「不太像。」蒼生說。
「先去看看吧,找不到若琳找到汽油也行,車已經跑不動了。」霍克白站起來,用槍口指著男人歪了歪頭,「站起來,前頭帶路。」
「那我們車就扔在這裡嗎?」封恬說。
「市區的情況你也知道,基本不會有人從這裡路過的,扔著就扔著吧,他們營地也不遠。」聶意說。蒼生把火堆用土撲滅,牽過聶意的手,走在幾個人後面。
那男人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帶路,兩側茂盛的樹木將月光層層遮罩,黑漆漆的路上只有星點的斑駁樹影。他們半路上遇到了兩個打著手電筒的男人,扛著一杆獵槍,估計是被派出來找人的,但是面對蒼生的機槍和霍克白的AK,紛紛識趣地舉起雙手。
聶意上去把械繳了,霍克白用槍口指著他們,示意前頭帶路。聶意和封恬在後面鼓搗搶來的獵槍,兩人都沒摸過這種沒有膛線的玩意兒。
「你用這個能打准嗎?」封恬問。
聶意搖搖頭:「不能吧,我沒開過這種槍,遠一點肯定就偏了。」
兩人在後面閒聊著,走了沒多久前面慢慢出現一座小型工廠的圍牆,周圍樹木茂盛,乾枯的枝椏將一切都遮擋的嚴實,只有微弱的光從前面滲透出來。
「就是那裡嗎?」霍克白漫不經心道。
前面的男人應了一聲,「對,就是這兒。」
霍克白一槍托下去將人打暈,蒼生連續兩記手刀敲暈另外兩個人,隨意將三人遺棄在路邊。
「繞到後面看看。」霍克白說,拎著槍繩隨意將AK掛在肩上。
要搶人家的東西當然是偷襲了,聶意隨手把那把獵槍扔了,反正他們不缺武器,這東西他不會用,蒼生跟霍克白又不屑用。
他們剛走近,工廠的前門忽然傳來一陣吵架聲。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只是叫你們派人去把她帶回來而已!」是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還隱隱帶著哭腔。
「沒用的臭丫頭,要死就趕緊死了吧,帶回來也成了個瘸子,有什麼用。」男人的聲音,不屑又輕蔑。
四個人偷偷摸摸地躲在一邊往工廠的大門偷窺,一個叼著煙的男人正倚著門將瘦弱的女孩揮倒在地,不屑罵道:「浪費糧食的賠錢貨!」
「求求你……去救救她,不然她會死的……」女孩膝行到他腳邊,抱著他的腿哭著哀求道:「你要怎樣都可以,以後我們獵來的東西都送給你……去救救她……求你……」
那男人嗤笑一聲,伸手捏著女孩的下巴,淫笑道:「怎麼樣都可以?這可是你說的,陪爺睡一覺,緒婷要問起來,你知道該怎麼說吧?」
女孩一怔,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俏麗臉龐還帶著淡淡的稚氣,她哭得更凶,卻無奈地抬起手,發著抖去解自己的扣子。
聶意看得一陣怒火中燒,沒等他吱聲,向來不管別人閒事的蒼生卻忽然沖出灌木叢,直接抽槍砰地一聲將那個男人擊斃,子彈正中眉心,男人臉上還掛著噁心的笑容,直挺挺倒了下去。
女孩嚇得尖叫了一聲,蒼生瞳孔抽搐般放大又緊縮,抓著那女孩的肩膀吼道:「若琳在哪?若琳在哪?!」
「蒼、蒼生哥……」女孩完全傻了,看著蒼生的臉,片刻後猛地回過神來,抓著他的手往外跑:「跟我來!若琳在樹林裡踩中了捕獸夾,我們都掰不開那個東西……她現在還在樹林裡……」
女孩拉著蒼生一邊哭一邊跑遠。
「是風間玉,若琳的好朋友。」霍克白架起AK走出灌木叢,跟後面兩個人解釋道,「不用管他們了,我們先把工廠佔領了再說。」
槍聲必然驚醒了整個工廠內部,十數人從裡面跑出來,霍克白一腳踹開大門,修羅般站在正中央,挑眉冷聲道:「讓我看看,那個叫緒婷的賤貨在哪。」
聶意松了口氣,找到若琳就好了。
樹林裡,蒼生奔跑在冷風中,小玉氣喘吁吁指著前面:「就、就在前面……」
黑暗的前方似乎有個瑟瑟發抖的身影,一個長髮的女孩正咬著牙,拼命想掰開腳上的捕獸夾,周圍的黑暗和隨時都會出現的喪屍讓她害怕又恐慌。
就在她崩潰得想哭的時候,一道黑色的疾影迅速地沖了過來。
她什麼都沒看清,就被擁入一個透著血腥又冰冷的懷中。
女孩的眼淚馬上堆積湧了出來,她抱緊對方的脖頸,埋在他肩上大哭,「哥哥……」
小玉氣喘吁吁地追上來,在旁邊激動的喜悅了一會,又出聲提醒道:「蒼生哥,若琳踩了捕獸夾,你先把這個東西弄下來吧。」
蒼生溫柔地摸著若琳後腦的頭髮,在她耳邊輕聲說:「不要怕。」
若琳滿眼淚花地點點頭。鋸齒已經陷進了她腳踝的血肉裡,這是個不小的捕獸夾,原本兩個女孩焦急地掰了半天也沒撼動絲毫,反而把傷口越扯越大,嚇得小玉趕緊回工廠求救,沒想到那些人非但不施以援手反而還趁火打劫,幸好蒼生及時出現。
「忍著點,會很疼。」蒼生的手指插。進鋸齒的縫隙中,猛地用力,捕獸夾被他哢地一聲掰開,若琳的腳一拿出來蒼生馬上將捕獸夾扔遠。
蒼生從自己襯衫上撕下一塊布條,纏在若琳的腳踝上暫時先止血,然後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來。
「哥哥,我好想你。」若琳抱著蒼生的脖頸,眼淚汪汪,她受盡了委屈,終於把自己大哥等來了。
「工廠裡的那些人,有沒有欺負你?」蒼生的眼裡是種溫柔的情緒。
「有!」若琳擦了一把眼淚,哽咽道:「他們很多人都欺負過我和小玉!」
小玉在旁邊默默地點頭,「他們可壞了。」
一隻喪屍聞聲蹣跚著迎面過來,兩個女孩已經見慣了喪屍,加上蒼生又在身邊,完全不再害怕。蒼生抱著若琳騰不出手,等那只喪屍靠近直接一腳踹過去,一個人都經不住他這麼一踹,何況是只嚴重腐爛的喪屍。
那只喪屍直接被蒼生踹飛一米多遠,呵地一聲胸膛的肋骨齊數被踹斷,腐爛的胸腔陷下去一個坑,它還沒來得及再爬起來,蒼生已經走過去,狠狠一腳直接將它的脖子踩斷。
蒼生的臉上全是漠然冰冷的神色,他抱著若琳道:「我馬上,替你去殺光那些混帳。」


第58章

聶意抽了一口煙,頓時差點嗆出眼淚,他連忙咳嗽著把香煙還給封恬,「這玩意究竟有什麼好抽的!」
「解壓啊。」封恬咬著煙蒂說。
「真是夠了,本來你在我心裡特別仙,沒想到你還抽煙。」聶意托著臉,坐在凳子上說。
封恬揮手道:「偶像的光芒只限於舞臺上,台下我就一俗人。剛出道那會還是G.C教我抽煙,不然壓力大得我差點直接憋死。」
「這不公平!」霍克白踩著一個人的背用繩子將他綁好,怒吼道:「你不讓我抽煙!自己卻抽!」
封恬轉頭看著他道:「我沒有煙癮,可你有,之前沒有煙你這不都好好的,順便把煙戒了吧。」他說著將抽了一半的香煙也撚滅了,扔一旁,雙重標準容易影響夫夫和諧。
霍克白一腳將綁好的人踹暈,整個工廠男人很少,只有七八個,剩下全是些女人,四十多人,全讓他用一個槍托解決了,連顆子彈都沒浪費。
「他們回來了。」聶意說著站起來。他看到蒼生抱著一個女孩走過來,應該就是若琳了。
「啊!沙蒙哥哥,你也在!」若琳看到霍克白驚喜地沖他招了招手。
「嘿,蒼若琳小朋友,好久不見。」霍克白咧嘴一笑,在一個不老實的女人身上狠狠踹了一腳,「告訴我哪個是緒婷?」
小玉看著眼前的畫面驚訝地吞了下口水,顫聲道:「你剛剛踢的就是。」
霍克白一把抓著緒婷的頭髮將她拎起來,陰惻惻道:「就是你啊,那個覬覦我老婆的賤貨。喔,你長得可真醜。」
緒婷瞪著眼前這個金髮碧眼的外國男人,剛要破口大駡,霍克白猛地扼上她的下頜,將她的下巴卸了下來。緒婷說不出話,痛得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涎水直流。
地上抱頭蹲著四十多人,被霍克白嚇得直發抖。
蒼生抱著若琳逕自走進工廠,漠然道:「都殺了吧。」
若琳連忙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該死,就緒婷最可恨了。」
蒼生不置可否,直接抱著她走了,若琳指揮路線,帶蒼生去了自己住的房間,原本都是職工宿舍。蒼生給她處理傷口,若琳跟他說這幾個月的遭遇。
敲門聲輕響,若琳道:「小玉嗎?進來吧。」
聶意走進來,聳肩道:「不好意思,不是小玉。你好啊若琳小妹妹,我叫聶意。」
若琳看著聶意呆呆地唔了一聲,蒼生低著頭仔細用繃帶將她的腳踝纏好,漠然道:「聶意,我愛人。」
「大嫂好。」若琳馬上懵懂道。
聶意面部表情一抽搐,若琳喊完才反應過來:「什麼?!」
「哥哥你來得這麼晚就是因為路上忙著談戀愛嗎?」若琳說。
聶意尷尬地站在一邊,蒼生纏好繃帶,將若琳的褲管放下來,坐在床邊摸著她的小腦袋瓜道:「差不多吧。」
「太好了!」若琳猛地一拍手,興奮道:「哥哥你終於知道談戀愛了!」
聶意:「……」
她眼裡閃著明亮的光,看得出是真的高興。聶意輕笑著,沒說話。他觀察著若琳,剛剛匆匆一瞥沒看仔細。若琳很漂亮,手上戴著一枚和蒼生手上同款的鑽戒,雖然是親兄妹但和蒼生果然長得不太相似,唯有一雙眉毛和蒼生一樣修長而飛揚,她眼睛很大,臉型幼圓,很可愛的長相,果然是個喜歡凱蒂貓的女孩。
「哥哥我好餓,你做飯我吃吧,我好想吃你做的菜啊。」若琳努嘴道,樣子看起來像在撒嬌,「我都一天沒吃飯了。」
「那些人不給你飯吃?」蒼生冷冷道。
若琳點點頭:「緒婷每天讓我們輪流出去打獵,沒有帶回東西的當天就沒有飯吃,有時候我和小玉抓到兔子,還被看門的搶走,我胸部都餓沒了!」
「你本來就沒胸。」蒼生說。
聶意:「……」兄妹間能有這種對話,還真是……
「廚房裡有很多野味,我都饞了好久了,我帶去你!」若琳興沖沖道。
蒼生把她摁回去,「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的腳別沾地,過一會我端來給你。」
若琳老實窩回被窩,拉著聶意的手兩眼亮晶晶道:「大嫂,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吧。」
「不要叫我大嫂……」聶意捂著額頭。
蒼生揉了一把聶意的頭髮就出去了,給若琳還有其他三人準備晚飯。
「那個緒婷是這裡的頭兒?」聶意坐在床邊,小心握著若琳受傷的左腳放到被子下。
若琳點點頭:「她可壞了,之前有人以為這裡是避難所,緒婷搶了他們的物資,吸收不進來的人全被她殺了。」
「她只是個女人而已啊。」聶意有點匪夷所思,這裡明明有男人,為什麼會是個女人掌控?
「但是她很厲害,據說拿過什麼錦標賽的冠軍,好像是柔道比賽吧。」若琳睜著無辜的眼睛說:「這裡的男人都是她的那個。」
「那個?」聶意沒聽懂。
若琳臉上泛紅,「就是那個嘛。」
「噢,那個。」聶意點點頭,懂了。
「不過幸運的是他們都很怕緒婷,都不敢隨便欺負我們。」若琳說:「雖然這裡很不好,但是因為這個我跟小玉才留下來的,不然去外面,我們這樣的女生太危險了。」
聶意疼惜地摸摸她的頭,「不要怕,蒼大俠來了,不會再有人敢欺負你了。」
若琳笑起來,「大嫂,你跟哥哥是怎麼認識的?」
聶意板著臉道:「不要叫我大嫂!」
若琳:「哦,嫂嫂。」
聶意:「哦,叔叔,有事嗎?」
若琳:「……」
「瑪利亞,遊隼隼去哪了?」霍克白牽著封恬推門進來,封恬是典型的生人面前的端莊公子熟人面前的摳腳漢子,見了若琳笑得很含蓄。
「去廚房了,準備晚飯。」聶意說:「那些人你真的都殺了?」
「殺了那個叫緒婷的還有男人,剩下一些女人,風間玉小朋友說罪不至死,不讓殺。」
若琳說:「嗯,其他人其實都還算友好。緒婷跟那些男人就是土皇帝一樣,讓我們出去找吃的養活他們。」
「不,那些男人是那個女皇帝的男妃子。」聶意說。
「對。」若琳笑起來,仰頭問霍克白:「小玉呢?」
「在倉庫幫我們找汽油,等會就上來了。」霍克白說:「我去把車開回來,你們慢慢聊。」
他說完牽著封恬一塊出去,若琳一下子杵到聶意面前,興奮道:「哇!是封恬!真的是封恬!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他比電視上還好看。」
「你剛剛那麼淡定都是裝出來的?」聶意無奈道:「你是女孩,矜持點,不要跟個癡漢一樣。」
「你都還沒告訴我跟哥哥怎麼認識的。」若琳不依不饒道。
「死心吧,我不會告訴你的,你這個腐女,別以為我不知道,我看過你的日記本!」聶意傲嬌地一扭頭,掩飾自己臉上的潮紅。
「你真傲嬌。」若琳見他不肯說就算了,房間狹小昏暗,只有一盞應急燈,若琳待得悶了,掙扎著想起來。
聶意道:「叔叔,蒼生生說了你不能下來。」
「可我只有左腳受傷而已,我想下去看看。」若琳說著伸手摟過聶意的脖子,笑嘻嘻地爬到他背上,「那你背我吧。」
聶意低笑一聲,背著若琳出去。
若琳伏在他肩上道:「你笑什麼?」
聶意眼底暈著一層安心的笑意,他邊往樓下走邊輕聲說:「我原本還擔心,你會不會不喜歡我。」
「不會啊,哥哥喜歡你我就喜歡你。」若琳說:「從小到大,我和哥哥都是相互遷就的,雖然哥哥遷就我比較多,但是我會尊重他喜歡的人或者東西。哈哈哈,而且我覺得你很可愛,你這個傲嬌受。」
聶意:「……」
「若琳!」小玉跑著過來,氣喘吁吁道:「你的腳怎麼樣了?」
「沒事,哥哥說沒傷到骨頭和筋腱,頂多以後留個疤。」若琳趴在聶意背上晃了晃腿,「嫂嫂你放我下來吧,小玉扶著我就好,廚房在那邊。」
她指了個方向,聶意把她放下來,摸著她一腦袋柔順的長毛道:「好吧,叔叔,你別亂跑,我去廚房幫忙。」
若琳點點頭,「我就在中庭,喊我一聲就好了。」
聶意哭笑不得地跑去廚房,昏黃的燭光中蒼生正在料理一隻鹿腿,周身是一層溫暖的淡黃色光暈,化去了他身上無形的戾氣,現在的他看起來只是個鄰家大哥哥。
「我來跟你說若琳小朋友的壞話。」聶意走過去,從背後抱住蒼生的腰,將臉輕輕靠在他肩上。
蒼生道:「你們相處得不好?」
聶意笑道:「開玩笑的,她挺自來熟的,我先前還擔心她要是不喜歡我,把你夾在中間為難該咋辦。」
「不會的,我很瞭解她,也很瞭解你。」沒有人會真的討厭你。
蒼生靜靜道,隨手切下一片熟透的鹿肉,沾了點鹽喂給聶意吃。
聶意道:「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蒼生說:「有,就這麼抱著我。」
晚上自然吃了頓豐盛的,霍克白把車開回來,他們徹底佔領了這間不大的工廠,同時也算是解放了被緒婷等人奴役的其他人。
中庭空地點燃了一堆篝火,所有人都在中庭吃晚飯,火光映出一些如釋重負的笑臉。若琳挨著蒼生坐下,抱著碩大的帶骨鹿腿在啃,滿手都是充滿肉香的油膩。很奢侈的一頓飯,蒼生愛惜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晚上吃少點。」
若琳嗯嗯地點頭,但行動上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不算是這麼久以來餓的,末世前她本來也就是個標準的肉食系女孩。
蒼生將她鬢角的長髮順到腦後去,用一根當初從門上解下來的發帶將若琳的頭髮束成低低的馬尾,省得她吃著吃著還要撥一撥頭髮。
聶意端著一杯水輕輕笑著,真溫柔啊,這樣的蒼生,很有魅力。


第59章

飯後蒼生把若琳送上樓,聶意走到靠近大門的圍牆下,那裡堆著幾具屍體,七男一女,被霍克白殺的。
這麼堆著一些屍體聶意實在是膈應,他想過要把他們埋了,但是其他人還要依附工廠生存,埋著幾具屍體肯定有人會覺得心裡不舒服,還是燒掉比較好。晚上火光太明顯,他想了想,覺得白天再燒好了。
雖然這幾個人生前作惡多端,但是死亡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沒必要對死者諸多計較。
晚上冷風吹來,聶意把雙手揣兜裡,打算回去找蒼生,剛轉身忽然看到不遠處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短髮的女孩,看起來和若琳差不多大。她望著死人堆,眼裡滾動著一些明亮的淚水。
聶意走過去,心裡咯噔一聲,心想這裡面不會有這孩子的家屬吧。
那女孩忽然開口,眼淚刷地流了下來,「終於死了……這些混蛋終於……死了……」
聶意小小歎了口氣,用拇指抹掉她的眼淚,輕聲說:「晚上很冷,快回去睡吧。」
女孩點點頭,轉身小跑著走了。
聶意站在冷風中心裡五味雜陳,他回到職工宿舍樓,剛打算敲若琳的房門,就聽見若琳和蒼生的談話,平靜下來後,兄妹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聶意放下手,走到隔壁霍克白給他們清理出的房間,自己靜靜地躺在床上。
「哥哥,我們住在這裡嗎?」若琳趴在被窩裡,床頭點著一根蠟燭,蒼生就躺在她身邊跟她說話。
「不一定,這裡的安全只是暫時的,工廠太小,萬一市里的喪屍繼續往這裡遷徙,就會很危險。」蒼生說。
若琳點點頭,往蒼生那邊拱了拱,笑嘻嘻道:「哥,我們來談談人生吧。」
蒼生冷靜地一挑眉,馬上知道她要說什麼,「你可以去找霍克白談,他很樂意把他和封恬之間的事告訴你。」
「那怎麼一樣。」若琳努嘴道:「不想說算了,那你說,你喜歡他什麼?」
「他很善良。」說到聶意蒼生眼裡的情緒顯得更加溫和。
若琳抑揚頓挫地哦了一聲:「原來你喜歡善良類型的。」
「同情心和正義感是人類最珍貴的東西,就因為我沒有,所以具備這些的聶意對我來說更加有吸引力。」蒼生說。
若琳道:「你愛他嗎?有多愛?」
蒼生看著自己妹妹的眼睛,認真道:「像愛你一樣,你和他對我來說都很重要。」
他眼裡的神色若琳看在眼裡了然於心,她像是確認到了什麼,輕笑了一下,唇角勾出彎彎的弧度。然後她拿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遞給蒼生,「戒指的意義很浪漫,但是現在在我手上沒有用,你應該把它送給聶意哥哥。雖然當初你買下它的原因是希望我可以遇到真愛,但是我那個真愛不知道在哪呢。」
蒼生接過那枚鑽戒,看著亮晶晶的光芒,想起那晚聶意說的「我愛你」,眼神溫柔。
「可能有點小,改改吧,你知道聶意哥哥的尺寸嗎?」若琳指指工具箱所在的方向。
蒼生面無表情酷酷道:「知道,摸過好多次了。」
若琳忽然有點臉紅,她知道是自己想歪了,但是思想這玩意兒,一脫韁就控制不住啊!
蒼生下床打開工具箱,避開鑽石的部分,在小鐵榫上改了改指環的大小。聶意的十指白皙纖細,比若琳大不了多少,牽著很舒服。蒼生改好後把鑽戒帥氣地在指尖一拋,隨後接住。
「哥哥,你有喜歡的人,我真的很高興。」若琳像只貓般趴在床上,明亮的雙眼從被窩裡露出來看著蒼生。她知道蒼生為了她犧牲了多少,從懂事起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得到一個喜歡他他也喜歡的人。她堅信,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幸福感可以彌補一切。
蒼生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道:「睡吧。」
「腳疼,睡不著。」若琳撒嬌道,「除非明天你燉湯給我喝。」
「好。」蒼生說。
若琳補充道:「要肉湯!」
「好。」
蒼生回到房間的時候聶意都睡著了,他趴在床上,熟睡的面容在昏暗的環境裡像個孩子。蒼生站在門邊看了他一會,刻意放慢腳步走過去想給他蓋上被子,結果剛拉被子聶意就皺皺眉醒了過來。
蒼生摸了摸他的臉,聶意蜷縮在床上看著他。
「送你。」蒼生把鑽戒遞過去。
聶意愣愣接過端詳了一下,吃驚道:「啊,這是若琳的戒指吧?」
「恩,現在是你的。」蒼生蹬掉軍靴躺到聶意身邊,一副輕描淡寫的口吻。
「你……」聶意有點難以言表:「你要回來的?」
「不,是她送你的。」蒼生翻過身摟過聶意的腰,把戒指拿走,然後慢慢推到聶意無名指的指根,「嗯,剛好。」
聶意心裡湧上來一股熱流,蒼生的溫柔鄭重得似乎能在他心裡砸出個坑來。
「那我就不說謝謝了。」聶意抱著蒼生把臉埋在他頸窩中,聲音顯得甕聲甕氣。
蒼生握住他的後頸,低頭在聶意唇上吻了一下,聶意的眼角眉梢還掛著些許困倦,他沒沒再說什麼,拉高被子蓋在兩人身上,依偎在一起慢慢睡過去。
淩晨月亮下沉,寒氣似乎在空氣中凍結出一層薄薄的寒冰,仿佛已經入冬般,天地間冷得只剩下這一道寒氣肆虐。
蒼生睡眠太輕,一絲細微的動靜就能讓他立刻從睡眠中清醒,過去的雇傭兵血腥生涯裡,睡眠時反而是他警惕性最高的時候。
有什麼塌垮的聲音傳來,伴隨著隱約的喪屍嚎叫。
距離很近,蒼生立刻睜開了黑暗無邊的雙眼,眼前是聶意熟睡的側臉,睫毛拓在眼瞼上看起來更加黑長。蒼生抽出一把刀,輕手輕腳下床。他走出房門的時候,隔壁房門剛好也打開,霍克白從裡面走出來。
「你也聽到了?」霍克白輕聲說,掂了掂手裡的軍刀。
「在南面。」蒼生帶上門走了幾步,推開若琳的房門往裡看了一眼,若琳小朋友也睡得正香,沒有任何異常。
兩人一言不發地走出職工宿舍樓,尋著記憶裡的發聲地找過去,他們攀上圍牆,霍克白的手電筒照出外面塌出來的一個兩米大坑,坑是有棱有角的長方形,人為挖出來的,裡面掉了四五隻喪屍下去,摔得殘手殘腳,還匍匐在地上要往外爬。
不僅僅是坑裡的,就連圍牆下也有五六隻喪屍,聞到氣味都聚在兩人的腳下,一邊有氣無力的嗷嚎一邊徒勞地抓撓著牆壁。
「應該是工廠裡的那些人挖的,別說,這種辦法其實還是挺管用的,喪屍看到坑也不會躲。」霍克白邊說著邊拿手電照了照四周,沒有其他喪屍。
「作為陷阱來說,這個坑是不是有點太大了。」蒼生漠然道。
霍克白懂他的意思,「明天問問工廠裡的人吧,這地方如果真的有很多喪屍,我們最好也不要停留太久。」
蒼生點點頭,隨後兩人跳下圍牆,繞著工廠巡邏一圈。
第二天聶意打著呵欠排隊打飯,一大早起來蒼生就不知道幹什麼去了,沒給他們開小灶,聶意只好加入大部隊。緒婷死後這個工廠內部還是保持著原來的運轉模式,只是壓迫感隨著緒婷的死而消失,食堂裡一片其樂融融,這裡的人在末世降臨後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笑出來。
「這個,能多給我點嗎?兩人份的。」聶意指著鹵豆腐說。
做飯的大媽給他多盛了幾片豆腐,聶意端著飯盒回到宿舍樓,蒼生沒回來,他到隔壁去找若琳,敲門道:「若琳,你醒了嗎?」
「醒了,進來吧。」若琳在裡面應聲。
聶意推門進去,把一張桌子推到床邊,「給你帶了飯,對了,你知道蒼生去哪了嗎?」
若琳打開飯盒捏起一塊還熱騰騰的豆腐,含糊道:「你居然問別的女人自己的丈夫在哪,你簡直太失敗了。」
聶意目瞪口呆:「……」
兩人正吃著飯,忽然一陣密集的槍聲在外面炸開,巨大的聲響和其他手槍不同,聶意依稀能辨別出是蒼生慣用的博萊塔,十五聲後槍聲停止。
「發生什麼事了?」若琳有些驚疑不定。
「應該沒事,他一般不會立刻把手槍彈匣打空的,我出去看看。」聶意放下筷子,撫慰若琳兩句跑到隔壁去,他們的隔壁霍克白和封恬也都沒在。
聶意一溜小跑下去,在中庭的圍牆上看到了蒼生的身影。他正在往彈匣裡一顆顆填充子彈,很慢看起來很悠閒,背影修長,聶意的戀愛熱度經過一夜的沉澱完全沒有任何消退,看到蒼生的背影總是能想到擁抱他時手臂傳來他腰側完美無瑕的肌肉線條的觸感。
聶意心裡砰砰跳,站在圍牆下小聲喊:「怎麼了?你在幹什麼?」
他順著旁邊的小梯子爬上去,看到圍牆的外面被蒼生打爆的數隻喪屍,但也就七八個,遠遠不夠能逼得蒼生開槍的數量。
「看看能引來多少喪屍。」蒼生說,子彈填充滿後將彈匣推回去,他沒再開槍,一手將手槍插回後腰,一手伸向聶意,「你在吃飯?」
聶意點點頭,剛想問他怎麼知道,忽然感覺蒼生微涼的手指在自己唇邊掃了一下,然後他從自己臉上拿下了一顆米粒。接著蒼生俯下。身,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你幹嘛想引喪屍?」聶意臉上微紅地問。
「看看數量,這裡並非絕對安全,我不想太被動。」蒼生說。
聶意聳肩道:「那老白和封恬呢?」
「封恬在倉庫裡鼓搗半夜,不知道搞出了個什麼東西,霍克白開車跟他出去測試了。」蒼生從圍牆上下來,站在下面仰頭看著聶意道:「下來吧,我接著你。」
聶意受不了道:「旁邊就有個梯子,你就不能好好的下去非要像個猴子一樣跳來跳去的嗎?」
之前被槍聲嚇到的人都遠遠在中庭看著,在大庭廣眾之下秀恩愛聶意還是會覺得有點怯,他尷尬咳嗽了一聲往梯子那邊走,忽然人群裡沖出一個女孩,她破口罵道:「混蛋!你們幹了什麼!」
「什麼?」聶意有點蒙,不就親了一下麼……
女孩看起來跟若琳差不多大,正一臉怒色,她蹬蹬蹬爬上梯子站在圍牆上,在看到那些二次死亡的喪屍後,臉色刷地青白,怒不可遏地跳腳沖聶意吼道:「你們殺了他們?你竟然殺了他們!」
「呃……事實上他們很早以前就已經死了……」聶意完全不能理解她在說什麼。
蒼生危險地眯起眼。
女孩完全沒有注意到下面蒼生的臉色已經變了,她眼裡燃起仇恨的火焰,詛咒的味道那麼明顯,她揚起手狠狠向聶意的臉頰揮過去,「你這個兇手!」
一個耳光落下來之前,聶意準確地抓住了女孩的手,冷冷道:「很好,我現在懷疑你的腦子需要修理一下。」


第60章

當若琳扶著自己的閨蜜下樓來到中庭後,看到的就是蒼生掐著一個女孩的脖頸,險些將她扔到圍牆外面去。
「哥哥!住手!」若琳叫道:「你在幹什麼?」
蒼生轉動冷漠的眼瞳看了若琳一眼,揮手將女孩扔到了圍牆內,居高臨下:「安分點,我不會讓你在我手上活第二次。」
他的反應聶意看在眼裡有些過激,但是他實在不好說什麼,在這方面,蒼生向來是我行我素。
那女孩咳嗽著從地上站起來,沖人群嘶吼道:「你們都瞎了嗎!他殺了我們的朋友不是嗎!為什麼你們可以這樣無動於衷!」
「朋友?」聶意道:「那些喪屍原本是她的朋友?」
「才不是。」人群裡有人說:「李路一直是一個人,我們從來沒見過她的朋友。」
「喪屍又怎麼樣!」叫李路的女孩聽到聶意這麼形容立刻氣得轉頭指著他,大叫道:「他們在保護我們!在緒婷欺壓我們的時候,他們在想盡辦法攻佔這裡!」繼而轉頭沖人群喊:「你們難道忘了嗎,之前有一次緒婷外出,差一點被他們啃到,他們和緒婷作對,難道不就是我們的朋友嗎!」
「這女的腦子有病?」小玉對於這份言論簡直不可置信。
「它們並沒有故意針對誰,也不是你的朋友,事實上如果你出去的話,它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吃了你。」聶意解釋道,他懷疑這女孩是真的腦子有問題。
「你閉嘴!閉嘴!你懂什麼!」李璐對聶意歇斯底里,眼眸幾乎恨得要燃燒。
若琳和聶意對視了一眼,對於這種瘋狂的言論兩人都顯得吃驚而難以接受。
霍克白帶著封恬回來,剛走到中庭就看到烏泱泱圍了一群的人,中間傳出一個女孩大喊大叫的聲音。
「怎麼了?」封恬撥開人群走到聶意身邊小聲問道。
聶意掐頭去尾說了一遍,封恬聳肩道:「精神受刺激了吧,你們還有誰覺得外面那些喪屍是朋友的?站出來。」
他揚高聲音,周圍的人都紛紛面色懨懨地搖著頭,她們都巴不得這些喪屍死光,誰會把喪屍當朋友。
「瘋子!」李路頤指氣使地對周圍的人大罵。
「你才是瘋子吧。」有人回擊道:「他媽的傻缺,我之前還看到她抓了活兔子去喂喪屍呢。」
「就是,李路一直神叨叨的,精神有問題吧。」
李路氣得面色漲紅,憤憤地撥開人群跑遠了。
蒼生面無表情看著她消失在轉角的背影,眼內有絲陰鬱的神色。
「遊隼,你過來,我有事跟你說。」霍克白踢開腳下一塊小石頭,對蒼生勾了一下手指,轉身向宿舍樓走去。
蒼生走到若琳面前低聲說了什麼,然後拍拍她的腦袋,跟上霍克白的腳步。
「這是什麼?」聶意看著封恬拎著的箱子問。
「生命探測器,能覆蓋五六百米的範圍,結構還很粗糙,我會慢慢改進的,以後能給我們省不少麻煩。」封恬拍了拍箱子打開給聶意看了一眼,主機是霍克白的終端電腦,旁邊是微型電池組,還有一些聶意看不出所以然的細碎零件。
「你跟個小叮噹似的。」聶意說。
封恬笑了笑,「之前在監獄的時候我就在改了,昨晚剛完工。對講機也讓我給拆了,我看看能不能改成收音機,目前還缺點材料……」
他碎碎念著走遠,剩聶意在原地風中淩亂了一會。
若琳喊了兩聲他才回神,中庭的人慢慢散了,若琳一瘸一拐地蹦躂到聶意面前,說:「大嫂,你聽到了嗎?」
「嗯,聽到了。」聶意道:「都說了別叫我大嫂!叫我哥不行嘛。」
若琳努努嘴:「我是說牆外。」
「好多僵屍哦。」小玉驚呼道。
聶意皺了皺眉,兩三步爬上梯子,往外一看。外面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一小群的喪屍,正層層疊疊地圍在外面,擁擠著牆壁。
從蒼生開槍到現在,應該還不足半小時,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能引來這麼多喪屍!聶意有點心驚,在圍牆上繞著跑了一圈,整個工廠都被圍住了,整體來說喪屍並不多,一百多左右,霍克白一把AK就全秒了,但聶意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不在數量上,這也是蒼生開槍的原因。
若琳在下面嚇得差點叫出來,生怕聶意跑著跑著腳下一絆直接一頭栽喪屍堆裡了。
聶意爬下梯子,有些失笑:「我看起來就這麼廢嗎?」
若琳搖搖頭:「我只是擔心你嘛。」
聶意摸摸她的腦袋,跟兩個女孩說:「我去找蒼生,你們自己玩吧。」
「記得提醒哥哥煮湯啊。」若琳在後面喊。
「知道啦。」
聶意一路小跑上宿舍樓,蒼生跟霍克白正在房間裡講話,是早上霍克白跟封恬外出測試儀器時的一些發現。他們遭遇過喪屍,這一點都不奇怪,首都已經變成喪屍的特產區了,但是比起以前,這裡的喪屍分佈太過密集,有封恬的探測器更加能看清楚周圍的情況。
「那些坑不是什麼陷阱,」霍克白端著一杯熱水道:「我問過這裡的人,坑是那個女的讓挖的,這裡經常有小規模的喪屍群經過,那女的怕圍牆被推倒,就在工廠周圍不斷挖坑,以減少喪屍的數量。」
聶意到蒼生身邊坐下,插嘴道:「現在外面就有一百左右的喪屍,這才半小時不到,等會估計要更多。」
「你說的對,這裡的確不安全。」霍克白說:「等若琳小朋友的腳好了,我們就走吧。如果今年軍方沒有行動,我們不趁著冬天轉移,等天氣回暖,我們留在這裡說不定會被困死。」
蒼生點點頭,隨後問聶意:「牆壁和大門有鬆動嗎?」
「沒有,我看過了,可能是因為天氣冷的原因,那些喪屍也有點有氣無力的。」聶意道:「對了,若琳叫你煮湯。」
「恩,在煮了。」蒼生說,「我去看看好了沒。」
「我跟你去。」聶意站起來跟上他。
蒼生一手攬著聶意,一手別在腰後,給霍克白打了個無聲的手勢,聶意不知道,只聽到後面霍克白說了一聲「Okay」。
廚房裡一股香醇味道,聶意不知道蒼生已經在煮湯了,好奇地湊到鍋子旁聞了聞:「是鹿筋?」
「恩,加了花生。」蒼生看了看火道:「再煮兩個小時就差不多了,用砂鍋味道會更好。」
聶意扒在他肩上,看著蒼生把剩餘的花生切碎,用簡單的材料給若琳做牛軋糖。
「那個女孩怎麼辦?」聶意說,「我覺得可能是末世後受刺激太多了,真的是精神層面出了點問題。」
「不管她。」蒼生漠然道,用化掉的棉花糖裹住花生,涼掉後喂給聶意,「好吃嗎?」
「嗯,很甜。」聶意說。
中午蒼生給幾個人開小灶,若琳小朋友終於喝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肉湯,一鍋湯有一半都讓她喝了。
「你的胃裡有個黑洞。」聶意剛吃掉小半碗飯,若琳已經掃掉了半桌菜。
「吃都不能隨心所欲,人生還有什麼盼頭。」若琳理直氣壯道。
小玉邊扒飯邊說:「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她絕對可以吃掉一噸食物,我都見怪不怪了。」
聶意:「……」
沒有人在意外面的喪屍,暫時也不必外出。霍克白的意思是就讓它們這麼晾著,吃不到肉自然就慢慢散了。下午聶意坐在屋頂上,用USP打喪屍練槍,蒼生往上邊扔罐頭,讓聶意練習移動射擊。靶子一小聶意就有點打不准,十發有九發脫靶,剩下一發他覺得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封恬把工廠裡原本的兩輛吉普車的電池給拆了下來,他在想辦法恢復工廠內的局部電力,方便自己實現更多突然蹦出來的想法。
晚上氣溫驟降,封恬還在鼓搗終端電腦,霍克白過來將他抱在懷裡,輕聲說:「去睡覺吧,最近越來越涼了。」
「我在類比這一層樓的電路,可能明天得改一下電線,電池組裡的電應該足夠了,我受夠用蠟燭照亮的日子了!」封恬說。
「我說睡覺!」霍克白二話不說一把抄起封恬的腰把他扛起來,丟到床上。
封恬無奈道:「給我關了電腦。」
霍克白像只金毛大狗似的給他端了熱水來,遞給他熱毛巾擦臉,然後蹲在床邊把他的腳摁在水裡。封恬的腳冰涼,碰到水後又縮了一下,「有點燙。」
「因為你的腳太冷了。」霍克白慢慢揉著他的腳背促進血液迴圈,「以前就算了,現在條件不好,你該多運動。」
「明年再說吧,現在太冷我不想出去。」
霍克白揉了一把他的頭髮,擦乾腳放在被窩裡,然後脫了衣服躺在封恬身邊用自己身體給他暖被窩。
夜半,空氣濕冷。
工廠大門的鐵栓被人悄無聲息的打開,緒婷死後這裡就不再有階級統治,自然不會再有人守夜。
大門吱嘎一聲打開,邊上的喪屍擁擠著,緩慢過來。
「來呀,到這邊來……」女孩輕若遊絲的聲音像在誘哄孩童般。
月影下,李路的唇邊呼出小團小團的霧氣,她推開了大門,將門外那些快凍僵的喪屍引進了工廠裡。


第61章

「你找死啊。」霍克白冷颼颼的聲音把李路嚇了一跳,她捂著胸口轉過頭,看到月影下兩道頎長深刻的男人身影。
蒼生環顧四周,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早上之後他已經對李路產生了警惕,一個精神受刺激的人,幹出什麼也不奇怪。
「不要!」看到蒼生抬起槍口,李路連忙撲上去,蒼生隨意一躲,李路撲了個空,她踉蹌兩步穩住身體,臉上掛著近乎神經質的笑容:「他們很友好的,只是外面太冷了,只讓他們晚上進來住不就行了嗎?」
「我殺了她,瑪利亞要是問起來,就賴在你身上。」霍克白拉動格洛克槍機,槍口所指的喪屍應聲爆頭,繼而指向瞪大眼睛的李路。
「你隨意。」蒼生說,他抽搶迅速截斷了源源的喪屍群,在那些虛弱的哀嚎聲中背過身。
低氣溫中喪屍的動作異常緩慢,幾乎可以預見不久後的將來它們在零度以下的環境中動彈不得的畫面。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李路看著倒下的喪屍發出尖銳而仇恨的叫聲,「他們只是覺得很冷,想進來住一晚上而已!你們還有沒有人性啊!」
「殺這傻逼還得浪費一顆子彈。」霍克白猶豫一下,決定不開槍了,讓這貨跟她的朋友們相親相愛去吧。
工廠門洞大開,外面一絲風吹草動都讓蒼生分外警惕。樹後一動不動的黑影讓他很在意,蒼生隨手揮刀斬飛身旁一具喪屍的頭顱,血花飛濺下他走出工廠大門。
那樹後的黑影倏地一閃,隱進了黑暗裡。
蒼生瞳孔緊縮,吼道:「你處理工廠裡的喪屍,我馬上回來!」
他攥著一把軍刀離弦之箭般追出去,霍克白目瞪口呆,「你這小混帳!」
樹林裡是嗚嗚的風聲,蒼生將刀刃朝外架在胸膛前,聽覺在此時十分敏銳。他追丟了目標,卻沒有立刻離開,他想知道那是人還是別的什麼。但答案不管是哪一個,都註定讓蒼生十分在意。
那偷偷摸摸的架勢,不管是人是鬼都一定要揪出來,然後殺掉!
蒼生保持著防禦卻又可以隨時進攻的姿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幾分鐘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他身後不遠處響起來。蒼生辨清方向,猛地轉身,那聲音也隨之安靜下來。
黑暗裡的什麼東西在跟他僵持著。
蒼生扔掉了手裡的刀,垂下雙手,靜靜地站著。
這個時候的他顯得毫無防備,果然,那黑影毫不猶豫地發起了攻擊。
觸手的感覺是帶著腥氣的濕黏,那東西速度極快,隨之而來的是撲面的腐臭氣味。是喪屍,一隻行動迅速敏捷的喪屍。蒼生一把抓住它揮來的手腕,在它腹部猛踹一腳。哢嚓的悶響中喪屍重度腐爛的手骨被蒼生直接扯了下來。
喪屍在地上翻滾兩下飛速爬起來,低低嚎叫著,像只伺機進攻的獵犬般蹲在地上瞪著蒼生,它面部腐爛得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分不清是男是女。
蒼生果斷抽槍,那只喪屍卻像是在他動手的瞬間就知道他下一秒的動作似的轉身就跑,蒼生一槍擊中它的背部,喪屍被子彈的力道帶翻,順勢爬起來繼續跑。
知道遇到危險要躲起來,這只喪屍不僅迅捷,甚至還有低齡兒童程度的智慧。蒼生心裡沒有過多的驚訝,儘管他知道這個概念意味著什麼,但目前他想做的,就是殺了這玩意,杜絕一切能威脅到聶意和若琳安全的危險性。
霍克白咬著一把匕首把被他殺死的喪屍拖出去扔了,李路也讓他一刀封喉扔到了喪屍堆裡,外面那些被凍得遲緩的喪屍撕扯她還泛著溫熱的軀體,吞咽她的骨肉。
清理完工廠內部已經淩晨三點鐘了,霍克白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白人特有的細緻皮膚被凍得有些發紅,他卻像是感覺不到冷般敞著衣領,唇邊呼出清晰的白霧。
蒼生回來時一身濕淋淋的血跡,霍克白站在圍牆上看著他道:「你這是幹什麼去了?」
「有事跟你商量。」蒼生翻牆進工廠後邊走邊跟霍克白說,他把刀扔給霍克白,往宿舍樓走著,伸手解自己的衣服。
一樓的儲水隔間裡,蒼生端起小半桶冷水從頭澆下來,沖掉身上的血泥。
霍克白倚著門框,皺眉道:「有多少?」
「我不知道。」蒼生抹了一把臉,「我只遇到一個,也許市區裡更多,那種玩意要是成群結隊圍過來,會很危險。」
「我們往市區跑了一趟還能全身而退真他媽的奇跡。」霍克白隨手扔了一張毯子過去,罩在了蒼生的頭上。
蒼生赤身裸。體地站在原地擦著頭髮,漠然道:「之前聶意提到過,在白銀區的時候遇到過一只有點異常的喪屍,我急著找若琳沒當回事,現在想起來,只能說當時我們太幸運。也許首都二次突變的喪屍比我們想像中的多,這裡不是個好地方,不能留下來。」
「在寒冷的季節出去,這可不是個好主意。」霍克白道:「這裡的汽油很少,我們走不了多遠的。」
「若琳的腳也還要半多月才能好全……」蒼生聲音低下來,沉默地思考著。
「趁著這半個月,我們輪流出去找汽油吧,一人出去一人守在工廠裡。」霍克白攤手道:「我可不希望哪天我一個沒留神封恬就讓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玩意兒給弄走了,他又喜歡到處亂鑽測試他那些哆啦A夢的道具。」
「可以。」蒼生把薄毯圍在腰上,甩著濕淋淋的頭髮跟霍克白出去。
這一晚發生的事蒼生自然沒有跟聶意說起過,聶意也沒有留意過李路,她的消失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霍克白問過小玉,在過去緒婷統治這裡的時候,的確發生過有人莫名其妙失蹤的事。但在這種亂世中,有誰會去在意一個無親無故的人的生死。
三天后封恬恢復了宿舍樓的局部電力,電池組的蓄電能維持一個月左右,他本來打算利用這一個月搞出個風力發電裝置,但是聽霍克白說不久就要走了,正好也樂得清閒。
他開始想辦法維護路虎的發動機,聶意牽著若琳出來遛彎,在中庭看到封恬一身髒兮兮地鑽在車前蓋下鼓搗什麼,問道:「你在幹嘛?我們車壞了嗎?」
「沒有,之前我們用的高純度航空用油有點影響活塞,燃燒過熱,不修理一下的話,以後用普通汽油會半路尥蹶子的。」封恬覺得臉上有點癢,下意識地撓了一下,剛好抹了一臉黑。
聶意剛要提醒他,若琳滿眼崇拜道:「封恬哥哥你好厲害啊。」
「沒有啦,本來就是大學專業,這些時間也看了不少書複習。」封恬有些羞澀地撓了撓臉,越抹越黑。
聶意決定不提醒他了。
「那你怎麼會去當歌手呢?」若琳好奇道。
封恬繼續修理發動機,「這個啊,其實當時公司內部成立DDD是為了輔助G.C出道,我和夏川就是綠葉來著,但是出道後DDD整體的影響超出想像,這個樂團就一直保持下去了。」
「搜噶。」若琳呆呆道。
「外面喪屍散了嗎?」封恬扭頭問道。
「沒散也讓大嫂殺得差不多了。」若琳說,「他每天都拿把槍在屋頂啾啾啾。」
「我順便練練槍嘛,還好我們子彈夠多。」聶意道:「對了,你能不能把我那把十字弩改輕一點?」
「軍用的十字弩零件都很精准的,你要我改我手上也沒夠好的材料,不過能用鐵絲給你擰個粗糙的十字弩。但是蒼先生讓你用十字弩就是練練臂力,以後教你用步槍,你也不能成天拿著把USP瞎晃啊,子彈打完了看你咋辦。」封恬說。
「是哦。」
「若琳,吃飯啦,今天食堂有肉末茄子!」小玉甩著馬尾辮一路氣喘吁吁跑過來。
「我想吃大塊肉。」若琳咕噥道。
「你知足吧,霍克白在這的時候有肉末吃就不錯了。」聶意笑道。
今天輪到蒼生出門找汽油,沒人給他們開小灶,這裡雖然女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末世前生活富裕的人,沒人會做飯,輪著做的大鍋飯也是寡淡無味。聶意和若琳還有封恬都讓蒼生給喂叼了,很不喜歡吃。
「我們的汽油也不算少了吧,一定要每天這麼出去麼?」聶意叼著筷子道。
食堂裡霍克白擰了把熱毛巾,捏著封恬的下巴給他擦臉,小心認真地處理眼角柔軟的地方,「汽油這東西再多都不嫌多,主要是等若琳小朋友的腳傷痊癒,不然在路上萬一出點什麼事,傷口感染就糟了。」
「那我們以後要去哪?」若琳邊扒著飯問道。
「往北走,我和隼隼商量去之前的監獄,那裡是我們一路過來最安全可靠的地方,而且武器和食物都很充足。」霍克白說。
「就是說要回去找唐岩唄?」聶意說。
「不。」霍克白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是佔領。」
「我覺得唐岩應該會挺歡迎我們的。」聶意聳肩道:「你們能不能稍微有點懷柔思想,解決辦法永遠都是打打殺殺。」
若琳插嘴道:「隼隼是誰啊?」
封恬道:「你哥。」
若琳:「……」
「自打我們離開監獄已經快一個月了,一個月裡能發生很多事。唐岩還統治那裡再好不過,但是也不能否定那裡已經被其他人佔領的可能。」霍克白說:「當然,也不一定非要去那裡,路上有更好的避難點我們就停下來。監獄只是備胎,是計畫B。」


第62章

早飯後封恬繼續去鼓搗他的發動機,霍克白被強行拉壯丁去給他打下手。工廠裡的女人們開始試著殺外面的喪屍,末世半年,除了年紀小的,大部分已經敢打敢殺。蒼生跟霍克白只是暫時保護這裡,他們即將離開,不用說這些人也知道她們是不可能跟著走的。
聶意在警衛室裡坐著,桌上攤著一堆手槍零件,邊組裝邊等蒼生回來。警衛室的玻璃窗多,蒼生如果回來他會第一時間知道。透過不太乾淨的玻璃,遠遠能看到工廠裡往這邊蹦躂來的若琳,她穿著一件蒼生從家裡給帶出來的粉色呢大衣,瘸著一隻腳往這邊來,像一朵由遠而近的粉紅色棉花糖。
「我都說給你削根拐棍。」聶意站起來打開門,把若琳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又關上門防止冷風鑽進來。
若琳呼呼喘氣道:「我才不要,太醜了。」她撥了劉海,把亮著螢幕的平板電腦給聶意,「剛充滿電,拿來給你解悶。」
那是原本在她背包裡的,當時被聶意一塊帶了過來,聶意以為沒電了。
「裡面有相冊哦。」若琳笑眯眯道。
聶意翻了翻,果然看到了一個存有上千張照片的電子相冊,他頭也不抬道:「你和蒼生?」
「對,好幾年的都在裡面,所以當時背包丟了我好肉疼。」若琳趴在聶意肩上用手指戳著螢幕:「也有哥哥跟我這麼大時候的照片。」
聶意頓時兩眼發光:「真的?!」
「對,在後面,我給你找。」若琳使勁翻到最後幾張,螢幕裡出現一個黑髮黑眸的少年,穿著深V領的白色薄線衫和修身版牛仔褲,騎在單車上正漠然的瞧著鏡頭。能看得出來正是十幾歲的蒼生,眼神和現在一模一樣。
若琳解釋道:「這張是他來接我放學回家的時候,那時他剛從哥倫比亞回來不久,我用手機拍的。」若琳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你知道他為什麼騎單車嗎?」
聶意茫然地搖搖頭,若琳道:「因為他那時還未成年,沒有本兒,車讓交警一張罰單給扣了,所以第二天就騎單車來了,這件事我記得最清楚了。」
聶意噗地笑出來,邊笑邊翻著看:「他以前頭髮挺長的。」那時的蒼生身量還有些單薄,皮膚白皙,頭髮微長能蓋住後頸,英俊無敵,像個死氣沉沉的平面男模。
相冊裡幾乎記錄了蒼生和若琳的成長,若琳從一塊嫩豆腐慢慢出落得亭亭玉立,蒼生的變化倒不是很大,除了身高和更加成熟充滿雄性魅力的長相,那死魚眼和麵癱特質和現在基本沒差別。
聶意翻了半天就沒見過他出現什麼值得注意的表情,他發呆的時候面無表情,吃驚的時候面無表情,高興的時候面無表情,生氣的時候面無表情……
「原來他的面癱是天生的。」聶意說。
若琳搖搖頭,聲音下一子變得有些落寞,「哥哥以前不是這樣的,我見過他笑過,我是說……很小很小的時候。」
聶意摸摸她的腦袋,知道她想到了某些陰暗的事,「我們繼續看。」
兩人閒聊著翻相冊,隨著時間的推移,照片裡慢慢出現了一個黑發藍眼的歐洲女人,而且出鏡率還不低,聶意注意了一下時間,從兩年前開始這女的幾乎每次都和蒼生一塊回來。
「她誰啊?」照片背景是水天一線的海面和沙灘,一身泳裝的性感女人攬著蒼生的胳膊,沖鏡頭笑得燦爛,儘管蒼生很煞風景地冷著臉,專注舔自己的手裡的甜筒,但是似乎也沒有抗拒對方這種親熱動作的意思。
「她叫十莎,哥倫比亞人,是哥哥兵團裡的,也是個雇傭兵。」若琳說:「哥哥跟她關係還不錯,經常合作的搭檔,他們分在同一單任務裡的話任務結束後的假期哥哥回國十莎也會跟哥哥一塊回來。」
聶意抑揚頓挫地哦了一聲,吃味道:「前女友?」
「才不是呢。不過我覺得十莎對哥哥有意思,但是哥哥就跟復活島上的石像一樣紋絲不動,」若琳竊笑道:「所以我很早以前就猜哥哥說不定是彎的,我果然猜對了。」
「少年你真聰明……」聶意呵呵呵。
「放心吧,雖然我很喜歡十莎姐,但是在我心裡只有你是我大嫂!」若琳猛拍胸脯。
「謝謝你哦。」聶意一臉呆滯:「別拍了,本來就沒多少……」
「比你多!」
「你跟我比?能要點臉嗎?」
聶意一整天都在和若琳玩植物大戰僵屍,直到把電腦玩沒電了,充電還得偷偷摸摸,不然一個電力續不上就會造成宿舍樓斷電,到時候封恬絕對叫霍克白把他們吊起來毒打一頓。
晚上聶意繼續在警衛室拆槍,他已經閉著眼睛都能一分鐘內把USP拆完重組,現在開始鼓搗蒼生的MP7,衝鋒槍的組裝很繁瑣,聶意只會拆不會裝,他自己瞎折騰著,攤了滿桌子的零件。
若琳飯後不久就覺得困了,回宿舍樓睡覺,蒼生還沒回來,晚上的氣溫低至零度凍得人手腳發麻,聶意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手邊點著一根蠟燭。
也不知道幾點,蒼生拎著半桶汽油回來,看到警衛室亮著微弱的光,走到窗口一看,聶意正趴在一堆零件上睡覺,正冷得無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蒼生輕輕敲了敲玻璃,聶意困乏地睜開眼,看到窗外一抹熟悉的黑影,他出去打開門接過汽油放在一邊,打著呵欠道:「你走了很遠嗎?」
蒼生嗯了一聲,牽過聶意的手,兩人的手都很冷,他輕輕捏一捏,道:「別自己在這麼遠的地方,很危險。」
「什麼危險?」聶意還不知道那些二次突變的喪屍。
蒼生刻意換了話題道:「若琳睡了?」
「嗯,吃完飯她就睡了。」聶意把蒼生拉到警衛室裡,指著桌子道:「你的槍讓我拆了,我裝不回去了。」
蒼生拿起槍機,幾乎不用借著燭火,手指靈活擺弄著那些繁複的零件,很快復原了MP7。
夜裡靜悄悄的,兩人小聲說話牽著手會宿舍樓,蒼生輕手輕腳推開若琳的房門往裡看了一眼,若琳裹著被子睡得正熟。聶意小聲說:「今天給她換藥的時候看到傷口已經結痂了,再過幾天應該就能走路了。」
蒼生將聶意拉回隔壁房間,直接將他抵在門上,俯下。身,低聲道:「你在等我?」
他就貼在聶意的耳邊,氣息溫熱,充斥著一些不明情緒的嗓音聽起來像夜裡沙沙的雨聲。
聶意雙手環過他的腰身,有點臉紅道:「那麼冷,你不給我暖床我怎麼睡。」
「現在就給你暖。」尾音帶著曖昧的語調,蒼生握著聶意的手放進自己衣服裡,聶意冰涼的右手直接觸碰到蒼生灼熱的肌膚,他縮了一下,複又著迷般撫摸蒼生腰際性感的肌肉線條。
蒼生咬在聶意唇上,將他抵在牆壁和自己身體中間,用力又有著矛盾的溫柔去舔吮聶意的唇舌。聶意堪堪喘息著,閉著眼睛努力去回應他。
蒼生扯開聶意的外套,一邊吻著他一邊解開他全部的衣服,撫摸他細緻的皮膚。聶意的胸膛袒露在冷空氣中劇烈地起伏著,他既緊張又有點興奮,呼吸直發抖。
但是蒼生近乎狂野地吻了他一會後在情。欲湧上來前就松了手,剝去聶意外套,在他白皙的頸邊吮出一個淡淡的吻痕,輕聲道:「睡覺吧。」
聶意愣了愣,有點小失望,「我以為你、你要……」
「這裡條件不好,你容易受傷。」蒼生淡定自若,掀開被子把聶意推倒在床上,然後蹲下來解開他的鞋帶,「以後再說。」
「那不然用手?」聶意縮成一團,小聲問。
「不夠爽,寧願不做。」蒼生兩三下蹬掉鞋,脫了衣服躺在聶意身邊,從背後抱著他:「睡覺。」
聶意失望地揉了揉小腹,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流,原本又困又冷,現在身體倒是暖了,可睡意也全沒了。
幾天後聶意起了個大早,發現外面的水缸裡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才知道早就入冬了。他連忙順著梯子爬到圍牆上,外面的喪屍已經完全凍僵了,動都不動,跟一具具雕像似的。聶意拿小木棍戳了戳,喪屍完全沒反應,眼球也不動。
聶意跑到廚房,蒼生正在準備幾個人的早飯,他走到對面水槽裡把昨晚幾個人的飯盒洗了,邊放水邊說:「你出去看了嗎?原來天氣完全冷下來,喪屍真的不動了。」
「嗯,看了。」蒼生道。
聶意說:「喪屍都不動了,你說國家會趁著冬天滅喪屍嗎?」
「也許吧。」蒼生的眼神黯了黯,這些普通的喪屍不動,不代表其他的也會凍成冰棍。上次他追進樹林才殺掉的突變喪屍說明,氣溫這玩意對它們可一點影響都沒有。
「我們馬上走。」蒼生忽然說。
早飯後蒼生把桌子收拾乾淨,將地圖攤在飯桌上,跟霍克白商量路線,這周圍都被他們搜了個遍,汽油暫時足夠,半路沒油了再說。若琳的腳也好得差不多了,正坐在食堂大門口的陽光下,抱著腳摳腳踝上的血痂。
「別摳,越摳越那啥。」聶意給了她一根棒棒糖,前兩天霍克白帶回來的。
「太醜了。」若琳皺著鼻子說。
「算了,摳腳女漢,我給你收拾東西去。」聶意剝掉糖紙把棒棒糖塞她嘴裡,站起來剛要走,迎面走來一個看似羸弱的女生。
「若琳,你們要走了?」女生說。
若琳點點頭:「嗯,哥哥說這裡不安全,現在僵屍們都不能動,你們也可以離開這裡,防著點人就好了。」
「這個送你。」女生懷裡是一隻毛茸茸的灰色小野兔,「我前兩天抓的。」
「送我?真的啊?」若琳驚喜地接過兔子,轉頭喊道:「哥哥,我可以養它嗎?」
蒼生一腳跨在椅子上,手裡拿著把虎牙在地圖上劃來劃去,抽空抬頭看了一眼,漠然道:「可以。」
聶意怒道:「你這個偏心的混蛋!為什麼我的兔子就得給你吃掉,若琳的兔子就能養!」
蒼生頭也不抬道:「太小了,不夠吃。」


第63章

若琳趴在車前蓋上寫日記,鼻尖凍得通紅,寫一會時不時就要在原地蹦兩下,往手上哈一口熱氣再繼續寫。
「等這兔子長大了,你可以抱著暖手。」聶意拖著一個武器箱過來,打開車尾門放進去,那只灰色的小野兔正窩在他胸前的口袋裡瑟瑟發抖。
「別開玩笑了,它就是份儲備糧,啥時候我們食物緊缺了,哥哥第一個宰了它。」若琳看得非常開。
兄妹倆對於食物這種東西非常坦然,聶意心道不愧是親兄妹,生存模式都是一樣一樣的。
「哥哥,好了沒有?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走啊?我好冷。」若琳寫完日記放進車裡,抬頭沖遠處的蒼生喊了喊。
蒼生正在跟霍克白拆電池組,聞言丟下霍克白一個人勞作,往若琳的方向走去,「去車裡待著,空調不是沒壞麼。」
「太浪費汽油,我們又不是很多。」若琳說,她往前迎兩步抱住蒼生,將冰冷的手放進蒼生的衣服裡貼著他溫熱的皮膚暖手。
「這也行?」聶意嚷著過去,從後面抱住蒼生,也把凍得冰涼的手伸進蒼生的衣服裡。
若琳道:「你往上麵點,腹肌這裡是我的。」
「憑什麼,他整個人都是我的!」聶意說。
四隻冰涼的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蒼生面無表情地站著,冷風一股一股地往衣服裡鑽。
「你們在幹嘛?」封恬收拾了跟霍克白的衣服,拎著過來,匪夷所思地看著眼前的畫面。
「吃哥哥的豆腐,你也來嗎?」若琳沖他招手。
「不了,我不想吃他的豆腐。」封恬無語了一會,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
聶意伏在蒼生肩上,跟若琳偷偷道:「嗯,他喜歡歐洲進口的。」
「聶意!我聽到了!」封恬喊道。
若琳縮了縮脖子,跟聶意說:「沙蒙哥哥說,講別人壞話要小點聲音……」
蒼生終於不耐煩了,掙開兩個人,推著他們道:「行了,都去車裡待著,冷就開空調,汽油問題不用你們擔心。」說完走遠繼續忙碌,要趁著天黑前收拾完。
蒼生一走,若琳立刻轉移了陣地,趁著聶意不注意猛撲過去,把手伸進了他的衣服裡。
「啊!」聶意被刺激地大叫一聲。
若琳哈哈大笑。
幾個人收拾了很久,東西不算多,但六個人就一輛車還得計算著空間。工廠裡有別的車,但空間都沒有這輛路虎大,開兩輛車又浪費汽油,蒼生跟霍克白忙了一下午,總算把所有必要的東西都塞了進去。
他們要在工廠過一夜,翌日早上就要離開。
「你猜唐岩還在那裡嗎?」晚上聶意躺在蒼生身下無聊地問道。
他們剛親吻過,唇上都是一層濕潤的殷紅,蒼生俯下。身,輕吻著聶意的唇角,淡然道:「又不是去找他,你好奇這個幹什麼。」
「有個熟人不好嗎?唐岩還幫過我們很大的忙。」聶意說。
「誰跟他是熟人。」蒼生對此非常不屑,唐岩對他來說就是個路人甲乙丙。他解開聶意身上毛衣領口的扣子,親吻他精緻的鎖骨,撫摸他的身體。
「嗯……」聶意下意識地呻。吟一聲,半推半就道:「你又不做老解別人衣服幹什麼。」
蒼生抬起頭,漆黑的眼睛蘊著一絲燙人的紅光,「你很希望我做點什麼?」
聶意臉上騰地一紅,「少俠你想多了好嗎!睡覺睡覺!」
他毛躁地翻過身,把蒼生擠到一邊。蒼生順勢攬著聶意的腰側躺下,似乎情不自禁輕笑了一聲,聶意一怔,忙不迭轉過身驚奇道:「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沒有。」蒼生面無表情。
「我聽到了,你一定是笑了!」聶意說。
蒼生道:「你想多了。」
聶意:「……」
翌日清早聶意表情呆滯地看著鏡子,用手揉著臉頰附近的紅痕,昨晚衣服被蒼生揉得亂七八糟,領子都在臉上壓出痕跡了。
他慢騰騰地穿好衣服,打著呵欠走出去,冬日清晨纖薄的陽光鋪過來,猶如撒了一地金燦燦的牛奶。聶意手腳白皙,在一片微弱的光暈裡站著,眼角眉梢的些許慵懶困意更顯得他像只迷途的小獸,茫然又無辜。
路虎旁若琳在跟工廠裡的人道別,然後抱著小兔子鑽進車裡,跟封恬還有小玉一塊玩三人鬥地主。
軍用路虎空間寬敞,聶意上車後就窩在後面打盹,臉上有點潮紅,看起來很沒精神。
「哥你一塊來玩嗎?」若琳盤腿在座位上,手裡捏著一把牌沖聶意喊道。
「不了。」聶意懨懨地窩在座位裡,縮成一團。
蒼生恰好拎著一捆繩子過來,扔到後面,習慣性地看了聶意一眼,他上了副駕駛,伸手過來摸了摸聶意的額頭,皺眉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應該沒有吧,嗓子有點不太舒服而已。」聶意說著清了清嗓子,嗓音的確有點沙啞,他倒是不覺得有多難受,就是困得慌。
「這麼冷的天感冒不是鬧著玩的。」封恬放下手裡的牌,把腦袋探出窗外喊道:「小白!醫藥箱你放哪了?」
「啊……不……」聶意想說他其實只是困得慌,完全不是感冒,但是蒼生已經下車翻出了醫藥箱,捏著兩片白色的感冒藥遞到他唇邊,又擰開一瓶水,幾乎是強制性地給他灌了下去。
聶意皺著一張臉嘴裡嘎嘣嘎嘣嚼著藥片,若琳倒吸了一口氣道:「哥你不要這麼淡定啊,你吃的是藥不是mm豆好麼。」
「我現在嘴裡什麼味道都沒有。」聶意道:「謝謝你改口了。」
霍克白一頭燦爛的金髮在冷風中飛揚,他拎著AK一路小跑過來,「若琳的收納箱下邊就是。」
「都找到了。」封恬說。
「那就走吧。」霍克白打開車門上了駕駛座,發動車子。
他們離開了這座不大的工廠,路邊都是凍僵的喪屍,蒼生跟霍克白在前面低聲交談,後面三人還在興高采烈地鬥地主,就聶意自己縮成一團打瞌睡,本來就困,加上感冒藥的安眠效果,直接讓他睡了大半天。
中午休息的時候他們在一處沒有路標的分叉口停下來,一車路癡邊吃東西邊圍在一起商量路線。原路返回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蒼生是意思是,條條大路通羅馬,該走哪條走哪條。霍克白則不想在路上過多的浪費時間,耗得越久天氣越冷,封恬畏寒的體質很難適應寒冷的環境,事實上如果不是擔心那些二次突變的喪屍,他根本不想離開工廠,那裡再破都比風餐露宿好。
「要不我們還是拋硬幣決定?」聶意說,上次他們迷路好像也是這麼決定的。
「走這裡吧。」若琳蹲在地圖前戳了戳道:「往北的話,我以前跟小玉來這裡玩過,到穀西前我都能認得路,但是出了穀西我們就得連蒙帶猜了。」
霍克白唔了聲,「聽你的。」
小玉一臉匪夷所思,「蒼生哥,你們之前究竟是怎麼來的……」
聶意道:「連蒙帶猜。」
小玉:「……」能順利到達還真是蒼天有眼啊……
下午若琳坐在副駕駛指路,霍克白開車,一路上若琳都在嘰嘰喳喳,比之上次,這番在路途中倒不慎枯燥。近乎二十天的時間裡,遇到過人也遇到過鬼,喪屍都被凍住了,地面上活動的倖存者隨之越來越多,這並不算是個好現象,畢竟鬼知道這些人究竟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一路上如果沒有蒼生和霍克白保駕護航,這輛路虎早讓人拆了。
越接近監獄,聶意心裡就有點莫名的不安。霍克白一路狂飆,他們之前曾經花了三天解決汽油問題,距離監獄已經很近了,汽油什麼的目前已經無所謂了。
若琳不太理解自家大哥為什麼這麼執著這座監獄,明明之前路上也遇到過堅固安全的地方,但是都被蒼生和霍克白不約而同的PASS了。聶意和封恬去過那裡自然知道,因為那裡有充足得難以想像的物資,還有近乎文明時代的生活環境。
時至下午四點,天色已經有些發暗了,窗戶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冰花。
聶意在玻璃上抹了抹,攥著把牌,無視封恬催促出牌的聲音,看著前方道:「我說,之前監獄的哨塔里有人嗎?」
「沒有。」蒼生很肯定這一點,當初為了救聶意他摸清了整個監獄的格局和人手佈置。
路程太自負,當時監獄的哨塔是廢棄的,唐岩是個病毒專家,在這方面根本沒有概念,不可能會去佈置看守,那個本應該持續廢棄的高聳哨塔,此時正亮著明顯的光。
監獄裡有人在守哨!
霍克白剛要說什麼,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明顯的巨響,是槍聲,撞針擊打在子彈底火上特有的爆發音。緊接著整輛路虎迅速失控,霍克白瞳孔一緊,奮力穩住方向盤,吼道:「車胎被打爆了!」
路虎的輪胎在地上不斷摩擦出刺耳的尖銳聲,霍克白沒有刻意和失控的方向盤拗勁,否則整輛車都會側翻。
「霍克白?」蒼生皺起眉,口中問著,往後看了一眼聶意和若琳。
「頂得住!」霍克白吼道:「把開槍的那玩意兒拖下來!老子要撕了他!」
得到霍克白的允諾,蒼生立刻抓起他的AK,一腳踹開車門從側翼跳下車,順勢翻滾,穩住身形後單膝跪地以膝蓋做槍架,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隨著AK狂吐子彈,一個人影從哨塔上掉了下來,但是隨之更多的人從監獄中湧了出來。蒼生的目光一一鎖死目標,視線、準星、目標,三點一線。滾燙的彈殼旋轉著從左邊的拋殼窗彈出來,人影一個個倒下。
高速行駛中路虎的突然失控把車裡的人嚇得不輕,若琳在最開始直接被甩在了車門上,聶意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護住她的頭,一手死死抓住把手穩住身體。
「不用怕,說頂得住就頂得住!」霍克白咬緊了牙,路虎在他的控制下在地上急速迴旋漂移消除沖勢防止側翻。
槍聲和刺耳的打滑聲不絕於耳,聶意沒有往外面看,只感覺一段時間的劇烈顛婆後路虎慢慢停了下來,封恬急喘著鬆開護著小玉的手,往外看了一眼。
「他們為什麼攻擊我們?」封恬難以置信道。
「也許唐岩已經不在這裡了。」聶意說。
徹底穩住車體後霍克白怒駡一聲,抽出一雙格洛克直接伸出窗外射擊。若琳看著不斷有人頭顱或胸口爆出血花倒下去,艱難地吸了口氣,然後把臉埋在聶意肩上,呼吸發抖。
蒼生奔跑著,移動射擊絲毫不影響精准度,AK本是不適用於點射的槍,在他手裡卻是每顆子彈都斃敵首腦。
「都住手!」監獄廣場的擴音器中響起一道熟悉的男人聲音,「顧先生,請讓你們的人住手,外面的人是我的朋友。蒼先生,還有沙蒙先生,你們也請住手,這只是個誤會,我馬上出去。」
蒼生跟霍克白對視一眼,監獄那邊的確已經熄火了,他們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槍。監獄內都不是受過正規訓練的軍人,憑他們兩個人要攻佔監獄完全是情理之中,但是唐岩一摻合,就沒有繼續開火的理由了。
他們都聽得出來,那是唐岩的聲音,至於那位「顧先生」就不知道是人是鬼了。


第64章

霍克白倚著車門吹了聲口哨,諷刺道:「寶貝,出來看看,我們碰上‘老朋友’了。」
「他居然沒死!」封恬皺起眉。
監獄的前門大開,仍舊一身雪白醫師袍的唐岩率先小跑著出來,警告身後的人不要動手。他身邊是一個眉目英俊,眼裡平靜得沒有一絲殺氣的男人,三十歲上下,看起來很無害,但是比起表面兇神惡煞的人,這樣的人會讓蒼生更加警惕。而這男人的身後,赫然是鄒寧凱!
聶意推開車門下來,站在蒼生身邊遠遠看過去,「我以為他早死了。」
「這傢伙也對病毒免疫。」霍克白在對面慢慢走近的時候壓低聲音道:「當初我在槍管填了點髒東西,並且確實打到他了,不然他現在應該是一具喪屍。」
蒼生一言不發,波瀾不驚地看著對面的人走近,然後抬起槍口,指了指,禁止對方再多靠近一步。
鄒寧凱比起從前的意氣風發,如今倒也不顯落魄,只是沒了那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乖乖地跟在那個男人的身後。
「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們。」唐岩小跑著過來。
蒼生猛地拉動槍機,往前跨了一步,槍口直指鄒寧凱的眉心。
「等等!」唐岩離得他近,在他拉動槍機的瞬間伸手過去阻攔。
一聲嘹亮的槍響,AK的槍口直指天空,一顆子彈放空,蒼生漠然地盯著唐岩。
「別衝動。」聶意在後面拉了拉蒼生的袖子。
鄒寧凱面有懼色,目光落在別處,好像想裝不認識。
「你們認識?」那男人往後看了鄒寧凱一眼,「阿凱?」
「是的,大哥,我們之前……有點小衝突。」鄒寧凱對他畢恭畢敬。
霍克白冷笑道:「對嘛,小衝突。」
聶意挑眉打量著眼前這男人,很高大,身上沒有蒼生那種殺氣亂飆的壓迫感,看起來很隨和穩重,但絕對不是善茬。鄒寧凱那麼驕傲的人都對他這麼卑躬屈膝,應該是末世前就認識。鄒甯凱原本是毒販……這個難道就是黑手黨大BOSS?
「我要殺了他。」蒼生髮簡單明瞭地冷冷道。
「去看看我們死了多少人。」那人對鄒寧凱說。
鄒寧凱應聲,離開不久後回來在那人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那人道:「我的名字是顧長昊,你是……蒼生是麼?隨便吧,你們沒損兵折將就殺了我十二個人,給唐博士面子,我不做追究,你們和阿凱以前的恩怨也就此一筆勾銷,如何?」
「雖然我們本來也打算暴力佔領,但是,先出手的人活該。」他話音剛落,霍克白就揚手一顆子彈激射出去,鄒寧凱應聲被爆頭,直挺挺倒了下去。
血腥的場面讓若琳短促地叫了一聲,往聶意身後躲了躲。
顧長昊的眼神瞬間猶如被激怒的獵豹憤怒起來。
霍克白笑道:「我們也給唐博士個面子,就只再多殺他一人,別不識……不……」
他又卡殼了,封恬無奈介面道:「不識好歹。」
「嗯!」霍克白後退一步攬著封恬的肩,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封恬無奈地推開他的腦袋,攤手道:「這位‘凱哥’以前跟我們的衝突是不能化解的,我和聶意差點死他手裡,你既然是他大哥,就給你小弟擔待著,我們四個是不可能原諒他的。」
顧長昊著火般的視線掃過去,看到封恬後忽然一怔,目光甚至有些微的恐慌。
霍克白只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以為他在打什麼主意,不由怒道:「好看嗎?這是我老婆,你他媽也就只能看看,敢動什麼歪心思老子弄死你!」
「哥,你們以前認識嗎?」若琳小聲道。
聶意低頭給她整理一下頭髮,輕聲道:「姓顧的不認識,死的那個姓鄒的認識,以後慢慢告訴你。」
若琳懵懂地點點頭,跟小玉牽著手貼在蒼生跟聶意的身邊不再作聲。
「讓路。」蒼生對顧長昊說,不讓就暴力入侵的意圖十分明顯。
姓顧的往後退一步,沉聲道:「A1區是我的,B2保持中立,我不佔用,你們也不能佔用,C3和D4你們隨便支配,中間隔個B2區我們都放心,幾位沒意見吧?」
「管好你的手下,不管哪一個膽敢騷擾我的家人,我立刻全部葬送你們!」蒼生終於放下了槍,拎著槍繩將AK扔給霍克白,然後牽過聶意的手——聶意又牽著若琳,若琳又牽著小玉,蒼生就這麼牽著一大串走進了監獄。
顧長昊也帶著人轉身離開。
唐岩松了口氣,雖然之前相處時間很短,但是很容易就能看清楚,蒼生是這個小團隊裡最難搞的一個,只要他妥協了,也就等於萬事OK了。
「這車估計不能開了,油箱漏了。」唐岩看著滿是彈孔的路虎說。
「沒關係,之前在倉庫裡的那些材料還在嗎?」封恬說:「一晚上我就能改裝好。」
「還在,隨你怎麼用。」唐岩說:「一路上辛苦了,那兩個女孩就是蒼先生的妹妹?」
「長髮很長的那個是,另一個女孩叫小玉,是若琳的閨蜜。」封恬邊走著邊跟他閒聊起來。
「想不到你們還能回來。」唐岩道:「關於顧先生的事,你們想知道什麼?」
「他哪冒出來的?」霍克白立刻問。
「你們走後不久,他和二十多小弟就到了,我是無所謂,這裡的食物多養一百個人都綽綽有餘,就讓他們住下了。」唐岩兩手插在口袋裡,唇邊霧氣氤氳,「而且他和路程都差不多,自身很強,在統治方面都很有辦法,這個地方其實已經是他在掌管了,人挺好,對我很客氣,你們不用抱有太多無謂的敵意。」
封恬道:「鄒甯凱的大哥,能好到哪去。」
這邊蒼生牽著一長串輕車熟路地去了原本他們住過的那個房間,寬敞明亮,最重要的是有一張雙人床!
「住在監獄裡……這感覺好怪。」若琳推開窗戶,趴在邊上說。
「我覺得很好啊,這裡條件比工廠好多了。」小玉說。
聶意撲倒在床上打了個滾,晚上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過來。」蒼生環視一周後對若琳招招手,若琳跑過去,蒼生解開她的發帶拆了已經有些鬆散的馬尾,重新幫她紮了一遍,輕聲道:「暫時先不要到處亂跑,我出去一下。」
「好。」若琳乖乖應聲,等他出去後轉頭問聶意:「哥哥去幹什麼?」
「應該是去找顧長昊吧。」聶意翻身起來,他清楚以蒼生的性格來說,如果不確定對方的來頭和隱藏危險性,是不可能在同一屋簷下和平共處的。
聶意皺了皺眉道:「我們算是入侵者嗎?」
「有安全的地方大家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嘛,怎麼算入侵。」若琳天真道。
聶意一怔,看著若琳好像在看之前的自己,那時他和若琳的想法一樣,同胞就是同胞,怎麼會成為敵人……
這邊蒼生剛走出去,封恬和唐岩閒談著過來,封恬道:「還是原本的房間?」
蒼生點點頭,「霍克白呢?」
「找顧長昊去了。」封恬說,「你也要去?」
蒼生又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穿過B2到A1去。
封恬繼續跟唐岩說道:「一直沒什麼變化?」
唐岩道:「往北三公里左右,有一架被擊落的軍用直升機,這算嗎?」
封恬驚訝道:「直、直升機?」
「嗯,不過不是武直,只是運輸機。」唐岩說。
聶意從房間探出頭來,看著走廊上的倆人道:「你們在說什麼,什麼運輸機?」
封恬簡單一句話解釋清楚,又急忙問唐岩道:「直升機還在那裡嗎?」
唐岩道:「當然,損毀程度不算很嚴重。」
「太好了!」封恬一拍手道:「我能拆下很多有用的零件了!」
聶意無奈道:「這個不是重點吧?軍用機為什麼會被擊落?」
唐岩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道:「我用詞不當,應該是墜毀……吧?我也不太清楚。」
「能把直升機打下來的玩意一定會發出很大的聲音,老白的AK都能傳二十多公里,墜毀地離這裡就三公里而已,你就沒聽到什麼很大的動靜?」聶意問。
唐岩搖頭:「真沒有。」
聶意一陣頭疼,「軍用機出現在這裡,那是不是說明,軍方已經有救援行動了?」
「也許吧。」唐岩口氣沖淡,對於這方面從來不抱有什麼希望。
聶意的長眉皺在一起,神色有點古怪。
「對了,」唐岩像是想起什麼,對封恬道:「有個人也在這裡,你應該會很高興。」
「誰?」
封恬說完忽然一怔,不等他發問,唐岩接著說道:「你們組合裡的夏川,他住在A1靠東的房間,不過一直沒出來,這麼久以來我也只在他們到這裡的時候見過他一面。」
封恬又驚又喜,「那G.C呢?」
唐岩道:「也在。」
封恬二話不過掉頭就跑,聶意在後面交集喊道:「你等等!」封恬置若罔聞,想見夏川和G.C的情緒太過強烈。
剛發生過一場槍戰,對方肯定不樂意見到自己這邊的人,聶意深知這一點,封恬就這麼跑過去是不可能見到夏川的,偏偏蒼生跟霍克白又不在這裡……
聶意咬咬牙,沖房間裡喊:「若琳,你跟小玉待在房間別出來,我去去就回。」
「知道了。」兩個女孩在裡面應聲。
聶意把唐岩丟在原地,追著封恬跑過去。
A1他還沒有去過,當初在監獄的時候基本沒有多少自由活動的時間,原本是路程住在這裡。監獄的廊道並不算寬敞,聶意順著狹窄的廊道小跑著去找封恬。蒼生和霍克白去跟顧長昊談話,肯定不在偏僻的地方。


第65章

「我要見夏川!」封恬果然被攔了下來。
聶意從後面追上去,兩個二十出頭的男人擋在入口,他們顯然認識封恬,但仍有所猶豫。
「一個組合的……夏川應該會想見吧?」
「他們剛殺了我們的人,你就放人進去?裡面那位要是出點事你怎麼跟大哥說?」
兩個人低聲爭吵,聶意偷偷在封恬耳邊道:「要不等霍克白回來我們再來吧?」
封恬咬著牙道:「夏川就在裡面,我一定要見他!」
兩方僵持著,忽然裡面一道有絲沙啞的男人聲音傳出來:「怎麼這麼吵?」
緊接著是輕淺的腳步聲,一道纖瘦的身影走到外面的光影中,是個看起來有些虛弱的年輕男人,皮膚有種病態的蒼白,眼眸暗沉,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消瘦。
「小封?」他看著封恬,愣在當場。
封恬眼裡幾乎要溢出眼淚,他用力地擦過眼角,「是我……」
「你還活著……」夏川顫抖著伸出手,封恬跑上階梯和他擁抱在一起。
聶意站在下面摸摸鼻子,有點淡淡的心酸,這個時候他就會更加想念聶一凡。
「對了,G.C呢?」封恬擦著眼淚道。
夏川抿了抿唇,低垂著眼簾輕聲道:「跟我來。」
「可是……」看守的人欲言又止。
夏川頭也沒回道:「昊哥問起來照實說就是了。」
封恬跟聶意招招手,跟著夏川進去。
裡面的一排排的牢房,夏川邊跟封恬說著話邊走,他們幾乎直穿A1區,在陰暗狹窄的廊道裡拐來拐去,要不是因為帶路的是夏川,聶意幾乎要以為走廊的盡頭有個劊子手在等著取他們首級。
「你跟那個顧長昊在一起?」封恬問。
夏川模糊不清地嗯了聲:「昊哥很照顧我。」
封恬怪異地皺了皺眉,沒再說話。
穿過牢房區,光線逐漸明朗起來,夏川帶著兩個人走到一間辦公室門前,應該是原本典獄長的辦公室。
「G.C在這裡幹什麼?」封恬好奇的聲音裡仍舊帶著些欣喜,他去擰轉把手,根本無暇顧及夏川臉上越來越強烈的悲傷情緒。
聶意看到了,心中了然。是這樣啊……G.C應該,不算活著了吧。
辦公室被打開後,一陣帶著淡淡腐臭味道的熱氣撲面而來,鐵欄嘩啦啦晃動起來,封恬看著裡面的景象整個人都僵住了。
辦公室裡空調正在吹著暖呼呼的熱風,裡面空蕩蕩沒有任何物件擺設,所以辦公室中間鎖著的拿個東西更加顯眼。是一具喪屍,有些嚴重的腐爛程度表示已經屍變很久了,它被一根從牆上延伸下來的鎖鏈困住,正沖著門外的三人發出饑餓的嘶吼。
那喪屍身上還穿著被血水浸透的短袖,能看的出胸前的圖案是DDD組合的Q版形象,DDD組合四周年的T恤衫,毫無疑問,那就是DDD的隊長G.C了。
「病潮剛爆發的時候……因為救我他被抓傷了……」夏川抱著自己的手臂,聲音裡滿是崩潰的懊悔。
封恬怔怔地看著面孔已經腐爛的G.C,聲音出奇的平靜,「聶意,你的槍在身上嗎?」
「啊,在呢。」聶意下意識回答道。
封恬伸出手:「借我用一下,先把保險拉開,我不會。」
「你要做什麼?」聶意沒有立刻給他,他覺得封恬這種波瀾不驚的表現有點異常。
「當然是殺了它。」封恬說,「給我!」
「你不能那麼做!」夏川喊道。
封恬瞬間蹙眉吼道:「G.C已經死了!他死了!你讓他安息不行嗎!」
「他沒死!一定會有辦法的!」夏川崩潰地抱著頭慢慢蹲到地上,「他沒死!」
封恬急促喘息著,雙目近乎赤紅,他搶了聶意的USP胡亂拉開保險,照著G.C直接扣動扳機,後坐力震得他往後踉蹌,兩顆子彈打在G.C的胸口,更加激怒了喪屍,它奮力而徒勞地往前抓撓著,被鐵鍊死死緊箍住。
「你在幹什麼!」夏川猶如被踩到尾巴的貓般跳起來,尖厲地喊著。
「你看清楚!哪個人會在致命點中槍後還活著!G.C死了!」
聶意無言地看著兩個人的爭吵,他清楚,這種極度悲傷的情況下,封恬的行為也許有點不理智,但他是對的。G.C死了。
「G.C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封恬瞪大眼睛,失魂落魄地看著夏川,「你和他一直在一起,他最後和你說過什麼?」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後,夏川慢慢往後退了兩步,倚在牆上:「他說‘殺了我’……」
「那你為什麼不殺了他!」封恬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喊著,眼淚大顆從眼眶裡滾落:「你為什麼要讓G.C變成這樣!」
「他會好起來的!」夏川固執地看著他。
槍聲和爭吵聲把人都吸引了過來,有人看到封恬拿著槍,立刻喊道:「抓住他們!」
「你他媽敢!」霍克白的怒吼隨之而來,他直接飛起一腳將那小弟踹飛,煞神般站在封恬身邊。
蒼生跟顧長昊走過來,顧長昊沉聲問:「怎麼回事?」
夏川垂眼看著地面,目光空洞:「我帶他們來的,小封是我朋友,你應該認識。」
蒼生單手放在聶意肩上,無聲詢問,聶意小聲道:「那是G.C,封恬情緒上有點崩潰……」蒼生點點頭,也不多問。
「三十分鐘前,我們剛協定完井水不犯河水,你們馬上就要來A1鬧事嗎?」顧長昊平靜地掃視周圍,周身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寶貝,槍給我。」霍克白說。
封恬怔了怔,將USP給了他,霍克白扣上保險還給聶意,攬著封恬的肩道:「你隨意,我們先走了。」
他要帶著封恬離開,夏川顫聲叫道:「小封……」
封恬轉過臉,看著他,眼裡不帶一絲感情,「G.C會恨你,他會恨死你!我也恨你!」
月初中天,整座監獄陷入一片慘澹的霧中,黑夜的籠罩下燈光顯得溫暖。
聶意躺在屋頂上,看著夜空上閃耀著暗淡的星光,從A1回來後他就一直在沉默。
屋裡若琳和小玉正在吃飯,吃飯也不專心,抱著平板看庫存的喜劇電影,時不時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聲音。
蒼生打開窗戶跳上屋頂,手上拿著一張毛毯,走到聶意身邊坐下,「肚子不餓?別這麼躺著,地上涼。」
聶意坐起身,把手伸進蒼生的衣服裡暖手,蒼生把毯子披在兩人身上。聶意茫然道:「封恬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蒼生道:「能理解,如果你和若琳也感染了,我也會殺了你們。」
「你能下得去手嗎?」聶意看著他說,雖然蒼生向來伐決斷,但是愛人和妹妹畢竟和別人是不同的。
「能。」蒼生漠然道:「我寧願親手殺了你們,也不會讓你們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封恬在這方面態度和我一樣,死了就是死了,與其讓病毒玩弄軀殼,不如讓死者長眠安息。」
「但是……」聶意憋了半天,沒下文了。
「你覺得夏川很可憐?」蒼生說。
聶意道:「能懂的吧?只要能動,就會覺得只是病了,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這樣一直自己騙自己……或者說夏川真的是那樣認為的。畢竟是很重要的人,馬上就割捨,我也做不到。」
「不關你的事,就別想了。」蒼生說。
聶意嚷道:「怎麼就不關我的事了!G.C是我偶像啊!」
「你偶像死了。」蒼生把聶意的手從自己衣服裡拽出來,「走吧,吃飯睡覺。」
A1區。
夏川的眼眶通紅,他躺在被窩裡靜靜地看著雪白牆壁發呆,十分鐘後房門被推開,顧長昊脫著外套走進來,隨手把門關上。他單膝跪在床上湊近夏川,然後輕聲道:「我以為你睡了。」
「睡不著。」夏川淡淡道。
「見到朋友不開心?」顧長昊站在床邊解去領口的扣子。
「你多派些人……不要讓小封殺了G.C……」夏川蜷縮起身體,似乎在害怕地發抖。
「他身邊那個美國金毛可不是善茬,就算我把能支配的人手都派去,那個金毛十分鐘就全解決了。」顧長昊漠然勾起唇角。
「那你就……」夏川猛地坐起身,眉間有絲狠勁兒一閃而過,隨後他又躺下來,像只無處可逃的可憐動物。
「就什麼?我去替你殺了封恬?」顧長昊調笑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唔……」夏川話還沒說話就被欺身壓下來的顧長昊捏過下巴,兇狠地吻了上來。他無力地推著顧長昊的健美結實的胸肌,被迫接受這個充滿暴戾的吻。
許久後夏川因為身下強勢的侵入發出痛苦壓抑的呻。吟聲,他皺著眉,額上冷汗涔涔,顧長昊欣賞著他因為疼痛而顯露出的痛苦神色,低聲道:「先前見到封恬我還擔心,你會不會和他走,那樣的話,我就毀了一切。」
「G.C在這……我哪都不會去……」夏川張口劇烈喘息著,忍受著撕裂般的痛楚。
「G.C,G.C,你心裡就只有G.C。」顧長昊說,「你可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說到做到。」夏川咬著牙說。


第66章

那天後聶意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見過夏川,就像唐岩說的那樣,夏川在A1區都很少出來走動,更別說走出A1。封恬也沒去找過他,兩人似乎在冷戰中。
儘管G.C的死讓聶意也有點難過,但終究是安定後的寧靜讓他更在意。
嚴冬中一切都顯得硬邦邦,河面結出厚重的冰層,若琳穿著一雙毛絨絨的短靴,伸出一隻腳在冰上踩了踩,凍得很結實,她仰起臉沖聶意喊:「哥,你會滑旱冰嗎?」
「啊?不會!」聶意立刻說。
「我們下去玩吧!」若琳笑哈哈地跑來拽他,「冰面很結實的,絕對不會掉下去的!」
「又沒有冰刀怎麼玩啊。」聶意有點抗拒。
這個湖離監獄不遠,聶意本來打算出來釣魚的,結果整個湖面都結冰了,魚釣不成,還得陪小朋友玩。
「你的鞋又不是防滑的,就這樣玩唄,我拉你。」若琳拽著聶意的手往湖中心跑。
聶意恐懼地大叫:「你你你你鬆手!我不會滑冰!啊——!」
冰面很滑,聶意跟若琳拗著勁兒,結果一個腳下不穩結結實實摔了下去。與此同時細密的喀嚓聲在下麵的冰層傳出來,聶意整個人僵住不敢動,若琳也嚇了一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聶意道:「輕一點走,快!」
「萬一你掉下去怎麼辦……」若琳兩手抱在一起,害怕道。
聶意道:「你之前還說不會絕對不會掉下去的!」
若琳害怕地捂著臉:「邊上的冰真的很厚啊。」
「你從旁邊繞著走,快點,不然連你一塊掉下去!」聶意說。
岸上,封恬將一把小板凳放好,坐在上面曬太陽,不能釣魚曬曬陽光也不錯,他縮手縮腳地窩成一團,半張臉都埋在圍巾下面,看著冰面上的兩個影子咕噥道:「他們怎麼不動了,不會是被粘在冰面上了吧?」
「誰知道。」霍克白蹲在地上找工具,打算去鑿個冰孔來釣魚,隨口一喊:「你們小心點,別掉下去了!」
中氣十足的一吼,他話音剛落,若琳腳下的冰層倏地加速崩裂,一聽沉悶的喀嚓一聲,兩個人相繼撲通跌進水裡,能凍死人的寒冷從四面八方湧來將他們包裹住,聶意直接嗆了一口水,感覺整個人都快死過去了。
「小白!」封恬驚慌地站起來。
「我操!你在岸上別下來!」霍克白一看立刻丟下手裡的工具箱,踏上冰層往裂口跑過去。
聶意抱著若琳破水而出,上下牙直打顫,若琳抱著聶意的脖子直咳嗽,兩人剛扒著邊緣心有餘悸地喘氣,就看到霍克白往這裡一路狂飆,頓時不約而同地驚叫道:「別過來!」
「什麼?」霍克白沒聽清,加速跑過去,結果冰面的裂縫瞬間蔓延。
封恬在岸上只看到奔跑中的大個子突然一下就沒了。
封恬:「……」
聶意都快哭了,好不容易游到邊邊上,結果冰又碎了。
「都叫你別過來了!」聶意渾身僵硬,一手緊緊抱著若琳。
「我怎麼知道!我還以為你在喊救命!」霍克白游水過去,把若琳接到自己身邊,一手又拽著聶意的後領,用最快的速度把兩個人甩到結實的冰面上。
聶意抱著膝蓋蹲下來,全身都有點抽搐。
「我好像要……」若琳摟著霍克白的脖子,抽了一口氣,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表情有點怪異。
「要什麼?」霍克白轉頭看著她,下一秒若琳就照著他的臉打了個驚天大噴嚏。
若琳一邊哆嗦著一邊抹了抹鼻子說:「好像要打噴嚏了。」
「我已經知道了。」霍克白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
聶意終於緩了過來,踩著冰小心翼翼往岸邊走,胳膊相互抱在一起,臉色青白,哆嗦不止。
蒼生沒有跟他們一起出來,因為他在忙著準備午飯。食堂裡熱氣氤氳,小玉在旁邊幫他打打下手,順便學做菜。
「嗨,隼隼。」霍克白一身濕漉漉地出現在廚房門口,往裡面打了聲招呼。
蒼生手上快速切著已經用熱水軟化過的幹香菇,抬頭看了一眼,漠然道:「不是釣魚去了麼,你讓魚給釣了?」
「我問你個事兒。」霍克白賤賤道:「你老婆跟你妹一塊掉水裡,你先救誰?」
蒼生手裡的菜刀一頓,立刻明白過來,放下刀就走。
小玉在後面慌忙道:「啊,蒼生哥!湯怎麼辦……煮多久啊?」
「五分鐘後調小火再煮三十分鐘。」蒼生頭也不回道。
霍克白揉了一把濕乎乎的金毛,偷偷揭開蓋子舀了一勺偷吃,「好淡,擱點鹽吧。」
小玉為難道:「可是蒼生哥不讓動啊……」
霍克白二話不說抓了把鹽進去,攪勻後嘗了嘗,「這個味兒才對嘛,你嘗嘗。」
小玉喝了一口,稍微有那麼一丟丟的鹹,但整體來說還好,就沒再說什麼。
蒼生火急火燎回到房間,兩隻落水狗正在裹在被子裡蹲在床上,面對著取暖器瞎哆嗦。封恬端了兩杯熱水遞給他們,然後把藥遞過去,「吃吧,防止感冒。」
「哥哥……」若琳可憐巴巴地看著蒼生。
蒼生摸摸她的腦袋,「怎麼回事?」
「不小心掉水裡了。」若琳說。
聶意道:「我是被迫的。」
封恬把兩人喝剩的水拿走,聳肩道:「幸好你當時不在那裡,不然老婆和妹妹你肯定得得罪一個。」
蒼生看了聶意一眼,眼神熾熱,聶意縮了縮脖子,你好好的看我幹什麼啊!你還看!
「還冷嗎?」蒼生問兩人。
「已經好多了。」若琳裹緊了被子,抽了抽鼻子道:「哥哥我好餓。」
聶意吐槽道:「你無時無刻不在餓。」
封恬把空間留給裡面的一家三口(?)走出去,眼神有些黯淡。監獄裡的人諸多是忙碌的,這裡存在階級統治,只不過他們幾個沒有受到波及罷了。
封恬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兩手揣在兜裡往外走。
霍克白正巧啃著半截玉米走出來,看著封恬的背影道:「寶貝,你要去哪?」
「咱們的魚竿還扔在湖邊呢。」封恬說:「我去拿回來。」
「不要自己一個人走,我陪你去。」霍克白把玉米遞到他唇邊。
封恬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你不去換衣服?」
「一不是女人二不是零,哪就這麼嬌弱了。」霍克白道。
封恬怒目而視:「你什麼意思!你瞧不起零嗎!有本事你今晚別上床睡!」
霍克白摸著他的背心道:「老婆不氣不氣哦。」
封恬哭笑不得,把他的玉米搶走,自己啃起來。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要不帶你去兜風?」霍克白攬著他的肩,往監獄外走。
「大冷的天,兜什麼風。」封恬隨手把啃完的玉米棒扔掉,「我只是……想起G.C就很難受。原本我都已經做跟他們再也不能見面的打算了,但我沒想到G.C會死。」
「人都死了,不要再想了。」霍克白說。
封恬攥緊了五指,咬著牙道:「我好想去殺了它……」
「你其實心裡都清楚。」霍克白單手揉了揉他的頭髮,輕聲說:「夏川之所以會跟顧長昊在一起,極大可能是為了保全G.C——或者說G.C的屍體。G.C很早之前就死了,憑夏川是沒能力保護自己的同時還能將G.C栓在身邊的。他和顧長昊之間必然有某種協定,要是G.C二次死亡,他們之間的平衡就沒了,誰知道還會再發生什麼事。」
「……我知道。」封恬聲色顫抖。
霍克白柔聲說:「所以不要再去想了,我不會幫你殺G.C的,說不定會給你帶來危險。」
「嗯。」封恬點頭道:「我覺得夏川有點變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人都是會變的,寶貝,你得看開點。」
封恬看著破碎的冰層,站在岸邊,聳肩道:「很好,咱們的魚竿沒了。」
岸邊空空如也,之前忙著把聶意跟若琳送回去,沒來得及收拾,這裡應該還有三根釣竿兩個小板凳加一個工具箱才對,但是現在什麼都沒有。
「這地方還有別人?」霍克白金色的長眉一點點皺起來。
「會不會是A1的人拿的?」封恬猜測道。
「你覺得我和隼隼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人嗎?A1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幾根釣竿來挑釁我們。」霍克白冷笑一聲:「讓我看看,是從哪冒出來的小耗子。」
「有人嗎?」封恬喊道:「請把我們的釣魚竿還回來,我們就這三根,還一根回來也行啊!」
霍克白好笑道:「寶貝,你別這麼可愛。」
「我們明天還會來的!」封恬喊完後拉著霍克白的手道:「走吧,明天來看看,先回去吃飯,蒼先生燉了玉米排骨是不是?」
「不會有人還回來的。」霍克白無奈道。
封恬道:「明天再說唄。」
霍克白只能跟他離開,他轉頭看了一眼平靜的湖岸,湛藍的眼眸深處像是冰巢般寒冷。
房間裡,若琳喝了一口湯,然後唔了一聲艱難地咽下去:「好鹹啊……」
「不會吧。」蒼生生同學會殺錯人,但絕對不會放錯鹽啊,聶意將信將疑地喝了一口,默默把碗放了回去,「真的好鹹……蒼生生你撒鹽的時候是不是手抖了一下?」
蒼生長眉一挑,自己嘗了口,沉默半秒後漠然問道:「小玉你又放鹽了?」
小玉趕緊搖頭:「沒有,是沙蒙哥哥放的……他之前說有點淡了,奇怪,之前我們嘗的時候還沒這麼鹹呢……」
聶意攤手道:「之後不是又煮了半小時麼,水分會蒸發,但是鹽分會保存下來啊,難怪會鹹。」
「我們來吃飯了。」霍克白牽著封恬走進來,「你麼看著我幹什麼?隼隼快給盛碗湯,我跟你說,要不是我你這鍋湯就要砸了,簡直能淡出個鳥來。」
蒼生冷冷道:「你給我滾。」


第67章

往冰水裡溜達一趟後,第二天若琳小朋友理所當然的感冒了,躺在床上瞎哼哼,一身一身的出虛汗。聶意其實也有點小感冒,但他堅決不承認——不然作為一個長著小小意的純爺們,簡直弱爆了好麼!
「若琳,你覺得怎麼樣?」小玉將冷帕子放在若琳額頭上,擔憂地問。
「我……」若琳抓著被子虛弱道:「我想吃泡面……」
小玉的手一僵,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記吃,你其實是在裝病吧!
「38°3,注意保暖,睡一覺就能退燒了,不是很嚴重,不用太擔心。」唐岩給若琳注射了一劑退燒針後走出來跟蒼生說,繼而轉去看聶意,「你要不要也來一針?」
「啊不……咳咳咳不用了……咳咳咳我根本沒咳咳感冒……」聶意戴著大口罩,一邊劇烈咳嗽一邊甕聲甕氣地擺手,非常此地無銀三百兩。
唐岩沒再理他,逕自走遠了。
蒼生牽著聶意的手走進若琳房間,蹲在她床邊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聲道:「頭暈嗎?」
若琳點點頭:「有一點。」
蒼生道:「那睡一會,吃飯的時候就來叫你。」
「好。」若琳有氣無力地回答。
小玉在旁邊默默吐槽,一般生病的人不都是十分沒胃口麼……
若琳因為發燒眼裡似乎都蘊著一絲霧氣,顯得雙眸濕漉漉的,她看著旁邊的聶意,唉聲歎氣道:「大嫂,我們真是同病相憐……」
「只有你病了,我沒有!」聶意馬上駁回道。
「也對。」若琳撇撇嘴,「你晚上可以抱著熱乎乎的隼隼,我什麼都沒有。」
聶意:「……」
揍你信不!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和諧的畫面!
事實證明若琳小朋友任何時候都不會有所忌口,即便是發燒感冒,虛脫得全身無力,也要撐著一口氣爬起來吃東西,平時就喜歡吃肉,發燒感冒時似乎更愛吃肉了。
聶意很佩服她。
自打霍克白毀了那鍋湯後,蒼生基本禁止他進入廚房了,食材也不能碰,否則剁手。聶意的咳嗽也在當天夜裡就因為蒼生威逼利誘灌下的藥好轉了,若琳轉天就退了燒,末世中的生活頭一次這樣風平浪靜。
聶意跟蒼生商量,等天暖後,可以在監獄裡種些東西,雖然現在他們的食物很富足,但總有吃完的一天,而且他們佔據了監獄四分之二的面積,浪費了實在可惜。
蒼生表面上答應,心裡卻在想別的事。
他和霍克白都不能接受顧長昊的存在,這人不敵不友,儘管搬到監獄這小半月來雙方一直未有衝突,甚至毫無交集,但不能否認顧長昊未知的危險性。短時間相處沒問題,可要和他長期待在一個地方,目前的穩定是不可能維持很久的。
他和霍克白這樣想,顧長昊也有可能這麼想。他們都在彼此防備,都有想要保護的人,也都想要儘快把生活裡的危險因素排除掉!
「蒼生生!」聶意不滿地伸手捏住蒼生鼻子,在他耳邊叫喚,「跟你說話呢,你想什麼呢?」
「沒什麼。」蒼生回過神來,拿掉聶意的手抓著不放,黑暗無邊的漆黑雙眸看著他,「你剛才在說什麼?」
「我說明天我們出去轉轉吧,反正外面又沒有喪屍了。」聶意道。
「好。」蒼生應了一聲,伸手攬住聶意的腰將他往自己懷中緊了緊,然後拉高了被子,「睡覺。」
聶意面無表情地拍掉身上亂摸的手,「不是睡覺麼!」
「嗯,你睡覺,我睡你。」蒼生十分理直氣壯,單手伸進聶意的毛衣裡,撫摸他細緻的皮膚,親吻他頸側。
聶意的呼吸在他的撫摸下漸漸有點發熱,他堪堪曲起一條腿,擋住身下不自然的反應,小聲說:「要不……試一下?」
「你想要?」蒼生雙目灼灼。
聶意惱羞成怒地怒吼道:「你每天晚上都要在我身上摸來摸去,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
蒼生面無表情道:「我擔心你會有點抗拒,萬一留點心理陰影什麼的……」
「我從高中就知道自己是彎的,我抗拒什麼。」聶意哭笑不得,「大俠,你想太多了好麼。」
蒼生小小地沉默了一下,聶意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沒等他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一道槍聲,很短暫,也很嘹亮,傳遍了監獄。
蒼生眼神一冷,一把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推開一點往下觀望。
靜悄悄的,只有那一聲,但顯然不是兩人出現了幻聽。
隔壁霍克白一巴掌拍開窗戶,大刺刺站在窗邊,「去看看嗎?」
「不想多管閒事。」蒼生漠然說著,又把窗戶關嚴實了。槍聲是從A1傳出來的,顯然不是針對他們,否則不可能這麼早開槍打草驚蛇。既然是A1的內事,蒼生自然沒有那個閒心去管。
隔壁也安靜了,聶意腦子裡亂七八糟。A1有人開槍,為什麼?難道是夏川殺了G.C?不可能吧……夏川估計殺了自己都不會去殺G.C。畢竟是同一屋簷下的,聶意很怕前面發生什麼,殃及他們這六條池魚。
「會是什麼事?」聶意說。
「不知道,反正跟我們無關。」蒼生說著逕自出了門,他走出去輕輕在若琳的房門上敲了一下,裡面沒回應,門也沒有反鎖,蒼生直接擰開把手推門往裡看了看。高低床上,若琳和小玉都還在睡覺,沒有被那一聲槍響吵醒。
蒼生輕輕關上門,又回了自己房間。聶意抱著被子在床上縮成一團,蒼生又躺回去,一言不發。
聶意隨之安靜了一會,蒼生什麼動作都沒有,呼吸悠長均勻,大有要這麼睡過去的打算。聶意在被子上蹭了蹭,小聲道:「你……不做嗎?」
蒼生只是攬著他,淡淡道:「不做,睡吧。」
聶意沒再說什麼,翻了個身,背對蒼生閉上眼睛,但卻睡意全無。剛剛那種微妙的想法又回來了,對於滾床單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這樣詢問蒼生了,但是蒼生的答案永遠一致。聶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總覺得,蒼生好像並不太想跟自己過分親熱似的。
他是不是覺得他們的關係只到牽個手接個吻的程度而已?他不想跟自己做,那他想跟誰做!
聶意心裡有點難過,又安慰自己,應該是腦補過剩了,但是越想越停不下來。
蒼生現在的態度簡直就跟曖昧不明差不多,聶意皺著眉,轉著無名指上那枚精緻的鑽戒,心亂如麻。蒼生好像從來沒跟他說過「我愛你」這種話,當初送他這枚鑽戒的時候,也只是說是若琳送他的。
還是說,是他一直以來都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了?蒼生覺得和他其實還沒有親密到那種程度?聶意忽然心裡發涼,是吧,蒼生以前不是說過,因為自己和他疼愛的妹妹若琳很像,所以一路上都很受保護什麼的。
但不能否認蒼生過去為他所做的一切,聶意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似乎想明白了。蒼生是喜歡他的,但也只是喜歡而已。
翌日天光大亮,聶意一宿沒睡,眼下有些淡淡的烏青。
蒼生醒了後輕手輕腳地下床,沒有去叫聶意,聶意抱著被子裝死,等蒼生出去了才睜開眼睛。
早上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飯後若琳拉著封恬和小玉在房間裡打牌,小生活過得不能更糜爛。蒼生投身於偉大的洗碗事業中,現在不比以前在家裡的時候,沒有暖氣和充足的熱水,他自然不捨得讓若琳用冷水洗碗,又沒有其他人自告奮勇,只能他來洗。
蒼生非常討厭洗碗,所以在他收拾完桌子清洗了所有人的碗筷後,整張臉都黑出了一個層次。
「聶意呢?」蒼生推開門,打斷幾個人玩牌的打鬧聲。
封恬甩出一對Queen,頭也沒抬道:「不知道啊,吃完飯就沒影了。」
「要不上。」若琳看著手裡的牌說。
封恬道:「Q你都要不上?看來這把我要贏了。」
樓下,牆頭上五個瓶子相繼爆裂,USP短促的啾鳴戛然而止,哢嚓一聲,套筒停止了回復。沒子彈了,聶意把彈匣取出來,走到一邊填充子彈,牆頭上還屹立著一個瓶子。
霍克白坐在旁邊一個木箱子上,懶散道:「我一直挺好奇,你槍法這麼准是誰教的。」
「不是說過了麼,沒人教我,高中大學軍訓時就能開幾槍就能打准靶子了。」聶意把消音器擰下來,放在一邊,挑眉道:「說不定是遺傳什麼的,我爸年輕的時候也當過兵,我哥在部隊時槍法也特准。」
霍克白隨手掰下一塊木板,用力往高處扔去。
聶意回手一槍,沒裝消音器的USP發出巨響,與此同時空中的木板也被打成碎片,四散落在地上。
霍克白拍了下手:「還不錯。」
聶意看著牆頭上的那個瓶子,心裡一動,「你AK拿我試一下。」
霍克白拎著槍繩把自己的AK扔給聶意,聶意氣息一沉,好重!
「AK不適用於點射,沒打准也不用覺得……」
他話沒說完,聶意已經扣動了扳機,牆頭的瓶子應聲爆裂。
霍克白麵無表情地瞅著他,「你們家祖上倒三代都是狙擊手嗎?」
「嘿,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像老美。」聶意心花怒放,雖然肩上被後坐力震得有點麻。
霍克白梗著脖子道:「老子本來就不是美利堅的!老子是義大利的!」
「你到底哪國人?之前不說是美國人麼?」聶意說。
「不知道。」霍克白說:「生在義大利,長在伊尼裡達。」
「是麼,但我覺得你說話的一些口頭禪之類的,都跟我們東方很像啊,還經常四個字四個字往外蹦。」聶意抬起槍口瞎瞄著別的目標,他想看看剛才是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因為我的養父是個亞洲人。」霍克白說,「不知道他現在死了沒。」
蒼生尋著聲音出來,站在樓道喊:「聶意。」
聶意轉過臉,看著他哦了一聲。蒼生道:「不是說今天想出去?」
「算了吧,今天太冷了,外面也都光禿禿的,不想出去了。」聶意垂下眼睛,纖長的睫毛像兩片黑色羽毛般包裹著他黑亮的眸子,掩去眼底的一些落寞。
顧長昊的存在一直讓蒼生的神經有點緊繃,加上早上剛幹了一件他最為討厭的事,說話不自覺有點重:「你應該早點說,我找了你一早上!」
聽得出他聲音裡壓抑著的怒火,聶意有點發蒙,「哦……」
蒼生長眉一蹙,沒再反應,直接轉身走了。


第68章

霍克白挑著一根金色的修長眉毛,目光從蒼生的背影轉到聶意身上,「你們吵架了?」
「沒有。」聶意簡直莫名其妙,「他剛剛是沖我發火了嗎?」
「別問我,我瞎猜。」霍克白接過自己的AK,拎著槍繩甩在肩上,吹著口哨走遠了。
聶意還處於發蒙的狀態中,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
他惹蒼生生氣了?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
聶意跑上樓,往若琳房間探頭探腦,「你們看到蒼生了嗎?」
「剛才哥哥來找你,現在你又來找哥哥,你們玩捉迷藏呢?」若琳臉上貼著好幾片紙條,看著自己手裡的牌冥思苦想。
聶意把頭縮回去,往前找蒼生,身後是幾個人打牌的吵吵聲。
「我又輸了,哎,貼紙條太沒挑戰性了。」封恬懶洋洋的聲音。
「下一把誰輸了誰去揍蒼生哥一拳!」小玉說。
「這賭注太大了吧!會被他殺了的!」
「那揍沙蒙哥哥吧。」
「不要,他跟蒼先生也沒啥區別,不如揍聶意吧……」
聶意忙不迭跑了。
他在C3兜兜轉轉,一直沒有找到蒼生,索性不找了。聶意回到房間,昨晚一晚上沒睡,想躺一會,又看到床上丟著蒼生昨晚換下來的毛衣。
中午的時候,失蹤半天的蒼生才回來,他回到房間,看到聶意站在水池前洗著什麼,對他的背影漠然道:「聶意,我話跟你說。」
聶意心裡咯噔一聲,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儘管知道蒼生說話向來一個調調,但那種冷漠的語氣現在聽起來特別刺耳撓心。
「什麼?」聶意轉過臉,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你還在生氣嗎?我是……哪裡做得不好嗎?」
「你在說什麼?」蒼生皺著眉走過去,看到聶意手邊的盆裡正泡著自己的衣服,忽然心裡驀地一暖,眼裡溫柔的情愫明顯起來。他捏了一下聶意的臉,放輕聲音道:「你怎麼了?」
「沒怎麼。」聶意悶悶說著,又低著頭繼續搓蒼生的衣服,「我以為你要跟我分手。」
蒼生:「……」
蒼生硬生生被聶意這句話噎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聶意沖掉泡沫,把蒼生的毛衣從冷水裡拎起來費力地擰乾,蒼生接手道:「我來。」
他擰乾衣服拿去窗外晾著,回來看到聶意正悶悶不樂地趴在床上。蒼生蹲在床邊,摸了摸聶意的腦袋,揉亂了他一腦袋短毛,「你在想什麼?為什麼這麼覺得?」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好像也不是很想跟我在一起的樣子。」聶意臉埋在枕頭裡,音色甕聲甕氣的。
蒼生靴子也沒脫,躺在聶意身邊攬著他,「我最近有點精神緊繃,情緒沒控制好,因為早上的事在生氣嗎?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吼你的。」
「不是因為這個……嗯,算了。」聶意有點有氣無力道。
蒼生沒再說話,他貼近聶意,兩人的鼻樑相互蹭著,在聶意唇上吻了吻。
聶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忽然敏感得跟個十七歲的女高中生似的。他瞎哼哼兩聲,掀開蒼生的衣服,把凍得冰涼的兩隻爪子貼在蒼生熾熱的胸膛,暖著手,跟他靜靜的依偎在一起。
「對了。」聶意忽然想起來了:「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蒼生顯然忙著哄他,也把這事忘了,這才想起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冰涼的鋼片,拿著鏈子在聶意眼前晃了晃,「是士兵牌,在A1撿到的。」
背面是熟悉的軍徽,正面是主人的所屬部隊、姓名和血型。
「這是長鏈主牌,很難說是主人自己摘下來還是被強制摘下來的。」蒼生道:「接近B2區的地方無意發現的,而且還很新,污漬都沒凝結在上面,一定是不久前剛被丟下。」
「童濤。」聶意看著士兵牌上的名字,又去看所屬部隊那一欄,竟然是加藍軍區特種部隊的!「我、我大哥的部隊……」
「嗯,所以拿來給你看。」蒼生說,眼神忽然淩厲起來,「還記得昨晚的槍聲嗎?」
聶意點點頭,心裡砰砰跳得厲害。
蒼生道:「我們在後面,中間還隔著個B2,前面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知道。」
「我們不太好跟顧長昊直接接觸,但是唐岩可以啊,要不去問問唐岩?」聶意一時心亂如麻,雖然只是隸屬同一支部隊的軍人,不能證明聶一凡就在這裡,但聶意還是隱隱覺得興奮。
「唐岩其實很向著你。」蒼生漠然道:「所以,如果A1真的發生什麼跟軍方有關的事,他應該會告訴你,否則就是他一無所知。」
聶意沉默下來,然後小聲道:「要不咱們晚上偷偷去A1看看?」
蒼生看了看聶意,單手撫摸著他柔軟的唇角,「好。」
午飯的時候幾個人抱小團,封恬說:「一個士兵牌真的能說明這麼大的問題嗎?病潮剛爆發的時候,軍隊來過這裡也很正常啊,你們怎麼能確定就是近期掉的?」
聶意將士兵牌給他,新舊問題很能說明情況。
霍克白道:「寶貝,這方面你不清楚,長鏈主牌的作用就是辨認身份,沒有士兵會主動摘下自己的士兵牌的。除非有特殊情況,比如留個記號之類的。」
「晚上我和聶意去看看。」蒼生說。
霍克白道:「為什麼不是和我去?」
聶意道:「你留下來保護女人們。」
封恬:「揍你信不!」
飯後蒼生又黑著臉洗了所有人的碗筷。
今天太陽很好,空氣乾燥,倒不是很冷。聶意趴在窗邊,看著手心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士兵牌,心裡七上八下。
前不久墜毀的軍用運輸機,嶄新的特種部隊士兵牌……真的有軍方的人在這附近嗎?
「怎麼沒睡?」蒼生路過門口,看到聶意還趴在窗戶旁發呆。聶意吃飯的時候就一直在打呵欠,蒼生似乎是知道他晚上基本沒睡,就叫他上來睡覺。
「啊,有點亢奮……」聶意老實說。
蒼生從後面抱著他的腰,將他整個人攬進懷裡,「你又在臆想什麼?」
「什麼叫臆想!」
「嗯?不是麼,之前不是在臆想我要跟你分手?」蒼生冷靜地翻舊賬。
聶意默默望天。
蒼生在聶意白皙的後頸吻了一下,說話時的溫熱氣息撲在他皮膚上,暖又癢,「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但你得清楚,我對你的感情絕不比你對我的少,再有下次,讓你站不起來。我不捨得那樣對待你,不代表我不想。」
「……」閉嘴!嚇死人了好嗎!
「睡會吧。」蒼生牽過聶意的手將他拽到床邊,「等會來叫你還是想睡到自然醒?」
「啊,等我自己醒吧。」聶意爬上床,立刻被子蒙頭,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得厲害,手都在發抖,呼吸一次熱過一次。
蒼生沒再說話,聶意能聽到他站起來走出房間的聲音。
冬日的陽光異常纖薄,照在皮膚上似乎沒有溫度,蒼生走到外面目光漠然地掃視一圈。
與此同時,圍牆外的乾枯樹林中,兩個移動中的身影迅速穩住,躲在隱蔽的地方。高坡上,一名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放下單筒望遠鏡,向身邊的人詢問:「少校?」
旁邊的男人單膝蹲著,借著樹木隱蔽,年輕英俊的臉上是一層冰殼般冷凝的漠然表情,他死死盯著圍牆內的蒼生,眼裡是近乎野獸的洶湧殺氣,「別開槍,只有他一個人,容易打草驚蛇。」
「我去幹掉他!」那人咬牙切齒地要站起來。
「童濤他們三個下落不明,很難說現在是不是還活著,監獄裡的人都不是善茬,別莽撞。」那名軍官立刻按住他的膝蓋,漠然道:「這小子的眼神殺氣太厚,你不是他對手,我去殺。」
蒼生彎腰把今早被聶意翻得亂七八糟的武器箱整理好,他拎起一把突擊步槍,忽然猛地扯開準星轉身沖著樹林狂掃,木屑瘋狂飛濺,這一刻的槍聲震耳欲聾。
「出來。」蒼生躍上圍牆,端著步槍緩緩單膝蹲下,保持著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姿勢。
一把軍刀撕裂空氣,破開亂七八糟的斷枝朝蒼生襲去。
蒼生足下猛蹬,整個人朝後翻,躍下圍牆穩穩落地。一道暗色人影忽然出現在圍牆上,是個手持雙槍的男人,兩把蟒蛇左輪的彈巢飛速轉動,不斷有滾燙的彈殼旋轉著彈到地上。他在不留餘地地朝蒼生射擊。
蒼生拎著步槍迅速閃躲,就地翻滾躲在路虎後,架出槍口照著那個身影瘋狂掃射!
兩個人的激烈槍戰驚動了整個監獄,聶意被驚醒,掀開被子往發聲地跑過去。
兩邊的槍聲幾乎是同時戛然而止,蒼生眉心一皺,對方顯然在跟他算計同一件事——他的彈匣沒有空,還保留著最後一顆子彈。憑著聲音他也能辨別出,對方的蟒蛇左輪也保留著最後一顆子彈。
看來碰上老手了。蒼生漠然抽出一直隨身攜帶的伯萊塔,不知道比起彈藥,哪邊充足呢?


第69章

「出什麼事了!」
霍克白剛從視窗探出半個金燦燦的腦袋,一梭子子彈就狂掃過去,將窗戶打得稀巴爛,霍克白咒駡著借著牆壁閃躲,將兩把格洛克伸出窗外,撞針激發,急速旋轉的子彈目標精准地進行回擊。
遲小野咬緊了牙關幾乎是盲目地掃射,手裡衝鋒槍的槍托亂蹦,險些讓他控制不住。
「躲開!」不遠處的吼聲讓遲小野一愣,不等他反應過來,一股不可反抗的力量猛地將他平地拎起來。震耳欲聾的爆破聲近在咫尺,遲小野被那人拎著在地上順勢翻滾兩三米,他剛剛站過的地方已經被一枚特種穿甲彈轟出了一個坑。
如果再慢上一秒鐘,被轟出坑的就會是遲小野。
「躲起來!別礙事!」那人一腳將遲小野踹到旁邊,抽槍備戰。
「少、少校……」遲小野渾身亂摸,心裡咯噔一聲,手槍丟了,手裡的衝鋒槍也沒彈藥了。
「不用支援我,你保護好自己就行了。」聶一凡扔了一把已經空巢的蟒蛇左輪,抽出腰間的柯爾特手槍,旋身蹲下,直指背後!
霍克白將視線從巴雷特的狙擊鏡中抽出來,淡金色的睫毛隨著他眼睛微眯的動作上下合在一起,「軍人?」接著他往後一躲,一顆子彈擦著他鬢角的金發射入牆體。霍克白暗暗心驚,應付蒼生的同時竟然還能抽空朝自己打一槍,不簡單啊 。
樓下槍火來回,蒼生幾乎是以聲音辨別自己的處境,十幾聲槍響後他有個一擊斃命的機會,雙方彈匣一空,拼的就是換彈匣的速度!
但是顯然聶一凡不這麼想,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彈匣可換了。
空倉掛機後聶一凡直接一把扔了手槍,平地躍起,他從後腰拔出了軍刀,整個人利箭般射出,猶如撲擊的鷹。
蒼生用0.3秒換了新的彈匣,漆黑的槍口冒著一縷青煙,他躍上路虎的車前蓋雙手持槍射擊,子彈迸濺起地上的泥沙。聶一凡的身影模糊了,那不可思議的高速讓他呈Z形路線躲閃子彈的同時掩殺而上!
那是霍克白在認識蒼生的十多年中從未見到過的畫面,蒼生射出六顆子彈,竟然沒有一顆打中目標。
那名軍人一頭難以馴服的黑髮在風中翻飛,揮刀劈殺,幾乎是致命地一擊,這一刀帶著殺伐決斷的氣勢,不留餘地。
蒼生立刻抽刀做出淩厲的閃擊,兩人刀鋒相撞,鏗地一聲迸濺出無數火花。聶一凡手裡的鋼刀強硬肅殺,硬是將蒼生逼退。延伸的刀痕直接在路虎的車前蓋上留下不可修復的深刻痕跡。
蒼生心裡驟然一驚,這一刀立刻讓他意識到了敵我雙方的微妙懸殊。
不等他做出攻擊的姿態,聶一凡卻忽然停止了進攻,他單膝蹲在車前蓋上,眼瞳猶如捕食前的野獸般充滿濃厚的殺氣,「你的刀是從哪得來的?」
蒼生眉梢都沒動一下,轉腕將手裡的戰術長刀拎起來,他自然還記得,這是當初從聶意家的倉庫裡翻出來的,據說是聶意大哥以前用過的。他認得這把刀?蒼生緩緩皺起眉心,漠然道:「你是聶一凡?」
「你知道?」聶一凡面上冰殼般的漠然神情瞬間被打破,「你見過我弟弟!?」
蒼生淡淡嗯了一聲,往窗口看了一眼。
霍克白放下槍,趴在視窗一副打算看好戲的架勢。嘖嘖嘖,這場面真是值得嘖嘖嘖。
一陣輕淺又顯得慌亂的腳步聲從兩人旁邊的窄道裡傳出,聶意氣喘吁吁,幾乎是一路跌下樓梯,他看著日光下的聶一凡,頓時覺得呼吸艱難起來。
「大哥。」聶意輕聲說,眼眶通紅。
聶一凡長久地愣住,直到身體一個激靈後才徹底清醒過來,他跳下車往前走了兩步,幾乎是飛奔,一把撈住聶意的身體將他整個人緊緊抱在懷裡。
聶意聽著耳邊沉默而劇烈的呼吸聲,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好像一點都沒變。大哥身上仍舊一股海洋般令人覺得溫暖的味道,凡事遊刃有餘的眼神,還是和原來一模一樣。
此時此刻,顧長昊正長眉緊皺帶著幾個人從A1往C3快步走去。直穿兩區,他進入D4區的後方,繞出中庭後看到了一地淩亂的彈殼,霍克白正在矯正聶意持AK的姿勢,蒼生閑閑地站在一邊,手上拎著把刀。
顧長昊道:「出了什麼事?」
「啊?」聶意轉過臉,眼神茫然,眼角還有些淡淡的濕潤痕跡,他揉了把眼睛道:「沒事啊,老白在教我打槍,看不出來?」
顧長昊冷靜地掃視一圈,他剛往前跨一步,蒼生手裡戰刀頓時猛甩出去,鏗地一聲插在顧長昊的腳邊,「這是我們的地盤,你,滾。」
「你們搞出的動靜太大了。」顧長昊攤手道,「我以為出了什麼危險。」
「總比你半夜開槍吵醒我們所有人要好。」霍克白說。
顧長昊眉心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他沒再說什麼,帶著人走過了,又馬上轉過身,維持著假惺惺的禮貌道:「我是想讓你們知道,如果你們有什麼危險,我很樂意支援你們。」
「那倒不用,有什麼是我跟隼隼解決不了的,你也派不上什麼用場。」霍克白毫不客氣道。
顧長昊很能忍,這種挑釁完全不放在眼裡,唇角勾著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帶人離開。
聶一凡眼神冷酷,一手緊握著鋼刀一手拽著遲小野貼在路虎背面——顧長昊的視野盲區。等完全察覺不到顧長昊的存在後他才鬆開手,遲小野有點受驚,腦子裡完全不太明白發生什麼事,低聲詢問道:「少校?這是怎麼回事啊?」
聶一凡那必須沒理他,他將鋼刀插回後腰,走向聶意,牽著他的手,「跟我走。」
下一刻蒼生一把抓住了聶一凡的手腕,冷冷道:「你要帶走他,得先經過我的同意。」
聶一凡目光染上一絲血紅的殺意,聶意看得心驚膽戰,大哥你是軍人好麼!怎麼整得比這倆雇傭兵還喜歡打打殺殺!
「大哥,他們不是你想的那樣。」聶意在兩人動手前跳出來打圓場道。
「哪樣?」聶一凡唇邊勾出一絲笑容,看著聶意,眼神異常溫和。遲小野目瞪口呆。
「我們跟剛才那個姓顧的,不是一夥的。」聶意說:「哦,‘我們’還包括那邊三個腦袋。」
聶一凡順著聶意所指的方向看去,二樓窗戶的確趴著三顆腦袋,兩個面容乾淨漂亮的女孩,還有一個……聶一凡皺眉,那是封恬麼?
「嗯,是封恬。」聶意知道他在想什麼馬上說道:「封恬是老白的愛人,哦,老白就是這個金毛,全名叫霍克白•三文魚。」
霍克白咆哮道:「是沙蒙!你小子就是故意的!」
聶意道:「這個是蒼生……我說你們先把手鬆開行不行!」
蒼生跟聶一凡立刻鬆開對雙方的桎梏,蒼生冷著臉站在聶意身邊,聶意道:「他是我……」
「隨便吧,愛誰誰。」聶一凡似乎知道聶意要說什麼,輕描淡寫地截斷了他的話,一手攬著聶意的肩往前走,「住在哪?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遲小野,跟上。」
「是的,少校!」遲小野立刻把衝鋒槍往肩上一掛,忙不迭跟上去。
「真同情你隼隼,幸好我們家寶貝沒這麼個難搞的哥哥。」霍克白十分同情地拍了拍蒼生的肩膀。
蒼生牙齒咬得咯咯響。
樓上,封恬抓了把頭髮,唏噓道:「原來那就是聶意傳說中的大哥……擦,好帥啊!」
「好帥+1!」小玉說。
若琳苦惱地嘟著嘴:「可是他看起來不太喜歡我哥哥的樣子,怎麼辦?而且看起來我哥哥好像還打不過他……」
小玉怒道:「打得過難道就打?」
封恬道:「要是他們意見不合,按照蒼先生的脾氣,估計得來場男人間的決鬥了。」
若琳呵呵一聲道:「按照我哥哥的脾氣,什麼招陰損有效他會先用什麼招。」
封恬:「……」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就說不愧是親兄妹啊!
這邊聶意把聶一凡帶到自己房間,聶一凡把門關上的時候對門外的遲小野道:「守著,別人任何人進來,尤其是那個誰。」
「知道了少校。」遲小野立正站好。
「大哥,你幹嘛這樣。」聶意有點有氣無力地抱怨了一句。
聶一凡轉身直接抱住聶意,將他抵在門上,摸了摸他一頭柔軟的短髮,輕聲道:「你過得好嗎?有沒有受欺負?」
聶意一怔,身體像被一池熱水漫過般微微發燙髮軟,他伸手環住聶一凡精壯的腰身,點點頭,聲色因為抑制不住的激動情緒而有些顫抖,「我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快九月份的才發現異常……」
聶一凡抱著他的手臂一緊,「對不起,當時沒有在你身邊。」
聶意輕輕搖頭,「我這不是很好麼,就是一開始差點嚇死。但是很幸運,我去找林遠,結果林遠沒找到,撿到了一隻蒼生生。一路上都是他在保護我,我沒有被喪屍咬過,沒有受過傷,甚至沒有挨過餓。」
「林遠那混小子……」聶一凡鬆開聶意些許,摸著聶意的腦袋道:「不氣,哥已經替你揍過他了。」
聶意吃了一驚:「你見過林遠了?」
聶一凡點頭:「入秋後搜救到的,還有其他倖存者,都被帶回避難中心了。」
「你沒把他打死吧?」聶意小心翼翼問,弄出人命什麼的,很容易影響仕途的!
聶一凡道:「沒有,就打了個半死。」
聶意:「……」
聶一凡拉著聶意到桌邊大馬金刀地坐下,順便環視房間一圈,看到床鋪上兩個枕頭和床邊兩個人的鞋後明顯眉梢抽了抽,他刻意無視了這些痕跡,咬著牙道:「這裡居然還有電,生活不錯。」
聶意去給他倒水,「啊,我們有個封恬,他就是個哆啦A夢,這方面出什麼問題他都能解決。話說大哥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還跟蒼生打起來,幸好沒傷亡,不然太冤了!
「出任務,上頭命令務必找回唐岩。」聶一凡接過一杯熱水。
聶意繞到他身後,給他按肩膀,乖巧極了,「那太好了!唐岩就在這裡啊!」
「我知道。」聶一凡說,「我們在前面的鎮上發現一批倖存者,通知中心派人來接走,我和遲小野安排倖存者的撤離,另外三個先到了這裡。以前在科學院的時候,唐岩的臼齒裡植入過一枚信號源,經過定位確定了唐岩的位置,但是現在我跟另外三個人失去聯繫了。」
聶意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馬上道:「我去叫蒼生來。」
聶一凡怒道:「叫他幹什麼!」
「商量事嘛……」聶意趁機抖出來:「他是我愛人!你看,還有戒指!」
聶一凡一把抓住桌子邊緣,額上青筋暴起,桌子差點給他掰下一塊來,「不許鬧!」
「沒跟你鬧!」聶意也怒瞪回去。
聶一凡僵持不過他,臉色彆扭道:「他是什麼人?」
聶意:「我愛人!」
「原本是做什麼的。」聶一凡道。
聶意頓時心虛了:「雇傭兵……」
聶大哥直接站起來,一把將桌子掀了!
可霸氣!


第70章

聶小意面無表情地瞅著他哥,他哥也面無表情地瞅著他。
聶意往後退了一步,「那還去不去叫了?」
「叫個屁,你給我老實呆著。」聶一凡像抓小雞一樣過去把聶意拎起來放在床上,讓他乖乖坐著。
「蒼生生其實不像你想的那樣,他很好的。」聶意縮了縮脖子。
聶一凡冷笑道:「一個雇傭兵,能有多好。」
聶意微怔,他能聽得出大哥語氣中那種不屑一顧的輕蔑,這才意識到,對於「雇傭兵」他們的理解是不同的。聶一凡是軍人,作為特種兵曾經出過邊境任務,在境外維和部隊的時候就沒少跟雇傭兵種打過交道,自然是有些反感的。
而蒼生對待生命的態度也的確讓聶意有點底氣不足,他低著頭,轉著無名指的那枚鑽戒,悶聲悶氣道:「你為什麼總瞧不上我男朋友。」
「林遠那是個意外。」聶一凡說:「談戀愛可以,林遠敢到我面前說跟你結婚我就敢手撕了他。那小子懦弱無能,你又是個沒主心骨的……」
「什麼叫沒主心骨啊!」還是不是親兄弟了!分分鐘斷絕關係啊!聶意深呼吸挺胸:「讓你見識一下我的主心骨,我決定為了蒼生生跟你抗爭到底!」
聶一凡噗地笑出來,寵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這麼喜歡他?」
那是聶意最熟悉的一種表情,從小到大,聶一凡的笑容中對自己的縱容和妥協都沒有變過。聶意忽然覺得胸中一窒,他知道自己有多渴望見到聶一凡,那麼強烈。
「哥。」聶意不知道為什麼,差點哭出來,他抱住聶一凡的脖頸把臉埋在他頸窩,像過去很多個時候那樣,縮在他的羽翼下尋求保護。
「以前生活安逸,沒想那麼多,覺得只要你喜歡就好。」聶一凡靜靜道:「現在不一樣了,小意,你耍性子也沒用,我不會再把你交給除了我以外的人,林遠已經好好給我上了一課了。」
「我都說蒼生生跟林遠不一樣了。」聶意趴在他肩上咕噥道:「而且我已經長大了!」
聶一凡道:「長大了也是我弟弟。」
「哦,你也知道我是你弟弟。」聶意站起來,看著聶一凡,正色道:「大哥,你不要用有色眼鏡去看蒼生,他為我做過很多事。之前路程把我扔到一個滿是喪屍的坑裡,蒼生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跟著我跳下去了,這份恩情我一輩子都還不完。」
聶一凡瞬間火光,怒道,「你說路程把你怎麼了!」
挑錯重點了啊喂!聶意抓狂地原地走了一圈,攤手道:「已經過去了,路程讓老白一槍崩了。說起來,你和路程之間發生什麼事了?」
「路程的父母死了。」聶一凡說。
聶意一愣,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聶一凡牽過他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無奈道:「原本他的父母都在第一避難中心,路程和我在外面搜救倖存者,但是我們外出的時候病潮又忽然在避難中心爆發,死了很多人。那時候還沒有徹底解決疫苗的問題,被感染但是還沒有屍變的人,軍方採取的辦法是槍決。」
「路程的父母也在其中?」聶意小聲問。
聶一凡點點頭:「我們回去的時候,正巧看到軍隊在對人群掃射,路程眼睜睜看著自己父母被殺,有點受刺激。他想脫離國家,組建自己的軍隊,要我加入我沒答應,我帶走了所有搜救隊的隊員,然後他帶走了唐岩,一拍兩散了。」
聶意知道還有很多細節他沒細說,但事情已經過去,無所謂了。
門外遲小野很緊張,因為「那個誰」正在朝這裡走過來,遲小野抱著槍磕巴道:「你你你別過來啊……少校說不讓你進去。」
「那是我的房間。」蒼生漠然道,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小子,「讓開。」
「不不不不讓!」遲小野牙一咬心一橫,準備好了要打架的心理準備。
蒼生頓時一陣窩火,剛想一巴掌把這小子拍一邊,門忽然從裡面打開了,聶意探出腦袋將蒼生拉進去,順便對一塊來的若琳說:「叔叔,幫忙去把唐岩叫來唄,順便把老白也叫來。」
若琳咬著一根棒棒糖點點頭,一溜小跑。
屋裡聶一凡和蒼生沉默的對視,兩人似乎誰也看不慣誰般。聶意一陣頭大,完全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好在聶一凡沒有再說什麼,蒼生也看在是聶意大哥的份上沒有發作。
唐岩幾乎是被若琳生拉硬拽拖了過來,打開門一看,不禁愣住:「一凡?」
聶一凡淡然嗯了一聲,「好久不見。」
「你怎麼會在這裡?」唐岩兩手揣在口袋裡走進來。
聶一凡道:「來找你,你得回去阻止這場災難。」
唐岩將被掀翻的桌子扶正,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口氣有些嘲諷道:「赫維斯無視我的意見導致這場大禍,現在知道找我了,晚了,我可不想再回去被上頭那些頑固不化的老傢伙指手畫腳。」
「唐岩,現在不是你耍小心眼的時候,你知不知道全球死了多少人?」聶一凡說。
「跟我有關係?」唐岩眼神冷淡。
「災情大致上來說得到了一定的控制,新型疫苗問世,全球倖存者已經有不少得到永久免疫的病毒抗體。但是那些喪屍也在隨著時間不斷進化,你是這方面的權威,相信你有辦法徹底分解掉所有的喪屍。」聶一凡神色冷峻,眉宇間滿是軍人的鐵血英氣。
唐岩攤手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辦法,我得和科學院的其他人交流一下,我的消息閉塞太久了。」
「我很快護送你回安全區。」聶一凡漠然道:「現在的問題是,我有三個戰友不見了。」
霍克白挑著眉毛往聶意的房間走,雙手環胸抱在一起,「叫我過去看什麼?勸架麼?說實話,要是隼隼跟瑪利亞的大哥打起來,我比較喜歡在旁邊坐著看。」
「不行,你得幫哥哥!」若琳鼓著腮幫子說。
封恬無奈道:「閉嘴吧,聶意大哥才不會跟你們一樣幼稚。」
封恬在門上禮貌的敲了敲,聶意把門打開,聶一凡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遲小野,你也進來。」
遲小野肩上掛著槍,跟著走進去。
聶一凡坐在桌邊,指尖捏著一片聶意給他的士兵牌,微微皺著眉:「童濤是我還沒退伍的時候帶過的兵,跟他在一起的還有兩個,許毅林和王寒,失聯快24小時了。」
「我們懷疑是被監獄裡的人扣下了,所以我和少校才從後方嘗試潛入,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遲小野說。
「為什麼這麼懷疑?」封恬說。
遲小野在聶一凡身後站得筆直,「以前在搜救倖存者的時候遇到這種情況,有人想趁亂自立為王,不想再被國家約束,殘殺前來救人的軍人。」
聶意反感地皺起眉。
唐岩道:「前面的A1和我們交流很少,你的部下是不是讓顧先生扣下了我也不清楚,我可以去幫你問問。」
「你會被殺。」蒼生漠然提醒。
聶意點點頭,腦子轉了轉打了個響指道:「可以這樣,大哥你和遲小野直接從前門正大光明地進去,就說你們來搜救倖存者。大白天的,姓顧的忌憚蒼生跟老白,不會堂而皇之的開槍吸引我們的注意,如果他真的有惡意,肯定會假惺惺配合你,如果你發現什麼不對勁,那麼近的距離,你要殺他再簡單不過了。」
霍克白道:「B2沒有他的人,我和隼隼可以在B2的哨塔給你們打掩護。」
聶一凡輕笑道:「你好像有點變了。」
「啊?」聶意一懵,不知道他為啥好好來這麼一句。
「現在都能隨隨便便討論怎麼殺人了。」聶意噎了一下,所幸聶一凡並不在意這方面,「這算是懂得怎麼保護自己了,還不錯。」
聶一凡看著聶意的眼神充滿了豐沛的感情,若琳呃目光炯炯有神,這種滿滿的兄弟禁斷的即視感啊……隨後她一個激靈,猛搖頭,大嫂是我哥的!誰都別想搶!
聶一凡站起來揉了一把聶意的頭髮,往外走去,「遲小野,跟上。」
「啊,是的,少校!」遲小野並不是正規的軍人,因為曾經拿過省級跆拳道錦標賽的冠軍,武力值比之一般人強悍不少,便被國家拉了壯丁,加入搜救隊幾經轉折到了聶一凡的手底下,幾場任務下來後對這位幾乎無所不能的少校佩服得不得了,一直都言聽計從。
「大哥,你去哪啊?」聶意追了兩步。
聶一凡頭也不回道:「去實施你的想法。」
下午三點,霍克白將巴雷特的槍管伸出哨塔的窗外,瞄著A1空曠的地方,喃喃道:「看看你那張臭臉,那是瑪利亞的大哥。」
「我不喜歡他。」蒼生從武器庫找出一把雷明頓狙擊槍,閑閑地組裝著。
「喔,他看起來也不喜歡你。」霍克白說。
「無所謂。」蒼生漠然道。
霍克白瞅他一眼,「你這人,太雙重標準。如果若琳小朋友跟瑪利亞相互看不順眼,你心裡會好受?替瑪利亞想想吧。」
蒼生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十分鐘後他放下了狙擊鏡,站起來道:「明白了。」
說著順長梯下了哨塔,霍克白探出腦袋喊道:「哪去?」
「殺了顧長昊。」蒼生漠然道。
霍克白無奈道:「你明白個屁。」
監獄正門外,聶一凡一身正規特種部隊的野戰軍服以及冰冽的眼神和舉手投足間讓人呼吸發緊的凝重感,不難看出是名受過嚴苛訓練的軍人。
顧長昊迎出監獄,上下打量了一通,「你……」
「我是國家陸軍特戰隊少校聶一凡,檢測到這裡有不少生命跡象,所以來安排倖存者的撤離。國家尚在,你們會得到更安全可靠的庇護。」聶一凡雙腿分立,兩手負在身後,聲音中的嚴肅聽起來猶如在宣讀誓詞。
「這樣。」顧長昊勾唇一笑,「請進,我們這裡的確有不少人。」
「遲小野,去統計人數,準備聯絡中心。」聶一凡邊走邊吩咐道。
「是的,少校!」


第71章

聶意和封恬躲在消防梯的後面,封恬鼓搗著電腦,然後把一個耳塞遞給聶意,自己又帶上一個。裡面傳出兩個人的對話聲。
聶一凡道:「災變這麼久,你這裡倒是我見過的最安逸的地方。」
顧長昊隨意一笑:「以前遇到過一次上萬的喪屍潮,幸好監獄牢固,安全躲過去了。」
聶意的臉色頓時很精彩,他偷偷摸摸道:「我靠!你在監獄到處都放了竊聽器麼?」
封恬比了個ok的手勢說:「放心吧,你們房間沒有。」
聶意憤怒地對他比了個中指。找到的話分分鐘讓蒼生生把你吊起來毒打!
行政樓下,聶一凡雙手負在身後,唇邊呵出小團氤氳的白霧,他和顧長昊邊走邊談,遲小野抱著衝鋒槍遠遠跑過來,大喘氣道:「少校,一共五十八人。」
聶一凡不動聲色地挑眉,「這麼大的監獄,就靠五十八人就能運轉起來,顧先生很有辦法啊。」
「說笑,其實我只負責A1區,後面的C3還有一夥人,不過他們不甚友好,當然我會把聶少校到這裡的事派人轉達給他們的。」顧長昊說,「聶少校,關於避難中心,我們能坐下來詳談嗎?」
「可以,中心的人過來也需要時間。」出了行政樓聶一凡立刻看到消防梯後面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頓時一陣無奈,躲也不會躲好點,幸好顧長昊沒注意到。
「接受國家的資助,直到死?」顧長昊領路,穿過長廊去了一間辦公室。
「中心的結構說起來其實很複雜,搜救倖存者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徹底結束的一項任務,進度到一定程度,上頭還會再給出新的指示。」聶一凡道,踏進門的時候就迅速將整間辦公室的環境掃進眼底,結合整棟樓的結構,在腦海中擬定了精確的作戰路線。
「是麼,那到時候還要請聶少校多關照一下。」顧長昊說。
聶一凡道:「這方面有專人打理,我不會跟你們一起回去,說實話,我有三名戰友失蹤,我必須在回中心前找到他們。」
顧長昊惋惜道:「他們都是英雄,你會找到他們的。」
「希望吧,一路過來遇到的鬼太多,我還是很擔心的。」聶一凡道。
「鬼?」顧長昊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在找著什麼,隨後抬頭笑道:「像我這樣的?」說罷抬手,他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把PPK,漆黑的槍口正瞄著聶一凡的眉心。
「混蛋!那三個人是不是在你這裡!」遲小野登時憤怒地吼道。
他剛要舉槍,砰地一聲顧長昊的子彈擊打在衝鋒槍機上,衝鋒槍被打飛出去,遲小野反應慢了零點幾秒,立刻讓人繳了械。
「槍法不錯,以前是做什麼的?」聶一凡抽出一把蟒蛇左輪,食指挑著扳機護圈,自覺將手槍扔遠,隨後又將鋼刀解下來,隨手扔掉,哐當一聲。明明被槍口指著,卻仍舊氣定神閑,風輕雲淡的眼神顯得格外遊刃有餘。
「黑道上的事,聶少校也有興趣知道?」顧長昊淡然笑道:「你們臨時搜救隊的特種兵,都注射過疫苗對吧,我想知道,你對病毒是不是永久性免疫?」
「目前為止沒有這個說法,我只對普通喪屍和二次進化的喪屍攜帶病毒免疫,喪屍三次進化,咬我一口,我一樣會死。病毒在不斷更新,人類也得不斷接受新型疫苗的注射。」聶一凡漠然道:「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我的隊員,是不是在這裡?」
「沒錯。」
聶一凡暗潮洶湧的雙眸閃過一絲懾人的怒氣!
下一秒,槍口所指,聶一凡的身影消失了。顧長昊呼吸一緊,明明看到了他的動作,卻幾乎來不及做出反應。
聶一凡躍上桌面,滯空的瞬間單手勾出一把蟒蛇左輪,兩顆子彈幾乎是瞬發,逼近了這把槍的極限。撞針擊打在子彈底火的巨大聲響中,顧長昊的右手連同他握著的那把PPK在極近的距離被整個轟飛,第二顆子彈準確無誤地將他的右臂從肩上剝離。
聶一凡落在桌面單膝蹲下,第三顆子彈一觸即發,顧長昊吭都沒吭一聲,一槍貫胸,整個人被子彈的力道帶得貼在牆上,隨後慢慢滑落,在牆上留下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
他幹瞪著一雙眼睛,神情還停留在欲以殺人的猙獰中。
遲小野在聶一凡動手的瞬間忙不迭去拿自己的槍,等他手忙腳亂架好衝鋒槍,聶一凡已經解決了顧長昊。
「你想殺我?」聶一凡抹了把臉上迸濺地血液,皺了皺眉。
「啊不不不!」遲小野連忙放下槍。
外面的走廊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有至少十個人往這裡趕了過來。
聶一凡迅速一把拎起遲小野,破窗而出!
「大、大哥死了!」
「大哥被那個當兵的殺了!」
樓上是群情激奮的怒喊。
砰然槍響,顧長昊的小弟們登時開始沖聶一凡和遲小野兩人瘋狂掃射。
聶一凡把遲小野扔到樓下,自己抓著窗臺瀟灑一蕩,同時抬手打空手槍中所有子彈,落地時順勢翻滾一圈,一手猛地把槍扔出去砸在一小弟臉上,一手抓著遲小野飛速逃離現場。
遲小野全程都在被聶一凡抓來抓去,抱著衝鋒槍砰砰砰盲目地打回去,子彈掃在窗戶邊,玻璃木屑飛濺。
「大哥!」伴隨著聶意的喊聲,一輛路虎九十度急轉從拐角沖過來。
聶一凡一腳把飛奔中的遲小野踹上車,子彈飛射中抓住車窗直接側身跳了進去,怒吼道:「你跑來幹什麼!擦破點皮怎麼辦!」
遲小野倒栽蔥方式卡在後座,一臉呆滯。
「我都不知道擦破皮多少次了!你開車!」聶意顧不上跟他吼,拉開手雷奮力扔出去。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後,沖天的火焰迅速蕩開,隱約有焦黑的人影在火焰中哭號奔跑。聶意心裡咯噔一聲,殺人了,可算開葷了。
聶一凡躍上駕駛座,一手控制方向盤,一手執著遲小野的衝鋒槍沖著火焰中點射,那些人影一個個被他擊中倒下,聶一凡沉聲道:「小意,有些人沒有活著的資格,你不用害怕。」
聶意深呼吸著點點頭。
「少校,所有人都清理掉嗎?」遲小野扒著亂七八糟的頭髮從後座爬起來。
「追出來的都幹掉,沒有跟顧長昊沆瀣一氣的自然不會追出來。」聶一凡冷聲說,將打空彈匣的衝鋒槍甩到後座。
「直接開去C3,這輛車讓封恬改過,防彈的,不用擔心後面來的子彈。」聶意道:「蒼生跟老白會把那些人堵在A1。」
爆炸產生的黑煙濃烈,路虎呼嘯而過,蒼生暫態危險地眯起眼,一把扯開三響步槍的準星,開始對著人群毫不留情地狂掃!他早已伺機多時,旋轉彈膛的猛火力步槍在他手中強悍無比,但凡有人在焦煙中冒頭,立刻被他一擊轟殺。
「RPG……」霍克白挑了挑眉,辨認出準星中那個扛著武器的身影,「宰了你!」
火箭炮瞄準蒼生的位置,扣下扳機的前一瞬間,一枚22特種穿甲彈呼嘯著撕裂空氣,濺出一條細長的血線,子彈直接穿身而過,巨大的旋轉力將那名扛著RPG的小弟的內臟全部崩成了血污。
蒼生放下槍,在牆頭緩緩站起來,地上是燃著殘火的屍體和焦黑的爆炸痕跡。
路虎停下,聶意問:「顧長昊死了?」
「死了。」聶一凡道。
聶意一愣,「啊?這就死了?」
聶一凡去捏他的臉:「你還希望我跟他大戰個三天三夜?」
「不是啊……我以為他很厲害,你們能搞出個驚天動地的大場面來的。」聶意攤攤手,橡皮糖般黏在聶一凡背上。
聶一凡順勢背著他下來,「厲害個屁,囂張只靠武器的傻逼。」
聶意小聲道:「蒼生生以前也跟你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聶一凡:「……」
「死全了。」霍克白在對面牆頭站起來,金髮在風中翻飛。
蒼生面無表情:「嗯,死全了。」
「後面還有剩,不過似乎不是顧長昊的手下,殺不?」霍克白問。
「那就寧枉勿縱。」蒼生拔刀。
就在他即將大開殺戒的時候,聶一凡穩重威嚴的聲音從行政樓北面的擴音器中響起來,「我是國家陸軍特戰隊少校聶一凡,在這裡代表政府呼叫能聽到我聲音的所有倖存者!這場毀滅性的災難奪走了我們生活的家園,奪走了我們親人的生命!也許在過去的數月裡你們完全看不到生存的希望,但請相信國家沒有放棄任何一條生命!」
聶意靜靜地站在一邊,整個監獄似乎都跟著他一起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聶一凡沉穩可靠的聲音。
「軍方以不計其數的烈士生命為代價與這場喪屍狂潮抗戰,這並非末日,災難總會過去的!只要你遵循我們生而為人的道德,國家就絕不會放棄任何人!現在,請活著的人,馬上到A1區廣場集合!我會立刻聯繫中心,將你們帶去安全的避難所!」
聶一凡關掉廣播,轉身的時候看到門邊的聶意正兔子般紅著眼眶,他走過去,伸手將聶意攬進懷裡,摸著他的頭髮輕聲說:「一切都會過去的。」
若琳抱著膝蓋趴在封恬腿上,哭得直打嗝。很難形容在與世隔絕數月後聽到這番話在心裡留下的痕跡,滾燙又溫柔,這滋味難以言說。
聶一凡牽著聶意走到樓下,遲小野清點完人數跑過來道:「少校,一共一百三十六人。」
「怎麼還多了?」聶一凡說。
聶意道:「原本在顧長昊來之前,這裡就有很多倖存者,也不是所有人都跟著他的,這些人估計都是跟著唐岩的。」
聶一凡點頭道:「我去找童濤他們,遲小野,你去把車開過來。」
「是的,少校。」遲小野立刻跑了出去。
「什麼車?」聶意問。
「我們的車,所有裝備都在那上頭。」聶一凡握緊聶意的手往A1走,「跟哥去找人吧。」
「大哥,你要有心理準備。」聶意道,幾乎可以預想到的,那三個人應該已經不再活著了。


第72章

聶一凡大力揉了一把他的頭髮,笑了笑沒說話。
蒼生和霍克白走過來,聶意迎過去,抹掉蒼生臉上一絲焦煙留下的灰色痕跡,小聲說:「我跟大哥去找那三個人,若琳在房間,你要不要去陪她?」
「東邊的牢房區,好像已經死了。」蒼生說,握了握聶意冰涼的手,然後道:「早點回來。」
聶意心裡頓時漫上一層黯然,他點點頭,看著蒼生走遠。
聶一凡帶著聶意穿過聚集了白人的廣場,去查看A1的牢房區。
「對了,夏川也在這裡。」聶意說。
聶一凡嗯了聲:「怎麼沒跟封恬在一起?」
兄弟倆並排走著,聶意道:「他跟封恬有點矛盾……嗯,因為G.C。」
聶一凡沒再說話,越往裡走,血的腥氣就越濃厚,猶如燒焦的刺激氣味般讓人無法忽視。
聶意背脊僵硬起來,他們站定在一扇牢門前,裡面靜悄悄的,一絲呼吸聲都沒有。門是虛掩著的,把手上全是凝固的血液。
聶一凡把門推開,更加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震撼人心的畫面讓聶意倒退了一步,聶一凡瞳孔劇烈收縮,怒駡了一聲狠狠把門砸上!
三具穿著特種兵制式服裝的屍體被倒掛在牆上,脖子上均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切口,屍體呈灰白色,無法判斷死亡時間,但無一例外,統統被放幹了血。
「大哥……」聶意呼吸發顫。
聶一凡走進去,蹲在一隻桶邊,裡面滿滿都是已經涼透的血,表面沉澱著一層淡黃色油脂般的液體,聶一凡登時明白過來,咬牙切齒,「他是要放血取疫苗,媽的!」
「把他們……埋了?」聶意只覺得心裡砰砰跳得厲害。
聶一凡沉默了很久才站起來,在兩名特種兵屍體上拽下兩片士兵牌收在口袋裡,聲色沙啞:「……燒了吧,這裡不是適合埋人的地方。」
他眼內發紅,無關懦弱無關膽怯,那是已經麻木的悲愴。
大火沖天,遲小野嗚哇哇大聲痛哭,咬著牙用袖子擦掉抑制不住的眼淚。屍體在被焚燒,黑煙在烈烈寒風中散去遠方。
聶一凡面色如冰,他向著火堆敬軍禮。
遲小野還在哭,聶一凡放下手,背過身漠然道:「別哭了,當務之急是轉移倖存者。車開來了?」
「嗯,但是……少校,我們的信號裝置好像出了點問題。」遲小野哽咽了兩聲擦著眼淚追著聶一凡小跑。
聶一凡順著廣場往一輛軍用裝甲車走過去,邊走邊把袖口解開往上挽了挽,「出什麼問題,就是欠踹了。」
二話不說,聶一凡打開車門,暴起一腳踹在一台機器上,機器茲茲了兩聲,徹底沒了反應。
遲小野磕巴道:「啊……少校……這下好像徹底壞了……」
聶一凡捏著下巴觀察一會,又十分不解地大力拍了拍。
廣場上熙熙攘攘都是人,紛紛看著聶一凡。
「大哥,你在幹什麼?」聶意揉了揉眼角一片不自然的潮紅,極度困乏般朝聶一凡走過去。
「修理機器。」聶一凡邊踹邊說。
聶意皺著眉道:「你根本就是在踹它啊……說起來以前蒼生生也是這樣,發動機不能正常發動他就死命踹,你們能不能有點智商,踹能踹好嗎?」
聶一凡放下腳,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弟弟。
聶意忙不迭跑遠:「我去幫你叫封恬來!」
他很快就在廣場上找到封恬,主要是霍克白那一頭金髮太顯眼,那頭金毛在哪,封恬就指定在哪。封恬似乎在找人,聽聶意說完也不找了,往裝甲車走過去,「怎麼了?」
遲小野道:「信號裝置壞了聯繫不上中心了……」
封恬爬上車看了看周圍的痕跡,怒道:「這種重要的東西被誰踹壞的?!」
聶一凡:「……」
「接收組呢?」封恬道:「就是上頭一個很小的黑匣子,應該有的啊。」
「哦,那個啊,沒法固定,讓少校給扔了……你說那是啥?」遲小野懵了。
封恬欲哭無淚,把機器拆了,自己手動修理,頭也不抬道:「出這種重量級任務居然不帶一個軍工技師,這真是……小白去把我的工具箱拿來。」
聶意在心裡感歎幸好有封恬在這裡,不然這些倖存者估計會把自己大哥活撕了。
聶一凡摸了摸鼻子,默默看向別處。霍克白應聲去拿箱子,轉頭道:「瑪利亞,一塊去吧,有點悄悄話跟你說。」
「啊?哦。」聶意濛濛地跟上他。
聶一凡往他們那裡看了一眼,沒說什麼,站在原地也沒有動。
「你怎麼打算?」霍克白說。
「啊?什麼打算?」聶意說。
霍克白道:「你要跟你哥走?」
「當然啊。」聶意不假思索就說了出來。
「你跟遊隼說過嗎?」霍克白說。
聶意皺了皺眉,在他的意識裡,跟著聶一凡去避難中心是必然的,「商量什麼?這有什麼好商量的,跟我大哥走不是很正常嗎?」
「是麼,在我看來,遊隼似乎是更想留在這裡。」霍克白在聶意的腦袋上拍了一把,「雖然你們在一起了,但你不能否認,還是我比較瞭解他。」
聶意沉默了,他的確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蒼生不願意去避難中心嗎?
霍克白去給封恬拿箱子,聶意去了隔壁房間,若琳躺著睡著了,蒼生就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看著妹妹俏麗乖巧的臉龐出神。
「睡著了?」聶意躡手躡腳走過去。
「哭累了。」蒼生說。
聶意過去在他肩上按了按,隨後垂下雙手摟著他的腰身,伏在蒼生背上,兩人都靜靜地也不說話。
C3井字二樓裡,聶意回來後就拿著把梳子瞎琢磨,蒼生在整理若琳的箱子,聶意過去直接把蒼生摁在床上,然後跨坐在他腿上,照著他的劉海比劃。
「怎麼了?」蒼生順勢摟著他的腰,閉上眼睛,能感覺到聶意在梳理他的劉海。
聶意沒說話,好一會才捧著蒼生的臉看來看去,正巧若琳睡飽揉著眼睛醒了過來,便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好多了?」
「好多了是指哪方面?」若琳打了個呵欠道。
「看上去溫柔多了啊。」聶意說。
若琳道:「哥哥本來就很溫柔。」
聶意瞪她:「那只是對你來說!」
他把蒼生的劉海放了下來,剛巧遮住那雙淩厲的長眉,漆黑柔軟的髮絲搭在眉心,看上去倒的確溫柔無害了點。
「你想幹什麼?」若琳不解問道。
「刷大哥好感度……」聶意說。
「時間久了,好感度自然就上去了啊,你這樣好刻意哦。」若琳道。
「NO!」聶意惡狠狠道:「我大哥不僅是個軍人,還是個奸詐的商人!蒼生生同學這麼直白單純(?)肯定會在他手裡栽跟頭,所以要剛開始就把好感度刷上去!怎麼樣怎麼樣,這個髮型還不錯吧,不然剪成齊劉海算了……」
「完全不敢想像哥哥剪齊劉海的樣子啊!放過齊劉海吧!」若琳抓狂嚷道。
蒼生全程面無表情。
樓下,封恬鼓搗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勉強修理好通信設備,聶一凡抓過通訊器揚聲道:「軍鷹行動小組呼叫中心,我是聶一凡,完畢。」
「是的,聶少校,請講。」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聶一凡道:「成功找到唐博士,座標位置還有一百三十余名倖存者,請中心立刻派送運輸機轉移,完畢。」
「收到,請原地等待,運輸機預計四個小時後抵達座標位置。」
哢噠一聲,電流斷開,聶一凡眉間松了松,對封恬道:「多謝了。」
「沒什麼,這裡的人都應該感謝你。」封恬抹了把額汗,摁著霍克白的肩膀跳下車,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沒看到夏川,跟我去找他。」
「那傢伙不是一直很淡定麼,我們來的時候,打得多激烈都沒見他出來過。」霍克白隨手抓了個人,問了夏川的房間。
封恬低著頭,將腳邊的一顆碎石子踢遠,「顧長昊死了,他怎麼辦?」
「我以為你已經不想管他了。」霍克白說。
「怎麼可能。」封恬道:「讓他和聶大哥走嗎?」
「那首先得一槍崩了G.C。」霍克白單手攬著他的肩膀,兩人上樓梯,「你不和他一起走?」
「我更想和你在一起。」封恬的手往下壓了壓,示意霍克白蹲下來,然後爬到他背上趴著,在他耳邊道:「我知道你不想走,蒼先生應該也不想走吧……天呐,這對聶意來說太殘忍了。」
「去避難中心,接受國家的資助,就意味著要被國家收編,我就算不被強制遣送回義大利,這個國家也不會讓我吃白食。災難後,國家的重建需要很多人力,這一點倒無所謂,問題在於災難徹底過去之前。」霍克白背著封恬慢慢上樓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統治,那麼多倖存者窩在一個地方,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軍方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人的。我們在外面,用暴力橫行,但在避難中心就不行,也許會發生很多很多讓人無奈的事。」
「我們在外面可以活得肆意瀟灑,去避難中心就有處處受約束被迫接受不平等事項的可能,是這個意思吧?」封恬道。
「差不多。」霍克白說:「肆意瀟灑什麼意思?」
「我愛你的意思。」封恬伏在他肩上,摟著他的脖頸。
霍克白笑了笑,「我和遊隼屬於‘壯丁’那類,人口銳減到什麼程度不用說也能猜到,國家肯定會拉壯丁的,你覺得出了這種事後遊隼還會再把若琳丟下一個人嗎?就算是在安全的避難中心,他也絕對不肯離開他妹妹一分鐘,別看他那樣,他就是個妹妹傻瓜,從小就這德性,什麼都把妹妹放在第一位。」
「那聶意怎麼辦?要逼他在家人和愛人間選一個嗎?」
「他們的事,我們不去管。」霍克白把封恬放下來,站在門前。
封恬暫時把倆人的事放在腦後,伸手在門前敲了敲,裡面響起夏川淡然微弱的聲音,「進來,。」


第73章

封恬推開門,夏川正抱著一杯溫水靠在窗邊出神,他抬頭看了一眼兩人,眼神有點詢問的疑惑。
「顧長昊死了。」封恬簡單直白道。
夏川淡淡哦了一聲,沒什麼過大的反應。
「你聽見廣播了嗎?」封恬走進去,站在他面前。
「聽到了,軍方來人了?」夏川說。
「對。」封恬踟躕了一會,輕聲道:「你和軍方走吧,馬上就會有人來轉移這裡的倖存者了。」夏川沉默著,封恬有些焦急道:「去安全的地方不好嗎?」
夏川低著頭,「那……G.C怎麼辦?G.C可以一起走嗎?」
「你瘋了?」封恬一把抓住他的手,不顧夏川輕微的抗拒直接拉著他下樓跑到廣場。
一百多名倖存者都聚集在廣場,政府杳無音訊數月後這是首次得知外界的消息,有人無聲擁抱在一起痛哭,他們的臉上是對於生存的渴望和難以抑制的激動情緒。
封恬道:「你看看他們,沒有人願意和一隻喪屍為伍,他們痛恨感染者!」
「可那是G.C……G.C是無辜的!」夏川猛地甩開封恬的手,情緒頓時失控,「小封,你的心是鐵做的嗎,你想把G.C丟下嗎!」
封恬掄圓了胳膊直接甩了他一耳光,怒道:「G.C已經死了,我就不難過嗎?除了接受事實我還能怎麼辦!」
夏川似乎被他打蒙般,愣愣地站在原地,垂著手也不說話。
封恬急促喘息著,牙齒咬得咯咯響。霍克白單手覆在他肩上,安慰性地輕輕拍了拍,「放心不下,就一起離開吧,反正你去哪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那蒼先生……」封恬有些猶豫,他的確更擔心夏川的情況,夏川的性格內斂內心敏感,讓他一個人去完全陌生的地方怎麼可能安心。
「我和遊隼不一定非要在一起,」霍克白道:「他會尊重我的選擇。」
另一邊,聶意嘴裡嘀嘀咕咕著走到廣場,看著聶一凡軍威淩然的背影,十指緊張地攥了攥。他在樓上磨嘰好半天,對於去留問題還沒有問出口,蒼生也什麼話都沒說。
聶意走到聶一凡身邊,他正在和唐岩說話,聶意默默站在他身邊,聶一凡邊和唐岩聊著,邊自然地伸出手攬住聶意的肩膀。
「原來如此,有過改造成功的先例嗎?」唐岩兩手揣在口袋裡,面無表情地看著聶一凡。
「不知道,特殊機密,等你回去的話,你有查閱這項實驗所有細節的權利。」聶一凡說。
「雖然很有興趣,但我不想跟赫維斯那種‘鯊派’主張為伍。」唐岩說:「我能提條件嗎?」
聶一凡道:「有條件跟將軍提,科學院那種地方,不是我的管轄範圍。」
「明白。」唐岩轉身離開,「還有兩個半小時,我去收拾一下我的實驗資料。」
「遲小野,跟上保護博士。」聶一凡倚著車窗道。
「知道了少校。」遲小野立刻小跑著追上唐岩的腳步。
聶一凡勾住聶意的脖子擁抱了他一下,然後從車裡看了一下溫度顯示,蹙眉道:「零下十七度啊……」他捧住聶意的臉揉了揉,「冷嗎?」
「啊,還好,這幾天都習慣這種溫度了。」聶意制止聶一凡要脫外套的舉動,欲言又止。
聶一凡看出他心事重重的眼神,「有話要說?」
「大哥……」聶意低頭看著腳下的凍土,聲音輕不可聞:「我能留下來嗎?」
「不能。」聶一凡沒問理由,斬釘截鐵的就拒絕了。
聶意深呼吸,下意識地咬了咬牙,然後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聶一凡過分銳利的雙眼,「大哥,我想留下來,我不能跟你走。」
「想都別想。」聶一凡面無表情看著他,「別逼我把你敲暈了帶走。」
話出口後聶意心裡就泛上一絲慌張和酸澀,他既想留下來和蒼生在一起,又十分捨不得聶一凡,兩種焦灼的情緒在胸中翻滾幾乎要讓他窒息。
「我要和蒼生在一起。」聶意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頭發痛,別開視線,卻始終沒改初衷。
聶一凡瞳孔一緊,咬牙切齒道:「那個國際罪犯?」
「他不是……你別這麼說他。」聶意道。
聶一凡緊緊握著聶意的手,聲音裡透出一股漠然,「不管什麼原因,你都別產生因為其他人而想離開我的念頭。」
和蒼生認識其實才不到半年的時間,而大哥聶一凡從小愛護縱容他,因為一個認識短短數月的人而放棄跟從小守護自己的大哥一起生活,大哥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但是……聶意眼眶泛紅:「大哥,我求你了。蒼生不管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但是他對我很好,他不知道救過我多少次了。」
「你們既然在一起,他不救你還想救誰?」聶一凡怒道:「如果他愛你,他救你是應該的。你有危險我也會奮不顧身地去救你,不為別的,就因為我愛你,但這不代表你欠我的!」
「大哥……」聶意抑制不住難過的眼淚,他擦了一把濕潤的臉龐,輕聲道:「我從來都沒有為他做過什麼,留在他身邊是我唯一能做的,你明白嗎?」
聶一凡的目光心疼得柔和下來,他沉默著替聶意擦著眼淚。
從小聶意就很會耍賴,在電話裡假裝哭號,只要他一哭聶一凡就會答應他的一切要求。雖然知道他在裝哭,但是聶一凡仍舊會滿足他,他像愛惜生命一樣愛著這個唯一的弟弟,保護他不受外界的任何傷害,而此時此刻,他知道聶意是真的在哭。
「別哭了,明知道我最見不得你哭。」聶一凡道:「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我找了你很久,跑了很多地方,好不容易碰見你,你卻說要跟別人在一起。」
聶意說不出話,伸手抱住聶一凡的腰身,沉默著痛哭流涕。
聶一凡摸摸聶意的腦袋,失笑道:「你為什麼會覺得,跟在他在一起就得留下來?」
「什麼?」聶意模糊不清地哼唧一聲。
「不久前他來找我談過,內容保密,暫時不告訴你,但他可沒告訴我他要留下來。」聶一凡說。
聶意緩緩瞪圓眼睛,「什麼?什麼?什麼?你們說了什麼?!」
「保密。」聶一凡挑眉,伸手抹乾淨聶意臉上的眼淚,輕笑道:「不過你竟然這麼喜歡他,倒是挺讓我吃驚的。嘖,這種被比下去的感覺真不爽……」
聶意蒙了一會,轉身拔腿就跑,路上還差點摔了一跤。
聶一凡連連搖頭,嫁出去的弟弟潑出去的水!
聶意一路沒停,跑到C3樓上已經氣喘吁吁,他彎腰摁著膝蓋在門邊喘了一會才推開門,蒼生正在幫若琳收拾箱子。若琳正抱著那只兔子縮在被窩裡,跟小玉聊天,看到聶意後驚訝道:「哥你哭什麼?」
「就准你哭,我就不能哭了嗎?」聶意凶巴巴道。
「哭是女人的特權,你又不是女的。」若琳咕噥道。
蒼生朝聶意伸出手,冷冷道:「誰欺負你?」
「沒有。」聶意連忙擺手,跑到他身邊小聲說:「你跟我大哥說了什麼。」
蒼生把若琳的大衣疊好放進凱蒂貓的登機箱中,「保密。」
聶意登時炸毛道:「你們背著我密謀了什麼啊!話說你什麼時候去找我大哥的?」
「趁你不注意的時候。」蒼生說。
聶意怒道:「還趁著我不注意?到底什麼啊?」
蒼生雷打不動:「保密。」
聶意惡狠狠地對他比了個中指,「不說分分鐘跟你離婚!」
「我能做到的,都會為你做到。」蒼生說,眼眸裡的深情一覽無遺。
聶意看著他,忽然有種心臟被鉛彈射穿的感覺。
「你幹嘛不早說!害得我兩頭跑跟個白癡一樣!」聶意怒掀桌,耳根通紅地走了出去。
「好傲嬌啊……」小玉說。
若琳默默點頭。
蒼生把拉杆拽出來,將登機箱放在床邊,「自己拿著箱子,過一會就下來。」
「知道啦。」若琳應聲。
聶意靠在樓梯口,顯然知道蒼生會追出來,一直等著。
蒼生順著樓梯走到他身邊,沒說話,只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抹掉他眼角還未幹的眼淚。
「謝謝你,蒼生。」聶意抱住他,聲音都在發抖。
蒼生靜了一會,然後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聶意登時滿臉通紅,一把推開他怒駡道:「你這個膚淺的男人!」
聶意頭上撲撲冒著蒸汽,怒氣衝衝地走了。蒼生面無表情地追上去,牽住聶意的手。
天色漸晚,氣溫降至零下二十攝氏度,短暫又冗長的四個小時慢慢過去,隨之而來的是漆黑的夜晚以及螺旋槳由遠而近的轟鳴聲。
巨大的黑影低空飛行,颶風扇動著一切,刮在臉上如刀刃般冰冷鋒利。
「讓運輸機停在外面!裡面沒有足夠的跑道!這幫人想幹什麼!」聶一凡對著通訊器狂吼,「直升機下來!運輸機往外面停!這裡不是降落區!」
軍用武直在巨大的轟鳴中緩緩降落,下面的人被吹得東倒西歪,艙門打開,數名全副武裝的特種兵湧出找聶一凡報導。
「優先護送唐博士離開!」聶一凡在狂風中中氣十足地一吼:「遲小野!」
「到!」遲小野被凍得臉色煞白,帶著唐岩往前跑沖到聶一凡面前。
聶一凡猛揮手,比了個有力的手勢,特種兵們立刻護送唐岩登上艙室。
聶一凡抓住一名特種兵的領口,吼道:「讓你們的機師聯絡運輸機的機師!那個腦殘盤旋在上頭想幹什麼!轟炸監獄嗎?!U型路線降落,剩餘的人安排倖存者撤離,立刻執行!」
「是!」


第74章

「76運輸機,夠奢侈的啊。」霍克白單手壓在眉間望著頭上那個盤旋著的巨大黑影,吹了聲完全被轟鳴掩蓋住的口哨。
人群攢動,夏川受到驚嚇般站起來,夜色下滿是晃動的人影,他往後退了一步,心裡是一片惶恐不安。
「怎麼了?」封恬發現了他的異常。
聶意遠遠跑過來,「走吧,運輸機降落,軍士人手不夠,老白去幫我哥維持一下人群撤離唄。啊,夏川……你怎麼了」
「真的……不能帶G.C走嗎?」夏川聲音顫抖著問道。
聶意喉間一噎,如果G.C只是受傷,不管傷得多重都不會被拋下……但是現在的G.C早已經是一具喪屍了,先不說聶一凡的態度,就是這些倖存者,也不可能讓一隻喪屍跟他們一同上運輸機啊,絕對會引起恐慌的。
「我知道了。」夏川終於自己拎清楚了,一瞬間變得格外鎮靜,他看向霍克白,伸出手:「能借我手槍用嗎?至少,讓我親自殺了他。」
霍克白二話不說掏出一把格洛克,「保險拉開了,槍膛裡有子彈,直接扣扳機就行。」
「謝謝。」夏川低聲說,拿著手槍快步回了A1。
「你不跟去看看?」聶意說。
封恬攤攤手:「不想看。」
霍克白單手放在他腦袋上,輕輕拍了拍。
廣場上,直升機螺旋槳掀動的颶風把若琳的長髮吹得亂七八糟,若琳一手抱著蒼生的腰,一手捂著自己腦袋,有點抓狂。蒼生看著不遠處聶意的背影,想走過去,若琳拽著他的衣角喊道:「哥哥你要去哪?別走!」
「找聶意,不走。」蒼生將她的長髮簡單束成一個低馬尾,省得被狂風吹得跟張牙舞爪的女鬼似的。
「那我在這等你,風太大了,不想動。」若琳鬆開手,轉而抱著自己的胳膊,上下牙有點打顫。
蒼生點點頭。
「一班長!」聶一凡暴躁地抓住一個在人群裡大力推搡的男人,將他揪出來,丟在佇列外。
「到!」一名特種兵抱著槍跑來立定在他面前,行了個軍禮,「少校!」
「維持現場秩序,鬧事的直接拎出來,決不能發生踩踏事件!」聶一凡在轟鳴中吼著,從地上將被那個男人推倒的女孩扶起來。女孩正哭著,腳有點跛,顯然是被推倒後由後方擁擠而來的人潮踩傷了腳踝。
「是!」那特種兵班長立刻執行這個有點暴力的指令。
「遲小野,去把車上的遠光燈打開。」聶一凡將找回來的鋼刀插回後腰。
遲小野點點頭,剛要走,蒼生面無表情的路過,漠然又滿不在乎地瞥了聶一凡一眼。
聶一凡目光銳利,比蒼生還高出一點,一頭毫不馴服的黑色短髮在風中翻飛,他看著走近的蒼生,淡然道:「我弟弟他好像真的很喜歡你,對他好點,我已經充分做好蹲牢房的準備了。」
遲小野蒙了一下,這可以理解成是會隨時殺人的意思嗎?
「別說的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你最愛他一樣。」蒼生冷哼一聲,腳步都不帶停頓地直接走過。
「這臭小子!」聶一凡瞬間被激怒。
「啊!少校!少校你冷靜點!」遲小野奮力從後面抱住聶一凡的腰阻止他沖出去。
蒼生想起在哨塔上時霍克白說的話,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嗯,不能讓聶意夾在中間為難,於是轉過身又對聶一凡道:「我會對他很好的,你可以退休了。」
聶一凡額上青筋暴起,整張臉都黑了:「你是在挑釁我嗎!」
遲小野欲哭無淚:「少校,別衝動!」
蒼生莫名其妙,這大舅子到底想怎樣?
A1區行政樓中,夏川推開那間關著G.C的辦公室門,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被鐵鍊鎖著的喪屍立刻嚎叫著朝他撲來,鐵鍊嘩嘩作響。夏川倚著門,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腐爛臉孔,眼圈迅速泛紅。他抬起槍口,指著G.C的眉心。
「小川!別害怕!」那時G.C狂吼著,穿過洶湧的人潮來到他身邊,用消防斧砍殺了兩隻門外的喪屍,將他從化粧室裡救出來。
以及他因為顧及自己而被咬傷時,那虛弱又勉強的笑容,「殺了我吧,我最不想傷害你了。」
夏川猛地彎腰大口地抽著氣崩潰地痛哭,眼淚順勢掉下來。
他沒資格,全世界他最沒有資格去結束G.C的生命。也最捨不得。
他直起身,透過堆滿的眼淚看著G.C,仿佛他還是以前陽光溫暖的樣子。
夏川將手槍扔在一邊,那些壓抑不住的悲傷就像巨大的爆炸般在他胸腔裡翻湧著強烈的哽咽和刺痛。
「G.C……」他一步步走過去,抱住那具冰冷而潮濕的身體,張開嘴大哭。
喪屍一口咬在夏川夏川的頸側,溫熱的血液噴濺出來,它大快朵頤地享受一頓美餐。
「在幹什麼?」蒼生走到聶意身邊,抓起他冰涼的手放在手心捂著。
「在等夏川啊,他去殺G……嗯,殺喪屍。」聶意四處看了看:「若琳跟小玉呢?」
「前面等著。」蒼生說,「你們等了多久了?」
封恬情緒上有點低落,顯得心不在焉,蒼生這麼一說他才想起來,「快二十分鐘了吧……那個地方有那麼遠嗎?」
霍克白想到了什麼般猛地抬頭,跟蒼生對視了一眼。
蒼生漠然道:「說不定。」
「我去看看!」封恬慌張地往A1跑,從剛開始,夏川精神就有點萎靡不振的樣子,那時他氣昏了頭,但是並不是真的想置夏川於不顧。
「怎麼了啊?」聶意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想跟上去看看。
他和蒼生在後面,走得比較慢,當他們靠近的時候,聶意發現封恬正僵硬地站在門口,門洞大開的辦公室裡似乎還傳出若有似無的……動物咀嚼肌肉骨骼般的聲音。
封恬的眼眶裡堆滿了淚水,他緊緊咬著牙,控制著自己不眨眼睛,免得淚水掉下來。
就這樣靜了幾十秒後,封恬拔出霍克白腰間的另一把格洛克,照著辦公室裡砰地開了一槍,他被後坐力震得往後踉蹌了一步,然後冷靜地關上了門,「沒事了,走吧。」
聶意被震驚得發蒙。
封恬這恰到好處的堅強讓霍克白有些無措,他拉著封恬的手走在前面,微微用力地握緊了他的手。封恬的眼眶被風吹得通紅,卻倔強得不肯掉一滴眼淚。
「發什麼愣?」蒼生拽了拽聶意,聶意差點被他拽了個踉蹌。
聶意濛濛道:「夏川其實是喜歡G.C的吧?」
「不知道。」蒼生對這種事表現得很漠然:「又不認識他們。」
聶意歎了口氣,夏川的死亡和舉動讓他有種悲傷交錯的感動。
他們下樓後,一道黑影從暗處撲出來,霍克白反應迅速一腳將那個道人影蹬飛,罵道:「你他媽誰啊?」
「小白,是喪屍!」封恬警覺地喊道。
那人影摔到後又迅速爬起來朝他們沖去,霍克白抬手一槍,直接將奔跑中的喪屍轟沒了頭顱,屍體撲通摔在地上。
「為什麼有這種喪屍?!」聶意大為吃驚,現在都零下二十度左右了,為什麼還有這種活動自如的喪屍存在?
暫時沒空跟他解釋,蒼生握著聶意的臂彎猛地向後一拽,將他護在懷裡,側身飛踹一腳,在黑暗裡將一個東西猛蹬出去,霍克白一槍補上,兩隻喪屍瞬間全滅。
與此同時,前方廣場上,傳來了衝鋒槍的連擊聲。
「保護人群!」聶一凡抽出鋼刀沖到最前線。
一個不知道規模的喪屍群襲擊了這裡,也許是被運輸機的過大轟鳴吸引而來,圍牆上出現十數腐爛發黑的手臂,在裝甲車大範圍的遠光燈中倍為清晰。
還沒來得及登機的人們爆發出恐慌的尖叫,特種兵們盡力將人群圍在中間,加速安排他們登機。
「去把我弟弟找來!」聶一凡一把將遲小野拽出前線甩到後面,鋼刀劈下,將一隻成功躲閃開遲小野槍口的喪屍直接劈開。
遲小野不是正規兵種,一路上聶一凡都沒怎麼讓他涉過險,他明白聶一凡的意思,有些不服氣的咬了咬牙:「少校,我現在也是一名軍人,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我希望能跟你並肩作戰!」
聶一凡手持蟒蛇左輪,超長的槍管射出刺眼的槍口焰,每一發均照亮他鋒利英俊的側臉。喪屍被他一隻只轟飛,聶一凡打空彈巢,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然後狠狠揍了遲小野一拳,怒吼道:「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遲小野下士!我現在命令你去找我的弟弟!他是無辜百姓中的一員,你有保護他的責任!」
「是的!少校!」遲小野後腳跟一砰,一手劃過太陽穴行了個軍禮,抱著衝鋒槍哼哧哼哧地去後面找聶意。
等他找到後,有點蛋蛋的無語,少校的弟弟被這位弟媳(?)明明保護得很好啊,他跑來根本就是多餘的嘛!
聶意一手扣動扳機,超過USP精准的射程外的喪屍被他一槍打飛,後面喪屍不多,對四個人基本沒有威脅。
遲小野看著聶意有條不紊地開槍點射,更加蛋蛋無語——槍法比自己還准,需要個毛的保護!
特種兵們行動迅速,將所有倖存者轉移到運輸機上後全部投入戰鬥,一個小規模的二次進化喪屍群被迅速果斷地清理乾淨。
蒼生沖到前面,臉色蒼白,隨手抓過遲小野的衣領吼道:「若琳呢!我妹妹在哪!」
「我、我在這裡……哥哥……」若琳有氣無力的聲音傳過來。
蒼生驚慌地轉過身,若琳正被聶一凡攔腰夾在胳膊下拎著,因為擠壓到肚子,說話就像死了沒埋似的。
聶一凡把若琳放下地,挑眉道:「臨危不亂,很好。」
若琳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臉上通紅,完全說不出口是被嚇得不敢動啊。
「沒事吧?」蒼生蹲到她面前,有點緊張問道:「怎麼臉紅了?發燒?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哪有!你好煩啊!」若琳猛地捂住臉背過身。
蒼生莫名其妙。
聶一凡往前迎了兩步,招手道:「小意,到這裡來,跟哥上武直。」
「哦。」聶意手忙腳亂地把USP塞回去,小跑起來。
若琳趴在蒼生背後,微微探出腦袋偷瞄著聶一凡軍威淩然的身影,似乎連耳根都在發紅。
「?」聶一凡注意到她的視線,看過去。
若琳連忙把腦袋縮了回去。
蒼生:「?」
霍克白看著這一幕,低頭跟封恬偷偷摸摸:「跟你打賭,遊隼一定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妹妹要跟別的男人結婚。」
「怎麼可能,這是常識啊。」封恬無語道:「賭什麼?」
霍克白道:「下次來騎乘。」
封恬啪地一巴掌打了過去。


第75章

武直掀動著颶風劈開黑夜。
運輸機尾翼上的藍燈一閃一滅。
蒼生跟聶一凡面對面,兩人面無表情相互瞪著,仿佛在較勁。
機艙裡有些輕微晃動,遲小野和另一名特種兵將唐岩夾在中間。
空間裡一片沉寂的安靜。
聶意坐在蒼生身邊,看看自家大哥的臉,又看看蒼生,然後低頭看著自己腳尖。
「到哥這裡來。」聶一凡拍了拍方便的位置。
「哦。」聶意濛濛地,剛要站起來,忽然覺得腰間一緊。
蒼生霸道地摟著他的腰強制他待在原地,漠然道:「不准。」
「哦。」聶意又濛濛地老實坐回去。
聶一凡登時光火一惱,還沒說話,若琳挪到了他身邊坐著。
蒼生:「……」
「你叫什麼名字?」聶一凡轉去跟若琳說話。
若琳抱著膝蓋縮在位置上,「若琳,我叫蒼若琳。」
「嗯,你跟你哥哥長得不太像。」聶一凡說。
若琳笑起來:「你和聶意哥長得也不像啊。」
聶一凡輕笑道:「小意的長相隨媽媽,我隨爸爸。」
若琳沉默一會:「我不知道隨誰,爸爸跟媽媽長什麼樣子我早就記不清了……我爸爸是個混蛋,不像他最好。」
聶意聞言一愣,對於蒼生雙親的瞭解,蒼生只用一句「父母死得早」概括,他不知道蒼生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以及若琳說出這種話的原因。他看了蒼生一眼,他還在死盯著聶一凡,仿佛在擔心聶一凡會對若琳做什麼一樣。
聶意:「……」
聶一凡沒再多說什麼,只道:「回程的時間有點久,大家適當休息一下吧。小意,你餓嗎?」
「啊?哦,還好。」聶意說。
聶一凡在身上翻出兩條能量棒,遞分別遞給聶意跟若琳。遲小野一看,也趕緊在身上翻翻,把被自己遺忘的一條能量棒給了小玉,小玉笑眯眯道:「謝謝兵哥。」
遲小野羞澀地抓抓臉頰,嘿嘿笑起來。
「哥給你囤了很多零食,回去後自己找,我得先帶唐岩走。」聶一凡說。
聶意點點頭,躺下來枕在蒼生腿上,問道:「避難中心在哪?」
「沿海區域。」聶一凡道:「周圍還有很多個安全區,以後海鮮管飽。」
「太棒了!蒼生生你會料理海鮮嗎?」聶意馬上就被美食把思緒扯遠了。
「會。」蒼生摸著他的腦袋,直視聶一凡:「這場病潮的原因是什麼?這應該不算軍事機密吧?」
「事實上,這算。」聶一凡道。
唐岩合上手裡的文件,抬頭看了一眼,「科學院的變異病毒樣本在轉移途中洩露,發現變異後沒有及時銷毀,這才導致一場全球性災難,聯合國上層都有責任。記得保密。」
「唐岩!」聶一凡怒道。
「有什麼關係,全世界的倖存者都是受害者,他們有權利知道。」唐岩說。
「那你還讓我們保密。」封恬道,「罪魁禍首處死了麼?」
「當然沒有,那傢伙似乎還在科學院混得如魚得水,他甚至覺得這次全球人口銳減是件好事。地球目前處於過度開發狀態,全球死了一半的人,適當的延長了人類生活環境的時間,他覺得自己是人類的功臣。」唐岩道:「赫維斯覺得自己是英雄,對吧,聶一凡少校。」
聽出他語氣裡的諷刺,聶一凡蹙眉道:「我不管你們科學院的勢力鬥爭,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除了盡力阻止,少說些廢話。赫維斯受軍部保護,他有什麼罪,也輪不到你來判。」
「當然,他再惹我,我就直接殺了他!」唐岩一改往日的淡定,忽然有些猙獰地咬牙切齒。
「你好像有點變了。」聶一凡說。
唐岩冷冷道:「如果聶意死在這場災難裡,我想你也會變的!」
「的確是這樣。」聶一凡漠然介面,看了聶意一眼,望向他的眼神無時無刻都很溫柔。
蒼生雙手環胸抱在一起若有所思,機艙裡充斥著一絲淡淡的火藥味。
飛行持續一個多小時後,機艙裡的人都相繼有些昏昏欲睡,時間上來說,已經是淩晨了。聶意枕著蒼生的腿早就睡著了,若琳睡著後還保持著一個球型,隨著深入睡眠身體才慢慢放鬆,聶一凡單手托著她的後頸,放平她身體,讓她枕著自己的腿。
「給我弟蓋上。」
「給我妹蓋上。」
蒼生跟聶一凡同時脫下自己的外套遞過去,兩人一陣沉默,隨後又收回手把外套蓋在身邊的人身上。
遲小野騰地站起來,脫下自己的外套,「少校!請披上我的外套吧!」
蒼生冷冷道:「小點聲音!」
「坐回去。」聶一凡揚了揚下巴:「穿好衣服。」
「哦。」遲小野失望地坐回去。
冗長又短暫的飛行後,聶意被降落時的晃動震醒,他揉著眼睛爬起來,武直將將停穩。艙門打開,一股冷風倏地溜進來,聶意狠狠打了個哆嗦。
運輸機已經不見了,聶意往看,這裡是個不算大的停機坪,運輸機應該是在其他區域降落。
「這裡是臨時行政區,陸軍統戰部的高級軍官基本都住這裡,前面不遠就是少校住的地方。」遲小野解釋道。
蒼生輕手輕腳將若琳從聶一凡身邊抱起來,她還沒醒,在蒼生懷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了過去。
聶一凡在唐岩身後下機。
明亮的探照燈中,一字排開著幾名軍人,領頭的一人上前一步敬了個軍禮,「聶少校,唐博士。」
「將軍在等著?」聶一凡道。
「是的,少校。」那人道:「我等接唐博士回科學院,將軍接到行動小組的消息時就一直在等候。」
「知道了。」聶一凡轉身去找聶意。
唐岩漠然道:「我也要見林將軍。我還有條件要提,需要找個能做主的談。」
那人頓時一陣為難。
聶一凡把困得正在打呵欠的聶意抱在懷裡,輕聲道:「哥得先去找上司做報告,可能很晚才能回來,先回去,好好睡一覺。」
「嗯,知道了。」聶意點點頭。
聶一凡揉了把他的頭髮,笑道:「乖。」
然後轉身道:「走吧,唐岩,我帶你去。少尉,你可以走了。」
那少尉松了口氣,統戰部現在除了將軍,就聶一凡這個強勢的少校說了算。
「這裡就是避難中心啊,意外的挺安靜祥和的嘛,我還以為是一大群人擠在一起呢。」封恬牽著霍克白的手,好奇地四處看。
聶意看著熟悉的道路,頓時一陣無語,這裡竟然是避難中心……
「嗯,不遠處就是軍區,這裡原本也是個一線城市,整體來說環境還是不錯的。」遲小野領著路,跟個導遊般解說道:「在公海有國家的水下避難區,很大的,絕對安全,景色也超級好,我去過一次,後來被挑出來入伍了。」
「比起封閉環境,我更喜歡這樣。」封恬說:「還能看星星。」
「對,陸路的基地因為原本都是民宅,所以比較舒適。啊,到了,就是這裡。」遲小野停在一處三層別墅的前,掏鑰匙打開院子的鐵門。
眾人一陣冷汗。
「聶聶聶少校住在這種地方?」小玉瞠目結舌。
「因為這裡……是我家……」聶意尷尬道。
這下連遲小野都震了一下。
「有錢人就是腐敗。」封恬說。
「不是啊,這別墅原本是我爸買的,我也是在小時候來過幾次,後來我哥退伍後做生意很忙,就來得少了……」聶意抓抓頭髮:「哎,先進去吧,冷死了。」
裡面的格局跟記憶裡差不多,還是挺熟悉的,落地後得到這樣一個環境的迎接,聶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臥室在哪?」蒼生輕聲道。
「啊,二樓,二樓有乾淨的客房。」聶意蹬蹬蹬跑上樓,打開一扇門,的確是個乾淨整潔的房間,而且整個別墅都通了電,設施都是完好的。
聶意開了空調,調好溫度,看著蒼生把若琳放下,然後跟他一起走出去。
「二樓的客房好像都沒動的樣子,大家先找房間休息吧,我都要困死了。」聶意邊下樓梯邊說,走到飲水機邊接了杯喝。
「你們家為啥有這麼多客房?」霍克白道。
「以前我媽會叫朋友來開派對什麼的,一些閨蜜啥的都會被她留下住。」聶意撲到沙發上打了滾,道:「遲小野,你怎麼會有我家鑰匙?」
「哦,少校給我的。」遲小野道:「我一直跟在少校身邊的。」
「你也住我家?」
「啊不,這裡原本就少校一個人住,我有自己住的地方。」遲小野撓撓頭:「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先休息。」
「嗯,再見,謝謝你。」聶意道。
聶意看了看時間,淩晨兩點,幾個人各自散了找窩睡覺。聶意拉著蒼生去原本自己的房間睡,開了空調後立刻撲倒在床上,「我從來沒想過會來這裡,我都快在外面被凍死了。」
蒼生欺身過去,將聶意摟在懷裡,靜靜地也沒說話。
聶意戳了戳他的胸口,「話說,你到底跟我哥說了什麼?」
「我想告訴你的時候,會告訴你的。」蒼生在他耳側吻了一下。
聶意被他一噎,他倒是不好再問了。
「洗澡吧,洗個熱水澡暖和一下趕緊睡覺。」聶意說。
「一起?」蒼生捉住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舔吮了片刻。
聶意臉上發紅地滾到一邊,「我不!」反正你什麼都不做,還撩撥得老子沒睡意。
房間裡的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聶意坐在床上呆了一會,翻出衣服跑到隔壁聶一凡的房間,打算借浴室洗澡。
他其實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真切的感覺,從最開始蒼生就將他保護得很好,在之前的逃亡路途中,聶意並沒有感覺到過多的危機感,如今徹底安定下來,他只有對聶一凡失而復得的欣喜感。
聶一凡的房間乾淨整潔,聶意從床底拉出一個儲物箱,裡面是滿滿的各種聶意愛吃的零食。
從小學的成績單,到初中的小黃書,再到高中的考卷,聶一凡藏東西的地方就沒變過,什麼都往床底塞。聶意有些失笑,他拆開一包芝士條叼在嘴裡,剛要站起來,忽然發現儲物箱後面似乎還有個箱子。
他拖出來,是個木箱,也沒有鎖,聶意好奇地打開,裡面是一箱子沾著血的士兵牌。
全是短鏈副牌,有的士兵牌上甚至還有個彈孔。滿滿的,全都是這個國家的烈士。


第76章

聶一凡手裡拿著三張簡潔的申請表,站在原地看了一會,然後大力揉成一團,將紙團無情地扔進了垃圾桶中。
遲小野跟在他後面,「少校?」
「我弟弟的去留,用不著別人做主,我才是他的監護人。」聶一凡的聲音裡透出一股震懾人心的冷漠情緒,他走進軍區外的冷風中,上了一輛吉普車,「你暫時不用跟著我了,回去休息吧。」
遲小野淡淡失望地哦了一聲,留在了原地。
聶一凡在軍區熬了一整夜,翌日上午十點才回來。
他推開家門的時候,裡面傳出聶意跟若琳吵吵嚷嚷的聲音,恍惚間這場劫難仿佛是一場久遠的夢境,生活依然平靜,自身的疲憊好像是過去無數個夜晚應酬出來似的。
聶意盤腿在客廳地板上,跟若琳在電視前打遊戲,空氣中飄著一絲誘人食指大動的香氣。
「大哥。」聶意放下無線手柄,起身走到聶一凡身邊,觀察著他的臉色道:「你一晚上沒睡啊?我還在說要不要去找你。」
「沒事,哥去洗個澡,下午統戰部還有會議。」聶一凡摸摸聶意的頭,將他抱在懷裡捂了一會才轉身上樓,將三片士兵牌放進了那個木箱中。
「這樣不停歇地忙,身體會吃不消的吧。」若琳咕噥道。
「國難當前嘛。」聶意聳聳肩,「你自己玩吧,我去廚房幫蒼生生。」
聶意小跑到廚房,微微一怔,蒼生正雙手環胸抱在一起,直勾勾地看著他。
「怎麼了?」聶意過去牽著他的衣袖。
「沒什麼。」蒼生轉身進去,將火關掉。
聶意能看到蒼生眼裡有些壓抑著的某種情緒,他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樣子。聶意撓撓頭發,不知所云,也沒有刻意去問。
「我們以後幹什麼啊?」聶意倚著流理台問。
蒼生將湯頭盛在碟子裡,嘗了嘗味道又往湯裡撒了點什麼,低著頭漠然道:「國家重建。」
聶意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什麼,有點驚慌地看著蒼生:「你會……參軍嗎?」
蒼生靜靜地沒說話。
運輸機上的倖存者接受政府的安排,進入安全區前都得接受一系列的檢查,注射疫苗,同時國家也設立了心理方面的治療部門。這種全球性的災難在不少人心裡留下了難以消抹的陰影,在政府發出呼籲前,逃亡的過程令人絕望,很多人精神遭到重創,從此一蹶不振。每個安全區,總有一兩個壓抑的地方,像文明時代時的精神病院。
聶意幾個因為聶一凡的「徇私舞弊」倒沒有運輸上的百人那麼麻煩,降落後直接投入到了正常生活裡。
「下午會有醫師來給你們注射疫苗,別亂跑啊。」吃飯的時候聶一凡不斷往聶意的盤子裡夾菜。
聶意一臉陰影:「大哥,你當是喂豬呢……」
聶一凡完全沒鳥他,自顧自道:「封恬跟那個外國金毛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封恬說要去看海。」聶意吃飯本來就慢,慢吞吞吃得滿嘴都是,說話也含含糊糊。
蒼生坐在他身邊靜靜地吃飯,偶爾會給聶意夾一筷子,聶一凡看在眼裡微微挑眉,下意識地小聲道這小子對於自家弟弟愛吃什麼倒是清清楚楚。
若琳在心裡默默吐槽:「廢話,不看這一桌子菜是誰做的。過去半年大嫂可都是哥哥一筷子一筷子喂出來的!」
「對了!」聶意忽然想到什麼,差點一個激動把筷子摔了,「大哥,你之前說林遠在這裡,那師姐呢?她先前跟林遠他們在一起的,師姐現在在哪?」
聶一凡的兩排牙不著痕跡地緊緊咬了咬,「她很安全。」
聶意唔了一聲,打算吃完飯去看看,聶一凡又道:「但是她精神上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麼意思?」聶意道。
聶一凡:「秦風犧牲了,在我找到她之前,似乎方孝也犧牲了。」
餐桌上頓時安靜下來,只有蒼生在漠不關心地繼續填飽肚子。若琳和小玉對視一眼,大約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聶意臉上泛白,背脊僵硬得像塊冰。
「你短期內最好不要去見她了。」聶一凡道:「我安排過醫師去給她作心理輔導,小楠似乎是親眼目睹了方孝的死,加上秦風犧牲的消息,讓她精神方面徹底崩潰了。她現在對其他人很有攻擊性,連我都不認得,我把她安排在一個僻靜的地方療養,但是目前還沒什麼進展。」
聶意捏著筷子的指尖用力得幾乎要把筷子在手中折斷。
他依稀還能記起那個笑起來雲淡風輕又帶著些微痞氣的方師哥,摟著秦伊楠的脖子,臉上掛著因為未婚妻在身邊而顯得無懼無畏的笑容說著:「這該死的末世……」甚至於他們手上那枚碎鑽的光芒聶意都能清楚得回憶起來。
「師姐她,會好起來嗎?」聶意聲音發顫。
聶一凡眉宇間顯得氣死沉沉:「很難說,心理方面的問題不比體膚的創傷,也可能時間越久越嚴重。」
聶一凡隔著餐桌伸過手,溫熱的手掌覆蓋在聶意的手背上,輕輕握了握。聶意抬起頭,看到聶一凡猶如放在陰影中而顯得倍為立體的英俊五官,他眼中是一目了然的溫柔之氣。
他說:「哥還在。」
聶意眼底漫上一層濕熱的薄霧。
若琳臉上紅通通,噗地噴出一口飯。這這這這怎麼回事!從剛開始就一種兄弟禁斷的感覺,我哥哥跟我還在喘氣好麼!
「我吃飽了。」蒼生把空碗一推,冷著臉刷地站了起來,大步離開餐桌。
因為他從來就是那一副債主臉,聶意倒是沒察覺到他不好的情緒,只呆呆地哦了一聲。
「我也吃飽了!」若琳火速扒完飯,跳出去。
「蒼若琳!剩飯可恥!」小玉扯著嗓子喊。
若琳努力嚼著嘴裡的飯,跑到客廳猛地往前一撲扒在蒼生背上。蒼生踉蹌兩步,微微彎著腰,免得若琳抱不住掉下來。
兄妹倆剛要說點熱乎的貼心話,外面門鈴響起。
「是封恬跟老白回來了吧。」聶意恰好吃完走出來,端著一杯水去開門。
門外的,是個陌生又熟悉的歐洲女人,薄唇大眼,眼神猶如刀鋒般銳利,留著一頭齊脖短髮。
聶意還在發愣,拼命運轉腦子回想這張感覺在哪見過似的臉孔時,女人已經一把推開他沖了進來。
「遊隼!」她眼淚飛出,一把抱住了蒼生的脖子,伏在他肩上用聶意聽不懂的語言像是痛哭又像是咒駡地說著什麼。
「十、十莎姐……」若琳從蒼生背上爬下來,吃驚地站在蒼生身邊,仰頭望著。
蒼生的淡定像是魔咒般無法被打破,他只是輕輕用雙手環住十莎的腰肢,聲音漠然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十莎大口喘息了幾下,才調整呼吸,仍舊抱著蒼生不撒手,用哥倫比亞語道:「我跟葛籣在外面遇到了霍克白,他說你在這裡。天呐,我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你,」她就近伸手摸了摸若琳的腦袋,劫後餘生般如釋重負道:「若琳也沒事,太好了。」
那個動作仿佛她是蒼家的女主人般,聶意看在眼裡,心裡像梗了一根刺般難受。他記起來了,那個照片裡,做各種親昵動作都不會被蒼生拒絕的哥倫比亞女人!
聶一凡聞聲出來,看到這個畫面後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原來你是破軍的人。」
「破軍是什麼?」聶意不爽地挪到聶一凡身邊。
聶一凡漠然道:「國際上最有名的雇傭兵組織,被哥倫比亞跟突尼斯政府直接承認。」
蒼生意識他話裡的端倪,轉過頭跟他對視,「破軍整體都在這裡?」
「應該說大部分都在。」聶一凡道:「你們破軍的老大跟將軍達成雇傭關係,也就是說,破軍也劃進了統戰部中為我國政府效力,當然,你們的酬金也相當可觀。」
後面的聶意就沒仔細聽了,他默默地瞪著蒼生咬牙切齒:還不鬆手!你到底想抱著個那個女人抱到什麼時候!
蒼生一點自覺都沒有,倒是若琳先反應過來,往前拱了拱,不著痕跡地分開十莎跟蒼生,「十莎姐,你不要這麼抱著我哥哥,我哥哥現在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
十莎笑眯眯地摸了摸若琳的頭,因為她完全沒聽懂若琳在說什麼。
「也不要摸我啊!大嫂會吃醋的!」若琳垂著雙手像只被欺負的小動物。
聶意十分忘恩負義地瞪她:摸你我幹嘛要吃醋!
蒼生切換哥倫比亞語道:「羅森在哪?」
「在軍區。」十莎馬上說:「我們的王牌機師死了,還有七名成員失聯中,不過大部分的高級戰鬥人員都在,嘖,這可是我們破軍有史以來接過的最爽的一單任務了。」
下午因為統戰部刻不容緩的會議,聶一凡還沒把聶意揣在兜裡捂熱就不得不離開。
蒼生的持家之道很好,即便有更重要的事,但似乎強迫症發作了,看著狼藉一片的餐桌,自覺上前去收拾。十莎在客廳等他,若琳陪她閒話。
蒼生站在水池前洗碗,聶意倚著流理台看著他的動作,小聲道:「我不喜歡她。」
「誰?」蒼生看他一眼。
聶意沖著客廳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她咯。」想起照片裡她和蒼生的各種親密無間,聶意就覺得心裡妒火沖天。若琳說過十莎喜歡蒼生,這一點讓聶意很在意,偏偏蒼生看起來一副沒有自覺的樣子。聶意鼓著臉頰道:「你別和她走那麼近好不好?至少……她沖上來抱你的時候,你好歹保持點距離嘛。」
「為什麼?」蒼生漠然道。
聶意一愣,隨後慢慢氣惱般皺起眉頭:「因為我不喜歡她!」
「那你以後,也別和聶一凡走那麼近,我也不喜歡聶一凡。」蒼生甩著手上的水,口氣沖淡。
「那怎麼能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蒼生近乎咄咄逼人,聲音顯得越發冷漠:「反正就是‘我不喜歡所以不行’不是嗎?你和聶一凡在我面前親昵得過頭,我有說過什麼嗎?十莎是跟我出生入死過的同伴,你不喜歡她是你的事,你沒有資格要求我跟她保持距離。」
蒼生是第一次跟他說這麼富有攻擊性的語言,聶意像看陌生人般看著他。
「我沒資格嗎……」最終在這場對恃中,聶意低下頭,輕聲說:「我知道了,對不起,不會再說這麼任性的話了。」
他轉身離開,忍不住眼眶一圈圈泛紅。


第77章

蒼生沉默著,幾秒後,他掰碎了一個碗。
「哥哥。」若琳冒出半個腦袋出來,攤手道:「如果有一天你失戀了的話,別指望我會可憐你哦,因為你活該。」
蒼生一臉陰影地看著他妹。
若琳道:「聶意哥明顯是在跟你撒嬌吧,結果你看看你都說了什麼混帳話。」
蒼生仍舊一言不發,伸手要去拍若琳的腦袋,若琳往旁邊一躲,哼了一聲轉身小跑著走了,幾乎要蓋過膝彎的長髮束在一起像條黑色的綢緞在她身後隨著動作翻動。
T形碼頭上,聶意一手撐著地,慢慢坐下來,雙腳淩空,下面是浮動的蒼藍大海。
他取下指間那枚精緻的鑽戒,捏著白金素圈對著太陽觀察,日光下鑽石折射出異常明顯的火彩。
若琳一路躡手躡腳,偷偷摸摸尾隨著聶意,猛地跳出來撲在他背上,「哥!」
聶意被她嚇了一跳,手上一抖,鑽戒從他指尖滑落,撲通跌進了海裡。
聶意頓時一驚,暗叫糟糕,站起來幾乎想都沒想就要往海裡跳。若琳連忙抱著他的手臂拉住他,「啊!啊!你要幹什麼!」
「戒指……掉下去了……」聶意看著海面發呆。
「那你也不能往裡跳啊!你知道現在氣溫是零下多少度嗎!」若琳嚷嚷道。
聶意咬著牙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還不都怪你!」
「只是個戒指而已嘛!」若琳抱著頭一臉委屈的模樣。
聶意望著海面發怔。蒼生送他的戒指丟了,這讓他有一瞬間的恐慌,好像這是個不太好的預兆,但是馬上又覺得,其實只是枚戒指而已。即便是蒼生送的,也只是枚戒指而已。
「你在生氣嗎?」若琳伏在聶意肩上說。
聶意歪頭看她一眼:「你還真是對著誰都能撒嬌。」
「當然了,」若琳想只乖巧的貓咪般趴在聶意背上,輕聲道:「沒爹沒媽,哥哥又常年不在身邊,一個人的孤獨生活當然要表現得很好,讓所有人都喜歡我,這樣我的生活才會好過一點。」
聶意看著她眼裡的寂寞,摸了摸她的頭髮,「別忽然文藝起來啊。」
若琳笑道:「別不開心了,我保證,比起十莎姐,我更喜歡你。」
聶意面無表情:「……你這是代替蒼生來哄我的嗎?」
「哥哥才不會‘哄人’這種技能呢。」若琳摟著聶意的脖子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們中間有小誤會,其實之前哥哥在廚房說的話並不是針對你的,他只是在說自己。」
聶意沒說話,聽著若琳掰扯。
若琳道:「雖然你們是戀人,但不得不承認你還不算很瞭解哥哥。哥哥他啊,雖然一直有什麼說什麼,但總是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耍傲嬌。」
「挑重點!」聶意道。
若琳:「你不覺得嗎?你跟聶大哥之間真的太過親密了。」
「比起你跟蒼生生,都半斤八兩吧。」聶意說。
若琳搖搖頭:「我們是兄妹,這不一樣,哥哥疼妹妹是很正常的,兄弟間我真的沒有見過像你和聶大哥這樣的,聽都沒聽過,就好像……你和聶大哥才是戀人一樣。」
「可能是年齡差太多了吧,我大哥他……嗯,看起來真的親密過頭了嗎?」聶意說。
若琳道:「之前哥哥說你沒資格管他和十莎姐的事,其實就是在指桑駡槐。你和聶大哥之間的互動,他看在眼裡很膈應,但你們是親兄弟,哥哥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插手你們之間,他自己心裡有氣,就會說莫名其妙的話。」
對於蒼生的彆扭聶意表示很懷疑:「是這樣嗎?」
「身為那貨的親妹妹,這一點還是可以保證的!我自己的哥哥,我還不瞭解嘛。」若琳豎起兩指貼在眉角,信誓旦旦道,說罷一下子又杵到聶意面前:「其實你和哥哥相互間都不算有多瞭解,以前要考慮安全問題,沒那麼多面因素可以讓你們充分表現出全部的自己,現在徹底安全了,我覺得你們應該好好談談戀愛了。」
聶意被她說得有點臉紅,惱羞成怒地去捏她的臉:「整得跟個戀愛專家似的,你肯定背著蒼生生在學校裡談戀愛了吧!」
「哼,你可不要太小看女人心了,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樣,這是天生的優勢。」若琳驕傲地揚起下巴。
「謝謝,你只是個女孩,什麼女人,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聶意惡狠狠道。
「總之呢,我替我那個笨蛋哥哥解釋清楚了,當然基於這件事你可以生氣,但不要難過,哥哥是無心的,談戀愛這種事他又沒有經驗,你要相信哥哥是很愛你的。」若琳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伸手將被風吹亂的鬢髮繞到耳後去。
「我也沒說什麼不是嗎。」聶意懨懨道。
若琳自顧自道:「這麼久了,哥哥差不多也該反省完出來找你了,那我就先走了。對了,軍區在哪?」
聶意指了個方向,「你去軍區幹什麼。」
若琳走了兩步,回頭時臉上飛上兩抹暈紅,「要你管!」
「那地方不可能隨便讓人進的。」聶意在她身後喊,「你別亂跑。」
若琳頭也沒回嚷道:「我在外面等著就好啦。」
若琳的確很瞭解蒼生,知道他在想什麼,也知道他會做什麼。聶意還在碼頭發呆的時候,忽然聽到後面傳來蒼生漠然的表層下掩飾著一絲惶惶的聲音,他說:「聶意,過來。」
聶意轉過頭,蒼生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冷吹滿他的胸膛,垂著未扣的領口下露出幾寸白皙細緻的皮膚。一頭桀驁不馴的黑色碎發在風中翻飛,劇烈的風讓他微微眯起雙眼,漆黑修長的睫毛更加明顯,像天然的眼線般包裹著他的眸子。
聶意哼了一聲,轉過頭,重新望向海面。
身後傳來腳步聲,隨後溫暖的身體停在他身邊,一件厚實的大衣落在肩上。蒼生屈膝蹲下來,拉過聶意的手,淡淡道:「冷就別呆在外面這麼久,指尖都泛紫了。」
他手中的暖意讓聶意晃了晃神,輕輕道:「戒指……不小心掉海裡了。」
蒼生頓了片刻,面無表情地退下了無名指的鑽戒,指尖一彈,鑽戒劃著光弧落進了海中,「果然這種東西應該給你全新的,而不是別人戴過的,以後我們再一起挑吧。」
「哦。」聶意把手抽回來,冷得裹緊了大衣,站起來順著碼頭往回走。
「聶意!」蒼生馬上站起來,望著他的背影:「我跟十莎她……」
「我知道。」聶意打斷他,咬牙切齒:「出生入死的同伴嘛,不用再提醒我了,我不是說了不會再多嘴了嗎。」
海岸線上,十莎一身黑色野戰服包裹著性感的身材,她遠遠看著碼頭,似乎在等蒼生。
聶意看著她遠處的身影,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你在生氣嗎?」蒼生追過來,牽過聶意的手。
「對!」聶意用力甩開蒼生的手,十指緊握,眼裡泛起的熱度幾乎要讓他睜不開眼睛,他低喊道:「你們同生共死的時候,我都不認識你!我甚至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你這麼一個人,沒有參與過你以前的生活,又不是我的錯,你拿這一點來堵我不覺得很過分嗎!」
「對不起。」蒼生伸手將聶意擁進懷裡,在他耳邊道:「是我口不擇言,我沒想那麼多,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
接觸到他的體溫,聶意沒出息地一點點在他懷裡軟化下來,從最開始他就對蒼生偶爾顯露的溫柔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聶意沉默了一會,抬手摟住了蒼生的脖頸,悶悶不樂道:「我是覺得,如果你心裡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說出來。你自己心裡搞小彆扭,憑什麼對我發火。」
「嗯。」蒼生道:「我只是覺得聶一凡很可疑,你又一點自覺都沒有。」
聶意被他直接說出來的話嗆了一下,「可疑什麼!我大哥愛我就像你愛若琳一樣,你這人怎麼這麼雙重標準!」
「不一樣,若琳是小孩子。」蒼生面無表情。
聶意道:「那我在我哥的眼裡也是小孩子啊。」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蒼生很堅持這一點。
「他是我大哥,我們是親兄弟啊,你在懷疑個啥。」聶意很無力。
蒼生冷冷道:「葛籣還不是隔三差五帶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去酒店,那也是親兄弟吧。」
聶意:「……」
摔!搞毛啊!這扯淡的世界!
「你……」聶意臉上的表情很精彩,他憋了一會,最終無力道:「你忽然這麼孩子氣,讓我很頭疼啊。」
「有嗎?」蒼生把聶意抱在懷裡捂著,一點撒手的意思都沒有。
「其實你明知道我很愛你的。」聶意小聲說。
兩人擁在一起相互沉默著,半晌,蒼生抱著聶意的手臂緊了緊,道:「我知道了,翻篇了。」
「嗯。」聶意輕輕點頭。
「還有兩件事要跟你說。」蒼生道。
聶意:「什麼?」
「我既然回來了,羅森絕對不會讓我跟霍克白脫離破軍單獨行動,接下來,我會繼續作為傭兵參加政府的行動,也就是說,我得上前線。日期不定,這方面由統戰部決定。」蒼生道:「而且目前下來的政策,年滿20的健全男性,都會發一張申請表,按照各自所長分配到不同部隊,國家在強行拉壯丁。」
聶意懂了,皺眉道:「那張申請表沒送到我手上,估計是被我大哥截下來了……他這不是徇私舞弊麼。」
「我不替你做決定,你怎麼想?」蒼生問。
聶意道:「怎麼說我也是個男人!當然是入伍了!保家衛國什麼的是男人的浪漫啊。」
「現在已經不是傷亡率的尖峰期了,國家的各種標配對付喪屍綽綽有餘,無非是數量問題。」蒼生道:「你槍法很好,就算是上前線,除了技師外也是重點保護對象,雖然危險性很大,但如果能分在一起的話,我有信心可以把你從前線毫髮無損地帶回來。」
「嗯,大哥那裡得另說。」聶意點點頭,「那第二件事呢?」
「那誰給了我一管潤滑劑,今天晚上我想把它用光。」蒼生臉不紅氣不喘道。
「那那那那誰是誰啊……」聶意馬上臉上漲紅,想逃開般推了推蒼生。
蒼生臂上一緊,讓聶意的身體緊緊貼著他的身軀,低聲在他耳邊廝磨:「可以嗎?」
聶意窘迫地伏在他肩上,呼吸發燙。
遠處,十莎一腳踩在波形護欄上,硬生生把剛片踹了個坑出來。


第78章

聶意和蒼生牽著手順著海岸線走遠,耳邊是短浪撲打在礁石上的破碎聲。安全區被保護得很好,或者說經過後來的修復,幾乎是百分中百還原了整個城市的原貌。
「大哥叫我們別亂跑,去哪啊?」聶意縮了縮脖子,外面真的不是一般的冷。
「去軍區,我得去找團裡的其他人。」蒼生環首四顧片刻,他在找十莎,十莎是他進入軍區的通行證,但是把聶意哄回來後十莎就不知所蹤了。
哦,對,之前大哥說過,蒼生的其他同伴都在軍區,破軍傭兵團現在正被政府雇傭中。聶意懵懵的想,他的眼睛在寒冷的海風中浸出一層潮濕的薄淚,鼻尖通紅,跟蒼生牽著手一前一後的走著,那樣子看起來就好像剛跟同學打完架結果被找來的自家老公牽走一樣。
雖然剛剛大言不慚過,但是憑本能而言,聶意的心底還是有些抗拒的。
他們之前在外面經歷過生生死死,現在終於安逸下來了,沒消停上多久,蒼生就要再次投入腥風血雨的雇傭兵團中。
不用想也知道,政府一定會把破軍當成特殊兵種使用,他們要面臨的危險是直面前線。
聶意抬起右手,半個手掌都被大衣的袖口蓋住了,露出四根纖細白皙的指尖,他的格鬥跟體能都不行,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準頭恐怖的點射了。單兵作戰的綜合評分一定慘不忍睹,單憑槍法好,能跟蒼生分在一起嗎?
「嘿!那邊兩個男的!」
聶意聽到叫聲轉過身,一身鵝黃色短大衣的少女一頭紮進了他懷裡。
「你們兄妹倆都是屬猴子的嗎?」聶意被若琳撞得往後踉蹌兩步,伸手抱著她的腰,勉強穩住身形。
若琳像只樹袋熊般手腳都纏在聶意身上,抱著,臉蛋因為冷風而有些泛紅,「你們來找我的嗎?」
「沒有,剛好蒼生生要過來。」聶意說。
若琳蹦下地,蒼生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玩啊。」若琳指著站崗的軍人道:「那兩個兵哥不讓進。」
「讓進就怪了。」聶意說:「有電話就好了。」
「我去問問。」蒼生走過去,開始跟站崗的一名軍人低聲交談。
若琳伸長脖子看過去,片刻後蒼生轉身跟兩個人招了招手:「過來。」
「讓進嗎?」聶意跟若琳走走過去。
兩名衛兵放行,蒼生道:「羅森跟這邊打過招呼,只是外緣,要進內緣就沒這麼簡單了,走吧。」
蒼生牽著老婆跟妹妹拖家帶口地踏進軍區,一線之隔的交界外,好像是兩個世界,撲面而來的是肅穆嚴謹的氣氛,周圍明明沒有人,聶意卻覺得呼吸發緊,莫名其妙就想挺直背脊。
國旗迎風翻動,蒼生顯得格外遊刃有餘。
聶意好奇道:「你怎麼看起來很熟悉的樣子?你來過這裡?」
「看格局應該是總區的特殊兵種基地,跟國外大同小異。」蒼生道:「以前經常被各國政府委託拉練士兵,羅森最喜歡接這種活,價錢高,不費事,還能毆打政府軍。」
聶意面無表情:「聽起來你們老大像個變態。」
若琳噗地笑起來:「羅森叔叔人很好的,他應該算是哥哥的養父了。」
「你經常見他嗎?」聶意問。
若琳搖搖頭:「就見過幾次,有一次年底大假跟哥哥一起回來,在我們家住了一周。幹嘛,你緊張啊?」
聶意瞪她:「我緊張什麼,又不是我老大!」
「你老公的老大……」若琳哼哼道。
聶意直想抽她一頓,以前沒發現這姑娘嘴這麼欠!
蒼生沒理會兩人的吵吵鬧鬧,羅森直接讓人傳達了「老地方」這種資訊,那應該是西南方向,作戰大堂。
他輕車熟路,行政樓下就遇到了破軍的成員。
「遊隼!」遠遠就看到一個黑髮褐瞳的歐裔男人高喝一聲,快樂地用英語嚷嚷:「嘿!兄弟,我看到你了!」
「我找羅森。」蒼生還是那一副萬年死面癱相,一點都沒有被對面的人感染。
「羅森跟統戰部的軍官開會去了,統戰部有個姓聶的少校很難搞,跟軍方打交道就是有代溝。」凱撒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晃了晃手,似乎很不待見那位姓聶的少校。
聶意:「……」
若琳:「……」
蒼生自動無視了他的廢話:「其他人呢?」
凱撒道:「一多半都還在公海基地,隔幾天就回來了,上樓再說,沙蒙那小子也在。」
路上凱撒不住地把視線往聶意身上擱,像是鐳射般來回掃了個遍,他毫不避諱地注視著聶意,看著他俊秀的臉孔和纖細卻高挑修長的身體,然後目光放在了他和若琳牽在一起的手上,低聲道:「這小子是你妹妹的男朋友?我一直以為你會殺了你妹妹的男朋友。」
蒼生的目光一瞬間陰沉下來,他微微側臉看著凱撒,漆黑的瞳子像深不見底的黑井,陰測測開口道:「他是我的男朋友。」
聶意和若琳都憋著笑,佯裝沒聽懂兩人的對話。
電梯門開了,蒼生陰沉著臉拉著聶意走出去,凱撒還在發愣,電梯門要關上的時候才驟然清醒,大叫了一聲一手卡在門縫中,勉強逃脫了出來。
蒼生鳥都沒鳥他,推開作戰會議室的大門,裡面零零散散地分散著幾個人,有男有女,唯有霍克白一隻金毛,蹲在角落裡,跟封恬鼓搗多媒體影音播放機。
「喲,遊隼,你回來了。」有人若無其事的打招呼,似乎不是生死劫難後的重逢,而是蒼生就出門溜達了一圈而已。
「十莎沒跟你一起回來?」倚在窗邊的長髮女人輕輕投過視線,她膚色微黑,s型身材包裹在緊身的作戰服中,眉目裡有種歐洲女人特有的開放式性感。
「半路不見了。」蒼生如實說,然後似乎又怕別人誤會般介紹道:「我妹妹若琳,還有我愛人,聶意。」
「你、你們好。」聶意機械地點頭,用他唯一會的外語打招呼。
希科風情萬種地湊上前來,在極近的距離盯著聶意,她踩著頗有高度的軍靴,身高直逼聶意,然後挑眉道:「哦——你就是霍克白說的那個,讓遊隼一見鍾情的聶意?唔……怎麼是個男的?」
然後她陷入了沉思,聶意內心抓狂。
「這小子以前連紅燈區都不去,說實話,我一直覺得只有外星人才能對上游隼的口味。」會議桌旁大馬金刀地坐著一個紅發的美國男人,正勾著不羈的邪笑,他拿下頭上的牛仔帽扣在胸前:「聶意先生,敝姓鄧菲,葛籣•鄧菲。」
聶意頓時心頭一震,這貨就是帶弟弟去酒店的葛籣!
「好了!」封恬倏地站起來,指揮道:「u盤拿來……怎麼就一個電影……」
他嘀嘀咕咕著把u盤插上,幕布開始出現戰亂的片頭,是1998年斯皮爾伯格的槍聲四起的二戰電影,戰爭使人無奈,殘酷的戰爭更讓人感到和平的可貴。
「看這種電影,是不是不符合氣氛?」霍克白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將封恬扯到懷裡抱著。
「管他,什麼娛樂都沒有,這半年我快憋死了。」封恬道。
「這麼一看,我們兵團根本就是個搞基大本營啊,葛籣,你弟弟呢?」一個男人笑道。
葛籣再一張嘴就是一串正宗的四川話:「么兒昨晚發燒了嗦,你吻他爪子嘛?」
聶意一臉膽戰心驚地看著他,「他說的什麼?」
「四川話,不是跟你說過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麼。」蒼生在他耳邊道:「他弟弟跟母親在成都長大,葛籣學中文時找錯老師了。」
聶意:「……」
「你們沒事做?」蒼生替聶意拉開椅子,像顯示佔有權般一手攬著他的肩,在旁邊的位置坐下。若琳是個自來熟,完全不粘人,撒腿就沖到最前面,跟封恬品評電影去了。
希科將窗簾拉上,室內暗下來,只有電影中射出的光影,「等統戰部的會議結束我們就有事做了。冬天喪屍的行動受限制,其實是個好時機。」
「我要最新的消息。」蒼生單刀直入。
希科道:「科學院那裡將屍液提純後利用一種……嗯,慘絕人寰?或者說‘必要的犧牲’的方法研製出軍用疫苗,是對病毒絕對免疫的,目前來說是這樣,病毒如果持續變異,科學院就得繼續更新疫苗和病毒庫。現在發現的三次變異喪屍很少,只有四五隻,全部都是智力型,太少了,很難說明什麼。」
「如果喪屍繼續變異呢?」聶意問道。
希科璀璨一笑:「我相信人類會在喪屍變異得天下無敵之前徹底消滅它們,別太小看人類這種生物的生命力了,我一直覺得人類這物種邪乎得很。」
「軍工方面呢?」蒼生問道。
「我們和前線作戰的特戰官兵都是最新型單兵武器,並且配備三名技師,老天,我最受不了這一點,打仗的時候還得保護技師。」希科撩撥一下散在肩上的長髮,「真想念卡諾那混蛋。」
「十莎只說我們的機師死了。」蒼生道。
希科:「那我更新一下你的資訊庫,咱們的機師和技師都一塊死了。」
蒼生沒有問及原因,他和團裡的每一個人都有難說的默契,他明白如果是張得開口的理由希科是不會等他主動問的。
聶意忽然懵懵問道:「疫苗還分軍用和民用嗎?有什麼區別?」
「怎麼說呢?」希科摸了摸自己下巴,然後彎腰抽出靴子裡的短刀,「演示給你看吧。」
她揮刀,迅速在自己小臂上劃開一道血紅的口子,出血迅速,可見割得有多深。希科卻若無其事地解釋:「軍用疫苗的造價和成本都不太好明說,即使是一國之力也頂不住大批生產軍用疫苗的壓力,不僅僅是金錢方面的問題。你看——」
聶意看著希科的傷口,眼裡漸漸染上一絲驚訝,那道傷口在癒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注射軍用疫苗後,這種傷口幾分鐘就恢復了,只要不傷及重要器官或者斷手斷腳,人就死不了並且有迅速自愈增強力量的效果。」希科收起短刀,笑道:「軍用疫苗很大限度的增加了人體的生命力,不過效果也不是永遠的,似乎只有一兩年左右。它的代價,可是很恐怖的。所以只有沖到最前線的戰士才會允許注射,連技師都不能,後援和預備役就更別說了。」
「這就是個外掛。」蒼生漠然撂下自己的結論。
希科哈哈大笑,談話間她手臂上的傷已經完全癒合了,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小灘血跡。
聶意聽完卻是臉色陰沉,國家在人體改造方面下手,足可以說明前線的危險性了。而蒼生要去前線,他開始有些隱隱的心急。


第79章

下午15時48分,統戰部全體軍官的冗長會議結束。
蒼生按著長桌緩緩站起來,注視著對面推門進來的一個的男人,「羅森。」
聶意轉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入眼是一頭金髮,比起霍克白那金子般燦爛的金毛,這個男人的發色比較接近麥芒,那是一種暗沉沉的金色,浮動著一股不動聲色的壓迫感。是個很有氣勢的歐裔男人,年齡稍大,掀起一種鐵血教官的氣場來。
羅森長驅直入,走到蒼生身邊,抬起寬厚的手掌,一把將蒼生撈進臂彎,用力地擁抱他,用英文爽朗地揚聲道:「就知道你小子不會隨便死在外面。」
「是,我回來了。」蒼生聲音裡的冷漠稍顯破碎。
這讓聶意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好像眼前這個金毛白膚的男人,是蒼生的父親般。
「羅森叔叔。」若琳探出腦袋,親熱地叫喚著,跟他使勁揮手。
羅森鬆開蒼生,轉身對若琳揚起有力的手臂揮了一下,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聶意身上,「這是誰?」
他的視線仿佛是實質般,讓聶意精神一繃,連忙站起來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聶意。」
「姓聶?聽說他弟弟回來了……」羅森眯起眼:「你和聶一凡那個小鬼是什麼關係?」
聶意老實回答道:「他是我同胞大哥。」
「咻——!」希科單手圈在嘴邊發出怪異地聲音,興沖沖道:「遊隼,你泡了統戰部那個少校的弟弟,怎麼沒被他殺了?」
「是啊,聽一起出任務的兵說他超控弟的,跟你控妹的程度有的一拼啊。」立刻有人附和道。
霍克白攤手道:「事實上,要不是因為聶意,聶一凡早憋不住想把遊隼摁著宰了吧。」
聶意臉上發紅,不知道這群雇傭兵什麼鬼。
「閉嘴!」蒼生用一種準備屠宰獵物的眼神掃過去,「再嘰歪就殺了你們!」
只餘他人竊笑的聲音,羅森的目光意味深長,面對他的疑惑,蒼生正色道:「聶意是我的結婚物件,我不管你跟聶一凡之間有什麼矛盾,別來干涉我就好。」
羅森揚眉:「婚姻系統似乎還沒恢復,想結婚,自己畫個結婚證吧。」
「我畫畫比較好,哥哥我可以幫你畫!」若琳立刻自告奮勇地舉手。
蒼生皺了皺眉,顯然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他抬手制止會議室裡的吵鬧。
「開會開出個什麼結果出來了?」霍克白問道。
羅森微眯著眼睛看向槍火紛飛的電影,聲音裡蒙著一絲戾氣,「信號基本恢復後收到無數求救訊息,以政府現在的軍力,還不能往各地輸送搜救隊員,公海那裡的搜救組織也停滯了,除非有惡性事件。」
「我們有活兒幹了?」希科雙手環胸抱在一起倚著桌子道:「出什麼惡性事件,不就是人吃人唄。」
羅森伸出一根手指:「一周的整備期,等其他成員回來就出發,同時要跟牙狼特戰隊的人合作,別再跟小刀一樣犯錯。」
牙狼特戰隊,前身就是加藍軍區,聶意緩緩回憶,好像是大哥所在的部隊啊……
凱撒:「整備期要一周?這不是給我們放一周的假麼。這次能申請加特林了麼?」
「那玩意就能持續十秒鐘,不知道你執著個鳥蛋。」希科攤手表示無語。
蒼生忽道:「小刀怎麼了?沒在公海?」
「那傢伙翹了吧。」霍克白說:「之前看到他的士兵牌掛在那了。」
希科點點頭:「讓羅森滅了。他不知道不滿什麼,行動時蓄意破壞,甚至有意殘殺當時的指揮官,那次軍方損失一名中尉和數名特種兵,沒辦法,總得給這個國家的政府交代,羅森只能把他殺了。」
霍克白冷笑道:「這叫犯錯?不是犯蠢麼,這傻逼。」
聶意有點吃驚,他以為破軍是個緊密的團隊,但現在看來,成員間似乎也有劍拔弩張的存在。他轉去看蒼生的側臉,跟想像中如出一轍的沒有任何表情。
「行了,敘舊先放一放,內部開個會。」羅森拉開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蒼生鬆開聶意的手,坐到羅森對面。
聶意忽然想到,羅森既然從統戰部回來了,那聶一凡也應該回來了,臨出門前大哥還叮囑過別亂跑來著,他小聲道:「蒼生生,我得先回去,出來沒跟大哥說呢。」
蒼生有點抗拒的忍著一臉不悅的神色,卻也沒說出來,緩緩點頭道:「我很快回去,在家等我。」
聶意比了個ok的手勢,剛要轉身,若琳耳朵尖,聽到後立刻跳下來不知道在興奮個什麼,臉紅氣熱道:「哥我跟你一起回去!」
封恬頭也不回地跟他們揮手:「門口有桶螃蟹,今早跟小白抓的,順便帶回去。」
聶意哦了一聲,關上門的時候小幅度地跟蒼生揮了揮手,隨後牽著若琳離開軍區。
「之前完全想像不到世界還會有這麼和平的時候呢。」若琳在冷風中高舉雙手,像只貓般拼命拉長身體伸了個懶腰。
沿海一帶都由國家政府軍所盤踞,一面環海,一面全副武裝,以一個國家的軍事力量在災難中迅速建立出了一個有秩序的局域世界。這裡安靜祥和,雖然軍民混雜的環境或多或少讓安全區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悲愴血光,並且揮之不去,可以想像在久遠的未來,這場災難都將是全世界人民的痛苦回憶。
「很正常吧,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全世界都淪陷了。」聶意說,罷了輕輕扯了若琳一把,一個男孩騎著自行車刷地從她身邊竄過,聶意喊道:「小子!看著點路啊!」
若琳親昵地粘在聶意身邊,「你和哥哥和好了吧?」
「廢話。」聶意白她一眼。
「我就說嘛,哥哥才不捨得跟你生氣呢。」若琳說。
「但是他凶過我,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聶意說。
若琳笑哈哈道:「別這麼傲嬌嘛,少年。」
「不跟你瞎扯了,我回家有事要問大哥。」聶意穿過鬧市的人群,加快步伐,若琳立刻小跑著跟上他。
但是聶意馬上停住了腳步,若琳一時反應慢,直接撞在了聶意的背上,直把聶意撞得往前踉蹌了兩步。
「你幹嘛啊,忽然停下來,我鼻子痛死了!」若琳抱著鼻尖蹲下來哀嚎。
「你想幹什麼?」聶意的聲音清冷。
若琳聽到他的異常,連忙抬頭,她看到一段白皙光潔的小臂攔住了聶意的去路,是十莎。
「你,是遊隼的什麼人?」十莎危險地眯起狹長嫵媚的雙眼。
聶意漠然道:「睡同一張床的人咯。」
十莎的瞳孔一瞬間緊縮,素白五指張揚而起一把掐住了聶意的脖頸,陰狠道:「你敢跟我搶人!」
她沒有用狠勁,似乎只是想威脅。
這莫名其妙的襲擊把聶意弄得惱火不已,「明知道我跟蒼生在一起還來故意找我麻煩,你這種喜歡,蒼生沒厭惡你,你就該燒高香了!」
「我讓你死!」十莎被他的惡語相向一瞬間激怒,左手握拳猛揮過去。
「不要!」若琳尖叫一聲撲上去擋。
十莎的拳狠烈,一擊準確無誤的打在若琳的臉頰,若琳身量纖細嬌小,直接被這一拳轟開半米遠摔在地上。
「若琳!」聶意瞳孔發顫,情急之下過去聶一凡教過他的格鬥技巧瞬間湧上腦海。他迅速用食指勾住十莎掐住他咽喉的拇指,狠狠用力往後折,十莎吃痛地鬆開手,聶意趁機一腳蹬在她腹部,猛地將她踹開後連忙去將若琳扶起來,緊張道:「怎麼樣?」
十莎誤傷若琳也有些慌亂,她完全沒想到若琳會忽然撲過來。
「痛。」若琳可憐兮兮地捂著臉。
「沒傷著就好……」聶意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你好好地沖上來幹什麼!」
「他哪點值得你這麼幫他?」十莎怒不可遏地喊。
「我不是在幫聶意哥,」若琳扶著聶意站起來,一手捂著臉頰,滿含殺氣的眼神和蒼生如出一轍,她冷冷地盯著十莎,「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我是在救你。」
十莎背脊僵硬地站在原地。
若琳沒再理她,拽著聶意走了。
「你剛剛……」聶意想著措辭,最後道:「不愧是蒼大俠的妹妹!」
若琳哼哼兩聲,「我最瞭解哥哥了,模仿他易如反掌!」
聶意失笑,伸手摸了摸若琳有些紅腫的臉頰,挺挺心疼的,「其實你不用替我擋的,我就算挨她一下,又不會怎麼樣。」
若琳搖搖頭,情緒低落道:「我不是說了嘛,我是在救十莎姐?」
聶意:「?」
他的手很涼,若琳拿著聶意的手覆在越來越燙的紅腫處,輕聲道:「我到底是女孩子,這塊傷出現在我的臉上,在消腫前我無數種辦法不讓哥哥發現。你不一樣,你晚上會和哥哥睡在一起,你臉上要是有傷哥哥絕對會發現的。」
聶意道:「所以呢?」
若琳扁扁嘴道:「哥哥絕對會殺了十莎姐的。」
聶意不太贊同道:「不至於,你是不是對蒼生生有什麼誤會?」
若琳搖搖頭:「哥哥就是這樣的人,一旦碰觸到他的逆鱗,就算是沙蒙哥哥,他也能下得了手。所以我才去擋,我不想讓十莎姐死。其實十莎姐不是壞女人,她就是,嗯,老是因為一時衝動幹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來。」
「哦。」聶意道。
若琳瞅他一眼,「哦什麼哦,不要跟哥哥說哦。」
聶意道:「蒼生會嗎?」
若琳道:「會的,任何有威脅的因素哪怕寧枉勿縱也要徹底剷除,這是哥哥從十幾歲就生成的生存法則。我從小是哥哥用流血賺來的錢撫養大的,我一直都明白我的哥哥和別人的哥哥不一樣。」
聶意一直生活在一個倍受寵愛的環境裡,他很難瞭解若琳的心境,他能做的唯有伸手安慰般摸摸她的腦袋。
回到家的時候,聶一凡正黑著臉站在大門口,「去哪了?」
「啊,瞎溜達了一圈。」聶意連忙順毛摸,「大哥,我肚子餓。」
聶一凡臉上的表情馬上變得像金毛獵犬般溫順起來,「哥給你做飯,外面這麼冷還瞎溜達什麼,快進屋……啊,蒼家的妹妹,臉怎麼了?」
若琳臉紅紅道:「我哥哥叫蒼生,不叫蒼家。」
聶意道:「少女,放我哥一條生路,他就是不想叫蒼生的名字而已。」
若琳抓著聶意的衣角,在玄幻換上毛茸茸的拖鞋,「聶大哥,你這麼討厭我哥哥嗎?我哥哥很好的。」
聶一凡:「哦,我只是討厭小意的男朋友,不是針對你哥哥。」
若琳在心裡想:「這是什麼見鬼的答案?!」


第80章

聶意煮了兩個雞蛋,剝掉殼後拿去給若琳敷臉。
小玉趴在沙發邊上唏噓道:「她怎麼下手這麼狠,你以前不是跟她關係挺好的麼!」
若琳道:「十莎姐不是故意的,她本來是想揍……」
聶一凡拎著一袋廚餘到門口扔垃圾路過,若琳及時閉上嘴,差點忘了這裡還有個戀弟狂魔,這事不僅得防著蒼生,還得防著聶一凡。
「讓蒼生哥看到怎麼辦?」小玉很擔心來之不易的平靜又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不會的,我在哥哥回來前就去睡覺。」若琳把雞蛋摁在臉上說。
兩個女孩咕咕噥噥,聶意插不上嘴,吃著雞蛋到廚房去,探頭道:「大哥,你過幾天要出任務?」
聶一凡手起刀落,刀功之精湛,在廚藝上又把蒼生生碾壓了一回。他切著牛肉片頭也不回道:「嗯,破軍的人跟你說的?」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聶意挨到聶一凡身邊,捏了塊切好的番茄吃。
「你只要,在我回來的時候乖乖出現在我視線裡就行了。」聶一凡修長的手指上有些許多年前留下的細微傷痕,他在聶意的頭髮上揉了一下,笑容裡滿是一些難以言說的情緒。
「啊,我的意思是,國家不是在拉壯丁嘛,我已經滿20歲了。」聶意說。
聶一凡依舊笑著,聲音陰鷙起來:「你想都別想。」
「為什麼。」聶意皺著眉,傻不愣登道:「你和蒼生都要去外面,政府又有相關政策,我也希望我能幫上一點忙啊,我槍法很好的。」
「到目前為止,我連你之前半年是怎麼過來的都不捨得問,你現在跟我說你想上戰場?」聶一凡眉宇間蘊著一絲黑色,眼神陰鷙得像是要殺人。
聶意一時愣住,他從來沒有見過聶一凡這樣近乎失控的樣子。
聶一凡道:「政府那邊由我來擺平,我會連著你那份一起盡忠。」
聶意嘴唇嗡動,最終沒說什麼,他很明白聶一凡一向以他為重心,去前線這種話他就不該說出來,肯定會被駁回的。
聶意點點頭,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聶一凡輕輕擁抱住他,在他耳邊說:「小意,你得明白,你是我僅剩的,唯一的一份感情。」
這天蒼生回來得很晚,若琳和小玉早早就睡了,聶一凡很忙碌,晚上吃過飯跟聶意說過一會話後又出門了。
聶意在黑暗裡躺在床上,盯著視線內的一團黑暗一動不動,他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麼辦。蒼生回來的時候他聽到輕微軍靴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停頓了一會後,房門被推開。聶意知道是蒼生回來了,但沒動,靜靜地窩在被窩下,像一枚溫軟的卵。
蒼生走進房間沒有開燈,他蹲下來,伸手輕輕撫開聶意的額發,在暗淡的光線中看著聶意略有些孩子氣的側臉。過了一會蒼生俯下身,像是要親吻聶意熟睡中的臉,但聶意忽然睜開眼睛猛地直起身,怒道:「你喝酒了?」
聶意一巴掌拍開燈,蒼生漆黑的眸色映入眼簾。
「嗯,一點點。」蒼生在床邊坐下,強勢地將聶意摁倒,用鼻樑在他頸邊磨蹭,像是在確認氣味的野獸,一隻溫柔的野獸。
「一點點有這麼重的酒氣?」聶意莫名有些惱火,但完全發不出來,蒼生沉重的身軀壓在他身上快把他壓吐血了。
「沒醉。」蒼生抬頭,眸子裡有些熱烈的情欲,另人難以忽視。
他用兩指捏過聶意的下巴同他接吻。
聶意唔了兩聲,蒼生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最後在他唇上吮了一下,鬆開手道:「怎麼了?」
「我跟大哥說你們的任務,他反應很激烈,我要參軍的話,他會抓狂的。」聶意摟著蒼生的脖頸,躺在他身下皺著眉。
蒼生道:「雖然我說過不干涉你的決定,但如果可以,我也不是很希望你去前線。軍用疫苗對人體負擔很大,也並非萬能,即便有疫苗,前線的死傷也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我知道,大哥怕我會死。」聶意說:「但我搞特殊,也會對大哥有影響的吧。」
「誰管他。」蒼生解開聶意襯衫上的一顆紐扣,發燙的視線落在聶意白皙的頸子上,他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道:「你這麼晚還沒睡,在等我?」
聶意的瞳孔緊縮了一下,蒼生的冰涼的爪子伸進他的衣服裡,在他腰側的皮膚上摩挲,聶意慌道:「先去洗澡!別讓我以為你是酒後亂性!」
「說了沒喝醉。」蒼生嘴上說著還是從他身上起開,解著身上的衣服隨手丟在一邊。
聶意縮在床上道:「換洗的衣服給你拿好了。」
「我很快回來。」蒼生微微挑眉。
聶意臉上通紅地往被子下縮了縮。
軍區行政樓。
聶一凡在座位上沉默著,十指交叉放在唇前,目光停滯在會議桌上不動,整個人呈放空狀態。
「聶少校?」對面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喊了他一聲,聶一凡沒有任何反應,他拔高了聲音道:「聶一凡少校!」
聶一凡沒動,遲小野尷尬地戳了戳聶一凡的胳膊。
聶一凡不耐煩道:「中校,這件事我已經處理過了,不需要你再插手。」
「聶一凡少校,請你堅定你的政治立場!」王中校的怒氣顯而易見,他摁著桌子的指尖發白。
「沒能讓你的兒子活著回來我很抱歉。」聶一凡單手按著桌子緩緩站起來,獵鷹般銳利的目光直逼過去,他陰惻惻道:「但不代表我一定得把我弟弟的命賠給你,中校,我弟弟不會上前線更不會參軍,你有空一直針對我,不如整理整理自己的那盤散沙,否則你的小兒子照樣會死!」
「聶一凡!」王中校拍案而起,恨不得直接淩空一耳光甩在聶一凡的臉上,「這是你跟上級說話的態度嗎!」
「我隨時等著被撤職查辦,但在那之前,我的決定會不因為任何人而改變。中校,如果你要在我背後搞小動作來報復我,別拿我弟弟開刀,否則我要你的命!」
聶一凡一臉慍色離開會議廳,遲小野連忙收拾了一桌子情報隊發來的資料跑出去跟上他。
王中校被氣得渾身發抖,角落裡一直沉默不言的身影動了動,傳出一道陰沉的男聲:「這麼狂,到底是將軍帶出來的兵,這個聶一凡與其說是軍人,不如說更像個痞子,他到底認不認識軍紀這兩個字?」
「我當初就反對倒兩屆以上的退伍軍官再次進入核心部隊,你看看他的樣子,首都收復後想收拾他都不知道從哪下手!」王中校抖著兩撇鬍子又跌回位子上。
遲小野下樓梯時最後一階不小心踩空,整個人往前撲了下去,霎時資料鋪了滿地。
聶一凡聽到聲音回頭,遲小野火速爬起來:「對不起少校!我馬上收拾好!」
聶一凡走過去蹲下來撿起旁邊的情報資料,他一直皺著眉,遲小野小心翼翼道:「少校,你這麼做其實沒有必要,不上前線基本都沒有生命危險的……」
「我的事不用你插嘴。」聶一凡冷冷道,將資料扔到遲小野臂彎裡,站起來轉身走了。
遲小野愣了一會,最後輕輕哦了一聲。
翌日天光大亮,聶意還在熟睡中,被突然而至的哢嚓聲猛地吵醒。
他揉著眼睛醒過來,看到蒼生殺氣騰騰地站在床邊,聶意嚇了一跳,「你幹什麼一大早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杵這裡!想嚇死我啊!」
蒼生腳邊是被打碎的杯子碎片,他單膝跪在床上一把摁著聶意,怒道:「你脖子上是怎麼回事!」
「啊?」聶意腦子懵得厲害。
蒼生的拇指貼在聶意的脖子上,比照著那個隱約的瘀痕,咬著牙道:「是讓人掐出來的,手形偏小應該是個女人,一般女人也沒有這種力道。」
聶意還一個字都沒說,蒼生就已經猜到兇手是誰了,「是十莎對嗎?」
「……」聶意頭腦中一陣風暴。
蒼生臉上壓抑著暴怒,撿起一旁的襯衫披上,漠然地扣著扣子往外走。
「站住。」聶意喊道。
蒼生在原地站定,轉過臉。
聶意道:「吃幹抹淨就想走?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蒼生臉上神色古怪,似乎被聶意一句話堵得不輕,他走過去手伸進被子下沿著聶意的腰側往下摸,「身體不舒服?我記得都清理出來了。」
聶意一瞬間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炸毛地一把拍開蒼生的手,「別亂碰!」說罷他往床頭的抽屜裡翻了翻,找到一面小鏡子,照了照脖子,青紫的瘀痕的確很顯眼,聶意哼哧道:「她當時其實沒用多大力氣的,怎麼會有這麼明顯的痕跡呢……」
蒼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聶意道:「你生氣啦?」
「我要去把她的腦袋擰下來,你說我是不是在生氣?」蒼生低聲道。
聶意揉了揉有點僵硬的脖子,瞄著蒼生風雨欲來的臉色道:「你不是在開玩笑對吧?」
「對。」
「……」聶意打哈哈道:「我之前以為你和她的感情挺好的,我看過若琳電腦裡的照片。」
「那是兩碼事。」蒼生陰沉沉道:「現在我要去崩了她。」
聶意一把拉住他的手:「你不能這樣!這裡是安全區,殺人要被槍斃的!」
「我自然有辦法不觸犯任何法律將她從地球上抹消。」蒼生危險地眯起眼。
聶意輕聲道:「蒼生,我不喜歡你這樣。」
蒼生的神色沒有出現任何的遲疑,聶意抿了抿唇,眼裡堆滿一種偏執的情緒,「你不覺得嗎?越強大就應該越善良,否則世界早晚有一天會發展為弱肉強食的結構,當你失去你珍愛的一切時,你連憎恨這個世界的權利都沒有,因為這一切都是你們這樣深諳這種生存法則的人所創造出來的局面。」
「你要我什麼也不做嗎?」蒼生道。
「這只是一點小矛盾,還沒到多嚴重的地步不是嗎?」聶意說。
蒼生靜了很久,他沒再說話,也沒有去反駁聶意,此時此刻他並沒有將聶意的話放在心上,按兵不動的原因只是不想惹聶意生氣。
給聶意找好衣服後蒼生下去準備早飯,聶意麻溜穿戴好竄出去,他敲了若琳的房門,裡面響起若琳沒睡醒的含糊聲音:「誰……」
聶意溜進去,把若琳搖醒,指著自己脖子道:「你看!」
若琳撐起身體,看了一眼後又跌回床上,翻著三白眼道:「切,不就是個吻痕嘛,有什麼好炫耀的。」
聶意一愣,發現自己指錯位置了,他拉低領子道:「是這裡。」
若琳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怒道:「哥哥太過分了!他竟然有sm的癖好!」
聶意忍不住在她頭上拍了一巴掌:「這明明就是昨天十莎掐出來的!你失憶夠快的!」
「開個玩笑嘛。」若琳在床上盤著腿道:「這麼說哥哥知道了?」
聶意點點頭,若琳唔了會道:「你給哥哥吃啞藥了?他怎麼什麼動靜都沒有?」
「估計他現在在自我反省中。」聶意道:「我就來跟你說一聲他知道了,也不是我故意沒保密啊。」
「我的臉好了嗎?」若琳把自己頭髮扯一邊,露出來給聶意看。
聶意比了個ok的手勢道:「看不出來什麼了。快點起床,下來吃早飯。」


第81章

「沙蒙哥哥跟封恬為什麼一直不回來啊。」早飯的時候若琳意識到家裡的冷清,而且聶大哥也不在。
「不知道。」聶意勾了勾手指讓她幫忙拿雙筷子,「昨天說要回來的。」
蒼生將一碗蛤蜊蒸蛋放在聶意手邊,一早上都沒怎麼說話,臉很臭,聶意和若琳兩個都做賊心虛,戰戰兢兢了一早上。
「喲,吃早飯呢。」一道熟悉的聲音在玄關傳開,一身雪白醫師袍的唐岩走進來,手上拎著個手提箱,淡然道:「人齊了嗎?」
聶一凡跟唐岩一塊回來,在他身後道:「齊了,沙蒙跟封恬的由破軍負責。」
「大哥,你是一早上出去了,還是昨晚沒回來?」聶意放下筷子過去,發現聶一凡的眼下烏青,料想又是一夜沒睡。
聶一凡揉了一把聶意的頭髮,笑道:「你先吃飯,等會給你注射疫苗。」
若琳忽然噗了一聲,小跑著爬上樓,下來時手裡拿著台相機,興沖沖道:「唐博士,能拍張照嗎?」
「嗯?」唐岩不解地哼出一個單調的音節,他的頭髮剪短了些,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還是那一副凡事淡然若定的表情。
若琳摸摸鼻子,莫名興奮道:「你這個樣子好像岸谷新羅哦。」
「岸谷新羅?那是誰?」唐岩跟她的腦回路完全不搭線,問得還非常認真:「日本學士院頗有名聲的同行?」
「黑市醫生啦,有個沒有頭的女朋友。」聶意好心提示道。
若琳笑哈哈地拍了張照片,也不解釋,拍完就跑回去繼續吃早飯了。
早飯後蒼生看著唐岩打開手提箱,拿出一管淡黃色的注射劑,輕聲道:「顏色不一樣,民用的?」
「對。」唐岩點頭道:「一凡怕有人搞鬼,特意喊我來給聶意跟你妹妹注射。」
蒼生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聶一凡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瞅著蒼生,「你注射過了?」
「昨天晚上。」蒼生說:「軍用的。」
聶一凡沒再說話,唐岩分別看了他們一眼,將一管發藍的軍用疫苗放了回去。
「聽說你們特戰隊跟破軍有合作,要去出任務?」唐岩問道。
聶一凡:「對。前線部隊發來的情報,新維岸等地接連出現一些進化後的喪屍,軍方傷亡慘重,我們得去支援。」
「你和破軍的首領是最高指揮吧。」唐岩低垂著眼睫輕聲道:「我能一起麼?」
「你在開玩笑?」聶一凡皺起眉。
唐岩道:「只要你同意就行了,這種事你是可以做主的。」
「我們犧牲了什麼才找到你把你帶回安全區,你不會不知道。」聶一凡一臉酷斃版本的強硬。
「我想近距離接觸一下那些喪屍,就算是前線部隊也有安棲的地方,我不會讓自己涉險的。」唐岩正色直視聶一凡:「赫維斯手上的一切資料對我來說都派不上用場,我要自己採集實驗材料和最新病毒原體。我知道這很危險,但我也不想死,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將軍太頑固,你是他帶過的兵,你說的話,會比我說的有分量多了。一凡,你得幫我。」
「我看你是皮癢了找抽。」聶一凡冷冷道。
唐岩:「我一定要去。」
聶一凡簡直煩到不行,弟弟跟朋友沒一個聽話的,怎麼一個個都想去前線!
這邊聶意跟若琳磨磨蹭蹭的洗過碗,又爬上樓翻了條羊絨圍巾纏在脖子上。他站在鏡子前照了照,感覺有點不協調,於是又在外面穿了件灰色的大衣。
樓下,聶一凡看著聶意全副武裝地下來,皺著眉道:「你裹成這樣,很冷嗎?」
「嗯,有點。」聶意心虛地半張臉都埋在圍巾下,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
聶一凡剛打算往旁邊讓一下讓聶意坐到自己身邊,結果聶意完全忽略了他,逕自走到蒼生身邊坐下了。聶一凡眉角不易察覺地抽了抽,唐岩在他腿上輕輕拍了拍,示意他看開點。
「手伸出來。」唐岩單手越過茶几,對聶意勾勾手指,取出一支注射器。
蒼生道:「民用的疫苗有副作用嗎?」
「沒有,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疫苗。軍用疫苗與其說是疫苗不如說是某種激素……」聶一凡一頓,忽然眯起眼睛道:「小意,把腳放下來!」
聶意連忙把腳從茶几上拿走。
唐岩用棉球消毒後,慢慢推動針筒,將疫苗打進聶意臂彎的血管裡,同時揚聲道:「另外兩個小朋友呢,快下來。」
小玉躲在若琳背後畏畏縮縮道:「我們在這裡很安全啊,不能不打嗎?」
「不疼的。」聶意邊把袖子放下來邊沖小玉說,他還記得若琳的日記裡有寫,小玉很怕打針。
聶一凡轉頭看著兩個女孩,若琳像是瞬間受到什麼鼓舞般,大步上前一擼袖子,豪爽道:「來吧!」
「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聶一凡,我幫你你也得幫我。」全員注射完後唐岩撂下話道:「我可以作為醫師同行,一凡,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同為外科醫生,傷患在我手裡一定會高出20%的生存率。」
聶一凡鐵青著臉,「你的重要性遠比戰士犧牲的意義珍貴得多,別妄想了。」
唐岩受刺激般狠狠把手提箱合上,發出砰地一聲,他瞪了聶一凡一眼,站起來氣衝衝地走了。
聶一凡歎了口氣,認命般追上去:「唐岩!」
聶意和蒼生對視一眼,兩人都莫名其妙。
聶意順勢躺下來枕在蒼生腿上,「你等會還要回你們破軍的地方嗎?」
蒼生低著頭輕輕摩挲著聶意的臉頰,微微彎下腰,他將額頭貼在聶意的額頭上,小聲道:「還有六天就要去前線支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沒閒工夫跟他們混,我想跟你在一起。」
面對直白親昵的情話,聶意輕笑出聲,他看著蒼生抿在一起的淡紅唇片,忽然很想吻上去。聶意猛地想到什麼,一轉頭,若琳小朋友正炯炯有神地看著他們,聶意凶巴巴道:「看什麼看!回你的房間去!」
「哼!」若琳傲嬌地一扭頭,拉著小玉道:「哥哥我跟小玉出去玩,你們在家裡玩吧!」
聶意:「……」
蒼生輕笑著揉了揉聶意的頭髮。
聶意不可置信地緩緩睜大眼睛,下意識地猛地直起身卻直接跟蒼生的額頭撞在了一起,蒼生被他撞得往後仰,聶意也揉著額頭疼得表情扭曲。
「這次不是我看錯了吧,你真的笑了。」聶意一手捂著額頭,掰正蒼生的肩膀,注視著他不摻絲毫異色的漆黑眼眸,用調戲般的調調道:「隼隼,再笑個。」
蒼生微微歪著頭,額頭被聶意撞得發紅,他緩緩勾起唇角,那笑容透出一股無盡的暗潮湧動的味道來,對聶意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蒼生一手繞到聶意的後頸微微用力將他拉向自己,不給聶意充滿新奇地觀察他笑容的時間,一口咬上他的唇。
他的吻濕潤又霸道,聶意堪堪喘息,待蒼生鬆開後,他都覺得自己的下唇被蒼生那一下咬得生疼,聶意一拳搗在蒼生腹上,「你這是被喪屍咬過的後遺症麼!」
蒼生沒去管他,扯開聶意的圍巾,用鼻樑輕輕磨蹭他細緻白皙的脖頸,濕熱的氣息不住撲打在皮膚上,那種難以言說的曖昧意思讓聶意忍不住兩腿發軟,腰肢無力。
似乎熱戀期總是不住的想要,聶意擔心的往玄關看了一眼,輕聲道:「在這裡……大哥要是突然回來怎麼辦?他會直接把你扔到海裡的。」
「他敢。」蒼生不動聲色地剝下聶意的外套。
聶意小聲道:「回房間吧……」
蒼生斜飛的長眉往上挑了挑,他單手撈過聶意的腰,臂上一個用力,站起將聶意甩到了肩上,扛著他往樓上走。
聶意咳嗽了一下,憤怒道:「混帳!你硌著我的胃了!我要吐了!」
安逸總是讓人顯得無聊,但若給安逸加上一個時限,不論多久,時間似乎都要比平時跑得更快一些。短短的六天很快就沒了,冬日的氣溫一如既往地讓人縮手縮腳。若琳眼眶通紅地站在聶意身邊,抓著他的衣角低著頭。
蒼生重新換上了一身野戰服,肩上掛著一把三響槍,跑道旁,破軍的核心戰力都圍在一起以羅森為首不知在商量著什麼,聶意靜靜地等著,良久後他們內部的臨時會議散了。蒼生小跑著過來,若琳伸手抱住蒼生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衣服裡,小聲地抽噎起來。
蒼生摸摸她的腦袋,看著聶意。
聶意淡笑著:「收拾完喪屍早點回來,快要新年了。」
蒼生點著頭,伸手在聶意臉上摸了一下,「我會的。」
希科蹲在地上遠遠看著,笑道:「葛籣,你弟弟沒來?」
葛籣一臉憋屈道:「今天要走了撒,昨晚玩過火了,么兒還打了我一巴掌。」
「活該。」霍克白說,「遊隼!別膩歪了,歸隊了!」
「來了。」蒼生漠然應了一聲,讓若琳鬆開手,低頭對她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若琳說不出話來,哽咽著點點頭。
一道纖瘦的身影從他們身邊跑過去,封恬拎著一個銀色手提箱邊跑邊道:「啊,我來晚了,沒遲到吧?」
「沒有。」霍克白接過他的箱子,站在原地攬著他的肩膀。
聶意看著封恬的一身軍服登時炸毛了,怒道:「為什麼封恬可以參軍我就不行!」
封恬道:「我是隨行的軍工技師,你是啥?」
「我找我大哥去!」聶意深吸一口氣,怒氣衝衝往另一條跑道走過去。

 

第82章

蒼生似乎想跟聶意說什麼,順著他的背影追了兩步,卻被十莎一把拉住了。蒼生漆黑的瞳仁裡瞬間塞滿了冰渣般冷漠下來,他猛地揚手掙開了十莎,轉身歸隊。
十莎抿了抿唇,眉宇間蘊著一絲黑氣。
這邊聶意穿過超長的運輸機跑道,朝牙狼特戰隊的集結點小跑著過去。
聶一凡正在訓話,他雙腿分立兩手背在腰後,一頭桀驁不馴的黑色短髮壓在黑色貝雷帽下,只露出兩側鬢角,肩上壓著顯而易見的威懾,那麼明顯,卻又不動聲色。
聶意站在他身後不遠的位置,學著聶一凡的樣子把手背到身後,一臉嚴肅,把自己想像成聶一凡,抖著手指數落特種兵們,嘴巴無聲地開合。
直到一名特種兵實在沒忍住噗了一聲,聶一凡皺著眉轉頭,這才發現聶意。
聶意手勢一僵,縮了縮脖子走上前,乖乖道:「大哥。」
「原地整備。」聶一凡下完命令攬著聶意的肩膀走到一邊。
特種兵們原地稍息,相比起破軍傭兵團這裡蹲一個哪裡蹲一窩的散漫,他們即使得到上級明確的命令也沒有太鬆散,只在原地隨便活動了一下。
「剛才還看到你在破軍那邊,什麼時候過來的。」聶一凡攬著聶意走到避風口站定,摸了摸他的臉,覺得有點涼,便拉高了聶意的圍巾。他隨便往破軍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怎麼的,給氣著了才跑來的?」
聶意莫名其妙地轉頭看了一眼,見到十莎正挨在蒼生身邊說著什麼,離得太遠,完全聽不到,聶意扯著唇角道:「那女的一張嘴就是一串西班牙語,我又聽不懂,氣什麼。」
聶一凡笑了笑沒說話。
聶意道:「封恬那麼小的體格都可以參軍。」
「哦。」聶一凡臉上表情淡淡。
「哦,哦什麼哦!」聶意在他軍靴上跺了一腳。
聶一凡無奈道:「小意,你想上戰場,到底是想報效國家還是想跟那個誰在一起?」
聶意一愣,想了會才緩緩道:「兩者都有吧,我的哥哥我的愛人以及我的朋友都在為人類的生存餘地拼死作戰,而我卻像個沒用的廢物一樣躲在安全區坐享其成,我憑什麼,就因為我有個少校大哥?」
聶一凡低頭看著聶意倔強又無奈地眼神,他沉默了良久,最終也沒有鬆口,只抬手一爪子摁在聶意腦袋上,揉了揉他的一頭短毛,輕聲道:「對不起,是哥沒考慮到你的心情,下不為例,這次就算了,你就當是為了哥在戰場上能安心打怪獸吧。」
聶意搖頭晃腦,最後還是乖乖點點頭。
聶一凡繼續道:「冰箱裡的食材都處理好了,夠你跟蒼家的妹妹胡吃海塞一周的。哥把軍餉都放你房間的抽屜裡了,是最新的貨幣,以前的都不能用了,可勁兒花,不用替哥省。」
「放心吧,保證你回來的時候一個子兒都看不到。」聶意笑眯眯地看著他,眼內有些慢慢泛紅。
「嗯,好好照顧自己,哥走了。」聶一凡把聶意抱在懷裡掂了掂,然後鬆開他。
武直和運輸機相繼發出轟鳴聲,螺旋槳卷起的狂風在零下十多度的氣溫中像是刀子般刮在臉上,聶意看著聶一凡指揮政府特種兵登機,慢慢往後退。他轉過身,破軍的成員早已相繼登機,蒼生還站在外面,在巨大的轟鳴中定定地看著遠處的聶意。
聶意舉起手,沖他揮了揮,蒼生抬起手似乎也要跟他揮一下,但抬到一半就放下了,他看了聶意一會,拎著機槍轉身進入了武直機艙內。
「小意!」聶一凡一手抓著艙門,在狂風中低喊道:「離開這裡,不要用跑的,慢慢走!」
聶意點著頭後退,退到風勢銳減的地方,看著武直升空。
「哥。」若琳頂著一頭淩亂的長髮過來拉聶意的手。
「走吧,沒我們啥事了。」聶意牽著若琳離開,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天空中幾乎快要不見的影子。
「哥哥他們會在新年前回來嗎?」若琳掰著手指算,「就剩下不到半個月了。」
聶意搖搖頭:「一批全部都是野戰精英的支援部隊,可想而知新維岸那地方得有多難搞,我覺得新年前回來有點玄乎。」
若琳歎了口氣,精神懨懨地拉著聶意跟他一起離開軍區。
街上仍然人來人往,路人神色匆匆。
回家的路程有點遠,聶意一路走走停停,觀察著路邊攤和被改造過的建築。若琳就是個沒長大的瘋丫頭,一路過來對什麼都好奇,很快就把跟蒼生離別的傷感給忘了,開始興沖沖地到處亂鑽。
「哥你看!」若琳在前面跟聶意興奮地招手,「是海星啊!還會動!」
「電視上都看膩了。」聶意興致缺缺地晃過去。
此時一陣騷亂在前面傳開,有人急促地大喊:「肯納!站住!」
一個穿著醫師袍的中年男人推開人群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他拎著一個白銀色手提箱,嘴裡大罵著拼命推搡旁邊的人讓路,他身後正有兩三個士兵模樣的男人在追趕,同時喊道:「肯納!你再跑就要開槍了!」
名叫肯納的男人氣喘吁吁顯然跑了很久,他忽然看到街邊站著的長髮女孩,餓虎般撲過去。
聶意腳下一個滑步閃至若琳身邊,一手將若琳扯到自己身後護著,順勢抬腿一腳踢了過去,正好踹在肯納的胸口上,瞬間將他整個人蹬飛摔在地上。
若琳這才反應過來,嚇了一跳,微微往聶意身後躲了躲。
士兵趁機把肯納摁在地上,身後有有人追來,是同樣氣喘吁吁地唐岩,他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道:「開箱子……先看看東西還在不在……」
一名士兵打開手提箱檢查,裡面是三個微型隔菌真空瓶,至於瓶子裡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唐博士,都在。」士兵把手提箱合上交給唐岩。
聶意牽著若琳走過去道:「什麼啊?出什麼事了?」
唐岩看他一眼,換了幾次氣才道:「沒什麼,出了個內鬼想竊取我的研究成果賣給俄羅斯人。幸虧你剛才那一腳,謝了啊。」
「哦,沒什麼,我看他好像有挾持若琳的意思,就踹了。」聶意睜大眼睛道:「話說你這才回來幾天,就有什麼成果了?」
唐岩指指自己的太陽穴,若琳配音道:「神一樣的大腦,爾等凡人是不會懂的。」
唐岩:「……」
聶意:「……」
「俄羅斯人?」聶意緩了緩才反應過來唐岩說了什麼。
唐岩讓士兵把掙扎不休的肯納拖走,跟聶意找了家小店進去坐著,若琳要了杯奶茶坐在窗戶邊看風景。
唐岩道:「俄羅斯災情嚴重,現在已經有不少俄羅斯軍隊駐紮在我們國家的領土了。」
「武裝進入他國領土,這是入侵吧。」聶意皺眉道。
唐岩點頭:「現在喪屍問題還沒有全面解決,外面的倖存者都沒來得及搜救回來,一是喪屍二是武裝入侵的軍隊,我們內憂外患。我跟赫維斯又不和,談不上合作,所以我想去前線接觸最新的病原體,儘早解決喪屍問題。」
「俄羅斯這麼明目張膽,聯合國不管啊?」聶意說。
唐岩道:「你腦袋瓜真天然,你怎麼不說現在就打報警電話讓員警把俄羅斯人趕走好了。」
「我就這麼一說,你至於這麼冷嘲熱諷的麼。」聶意撇撇嘴。
唐岩歎著氣站起來道:「我時間緊,不跟你說多了,走了。」
「等等!」聶意叫住他,「把單結了,我們木有錢。」
若琳跟著特無辜地點頭:「家裡大人都走了,博士……」
唐岩受不了地拎著箱子去付錢。
另一邊,機艙中安靜而充滿殺欲。蒼生雙手抱在一起,一動不動地靠著艙壁假寐。
路途遙遠且枯燥,他們要在這狹窄的地方呆數小時。葛籣和凱撒在一邊低聲交談,時不時爆發出一陣笑聲。氣氛並沒有任務的危險系數值偏高而壓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滿身彈孔地在泥濘裡打過滾,從死神手裡捍衛自己的生命,沒人會膽怯。
希科用一把虎牙拍了拍蒼生的小腿,把他弄醒,道:「想什麼呢?」
「政府要是和俄羅斯的政府軍開打,我們的立場是什麼?」蒼生冷冷道。
希科被他一噎,還以為他在想聶意,怎麼會是這麼個嚴肅的話題。
「我們沒有立場。」羅森出聲道:「同時和這個國家政府的雇傭關係也失效。兩國開火是真正意義上的戰爭,不是我們傭兵團該插手的事。」
霍克白道:「這樣最好,免得事件平息後被俄羅斯政府軍報復,政府是不可能出面保我們的。」他頓了頓道:「羅森,這次任務你敲了政府多少錢?」
羅森像個老狐狸般閉上眼睛,淡淡道:「養活你們三十多個小崽子夠了,全都給我打起精神,別丟人。」
機艙裡響起稀稀拉拉的充滿痞氣的笑聲,打斷這一切的,是突然而至的劇烈顛簸和隱約的爆炸聲。
蒼生猛地睜開眼睛看向羅森。
「什麼事!」羅森摁著耳機沖機師吼道。
「迫降失敗!我們受到來自地下的襲擊!tg-b1已被擊落!準備跳傘!」機師拼盡全力地大吼出聲。
羅森皺眉,b1,那是聶少校所在的武直編號。
「該死的!發生什麼事了!應該還差三小時才到任務地點!」希科喊道,在失控的武直滑翔中竭力穩住身體。
羅森沒有廢話,簡單明瞭道:「全員準備跳傘!保護機師和技師!」


第83章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夜幕降臨,長夜堆滿了天空,聶意趴在沙發上裝死,中央空調開的足,大廳暖得跟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
外頭響起三聲禮貌的敲門聲,聶意剛要起來去開門,若琳便小跑著從廚房跑出來,「來了!」聶意又趴了回去,把腦袋紮在抱枕裡。
不知道是誰來了,若琳蹲到聶意身邊,揪了揪他的頭髮,小聲道:「哥,外面有幾個穿著軍裝的人找你。」
「找我?」聶意一臉疑惑地爬下來,抬頭就看到三個一身軍部制式軍服的難男人站在不遠處,中間的那個看軍銜,似乎是個中校。
「你是聶意嗎?」那名中校笑了笑道。
「啊,對。」聶意懵懂地走過去,「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是第九區的中校,敝姓王。」他禮貌地摘下軍帽,笑容暈得更深。
龐大的寒潮讓人關節僵硬,地上落了一層厚實的雪花,樹上的枯枝被壓斷,偶爾有不知名的黑色鳥雀落在枝頭上鳴起詭譎的叫聲。
蒼生一腳深一腳淺地行走在一片望不見盡頭的樹林中,樹枝和雪花被他碾壓在腳下發出細微的聲響。他站在黑暗中環顧四周,除了數量繁多的樹影,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
他明白,不僅僅是自己,這次的救援隊整體都被突如其來的偷襲打散了,所有人下落不明生死未蔔,在酷寒中失去了組織。
蒼生看到了一個人影,他走過去,那人一動不動,蒼生走近了才發現是一隻被凍僵了的喪屍。
「誰在那,遊隼?」希科拎著槍從左邊慢慢走過來。
蒼生道:「是我。」
希科單腳踩在一塊石頭上,往旁邊望瞭望:「其他人呢?」
「沒遇到。」蒼生口氣沖淡,「應該在三公里之內。身上有訊號槍嗎?」
「沒有,在凱撒身上。」希科跳下石頭跟蒼生並肩往前走,「有也不能用吧,是誰把我們打下來的都不知道。萬一把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玩意兒引來……」
正說著兩人同時腳步一頓,前面一道瘦小的影子正畏畏縮縮地躲在一棵樹後,探出半個腦袋偷看他們,垂下的頭髮一尺長,應該是個女孩。
希科上前一步道:「小姑娘?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那女孩不為所動,仍舊躲著。希科以為她聽不懂英語,她又不會說國語,便扯了蒼生一把:「你來。」
蒼生一把架起肩上的機槍指著那女孩,冷冷道:「什麼人?」
女孩倏地一驚轉頭就跑,希科眼內一個恍惚,以為自己看錯了,她蹲下從靴子裡抽出一把擰上消音器的格洛克瞄準女孩的腿部毫不猶豫砰地就是一槍,女孩腳踝被擊中卻連踉蹌都沒有,無知無覺般往前跑。
希科的聲音陰鷙下來:「是喪屍。」
她話音未落蒼生便抽刀揮去,沒有刀柄的薄刃直接從後面命中女孩的腦袋,女孩無聲無息地面朝地撲倒在雪中再沒動彈。
蒼生走上去彎腰把刀抽出來,甩了甩上面的穢物,兩指夾著又插回腿側。希科用腳尖將喪屍翻過來,清秀的女孩面容有些低程度的腐爛,身上衣著也完好,不仔細看很難辨認出是具喪屍。
蒼生內心有些驚訝,面上淡淡道:「智商已經這麼高了?」
「說實話,我們之前還見過智商更高的,太扯淡了。」希科甩著馬尾搖頭晃腦了一會,忽然想起什麼般,把機槍往蒼生一撂,蹲下來就兩手並用地撕開喪屍身上完好的衣服。一瞬間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喪屍的內部已經腐化得近乎慘不忍睹,顯然身上這套衣物是刻意穿上去的。
活人有膽子給喪屍穿衣服嗎?答案是否定的,只可能是喪屍自己穿上了這身衣服。
「媽的!」希科大罵一聲,抓了把雪搓手,站起來道:「跟上次的情況一模一樣,我們麻煩了。」
「什麼事?」蒼生皺著眉道。
希科接過機槍,警惕地環顧四周,「之前我們在……呃……不知道叫什麼的地方,名字太拗口了,給忘了。」她說:「那地方二次甚至三次進化的喪屍遍地都是,它們之中誕生了階級統治,像這種把自己盡可能偽裝成正常人的喪屍見過不少,通常都是由這些東西出來打探情報。」
蒼生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他沒說話。希科看起來有點緊張,似乎上次任務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喪屍會用防空炮?」蒼生道,「我不認為把我們打下來的是喪屍。」
希科一皺眉,「你快閉嘴吧,我們的境地已經夠讓人絕望的了。」
「敢打政府的運輸機和武直,看來這裡的人有發動中小型規模軍事行動的力量。」蒼生眼裡斂著一層森冷的雪光,「我們得趕快找到武直墜毀的地方,聯絡中心申請支援。」
「支援?要在這開打嗎?」希科跟在他後面說。
蒼生注意著四周的細枝末節,希望能找到其他人留下的記號,「我們不是政府軍,新維岸那裡自然有其他支援部隊趕過去。先找到羅森再說。」
一陣猛烈的機關槍聲擊破了整個林子裡的安靜,無數鳥雀被驚起,蒼生跟希科猛地轉頭,「左邊,去看看?」希科說:「要不是敵人,要不就是凱撒,只有這傢伙腦袋被驢踢過。」
蒼生一言不發地將機槍端在身前,尋著聲音往發聲源跑去。
遠處的重重樹影中傳來兩聲囂張地大罵聲,蒼生跟希科走過去,希科蹲下來撿起一顆石子,啪地扔在一個人的腦袋上。
凱撒大叫一聲,轉身差點一梭子子彈掃過去,看清來人後才放下槍,罵罵咧咧道:「你們想嚇死我!」
四周散亂著幾具破碎不堪的喪屍屍體,都被凱撒打得稀巴爛。
「發信號彈,通知羅森。」蒼生冷冷道。
凱撒道:「啊?萬一把敵人引來怎麼辦?」
希科怒駡道:「那你他媽剛才開什麼槍!」
「沒辦法,喪屍太多了。」凱撒聳聳肩,微微彎腰往大腿的槍套摸去。他舉手扣下扳機,一顆綠色的信號彈照亮夜空,帶著耀眼的強光扶搖直上。
蒼生微微眯起眼,在有限的亮光中走到一邊,樹上潦草的刻著一排字。
希科湊上來,她只認得開頭的一個字,「東……」東了之後發現下面的不認得,於是一拍凱撒的腦袋:「你來。」
凱撒一臉嚴肅:「東方不敗!」
希科狠狠一拳搗在了凱撒的腹部,將他揍翻在地。
蒼生漠然道:「東南,10904,小心。」
那個小心刻得極為潦草,顯得尤其錐心泣血,很難想像當那個人刻這串字的時候在經歷什麼。
「方向,座標,還有忠告。」希科喃喃道:「東南方向是什麼?」
「不知道。」蒼生說,他連這裡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希科的胸口忽然出現了一個紅點,她還沒發覺時,蒼生眼神一冷,直接一腳踹在希科的胸口,希科悶哼一聲被蒼生蹬飛了一米遠重重摔在地上。同時一顆高速子彈擊中了蒼生的腳踝,血線崩起數釐米高。
不遠處的黑暗中人影窸窣,有什麼被扔了過來極速炸開,大片煙霧迅速擴散將三人包裹起來。
希科美目圓瞪,一把捂住口鼻:「該死……是汽化乙醚……」
她說罷已經身形踉蹌,剛站起來又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蒼生單膝跪在地上,腳踝正泊泊流血,他看了希科一眼,緩緩往後仰倒暈厥過去。凱撒的肺活量跟頭牛差不多,一口下去吸入的乙醚比誰都多,早就第一個呈大字型躺倒了。
三人東倒西歪不省人事,兩個白膚卷髮的男人持槍上前,他們交談著什麼,隨後發出囂張地狂笑。一個男人放心大膽地走到希科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下一秒他爆發出的慘叫險些把另一個給嚇得蹦起來。
希科一臉陰沉地單手扣住那男人的手腕,單膝蹲地,狠狠往後反折只聽哢嚓一聲的悶響,她硬是用蠻力生生把對方的手臂尺骨給折斷了。希科把人壓在地上,左腿膝蓋跪在他的腰背,抽槍指著他的後腦勺陰測測道:「敢偷襲我們,姐現在就讓你這賤人腦袋開花!」
然後便是底火被點燃的巨大爆破聲,下面的人應聲趴在雪裡一動不動,大片血液從他完全變形的腦袋裡湧出來。另一個男人剛抬起槍管,希科一槍指過去,砰砰兩槍,槍口焰每次閃滅均照亮她徹底陷入陰鷙的臉孔。
蒼生一手撐地直起身,漠然提醒道:「希科,留活口。」
「下次記得扔手雷,扔這破玩意有屁用。」凱撒猛地跳起來,拎著槍走過去,那人被希科兩槍轟飛了兩隻小臂,正慘叫著在地上打滾,凱撒道:「有什麼快問,這血流量撐不了多久,頂多十分鐘就要翹了。」
希科走過去狠狠一腳踩在那人胸口,厲聲質問:「你是什麼人,據點在哪?!」
蒼生沒去管他們,他席地而坐,把右腳的軍靴脫了下來,將褲腳挽上去面無表情地看著腳踝地血洞,問道:「這種程度,多久能恢復?」
凱撒看他一眼道:「二十五分鐘左右吧,子彈打穿了嗎?」
「沒有,彈頭還在裡面。」蒼生說完照著自己的腳踝一刀捅了下去,他用最粗放的方式把陷在血肉裡的彈頭挖了出來。


第84章

「骨骼造血的速度沒變,失血過多也是要死的,你下手輕點。」凱撒在一旁提醒,他肩上掛著槍走到一邊蹲下,看著希科審問俘虜。
蒼生自顧自用褲管包好傷口後就蹬上靴子,他能感覺到溫暖的血液滲透布料流進靴子裡。
「我聽不懂俄語。」希科轉過頭喊道:「你們呢?」
「我也聽不懂。」凱撒說。
蒼生搖了搖頭,表示對俄語無能。於是希科快刀斬亂麻地殺了兩個人,無奈地攤開手聳聳肩。
他們在原地等著蒼生的傷好,同時也等著被訊號彈引來的同伴。但是這荒郊野外總是危險事物偏多,自己人還沒等來凱撒就浪費了一夾子的子彈殺了不少喪屍。
二十分鐘後蒼生已經活動自如,腳踝的傷口完全癒合,一個紅毛鬼也在雪地裡摸爬滾打地跑了過來。是葛籣,他臉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看著滿地的狼藉有點失望道:「就你們三個?」
希科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半小時了,其他人要麼是死了要麼就是散得太遠,短時間內沒辦法聚集,我看我們還是自由行動吧,去這個座標嗎?打探一下消息也好。」
蒼生不言不語地點點頭,凱撒向來隨風倒沒有異議,跟葛籣走在後面又開始唧唧歪歪。
忽然一陣若有似無的哭聲打斷了四人的腳步,那哭聲稚嫩且疲憊,就在身邊揮之不去。凱撒看著自己綁在手臂上的微型終端電腦,晃了晃:「好像是這裡傳出來的。」
「把頻道調出來。」蒼生立刻說。
凱撒一臉茫然:「這玩意有頻道?我就一直用這傢伙看天氣而已。」
「我來!」葛籣二話不說一巴掌搶過來,埋頭就在原地鼓搗起來,「我們破軍的終端不是都讓霍克白家的技師改過麼,能無限接受外來頻道自動破譯密碼……」
「是不是單向頻道,能對話嗎?」希科問道。
「我需要點時間,希望這姑娘能哭久點。」葛籣手指不停,幾個人沒走兩步就又停了下來。哭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葛籣舉著終端四處瞎跑看看那個方向信號最強,最終確定了東南方向。
希科等了半天不耐煩道:「你侵進去沒有!」
「快了,凱撒把你的傑克遜耳麥給我。」葛籣伸出手。
凱撒把耳麥拽下來遞給他,葛籣立刻喂喂開了:「holle?holle!」
哭聲戛然而止後漸漸傳出小心翼翼的女孩啜泣聲,她哭哭啼啼地用中文道:「你是誰……」
「你是中國人?」葛籣稍微有點驚訝,連忙問道:「你在哪?我們代表政府來搜救倖存者。」
「救救我……」女孩哭著,忽然發出絕望地淒厲尖叫:「啊——!!!啊啊啊啊!!它們來了!它們進來了!救命!救命啊!」
那尖叫太過刺耳,簡直是錐心泣血。
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希科催促葛籣問話,「什麼進來了?你到底在哪?」
「一……一群喪屍……」女孩語無倫次地痛哭:「不要吃我!啊——!救命!放開放開我!」
伴隨著一陣模糊地低吼,女孩的尖叫聲像被鍘刀切斷般猛地停止,然後便是一堆咀嚼骨骼的聲音窸窸窣窣傳出來。葛籣關了頻道,看了其他三人一眼,「看樣子是死了,還去嗎?」
「當然,我就不信那地方就她一個人。」希科扯高了野戰服的領口蓋住半張臉,小女孩的慘叫還在她腦中回蕩,她不瞭解那個中國女孩,見都沒見過,但那絕望地淒慘哭聲聽在耳中讓她心臟抽緊得發痛。
蒼生一直一言不發,他警惕著周圍的風吹草動,踏在雪上的輕微細想讓所有人都有些精神緊繃。這裡有敵人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敵人在暗,他們在明,並且在雪地裡穿著一身漆黑的野戰服,這時候要是有個狙擊手在遠處伺機下手,絕對一打一個准。
其他人自然能意識到這個超級大Bug,追著那微弱的信號一直在往東南方向跑,幾乎是馬不停蹄。
近乎半小時後,幾個人在一條冰河前停下,河對面就是兩人高的圍牆,圍牆上站著一個走來走去的人影,似乎抱著槍,在深藍的夜幕下看得並不真切。
「下面的水有流動性,冰面不結實。」蒼生單指往下一戳就戳了個冰窟窿,河面只有薄薄的一層冰殼,他們想過去只能在零下十幾度的溫度中下水。
「我就怕聲音太大,引起上面那個混球的注意。」希科壓低聲音道。
葛籣忽然伸手往眼鏡上按了按,鏡片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墨綠色光線,他眯了眯眼睛低聲道:「那個俄羅斯呆瓜正戴著耳麥聽音樂,你們沒看到他正搖頭晃腦的麼。」
「我看看。」凱撒把他眼鏡拿走自己戴上,「雙孔的,應該不是通訊耳麥。」
「那就下去。」蒼生徒手慢慢把冰面破開一個容下一人的洞,又抬頭看了看有沒有引起上面的人注意,隨後一手撐著岸邊慢慢走進河裡。
希科唏噓了一聲跟在凱撒後面一塊下河:「在經期下水政府應該給我頒個超級英雄勳章。」
這條河不寬,但比想像中的深,希科不比其他三個一米八五以上的漢子們,她只有一七零冒個頭,走到河中心的時候蒼生等人還能用鼻子保持呼吸,希科整個人已經被河水淹了,她在水底下張牙舞爪地抱住凱撒往他上爬,趴在他的背上,一邊無聲地大口呼吸一邊冷得直哆嗦。
幾個人在樹林的掩護下偷偷摸摸地蹚過河,躲在牆根下,凱撒道:「supergirl,你該從我的身上下來了。」
希科跳下來,擰乾馬尾上的水指指上頭,比著無聲地手勢:裡面無光無聲,幹掉他。
蒼生點頭應允,在那個俄羅斯大兵的下方慢慢蹲下,希科沿著牆根幾步小跑助力,猛地踩著蒼生的肩跳起,她猶如破水而出的兇猛虎鯊,直接一把掐著那名大兵的咽喉墜地,哢嚓一聲擰斷了他的脖頸。
「嘿!你幹嘛殺了他!」葛籣大呼小叫,「我們得問問他裡面的情況!」
「語言上不能溝通留著幹什麼。」凱撒說。
葛籣怒道:「你們三個沒用的廢物不懂俄語老子懂好嗎!你們想氣死我啊!」
「殺都殺了,少說些廢話。」希科脫了自己濕淋淋的上衣,把那個大兵的衣服扒了披在自己身上保暖,其他三個男人也是凍得臉色蒼白,奈何條件艱苦只能忍著了。
「是個避難所。」蒼生不知何時躍上了牆頭,正單膝蹲在上面,漆黑的雙眸微微眯著將牆內的一切盡收眼底,他回身往下伸出手:「葛籣,把你的眼鏡給我。」
葛籣借著他的手蹬上牆頭後把眼鏡摘下來給他,「挺大的,我們身上沒有設備,得分頭行動。」
「距離我們六十米左右有七個人,應該是俄羅斯人。」蒼生借著夜視功能觀察完後摘下眼鏡還給葛籣。
「我跟凱撒分頭,遊隼不瞭解情況,希科你和遊隼一組,不管有沒有倖存者都先別動手,四個小時後原地見。」葛籣說完直接跳了下去就地一滾馬上融進了黑暗裡。
凱撒隨後跟上,往葛籣消失的反方向跑去。
蒼生皺了皺眉,希科小心翼翼跳下去,解釋道:「你剛回來不久,不明白那些東西的進化速度,我跟著你比較好。」
蒼生沒說話,林中的野豹般潛進避難所,黑夜裡傳來此起彼伏的男人鼾聲,蒼生抓著窗臺臂上用力一蕩,借著慘白的月光往裡偷窺:「是俄羅斯的卷毛。」
「殺。」希科兩指夾著細小的切割片,在玻璃上隨手畫了個圓,五指一曲拿下了一片被切成圓圈的玻璃。
在冷風灌進去凍醒裡面的人之前,蒼生迅速把手伸進去撬開鎖,兩人抖著一身冰渣子進去亮出手裡的軍刀,悄無聲息將還在酣睡中的七個人抹了脖子。
「他們跟襲擊我們的人是一夥的嗎?」希科問道。
「武裝駐紮在我國領土,總歸不是什麼好鳥。」蒼生單指抹去刀上的血,將軍刀插回小腿的刀鞘,他撥開門栓往走廊看了一眼,全是靜悄悄的黑暗。
希科咬著小手電筒滿房間亂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方便的軍工設備。
蒼生脫了上衣,狠狠一甩,抖了一地冰渣子後又穿了回去,漠然道:「別找了,走吧。」
「俄羅斯這麼窮嗎!」希科罵道:「怎麼連個紅外線探測器都沒有!」
他們貼著牆進入走廊,嚴寒和黑暗四合而來將他們緊緊包裹,空氣裡飄著一層淡淡的血腥氣,帶著沉澱已久的腐朽味道。
深入腹地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其他的俄羅斯人,這個避難所很大,如果由俄羅斯人控制這裡應該有上百左右的政府軍駐紮才對,但加上樹林裡被希科殺掉的兩個他們碰到的也就十個,這太反常了。
一路上沒遇到人也沒遇到過喪屍,蒼生和希科走進一個類似教室班的房間,裡面桌椅整齊,正前方還有個正方的講桌。希科伸手在附近的椅子上擦了一下,「沒有灰塵,這裡之前有人,遊隼,我們是不是殺錯人了?要是讓政府軍知道就慘了。」
「知道又怎麼樣。」蒼生冷冷道。
「我們現在歸政府軍管,可不能跟以前比。」希科說:「你跟聶少校又是那種關係……」
「知道了。」蒼生表情懨懨。
希科還要說什麼,一聲槍響驟然打碎了此刻的安靜,她登時一驚:「是葛籣的方向!」
起了個頭後槍聲開始連綿不絕起來,蒼生道:「如果需要我們幫忙,他會給暗號的。」
聽到開槍後蒼生反而暗暗松了口氣,葛籣既然開槍就說明這裡還是存在危險因素的,如果什麼都沒有才真叫人心慌。
「你身上有多少子彈?」蒼生問。
希科搖了搖頭:「只有標配,不夠用,我們還是得回去找羅森跟聶少校。」
「走。」蒼生意識到槍聲不斷中的危險信號,微微一偏頭,踹開一扇門後開始盡全力奔跑。
希科跟在他的身後,兩人的腳步聲重疊,黑漆漆的走廊中忽然撲出來什麼,直接攔腰把希科摁倒在地,蒼生在前頭只聽到希科的一聲悶哼,回身就是一槍,一具喪屍在希科身上爆開,血污濺了她一身。
「沒事吧?」蒼生走過去把那只喪屍拎開。
希科抹了一把臉,爬起來把機槍遞給蒼生,然後照著牆狠狠一撞,把脫臼的胳膊硬是撞了回去。
蒼生看著她的動作,問道:「脫臼了?」
希科道:「力量型的,差點把老娘的胳膊給扯下來,已經沒事了。」
「我們有麻煩了。」蒼生單手把機槍扔過去,「聽。」
希科慢慢纏著槍繩,屏息豎耳,汗毛瞬間都立了起來。
四面八方的窸窣腳步聲清晰可聞,那些僵硬的步履,還有饑餓的低嚎,無一不將他們的處境推至危險之地。
「就算殺光也只是浪費子彈,我們又不是來殺喪屍的。」希科飛起一腳把附近的玻璃窗踹碎,她躍上窗臺往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喪屍均抬頭看著她,希科低咒一聲,小腿用力躍起攀上了三樓,「遊隼,上來!媽的,這些該死的東西都是從哪冒出來的!」
蒼生面無表情地往下看了一眼,喪屍們嚎叫著往他們所在的地方湧動,他眉心皺起,踩著玻璃碎屑攀上三樓。希科長發翻飛,愣愣地呆立在原地,蒼生上來後也是一愣。
三樓的這個房間裡,全是縮成一團的人,他們各個髒兮兮的團成團,驚訝又害怕地看著兩個人。
「fuckoff.」希科瞪大雙眼罵了一句。


第85章

一屋子的倖存者,把他們困在這裡了。
希科能理直氣壯地說他們不是來殺喪屍的,這是事實,他們的任務內容本來就是支援前線部隊解救倖存者,所以面對一屋子的髒兮兮的臉孔,她沒有了理直氣壯走開的理由,他們得把這群倖存者帶走。
「想活命就跟我們走。」希科撥開人群,一槍從裡面崩開鎖跑出去。
但是屋裡的人們竟然不為所動,他們一個個緊張兮兮,安靜而又惶恐地看著希科,眼神又恐懼地在蒼生的身上掠過。希科用英語咆哮道:「你們這些混蛋在發什麼呆!」
最後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女孩看著蒼生怯怯地開口問道:「你和這個外國女人是來殺我們的嗎?」
蒼生意識到女孩語氣裡的種族炮味道,希科想救他們的意圖很明顯,而蒼生一直面目冷漠,但女孩還是選擇了和蒼生這個東方人對話。他皺眉道:「我們不是俄羅斯人。」他一把扯下肩上的軍徽,對所有人揚聲說:「我們代表政府,來搜救所有倖存者,目前來說,我們是政府軍,接你們回安全區。」
對於深陷絕望的人來說這本該是個喜出望外的消息,但沒有人被這些話打動,他們仍舊抱著自己瘦骨嶙峋的身軀縮在原地,警惕地看著兩個人,希科急得頭上冒火。
而樓下已經有十數隻進化後的喪屍攀爬進來,喪屍一露臉,這些木樁似的倖存者們頓時猶如打了雞血般開始瘋狂尖叫四散逃竄,希科大吼道:「往這邊跑!你蹲在牆角幹什麼!」
蒼生架起機槍直接將撲進來的一隻喪屍打飛,汙血四濺,他轉頭道:「你帶他們先走,我掩護你。」
槍聲震耳欲聾,蒼生毫不吝嗇自己的子彈,他一腳踩在窗臺將槍管伸出去往下掃射,替這群人斷後。希科氣急敗壞地抓住一個男人的頭髮把他拽出去,一腳將他蹬飛,此時此刻也沒法顧全所有人的死活了,她帶著大部分的人往無知的黑暗深處逃離。
樓下的喪屍密密麻麻,並且竟然大部分都是進化後的,迅捷型的喪屍爬起牆來毫不費力,蒼生在應付腳下不斷攀爬的喪屍同時還得警惕個別身手異常迅速的突變種。喪失們井井有條地前仆後繼,過於有秩序的表現讓蒼生心疑惑。
砰地一聲,一隻險些撲到蒼生身上的喪屍被伯萊塔的高速子彈擊爆頭顱摔下樓,電光火石間蒼生忽然想起在首都白銀區時聶意提起的一個智慧型喪屍的假設。
蒼生微微眯起眼睛用余光大範圍的搜索異常,他忽然眸子一虛,在樓下的喪屍群中發現了一隻動也不動,站在原地直勾勾瞅著樓上的矮小喪屍。
那只喪屍竟是察覺到自己暴露了般門猛地一轉頭紮進洶湧的喪屍潮中,蒼生知道自己在這裡耗不了多久子彈就會全數傾盡,到時候只能拔刀跟這些喪屍肉搏,結果必然是被生啃了。
剛討著一個老婆,他可不想死。
只是一瞬間,在那只喪屍徹底消失之前,蒼生抬高伯萊塔的槍口,槍口焰在漆黑的夜裡一閃而過,目標喪屍直接被爆頭二次死亡。
聶意的猜測得到了驗證,那只喪屍被蒼生擊斃後,整個喪屍群驀地一靜,而後更加沸騰起來,但卻是漫無目地胡亂擁擠。蒼生解決就近的幾隻喪屍後,再也沒有喪屍爬上樓來,他放心地轉身,屋裡還有幾個精神恍惚的倖存者加上那個跟他說過話的女孩。
蒼生沒說話,也沒打算管這幾個人的死活,逕自走出門。
希科跟那一波倖存者已經沒了蹤影,蒼生踩著一地淩亂的枯骨往前走,女孩小跑著跟上他,蒼生回頭看了她一眼,女孩怯怯道:「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她削瘦的臉頰髒兮兮的,身上就一件難以蔽體的長裙,唯有一雙眼睛透出窺到生存希望的熱情來。她凍得瑟瑟發抖,蒼生一言不發地走到一邊,地上趴著一個似乎被剛才的混亂踩死的男人,蒼生扒下了他的外套丟給女孩。
女孩輕輕說了聲謝謝,搓了搓手把外套披到身上。
後面陸續有人跟了上來,似乎蒼生的兇悍火力終於把他們從絕望中驚醒,數人都默默跟在蒼生身後走著,也不知道要去哪。
「這裡有多少俄羅斯人?」蒼生問。
女孩搖搖頭:「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蒼生的問話很直白。
女孩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和姐姐來這裡避難,後來這裡來了一群俄羅斯的大兵,他們對我們施暴……把避難所的所有人都關在了一起……我們沒有食物就互相殘殺……後來俄羅斯人路陸續把人帶走不知道帶去哪了,沒有人回來過,我姐姐也被帶走了……」
「多久前的事了?」蒼生問。
女孩忍著崩潰的哭腔說:「我不知道……我們一直被關著,連太陽是什麼樣子都快忘了……」
「你們為什麼不早點來?」後面忽然有個男人用憤怒的口氣大喊:「政府就是這麼保護我們納稅人的嗎!」
蒼生的聲音冷清得讓人膽寒:「你要是瞧不起政府,現在就從我的庇護圈裡滾蛋。」
後面沒了聲音,廊道裡只剩下淩亂的腳步和蒼生填充子彈的聲音。
「散開!」蒼生不知察覺到了什麼,忽然低吼一聲躍起就地翻滾避到轉角的一扇門前。
女孩慌慌張張地躲在蒼生身後,閃瞎眼的槍口焰在走廊盡頭煙花般此起彼伏的綻放,躲得慢的人立刻滿身彈孔地倒在血泊中,伴隨著幾聲粗狂的俄語,槍聲慢慢停下。
有俄羅斯人!
蒼生一驚,下意識去轉動那扇門的把手,但是沒用,已經鎖死了。希科應該肅清了這條路,怎麼還有俄羅斯人?難道希科沒走這裡?
雙方都靜默了幾十秒,蒼生察覺到前面有人來的時候就躲開了,但是他也不確定俄羅斯人到底有沒有發現還有幾個人躲在一旁,對方人數眾多,蒼生沒有貿然冒出頭,他單膝蹲在原地靜觀其變。
兩分鐘後,那幾個俄羅斯人交談了幾句,相繼離開了。腳步聲慢慢消失,蒼生又等了一會,才慢慢探出頭,但他只瞧見了一道銀光,一把開山斧直劈而來,蒼生迅速後撤一步,開山斧倏地削斷了他的一律額發後猛地鑿進一個男人的腦門。
「呀!」女孩嚇得尖叫一聲,直接暴露了蒼生的位置。
那斧子的主人奔跑而來,蒼生一刀斬去對方的來路,那是致命的一擊,只對於人來說。
觸手的感覺冰涼粘膩,蒼生呼吸一滯,竟然是一具喪屍!捅進肚腹中的刀子對於喪屍來說無關痛癢,更不能對它們的行動上造成絲毫影響。
這喪屍力氣奇大,動作又快,蒼生被它一把抓住領口拎了起來撞在了牆上,這一下險些讓蒼生飆出一口血。這具血肉巨人足有兩米多高,它和其他腐爛乾枯得形銷骨立的喪屍不同,它臂上的肌肉豐滿,雖然渾身汙血淋漓,但它的力度和似乎帶有情緒的咆哮都像極了一個只是受到重創的活人,如果它還有心跳的話。
蒼生憋著一口氣,在喪屍兩隻手抓著他想把他硬生生撕碎時,重拳狠狠砸在它的手肘上,只聽到輕微地哢嚓一聲,喪屍的尺骨被蒼生擊碎,沒有骨骼的支撐它的力氣無以為繼,蒼生落地後迅速地蹲一刀削斷了它的膝蓋,喪屍嗷叫著往後踉蹌幾乎最後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黑暗血腥的殺戮永遠沒有停止的時候。
蒼生的胸口疼成一片,他幾乎能想像得到肋骨在剛才那看似不起眼的一擊中斷成了幾節,讓狼牙錘正面轟一下也不過如此。
蒼生忍著疼抬起槍口,想要轟爆這只怪異喪屍的腦袋,但他剛扣下扳機,有什麼忽然撲過來直接將他帶倒。
喪屍,又是喪屍!蒼生跟喪屍雙雙摔在地上,機槍被甩出去老遠,這只喪屍猶如潑猴般靈活機敏,蒼生只覺得手臂上一痛,這只畜牲已經一口連著野戰服撕去了他的一塊皮肉。
蒼生一手撈過去竟然抓了個空,喪屍迅速後退,低嚎著不再靠近。蒼生站起來,看著泊泊淌血的手臂,果然就算有疫苗加持,人類也不能絕對淩駕於這些亂七八糟的怪物之上。蒼生拔出小腿的軍刀,一眼陷進陰騭的黑暗裡,一眼淩厲地瞪著那只喪屍。
雙方的戰鬥一觸即發,在蒼生動手前那只喪屍率先飛撲過來,借著牆壁彈跳幾乎想跳到蒼生身上咬斷他的喉嚨。然而蒼生並沒動,等著這只猴子般的東西蹦到自己身上,在它牙齒切進自己的血肉裡時冷靜地一刀揚起削飛了它的小頭顱。
蒼生不否認比起這只喪屍自己的動作慢了點,他一手捂著噴血的脖頸,臉色蒼白。只那麼一瞬間,這東西竟然能咬得這麼深,這超乎了蒼生的預料。他鋌而走險只是仗著有疫苗不想過多的浪費時間,但如果動脈被咬斷了,他死得也太白癡了。
血液的迅速流失讓蒼生的臉色一陣蒼白,他覺得有些眩暈,慢慢蹲了下來。
這時有人驚恐地大喊:「他被咬了!他會變成喪屍吃了我們!快殺了他!」
女孩擔心地跑過去想看看蒼生的傷口,然而蒼生一轉身,一刀捅進了她的胸口。
鮮紅溫熱的血液立刻順著衣料蔓延開,女孩驚愕而難過地看著他,微微張口,有氣無力地呢喃:「你……受傷了……」
蒼生微微睜大眼睛,當他反應過來時,女孩已經倒在地上咽了氣。
蒼生皺著眉看著女孩的屍體發愣,他緩了一會,將軍刀從女孩的身體裡抽了出來,然後轉頭,面對那個黑洞洞的槍口。
「要不然我們把他殺了交給俄羅斯人……求那些人放我們一馬!」有個男人撿起蒼生的機槍指著他,抖得猶如篩糠,他旁邊還有兩個人贊同地點點頭。
蒼生捏著刀尖輕描淡寫地一揮手,轉瞬男人的腦門便插上了一把軍刀,抱著槍直挺挺地仰面到底。
剩下兩個人立刻驚恐地大叫,蒼生走過去連開兩槍殺了他們,然後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將機槍掛回肩上後走到女孩身邊把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
蒼生踩著一地的血液走遠,他仍用手捂著不斷溢血的脖頸,挺拔的背影顯得孤寂。
為什麼喪屍來襲擊他們,而俄羅斯人卻平安無事呢?
在蒼生失血過多一頭栽在雪裡時,這是他腦子裡最後想的一個問題。


第86章

時間過去了很久,蒼生在晃晃悠悠中醒過來,少校軍銜被他枕在臉下,硌得皮膚生疼。
「放我下來。」蒼生音色沙啞道。
聶一凡一鬆手,直接把蒼生從背上扔了下去。
蒼生渾身無力,落地時差點摔倒,他看著聶一凡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自己轉頭看看,你們搞出這麼大的動靜,當我們一個個都是瞎子麼。」聶一凡身上也是血跡斑斑,整個人狼狽不已。
蒼生轉頭時扯到脖頸的傷口,疼得他一皺眉。
晨曦中遠處的沖天火光烈烈燃燒著,似乎整個避難所都被點著了,隱隱還能聽到明顯的爆破聲。
「就只有你?」蒼生問。
「營地在前面。」聶一凡逕自走著,腳下傳來積雪被壓實的咯吱聲。
蒼生沒再說話,跟著聶一凡走。
約莫半晌,他終於看到了墜毀的武直b1,還有狼狽不堪的特種兵們。
「少校!」有個軍人跑過來,輕聲道:「我們的訊號被截斷了。」
「俄羅斯在這裡駐紮了一個營,短程訊號有屁用,讓技師務必修好武直上的信號源。」聶一凡不耐煩地揮手。
「是。」
蒼生沉默著走到一棵樹邊上,倚著緩緩滑落在地。
「嘿遊隼,凱撒那傢伙說你死了。」走火過來拍了蒼生的肩一巴掌。
蒼生漠然看了聶一凡一眼,聶一凡淡淡道:「看什麼,我不過是覺得就算死了也該把屍體帶回去給小意,拎起來才發現你沒死。」
蒼生一直沒怎麼說話,盯著腳邊的雪發呆。
走火挑了挑眉,剛要說什麼,讓聶一凡一手揮旁邊去了。羅森不在,聶一凡就有權管理破軍上下,走火便聳聳肩走了。
「小意一直最煩我抽煙,現在忍不住了,得抽一根解壓。」聶一凡也在樹下蹲著,低頭點上唇邊的香煙,他遞給蒼生一根:「要嗎?」
蒼生接過卻沒點火,他揪掉濾嘴,把香煙直接塞進嘴裡咀嚼起來當麻醉藥使用。
聶一凡道:「你還有其他傷口?」
蒼生道:「肋骨斷了。」
聶一凡牙縫裡咬著煙轉頭喊:「醫師!」
「不必了。」蒼生冷冷道:「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咬傷已經痊癒了。
「受的傷越重,疫苗的效果就越兇狠,沒當場死亡就行。」聶一凡道:「你情緒不太對,發生什麼事了?」
蒼生沒有回答,只問道:「現在什麼情況?」
聶一凡道:「前面一個小鎮上都是俄羅斯人,而且有我國平民被羈押。」
「你們跟俄羅斯人交火了?」蒼生看著營地裡的特種兵還有破軍的傭兵們多多少少身上都帶著血跡,差不多也猜到了一二。
聶一凡點點頭:「如果技師能架起我們跟中心的通訊就再好不過了,如果不能,就算全體死在這裡我們也絕對不能撤退一步。」
「可我們本來就是支援部隊,」蒼生說:「彈藥跟糧食都不足的情況下,只能打快閃,你覺得能贏嗎?」
「我不知道。」聶一凡呼出肺裡的煙霧,實話實說。
從最高指揮嘴裡說出這種話,無疑是個讓人絕望的答案。
蒼生道:「你們殺了多少俄軍?」
「兩位數。」聶一凡說。
蒼生又問:「我們犧牲了多少人?」
「兩位數。」聶一凡的聲音下沉,望著太陽緩慢升起的地方要緊了牙齒。
「你要讓所有人用生命貫徹你的英雄主義嗎?」蒼生直勾勾又冷漠地凝視他,「實力不足,沒有後援跟任何補給,我們有足夠的理由撤退。」
「這是場阻擊戰。」聶一凡道:「這地方離中心太近了。」
蒼生忽然怒不可遏:「我們現在聯絡不上中心,撤退才是上策,否則等我們都死在這裡政府怎麼知道這裡的情況!」
「臭小子!你少跟我大吼大叫!」聶一凡心裡早就隱忍的怒火一瞬間被蒼生點燃,他一把拎著蒼生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拽起來抵在樹上,狠狠道:「還需要我給你講一遍生存法則的笑話嗎?你要是想保護自己所重視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消滅敵人!」
在蒼生險些活活被聶一凡掐死前,遠處幾聲嘹亮的槍響,有個特種兵跑過來打斷了聶一凡教訓弟妹的行為,慌張喊道:「少校,南面被喪屍襲擊了。」
「不就幾隻喪屍,殺了不就完了,慌什麼!」繼蒼生之後,又一個無辜的人被聶一凡遷怒。
那特種兵臉色蒼白道:「是一片進化後的喪屍……」
聶一凡立刻撂下蒼生往南方狂奔過去。
蒼生忍不住咳嗽幾聲,他原地喘了會拎起機槍也跑過去,半途看到機艙裡那個身影便靠過去問道:「能修好嗎?」
封恬欲哭無淚的摔掉手裡的熱游離閥:「我一個幹泥瓦匠的,聶大哥非叫我蓋出摩天大廈,除了盡力我還能咋辦!」
前線那裡有不少技師,所以這一批就帶了個封恬,誰知道半路能出這種么蛾子,封恬肩上的擔子一下膨脹了幾百倍,逼得他都快哭了。
蒼生也沒空去同情他,問完了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就直穿營地。南面一片張牙舞爪的喪屍撲來,聶一凡扯開準星直接沖到最前線開槍掃射,眼前血肉橫飛,喪屍們無懼無畏地往槍口上撞,特種兵們只進不退用火力碾壓。
這些喪屍顯得更加靈活迅捷,有的甚至能沖出包圍圈侵進營地,蒼生抽刀劈殺,離得遠的直接用伯萊塔轟爆。
霍克白過來捶了他一下,差點把那根剛癒合沒多久的肋骨再次捶斷,「我還真以為你死了!你想嚇死我啊!」
「少說些廢話。」蒼生開槍擊斃幾隻漏網之魚,聲音裡全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他喜歡板著死人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霍克白也沒在意他情緒上的轉變,只道:「我們這次有大麻煩了,還沒找到羅森。」
「聶一凡想打阻擊。」蒼生說:「也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我們全員有疫苗加持,沒被爆頭歇個半天就能再戰,但代價太大了。」
霍克白沉默一會,「如果羅森知道,很可能會分道揚鑣,可我不能走。」
蒼生知道他想以一個等同特種兵的戰力換取一個國籍借此永遠留在這裡陪著封恬,否則等局勢安定他就會被遣送回國,如今天下大亂,他和封恬想再見就難了。
一名特種兵被突然而至的子彈崩飛,胸口爆出大片血花。
「狙擊手……」聶一凡蹙眉低聲自言自語,他迅速指揮兵們自由射擊的同時尋找掩體,自己兩三下往樹上攀爬,爬樹的過程中在腦子裡通過子彈帶人的力道和方向分析出了狙擊手的位置。
「該死的老毛子。」霍克白暗罵一句躲在樹後上子彈。
蒼生一把拽下他腰上的手雷往喪屍堆裡一扔,轟地爆破後喪屍們被炸得支離破碎,特種兵們也讓衝擊波掀飛半米遠。反正有疫苗鎮著,也炸不死他們,蒼生下手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于此同時樹上聶一凡駕著機槍連續扣動扳機,低頭看著一地讓蒼生一手雷轟到的兵們,也沒空去罵蒼生了,直接吼道:「來三個人,西南方向四十度,三百米遠,把那個毛子給我拖回來!」
「是,少校!」立刻有三個人爬起來火速往樹林裡狂奔而去。
聶一凡跳下樹蹲到被子彈命中的特種兵身邊,他大喘著氣,口中溢出血沫,聶一凡觀察了一會道:「沒傷到上腔靜脈跟重要內臟,死不了,自己找醫師把子彈挖出來躺一邊歇著。」
「某種程度上他跟羅森沒什麼兩樣,一個死德性。」霍克白蹭了蹭鼻子,怕被聽到般在蒼生耳邊偷偷吐槽。
「別在背後說別人壞話不是你的口頭禪麼。」蒼生道:「不過這一點我贊同。身上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
「能量棒。」
「也行。」
沒多久出去的三個人拖著一個少了條胳膊渾身是血的俄羅斯人回來了,聶一凡直接一槍托下去把昏迷中的人打醒,質問道:「想活命,就有什麼說什麼!」
那俄羅斯人驚恐地看著四周,俄語劈裡啪啦往外蹦。
聶一凡不耐煩地皺著眉:「你他媽的連英語都不會說嗎!」
他作勢要一巴掌下去,霍克白連忙阻止:「你再打下去人就要死了。」他轉頭喊:「走火!走火呢!這貨會講俄語,他媽的死哪了!」
「來了!你吼個錘子!」走火叼著煙一路跑過來給聶一凡充當翻譯。
在聶一凡拷問那個狙擊手的時候,蒼生才慢慢恢復記憶,他又不是自己潛入避難所的,其他人呢?他拽過霍克白問道:「希科跟凱撒還有葛籣呢?」
「找羅森去了,葛籣受傷有點嚴重,在後面睡覺。」霍克白道:「聶少校也分了十個人去找其他人的下落,估計天黑前,所有沒死的人都能聚一塊了。」
兩人並肩往回走,蒼生問:「希科帶回來的倖存者被安置在哪?」
霍克白搖搖頭:「她沒帶回來一個人,聽說在裡面碰到一群變態的喪屍,能自保已經不錯了。」
蒼生嚼著能量棒若有所思,霍克白倚著艙門問:「寶貝,修好了嗎?」
封恬煩的不行,抱怨道:「你們雇傭兵不是一個個都能文能武麼,就不能來幫我一把嗎!」
「這得靠專業的,小時候光被羅森按在死人堆了,你去讓我解刨一個人還行,解刨武直就算了吧。」霍克白一哂。
蒼生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重啟了個話題道:「你有沒有覺得,喪屍跟俄羅斯人之間有點微妙?之前在避難所的時候就有這種情況,俄羅斯人跟喪屍站一塊,但喪屍並不襲擊他們,這太奇怪了。」
「看著這些早該入土為安的行屍走肉滿地跑,發生啥我也不覺得奇怪了,我他媽早習慣這個狗屎世界了。」霍克白磨牙。
「你們要聊到別的地方聊好嗎!別在這煩我!」封恬氣急敗壞地開始趕人,他壓力太大了,幾乎每隔幾分鐘就有人來問修好了嗎,能不能修好,一定要修好啊云云。
蒼生道:「我去看看葛籣。」


第87章

雪地裡搭著幾個為傷兵準備的簡易帳篷,霍克白指了方向後,蒼生朝葛籣所在的帳篷走過去。
天氣乾冷,營地裡到處都是一身血香的兵們來回走動。蒼生掀開帳篷,紅發的美國青年正屈著一條腿倚在一邊,臉上微有癡色地看著手機發呆。
聽到動靜後葛籣轉頭看了一眼,輕笑道:「就知道你丫沒死。」
他身上血跡斑斑,野戰服也破爛不堪,小傷已經在疫苗的作用下癒合,唯有右腿的骨折還在回血中。
他的手機螢幕亮著,壁紙是一個清秀的中美混血男孩,蒼生心下了然,淡淡道:「想你弟了?」
「算是吧。」葛籣收起手機,神色落寞:「我在想,你死了聶意至少還有個家大業大權勢大的親哥,可我要是死了,么兒該怎麼辦。」
「羅森會負責撫養他的。」蒼生一點都不會安慰人,語氣硬邦邦的。
葛籣哈哈大笑了一會,往蒼生肩上捶了一拳。
兩人忽然就這麼靜下來了,葛籣不知道在避難所裡遇到了什麼,搞了一身傷不說居然開始有這種消極思想了。而蒼生自從在聶一凡的背上醒過來後情緒就不太對勁,兩人各自若有所思,葛籣必然是在想遠在安全區的弟弟,而蒼生在想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蒼生在這種嚴寒中失血過多,血液集中供暖不足,讓他一整天都有點精神恍惚,神色怠倦,他借著葛籣的帳篷躺了一會,結果直接睡了過去。
嚴重失血使他控制不住地發抖。
又是晚上,月上樹梢。蒼生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一堆血氣沖天的野戰外套,他幾乎都能一一辨別出來,霍克白的,葛籣的,走火的,羅森的,幾乎都把他埋了。
蒼生從外套堆裡爬出來,揉了揉快凍僵的臉走出去。
營地中心燃著篝火,雪都被清掃光了,有人枕著槍席地而睡,一個個都是極度疲憊。
希科正接過羅森遞過來的熱水,看到蒼生緩慢走到火光中時,瞪大了眼睛,然後手裡盛滿熱水的罐子哐啷掉在了地上。走火直接讓熱水濺了一腿,嗷嗷慘叫起來。
「你他媽不是說游隼死了嗎!」希科一拳搗在凱撒的肚子上再一次將他揍翻。
「我操!我真的看到他趴在雪裡沒呼吸了!」凱撒跪在地上狂咳,轉而驚訝地看著蒼生:「你脖子噴血噴成那樣都沒死啊!」
「應該是動脈輕微破裂,在血流光前及時被疫苗修復了。你感覺怎麼樣?」聶一凡曲起一條膝蓋席地而坐,他看了蒼生一眼,神色怪異,好像很不習慣在沒有聶意的潤滑下跟蒼生和平相處。
蒼生懶得理他們,自然也沒去理聶一凡,他看到之前失蹤的人都回來暗暗松了口氣,也沒怎麼說話,逕自往一邊走,淡淡道:「我去守夜。」
希科跟凱撒對視一眼,彼此心裡都有點奇怪,蒼生的表現跟平時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另一邊霍克白倚著樹幹,懷裡抱著剛睡著沒多久的封恬,手中鼓搗著封恬留在平板電腦上的複雜電路解析,看看能不能憑自己在這方面的微薄知識給他減輕點負擔,但看了半天他也沒看明白。
有一個特種兵走過來,小聲說:「快兩個小時了,能讓技師繼續修嗎?我們困在這裡越久越危險。」
霍克白陰鷙地瞪著那個兵,「他有夜盲症,晚上看不見。再說忙了一整天還不能休息一晚了?他是人,不是機器,要修你自己修。一邊去!」
那特種兵讓霍克白噴了一臉毒液,撓撓頭,也不太好意思把剛睡著的封恬喊起來。封恬白天的忙碌和焦慮所有人都看在眼裡,自然明白他心裡所感受的龐大壓力,最終特種兵還是走了。
霍克白心疼老婆,一手繞在封恬膝彎下將他打橫抱起來,送他到帳篷裡睡覺。
蒼生在夜色下禹禹獨行,他離開營地,站在一個制高點窺著遠處一望無垠的蒼茫白雪,眸子漆黑得仿佛裡面鎖著一個夜晚。
他吹了一會冷風,然後一手撐著地盤腿坐下來,抽出靴子裡的叢林王軍刀拿在手裡把玩。已經忘了這把刀是怎麼來的了,買來的還是搶來的,軍刀和槍械永遠都是消耗品,蒼生往往都是用完了就扔,壞了修都不修照樣扔。以前在哥倫比亞的時候,一把三十萬美金的高精狙不過是撞針出了點小問題,蒼生也是二話不說就給扔了。
這把叢林王原本他給了聶意,讓他拿著防身,在安全區時臨走前聶意又還給了他,然後他用這把刀捅死了一個無辜的女孩。
蒼生面無表情地低著頭,拇指摩挲著刀柄上防手滑的繃帶,似乎還能感覺到聶意握著時的體溫。原本雪白的繃帶讓血染得發黑,骯髒不堪,蒼生還能回想起聶意給這把刀纏繃帶時那一臉認真的表情。
他忽然很焦躁,拽著死扣狠狠一扯,將那些骯髒的繃帶扯得七零八落,一張塞在裡面的小紙條也輕輕飄了下來。蒼生微微一怔,撿起那張紙條展開,上面是聶意留下的一行小字:你現在在幹什麼?你想我了嗎?你還沒走,可我已經在想你了。
蒼生茫然地發了會呆,然後小心翼翼把紙條收好。
他想把聶意攬到懷裡狠狠地揉兩把,看著他紅著眼睛的樣子抗議。
蒼生有一瞬間的恐慌,好像整個崩壞的世界都是虛構的,當黎明來臨,他還是在哥倫比亞那個半山腰的別墅裡檢查標配準備出任務,去突尼斯,阿爾及爾,亦或是伊拉克。而聶意呢,他也許會在大學圖書館裡陽光明媚的窗邊翻一本夏目漱石的小說,或是聽著音樂靜靜小睡,旁邊陪著正在癡癡數他睫毛的林遠。
他就是槍林彈雨中的一片陰鷙剪影,一輩子也不可能和聶意這樣活在光明中的人有交集,他這麼卑劣,得不到聶意,也配不上聶意。
打斷蒼生近乎自虐的沉思是羅森踩著積雪的腳步聲,他走到蒼生身邊蹲下道:「你該好好休息,疫苗不能影響到骨骼造血的速度。」
「你和聶一凡商量出什麼了?」蒼生不答反問。
「那小鬼要打阻擊,我也猜到了,他是軍官,為國家負責做這個決定是必然的。」羅森望著遠處的月亮抽著煙,滄桑的聲色拖得無盡綿長:「而我,得為你們這些小崽子們負責。」
蒼生問:「你要走?」
羅森道:「還在考慮。」
「留下來,彼此生存的幾率更大,如果聯絡不上中心你又帶著破軍撤退,我們就算能殺盡俄軍也會被喪屍圍死。」蒼生皺著眉,情緒略顯焦急。
「我們?」羅森將煙蒂摁熄在雪裡。
蒼生認真道:「我不會跟你走的,霍克白和葛籣也不會。」
「你們這幫讓愛沖昏頭的兔崽子,愛能吃嗎?」羅森很不以為意。
「不能,但它能讓我活著,」蒼生摩挲著聶意留下的紙條,輕聲說:「你只能讓我不死而已。」
蒼生在羅森說話前扯開領口,從脖下拽出一根銀鏈子,上面墜著他的士兵排,他遞給羅森,「我要退出破軍。」
羅森失笑:「我撫養你長大,花了無數金錢和精力,你翅膀硬了要飛,我能說什麼?」
蒼生垂下視線,聲音裡帶著悲愴:「我想給我自己還有若琳一個家。」
羅森怒道:「我不是你的家人嗎!」
「你是,但我無法再繼續跟你生活在一起。」蒼生咬牙道:「我想加入政府軍,以報效國家為名配得上聶意的乾乾淨淨!你永遠都不會懂!」
羅森揚起手,狠狠抽了蒼生一耳光。
他這一巴掌狠烈,蒼生被他打得腦內轟鳴。
「報效國家?放你媽的狗屁!」羅森的吼聲中氣十足,「國家為你做過什麼!你忘了你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羅森,我很感激你在我小時候救若琳一命,」蒼生說:「我也為你效力了十多年,我錯過了若琳生命中無數的第一次和她整個童年,我不想再錯過聶意,我也不想再卑劣下去成為聶意人生裡的一個污點。我想光明磊落的和他在一起,就這麼簡單。」
「兔崽子。」羅森罵了一句。
「你要走我不攔著,等有一天你老得扣不動扳機可以回來找我,我會給你養老送終。」
羅森重新點上一根煙,冷冷地哼笑一聲:「你的追求是跟另一個兔崽子葬在一起,而我的追求是死在戰場,死在敵人的手裡,老子才不稀罕你的養老送終。」
「拉倒。」蒼生說。
羅森一手在蒼生肩上猛拍,眼神凝重,「算了,老子養你十多年,也養夠了。你記住,老子羅森•普利切特是你爸,你生兒子要管我叫聲爺爺。」
蒼生板著臉道:「聶意沒那功能。」
當晚審問完那個狙擊手後,聶一凡就帶著一個小隊試圖潛入小鎮打探消息,指揮權落在羅森手裡,羅森直感歎這少校心是有多大,明知道自己還處於內心動盪中還敢把指揮權交給他。
好在和蒼生暴力夾雜的促膝長談一番後,羅森收下了蒼生的士兵牌,似乎也下了決心參與這場阻擊戰。
聶一凡出去了整整一晚,期間營地也不算安靜,喪屍們總是一波波來襲,羅森意識到這群熊玩意似乎意圖耗盡他們的彈藥,一聲令下,全員拔刀。
墜毀的武直無法運走,他們只能圍繞著武直為中心死守這片營地,抵擋喪屍,為封恬爭取更多的時間。封恬忙得團團轉,指尖在複雜的各種電路中磨出血,霍克白看在眼裡心疼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翌日下午,封恬終於架起了和中心的通訊,羅森報告情況請求支援,得到了三小時後支援部隊就會趕到的回應,全員的生存希望徹底被封恬點燃。
「你是英雄。」霍克白磨蹭著封恬的耳邊,親昵說道。
封恬困得要死,往他懷裡鑽:「快貢獻出你的懷抱讓你的英雄好好睡一覺。」
俄羅斯人躲在小鎮裡死活不出來,喪屍倒是一群一群往外湧,聶一凡不敢貿然闖進去,熟悉周邊地形後迅速撤退,回去和羅森交換情報。
他們打破了「被圍困」這個咒語般的禁錮,只等支援的部隊趕到,有怨抱怨有仇報仇。


第88章

「是一個營的步兵,少有精銳,但他們探測方面的軍工裝備很齊全,我們混不進去,只能面對面硬來。」聶一凡用軍刀在雪地上隨便兩下畫出大致地圖。
「我們沒有重武器,人家遠端來幾發rpg我們不是都得交代了?」葛籣說。
幾個核心戰力圍成圈站在一起商量,蒼生沉默著,又忘了忘小鎮的方向,長眉微微緊蹙。
如果只是一個營的步兵,不用聶一凡麾下的特種兵插手,單憑作戰經驗豐富的破軍,隨便指十個人過去就能全殲。問題就出在怎麼殺也殺不乾淨的喪屍身上,那些經過數次進化後的喪屍簡直就是給俄羅斯人開了個外掛,而且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摸清這裡究竟有多少喪屍。
封恬開過大範圍紅外線探測,結果刷出滿螢幕密密麻麻的土黃色亮點,嚇得他不敢開第二次了。
對方有防空炮,也不能用武直轟炸,憑人力殺過去,能殺乾淨那些喪屍麼?
「跟政府申請了狙擊手。」羅森說:「超遠程狙擊組掩護,單兵機槍組衝鋒。」
「不能申請微型核彈麼?」走火懶懶道:「連人帶喪屍一把手炸了算了。」
聶一凡壓抑著一腔冷意開口:「他們羈押了我國上百平民,就算真要炸了這裡,必要的前提條件也是把倖存者一個不剩的轉移。」
走火一臉無聊地聳聳肩,跟政府軍就是話不投機。
蒼生沉默著面無表情,十莎偶爾會抬頭看他一眼,但已經很久遊隼都沒有跟她說過話了,連一眼都沒看過她。
人員不齊的情況下一時也難下戰術細節,聶一凡放棄了武直,撤換營地,往後撤了將近三公里,然後啟動了短程地標,給救援隊的武直一個明確的座標和安全距離。
疫苗的效果很強大,短短半天時間,全員的大小傷已經完全癒合,除了連續兩天沒有進食肚子餓得慌外,幾乎到達了出發前的巔峰狀態。
夜幕降臨,漫長的數小時終於過去,巨大狂躁的黑影低空飛行,在螺旋槳轟隆隆的巨震中不斷靠近。
特種兵們站在聶一凡身後一字排開,望著那個逼近中的黑影,頭髮慢慢被颶風掀得撇向一邊,雪花糊了一臉仍自巍然不動。
破軍的傭兵們則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站在安全距離,懶懶散散。
三架武直相繼在遠處降落,螺旋槳緩緩停下,聶一凡率人走過去。
支援部隊的最高指揮是一名少尉,他矯正好貝雷帽率先下機找聶一凡報導。支援組的人一窩蜂湧進嚴寒中,軍裝筆挺。忽然一抹刺眼的白色穿插在一片黑色野戰裝中,那是個身形略顯纖瘦的小子。
一身純白作戰服,背著一把同樣純白的槍,那是把超遠程巴雷特,聶一凡微微眯起眼,仔細打量著這個狙擊手。為了在雪地更好的隱藏自己,狙擊手身上的作戰服和雪花色一樣,不止是純白的巴雷特,連臉上都蒙著一張純白的面巾。
狙擊手縮著脖子下了武直就往破軍所在的地方跑,和聶一凡擦肩而過。
聶一凡冷哼一聲:「站住!跑什麼,換了身皮就認不出你了?」
狙擊手的背影頓時一僵,他慢慢轉過身,聶意嘿嘿訕笑著拉下麵巾,「大哥……」聶一凡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異常精彩,他幾乎想一巴掌把聶意就地劈暈扔回安全區。在他發火咆哮之前,聶意連忙湊過去順毛摸:「大哥你別生氣,你還是等會一次性生氣比較好。」
「什麼?」聶一凡皺著眉,瞪著這個不省心的熊孩子。
聶意指指他身後:「你看。」
聶一凡轉過臉,冷風中只看到向來醫師袍不離身的唐岩拎著手提箱走下出機艙,他微微眯著眼睛,被風吹得有些睜不開,一手將耳鬢的頭髮繞到耳後。
趁著聶一凡深呼吸醞釀咆哮的時候,聶意連忙偷偷溜走了。
「唐岩!!!!!!誰他媽讓你來的——!!!!!!!」
整支部隊都讓聶一凡這一嗓子給吼得一驚。
唐岩淡淡道:「跟你無關。」
聶意沒去管身後即將要暴走的聶一凡,踩著雪一路奔跑,眼裡情思厚重,在人群中搜尋到蒼生的身影後唇角的笑更是暈得收不住。
「咻——」希科看到聶意後發出怪叫聲。
蒼生沒在意,希科喜歡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背對著聶意,看著遠處茫茫的白雪發呆,渾然不知聶意就在他身後,直到霍克白髮出驚詫聲:「瑪利亞?你怎麼來了?」
蒼生剛轉身就被聶意撲了個滿懷,險些讓他嚇了一跳。聶兔子抱緊了蒼生,把腦袋枕在他的頸窩。蒼生先是愣了一會,反應過來後也沒說話,只是收緊了手臂靜靜地抱著他,聞著聶意身上那種熟悉又令他思念的味道,閉上眼睛旁若無人地擁著他不撒手。
十莎的眼神暗了暗,彆扭地把視線移到別處。
「凱撒,賭嗎?」希科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人。
凱撒道:「賭什麼?」
「一條命。」希科壞笑著附耳過去,在凱撒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
凱撒的表情怪異,但還是點了點頭。
聶意輕聲說:「你有受傷嗎?」
蒼生搖了搖頭,他送開聶意,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然後說:「有吃的嗎?」
聶意:「……」
希科捧著肚子發出爆笑聲,使勁拍凱撒的大腿,笑得眼淚直飆,「我就說吧!就遊隼的性子說什麼甜言蜜語,他肯定一張嘴就要吃的!你猜怎麼著,凱撒你欠我一條命了!」
凱撒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蒼生,怒駡道:「不說句我愛你,好歹來一句我想你什麼的啊!你這混球怎麼這麼沒出息!」
一旁的人都炸開了鍋般笑得張狂,蒼生冷著臉掃過去一眼,幾個識相地閉了嘴,走火跟葛籣還在樂不可支。
聶意一陣無言,他把巴雷特往蒼生懷裡一扔,轉頭跑掉:「等我一下啊!」
他朝武直跑過去,繞開正在教訓唐岩的聶一凡,偷偷溜回機艙拎著一個背包出來,在聶一凡燃燒般的視線裡縮著脖子又跑回去。
「臨走前若琳給我塞的,」聶意把背包打開,裡面是一堆的肉類零食,然後像施捨乞丐一樣一個個分過去。
希科撕開一包豬肉脯,拋出豪言壯語道:「游隼這老婆討的好,他要不是個小騷gay老娘就嫁給他。」
聶意:「……」
「你怎麼會來這裡?聶一凡不是把你的名額給抹消了嗎?」蒼生這才想起來問,把聶意揪走遠離這幫神經病。
他們在偏僻的地方找了棵倚著樹幹坐下,聶意把快被搶光的零食都倒出來,撕開一包牛肉幹遞給蒼生,「你們走後有個姓王的中校來家裡找我,叫我參軍,然後我就答應啦。」
蒼生看著他那把特殊兵種才上這種純白塗料的巴雷特,輕聲道:「狙擊手?你能打嗎?」
「當然可以,我打出一千八的精准記錄才給我這把槍的,雖然還有些地方不太懂,但是都校好了,不拆開重裝就行。」聶意把腦袋枕在蒼生的肩上,月華一絲一縷地落在他的睫毛上,將他的目光暈染地更加愉悅綿長。
蒼生一時無言,他確定在此之前聶意從來沒碰過狙擊槍,才幾天時間就能打那麼遠的距離了,不知道該說聶意是天才還是怪物。但想到之前他USP一上手也是百發百中,似乎也不值得那麼驚訝了,他就有這方面的天賦也說不準。
蒼生默默地填飽肚子,一手攬著聶意,不說話也不動彈,就和他靜靜的依偎在一起。
但是聶意覺得有點彆扭,感覺蒼生好像有那裡不太一樣,他好像更加沉默了,一種帶著自殘般的強迫性沉默。
聶意憋了一會,偷偷看著蒼生線條完美的側臉,那眸子依舊漆黑堅毅,但似乎摻雜了一絲別的東西。
「你怎麼了?」聶意忍不住問:「你有心事啊?」
蒼生沒說話,他沉默了良久,隨後低頭看著聶意,從他的角度看下去聶意的眼睛澄淨純澈,一絲污垢也沒有,蒼生能看見,聶意眼裡有個孩子般純白的世界。
「我殺了一個無辜的人。」蒼生說。
聶意一愣,沒想到他會說這種事……雖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蒼生殺的無辜還少嗎?
「一個女孩,」蒼生輕聲說:「還很小,比若琳還小,我不知道我怎麼了。她只是想過來看我受傷沒有,可我一刀把她殺了。」
「你不是故意的,對嗎?」聶意靜靜看著蒼生的眼睛。
「我不知道。」蒼生像是害怕直視聶意的眼睛般,一伸手把他撈進懷裡緊緊抱著,「當時腦子一片空白,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殺了她。你覺得我很可惡嗎?」
聶意搖了搖頭,溫熱的呼吸撲打在蒼生的頸窩,濕潤又溫暖。
他能聽得出蒼生聲音裡的自責,那種深厚的,自我厭惡。
這是蒼生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的一種情緒,聶意覺得這是個好現象,儘管他為那個死去的女孩心疼,但他們面前還有更大的危機需要解決,這種情緒只能先放一放了。
「你的自責是因為怕我知道後討厭你嗎?」聶意說。
「不是。」蒼生沒有猶豫,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想起你跟我說過的那些話,我們這種人的無法無天只會構建出一個不適合你這樣人生存的世界,可我需要你,我很需要你。越強大的確應該越善良,聶意,我知道錯了。」
蒼生像小孩子般認錯的話聽在耳裡讓聶意覺得欣慰。
「一直以來,你用深情愛我,用絕情保護我,你沒有錯。」


第89章

蒼生像是尋求庇護般緊緊抱著聶意,將臉埋在他的頸窩間,發出沉重地呼吸聲。
聶意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像是在哄小孩。蒼生忽然間表現得這麼有血有肉讓聶意覺得很驚喜,他終於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一切都無動於衷猶如一個智慧型機器人了。
另一邊羅森看著整齊站好的支援部隊,冷冷瞥了聶一凡一眼,冷哼道:「這就是我們的救援組?boo!」
聶一凡也是臉色鐵青,冷漠的眼瞳裡刮著暴躁的風雪,他一手拽過少尉的衣領,咬著牙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們把情況的危機程度沒有描述清楚嗎!這是生死一線的戰場,不是來拉練你們新兵!」
那少尉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少校,這是第九區的總指揮發來的指令,我們只是服從命令。」
整個支援部隊,除了這名少尉是聶一凡以前帶過的特種兵,其他清一色全是臨時被國家拉壯丁的平民,平時開槍殺殺一般的喪屍倒是無所謂,但是面對數次進化後的喪屍連特種兵都覺得吃力,這些人根本就是被扔來送死的!
「第九區?」羅森挑眉道:「哦,是那個中校。」
「那你來幹什麼!」聶一凡沖唐岩吼。
唐岩一臉淡然的表情,兩手揣在醫師袍的兜裡,「王中校支持赫維斯的‘鯊派主義’,當然看不慣我這個‘豚派’,想讓我死,在安全區又不敢動手。不過我自己也想過來,就申請了,你不同意,但他肯定會同意的。」
聶一凡給人坑了一把,氣得牙都快被咬碎了。
「高層忙著應付國際搜救組織,你死在這裡,他就能獨攬大權了。」唐岩說。
「你明知道就應該老實呆著。」聶一凡咬牙切齒,情況一遭再糟,這麼一來原本就緊缺的戰力還要勻一半出來保證這些「壯丁」們的安全。
羅森冷冷道:「政府至破軍於死地不顧,違反了我們之間的雇傭條約。」
聶一凡道:「這和政府無關。」
羅森說:「我知道,所以,如果能活著回去,要怎麼處理那個王中校是我們破軍的事,到時候希望聶少校不要插手。」
「隨你的便。」聶一凡勾勾手指把遲小野喚到自己身邊,轉身往集結點走,他喊道:「小意,過來。」
聶意聽到聶一凡在遠處的呼喊聲,輕輕掙了掙,「大哥叫我。」
蒼生抱著他不撒手,漠然道:「無視。」
聶意沉默了一下,也沒動。
「小意!」聶一凡負手而立,得不到回應後站在原地中氣十足的一吼:「聶意大兵蒼生下士!你們給老子滾過來!」
「大哥好像生氣了。」聶意嘟囔道。
蒼生皺著眉鬆開聶意,不情不願地跟他走過去。
這大舅子真煩。
「支援組十分鐘整備,卯月行動小組五分鐘充饑五分鐘補充彈藥,就地解散。」聶一凡說:「聶意大兵,你跟我過來。」
聶兔子立刻畏畏縮縮地跟上去。
蒼生暫時沒空去表達對聶一凡的不滿,他看到支援組的時候臉色就變了,帶著怒意道:「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想讓我們死在這裡。」葛籣唇角勾著嘲諷的冷意。
「聶一凡什麼意思?」蒼生心下了然。
葛籣聳聳肩:「打唄,還能把這群人再送回去不成,浪費資源,他們至少能替我們擋一波子彈。」
「能空投嗎?」霍克白說:「能省去我們不少麻煩,不然人家架著一排機槍掃射,搞得我們跟諾曼地登陸似的。」
「一個營的人力不可能密不透風地守著一個小鎮,能打開缺口混進去毀掉防空炮就行,三百個人而已,用航炮轟炸足夠了。」蒼生說完隨機又皺了皺眉,「但喪屍是個很嚴峻的問題。」
「我也是這樣想,具體得等羅森跟聶少校商量。」希科的目光懶散,舉手道:「我申請混進小鎮裡,女人好辦事。」
「你他媽又不懂俄語,讓毛子發現怎麼辦。」走火斥道,女人被抓有什麼後果沒有定數,但一定比男人更慘。
希科道:「老娘是破軍的戰士,被抓了就自裁,哪來那麼多怎麼辦。」
過不久,被聶一凡拎去訓話的聶意回來了,聶意神色古怪地回到蒼生身邊站著。
「怎麼了?」蒼生說。
聶意小聲說:「我哥把我跟你分在一起……我還以為他會把我栓在他身邊,我都做好跟他抗戰的準備了。」
蒼生微微虛了一下眼睛,「那是因為他知道,如果作戰中你遇到危險,他不會脫離隊伍去救你,而我會,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保護你,他要為整個行動組負責,做不到這一點。」
聶意仰頭瞅著蒼生漆黑的眼眸,有點不爽道:「我來是為了支援你們,哪怕微不足道也算是一點戰力,不是來浪費你們人手的。」
「我知道。」蒼生勾唇一笑,伸手捏了一把聶意的臉頰,「但保護對自己很重要的人或物,是人類的本能。」
他牽著聶意的手把他拉走,往破軍的集結點走了兩步,回頭看聶意,他還處於懵懵懂懂的狀態中。蒼生道:「走了,發什麼愣。」
聶意小步跟在他後面,臉上泛紅,小聲說:「你剛才笑起來很帥,我覺得我又愛上你了。」
蒼生:「……」
休息時間結束後,聶一凡拎著一把狙擊槍踏上武直,他和羅森根據人員分配情況迅速擬定戰術細節,打開小鎮的缺口是必然的,與其人力攻佔增加無謂的死傷,在對方的防空炮沒有得到摧毀前聶一凡大膽決定使用航炮和RPG轟炸俄軍的包圍線。
就算死,也就死他一個少校和機師。
聶意有點擔心,他知道自己無法左右聶一凡在這方面的決定,故也沒說什麼,只攥緊了滿是冷汗的手心,在五葉片主旋翼掀起的颶風中遠遠看著他。
聶一凡翹起大拇指朝聶意揚了一下,隨後跟羅森一打手勢,關閉艙門。
「唐博士,不管發生什麼,都請你待在我身邊兩米範圍內。」羅森架起機槍,準備急行軍。
「知道了。」唐岩拎著自己的手提箱,一手揣兜裡,表情淡淡地環顧四周的茫茫白雪。
聶意一身雪地作戰服離得遠根本瞧不出那裡有個人,蒼生把他的面巾拉上去,帽檐壓低,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這才放心。
羅森在穿越風雪中時迅速做了部署,非戰鬥人員都讓他排除扔在了後面,負責滿地亂跑運送彈藥。這些人沒有受過正規訓練,驚慌失措中很有可能胡亂開槍傷了自己人,衝鋒組全部由破軍的傭兵一手包攬,特種兵負責精准殺敵。
「狙擊手就位!」羅森一聲令下,聶意和走火分別佔據制高點,架槍蹲姿瞄準。
沒有風,對聶意來說算是個好現象,他還不了解手裡的武器,調試一番隻會讓他更混亂。
小鎮前方盤踞著一片喪屍,傭兵們一開槍自然是一片臭氣沖天的血肉橫飛,喪屍們源源不斷地從不知什麼地方湧來,傭兵們火力續不上立刻後撤補充彈夾,特種兵們重新殺開一條血線,死守衝鋒路線。
「喪屍比想像中的還多,都他媽哪來的!」霍克白接過蒼生扔過來的彈夾,暴躁地罵了一句。
蒼生沒有說話,他單手更換彈匣時轉頭看了山坡一眼,那裡一片耀眼的雪色,他花了很大的眼力才能從幾乎相同的顏色裡分辨出聶意的身影。
槍聲四起,葛籣被濺了滿頭汙血,開槍掃射根本無需辨認目標,這裡到處都是喪屍。
忽然一股巨大的慣力橫掃過來,葛籣被這股力道直接帶飛倒地,一名特種兵立刻將他的空位補上。
「媽的,是火神炮!」葛籣劇烈咳嗽著從地上爬起來,胸口的槍口正冒著一縷青煙,倖存離得遠,不然他身上的防彈插板就可能會被直接打穿,子彈的旋轉力能讓他的內臟被轟成一灘血污,到時候別說是疫苗,上帝也救不了他。
此起彼伏的槍口焰幾乎照亮了半個長夜。
「狙擊手把炮臺破壞掉!」羅森大喊。
聶意單膝蹲在雪裡,精神高度緊繃,從第一槍打響到現在,他一直透過瞄準鏡觀察對面。刺眼的槍口焰多少有點影響他的視線,但是火光和冷光終究有區別,他在尋找狙擊鏡在月亮下的反光。
狙擊手有多致命聶意心裡清楚,他端著槍一動不動,在確定目標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食指用力扣下扳機,撞針激發,砰地一聲炮臺上的狙擊手直接被穿透瞄準鏡的子彈貫穿右眼,轟爆了半個後腦勺。
走火一挑眉,看著不遠處的聶意,放下了手裡的狙擊槍。
聶意的巴雷特為了保持精准沒有連貫性,打一發上一發,他解決完目標也不換位置,就地拉動槍擊,骨骼作為激發子彈的開關,和目光將目標一一鎖死,他猛扣扳機,炮臺後的人應聲斃命。
走火暗罵一聲沖過去,一把拎著聶意的後頸,兩人滾在雪裡,一排子彈順著聶意剛才蹲的地方直掃過去,崩起半米高的雪。
「現在不是白天,放完一槍就跑別逗留,槍口焰會直接暴露你的位置!白癡!」走火惱怒地在聶意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聶意剛爬起來差點又讓他一巴掌拍回雪地裡。
「哦,謝謝。」聶意從雪堆裡拱出來,甩了甩帽子上的雪。
走火看著聶意道:「槍法很准,你受過專業訓練?」
「恩,受過一天的訓練。」
走火:「……」
聶意給包了個嚴實,就一雙眼睛露在外面,走火感覺自己的槍法讓一隻萌萌的大眼兔子給鄙視了。
他很想再來一巴掌把這只兔子重新拍回雪裡。


第90章

「聶意,過來!」蒼生回頭大喊。
聶意隱約聽見他的叫聲,一骨碌爬起來,抱著槍就跑,因為積雪太厚半路還摔了一跤。
蒼生奔上山坡去拽聶意,走火還盤腿坐在地上,他拽下腰上的手雷咬下保險環高高拋起,喊道:「遊隼!」
蒼生眼神一凜,鬆開聶意的手,助跑幾步猛地躍起回身一腳把手雷踢飛出去,直直落進喪屍堆裡,衝擊波隨著起爆點帶起無數爛肉碎骨蕩開。
「羅森說五發一曳光,把火力都往東面集中。」蒼生落地後跟走火道:「先殺對方的狙擊手,再上白磷彈。」
走火把玩著那枚保險環,「你們從南面薄弱的地方突擊混進去?」
蒼生點點頭,走火道:「突擊組有誰?」
蒼生道:「我,聶意,凱撒還有希科。」
走火大罵道:「操!你們一個個俄語白癡,我還以為我跟葛籣至少有一個被分進突擊組!」
「你是狙擊手,必須遠端掩護,十莎等一下會過來給你當觀察手,葛籣有別的事要做。」蒼生快速說,「我們不是進去探聽情報,聽不聽得懂無所謂,看到毛子一刀殺就行了。」
走火一臉憋屈,抖著手指在暴躁地大罵什麼,聲音卻被航炮的高速轟炸直接掩蓋。
「走!」蒼生沒空再聽他的廢話,拽著聶意狂奔。
武直掀動著颶風呼嘯碾壓過來,無數線狀的光火紛飛,六管連發彈膛在空中高速旋轉,數不清的喪屍在這種「碎屍機」的轟炸下嗷嚎著變成肉醬,隨著數發RPG直接轟進俄軍的包圍線,令人頭疼的炮臺被轟垮,聶一凡迅速為下面的人清出了一條血路。
「少校,我們的火力續不上。」機師大聲說。
「我知道。」聶一凡冷冷道,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著下面的火光,松開航炮控制台,一把拉開艙門拽過雷明頓狙擊槍,整個上半身都探了出去。他從鎖定目標到扣動扳機用了不過數秒,一名俄羅斯狙擊手眉心冒著血從高處掉落。
「你回臨時營地,等信號。」聶一凡把槍掛到肩上,拎過機槍說完把纜繩拋了下去,一手抓著繩子一手持槍掃射直接蕩到了地面融入作戰隊伍中。
爆炸的巨響和子彈底火被點燃的亮光都在一個面集中,喪屍們像是飛蛾撲火般趨之若鶩地往一個地方湧動,死亡大軍前仆後繼。
曳光彈照亮整個子彈滑行的路線,遠遠望過去既璀璨又帶著血淋淋的殘忍,走火上了白磷彈,火光在東方越燃越烈,空氣裡滿滿的都是苯並芘的味道。
聞得希科都餓了。
凱撒摁著一隻喪屍,抽刀捅進它的眼眶,紅著眼怒道:「操!不是說這面喪屍少麼!每只掰顆牙齒過來都能把我們砸死了!又不讓用槍!我們是死亡小分隊嗎!」
「閉嘴吧你!」希科道:「趁沒有毛子注意這裡趕緊突擊進去。」
蒼生拽著聶意姍姍來遲,幾個人相互一打手勢,連話都不用說就明白了對方要表達的意思,只有聶意被蒼生窮拽著,在喪屍堆裡拖來拖去。
聶意道:「我跟著你們是不是不太好?」
「沒有的事,」希科揮刀把面前的喪屍劈開,豪爽地一抹臉上被濺上的汙血,「我們也需要一個遠端掩護。」
聶意懵懵懂懂地點頭,問道:「為什麼不開槍?」
「都是大口徑武器,槍口焰太明顯,怕暴露了。」蒼生的聲音沉穩,緊緊攥著聶意的手,即使聶意已經注射過疫苗但是對於他要被喪屍咬一口這種事蒼生還是有點放不開。
聶意默默掏出十字弩,「那用這個?我還帶著一個箭筒,二十多支箭呢。」
凱撒目瞪口呆:「你來變魔術的?又是吃的又是武器的。」
十字弩無光無聲,用一發上一發的發射方式對聶意來說有點手忙腳亂,尤其是在這種混亂的環境中,但在蒼生手裡威力立刻就被擴大了十數倍,他的動作熟練且連貫,發射一支弩箭只比開槍慢上那麼一點。
這時一顆綠色信號彈扶搖直上,沖入雲霄。
「該死!我們還沒進去呢!」希科跳腳地怒駡一聲,「趴下!」
凱撒也不管喪屍了,立刻臥倒。
蒼生也一把拽著聶意的衣領將他摁倒,隨後虛壓在他身上將他護在懷裡。
聶意還沒明白發生什麼了,一梭子密集的高速大口徑子彈就橫掃了過來,喪屍在他們身邊直接被彈幕切碎。
凱撒喊道:「葛籣那個混蛋動了老子的加特林!」
有只喪屍被子彈齊肩切掉了頭,腦袋咕嚕嚕滾到聶意手邊,頭顱沒有被直接破壞,它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地動,聶意覺得小指一痛,皺著眉把那個咬了他一口的喪屍給拍飛滾到一邊。
隨後凱撒嗷了一聲:「老子的屁股讓什麼東西給咬了!」
高速轟炸持續了足足十秒,十秒後子彈傾盡,南面薄弱的喪屍群也讓數千發子彈消滅得一乾二淨。葛籣大喘著氣扔掉空槍,牙花子都被震出血了,他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液,望著南面黑暗的地方道:「希望他們沒有被我亂槍打死。」
槍聲一停,四個人連忙一骨碌爬起來往前沖,凱撒一手揪掉屁股上的人頭,拋起一腳踹飛。
奔跑中蒼生單臂舉起十字弩,眸子一虛,扣動了扳機,不遠處一個卷毛俄羅斯槍手從高處栽了下來。
「這些喪屍為什麼都襲擊我們不襲擊這些卷毛?」聶意邊跑邊說。
小鎮沒有圍牆,光憑三百個人也不可能在半年時間裡建造起能把整個小鎮圍起來的圍牆,但是這些喪屍比圍牆更管用,不過一旦打開一個缺口要混進鎮裡就很容易了。
「不知道啊,我也很好奇,以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希科的發帶在混亂中不知道何時松脫了,此時滿頭長髮迎風繚亂,猶如一個女鬼。
「你還記不記得在首都的時候,你提到過一個智慧型喪屍控制群體的假設?」蒼生說。
聶意茫然地搖搖頭,隨後腦袋上燈泡一亮,「哦,那個!想起來了,不過那時喪屍連這裡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主腦喪屍得有多大的腦袋才能控制這麼大一片啊。」
「主腦喪屍?」希科回味道:「這個形容用的好。」
「難說,我們先解決毛子再……」蒼生話沒說完,忽然一把用力將聶意推開,他急速後退幾步,腳邊插著從黑暗裡射來的弩箭,箭尾急顫。
「十二弩陷阱,這群毛子裡看來有熟悉野戰的特殊兵種,連這種陷阱都會布。」希科若有所思說道。
蒼生剛站穩,腳踝忽然一緊,巨大的力量將他拽起來,繩索緊收將蒼生倒掉在半空,同時一支銳利的弩箭裂空飛來,蒼生迅速把手臂橫過來擋在眼前,整支箭沒入他的血肉裡貫穿,金屬箭頭倏地冒出來,距離蒼生的眼睛只餘一釐米。
聶意嚇了個慘,剛要跑過去就被希科拽著後領攔住了。
希科跟凱撒皆是面色冰冷,希科從兜裡摸出從葛籣那裡搶來的眼鏡戴上,環視一周後才鬆手,「只是陷阱,沒有人。」
聶意跑過去,看著吊在半空的蒼生,眼睛通紅,連問都不敢問一聲。
「沒事的。」蒼生輕聲對他說,他一手用力猛地把箭抽出來,幾滴溫熱的血濺到聶意臉上。蒼生抽出軍刀把腳上的繩子削斷,立刻翻轉著穩穩落地。
聶意第一時間把他的袖子擼上去想盡辦法止血,這種傷口在疫苗的作用下十幾分鐘就痊癒了,但是一定很疼,聶意擦著蒼生手臂上的血,既心疼又無奈。
「走吧,喪屍要重新圍上來了。」凱撒催促道。
蒼生沒說話,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拉著聶意,四個人沖進黑暗中的小鎮裡。
「怎麼鬼氣森森的。」聶意小聲說,「不是說有很多人嗎?」
「我只想知道防空炮在哪。」希科咬著牙。
四個人貓著腰在黑暗裡偷偷摸摸地四處亂竄深入腹地,似乎是為了應驗聶意的烏鴉嘴,在希科話音落地的時候一陣淩亂的腳步伴夾雜著粗暴的俄語突然而至。
一支十幾人組成的小隊,他們出現得太過突然,看到前方的人影后直接提槍掃射過來。
「散!」凱撒大吼。
蒼生往旁邊一撈,撈了個空!他在閃躲時驚訝地回頭,希科已經把聶意拎走了。
希科吹了一個悠長的口哨,那是破軍的傭兵都能聽懂的暗語,她的意思是讓蒼生跟凱撒把俄羅斯人引走,分開行動,人少能更好的執行任務,人多就是一個移動的大靶子。
聶意就從來沒有自由支配過兩條腿,不是被這個拽來拽去,就是被那個拖來拖去。
夜黑月高,俄羅斯人這一槍打得急,希科幾乎在聽到腳步的時候就把聶意拽走了,以至於俄羅斯人只看到蒼生和凱撒兩個大高個往偏僻的地方猛竄,有人高呼,一揮手,十多個人立刻烏泱泱地去追他們了。
聶意小聲道:「不會有事吧?」
「他們倆組合在一起就是個拆遷大隊,能有什麼事。」希科毫不以為意,貓腰摸黑前行。
聶意一臉憋屈,奈何跟希科不算熟又不好發脾氣,「你應該去拉凱撒,你拉我幹什麼。」
希科道:「嗨!當時就你離我近,我不拉你拉誰啊!」
聶意心裡的小九九讓希科給毀得乾乾淨淨,這走向不對!他應該跟蒼生在一起!
「有人!」希科忽然躲到一扇門後隱蔽起來,壓低聲音道:「你這一身花白白的太顯眼了,趕緊脫了!」
「我會凍死!」聶意抗議道。
小鎮裡的氣氛顯然因為外面的狂轟濫炸變得緊張起來,剛剛過去一支,這又來了一支小隊匆匆往這頭跑來,似乎是為了支援之前被葛籣十秒鐘橫掃出來的缺口。希科和聶意都蹲下來隱藏在黑暗裡,兩人都沒注意身後的門有沒有關嚴,總之希科就是輕輕往後一靠,門吱呀一聲就朝裡打開了。
希科和聶意還沒反應過來就雙雙掉了去,這門後面不是個平地,居然是個坑洞!
聶意最先落地,然後希科結結實實地掉在了他身上。
聶意艱難地把面巾扯開扔到一邊,崩潰道:「你壓死我了……」
「我只有五十六公斤!再說揍你!」希科麻溜單膝漂移,跪在地上,將葛籣的眼鏡戴好環視周圍。
這是個四面是牆的怪異房間,只有上頭一個出口。希科仰頭望瞭望,沒有俄軍出現在上頭,墜落時她捂著聶意的口鼻,沒讓他發出任何聲音,應該沒有引起注意。
聶意從地上爬起來,在旁邊摸來摸去,「我們怎麼辦?」
「這面牆後有人。」希科摁開狼眼拳師24w,拿著給聶意照亮,繼而指著一面牆,在眼鏡腿上摁了摁,透過鏡片觀察了一會道:「人數目測有二十到三十五不等,沒有金屬設備。」
聶意拿著手電筒湊過去照了照,這牆不是水泥砌的,輕輕叩一下能聽到中空的回音,只有表面一層水泥。
「可能是pvc扣板。」希科說,指指聶意:「你讓開,我來。」
來什麼?聶意還沒明白她的意思,希科已經一手摁著牆,一手握拳,低吼了一聲後狠狠一拳砸了下去,手臂直接應聲貫穿了整個牆壁。
聶意瞠目結舌。


第91章

希科就像個變形金剛似的兩三下就把牆面給掏了個大洞出來,聶意頓時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男人簡直弱爆了!
牆的另一面是漆黑的,因為沒有檢測到金屬,希科大浪淘沙般的行為更加肆無忌憚,嘩啦啦差點把整面牆都拆了。
兩人掀開黑色的遮陽塑膠布,進去後聶意有一瞬間的吃驚。
這房間裡關著三十多個人,男女老少都有,他們面對聶意的強光手電筒顯得極為不適應,都忍不住拿手擋著或閉上眼睛。
裡面有個男人怒駡道:「媽的,這幫毛子又想幹什麼!」
聶意忙把手電筒朝上照著,說:「我們不是俄羅斯人。」
希科道:「我就知道是這樣!操。」
「你們是誰?」有個老者走到聶意身邊打量,「政府的人嗎?外面那些槍聲是你們?」
聶意點點頭,有個人大聲道:「那個毛子女的說什麼!」
希科不會說國語,但聽得懂,面色一沉用英文回過去道:「嘿!老娘是哥倫比亞人!」
聶意感覺這些人的情緒有些微妙的激動,這種激動不是見到同胞的喜悅,而是淡淡的敵意和排外。
「你們別吵!」聶意制止希科要擼袖子教訓人的舉動。
這時門外傳來一波淩亂的腳步聲,那老者低聲道:「俄羅斯人來了。」他說著一把拽過聶意,把他拉到角落裡,也揮手示意希科過來,幾個人自動把他們擋在裡面,老者說:「先不管他們是誰,把俄羅斯人應付過去再說。」
他在這裡似乎有些地位般,話音剛落幾個人立刻手忙腳亂地用遮陽塑膠布把被希科掏出來的大洞擋上,然後一室寂靜,不久後就響起開鎖的聲音。
伴隨著俄羅斯人的罵聲手電筒的光亮泄進來。
聶意和希科都有不同程度上的緊張,聶意蹲下來躲在一個男人的背後,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偷窺,希科壓低聲音道:「有喪屍,要進來了。」
聶意驀地一驚,人為什麼會和喪屍在一起?
果不其然,兩個俄國卷毛在推門進來後用手電筒亂照,嘴裡不清不楚的用俄語說著什麼,其中有個人手裡正攥著一根鎖鏈,鎖鏈的那頭正是一隻喪屍,可笑的是在聶意過往的記憶中兇殘的喪屍此刻正像只大型犬般被乖乖牽著,看到這麼多人也不為所動。
一個卷毛忽然拉過旁邊瘦弱的女孩,掐著她的脖子大聲質問什麼,女孩害怕的尖叫求救,語言上實在不能溝通,卷毛最後把女孩丟在地上,跟旁邊的同伴說了點什麼,最後用手電筒照了一圈後就出去了,從外面重新鎖上了門。
直到聽不到腳步聲,聶意松了口氣。
老者道:「只有你們嗎?」
「外面還有,但目前進不來,我們來炸防空炮的。」聶意說:「這裡頭是什麼情況?」
有人道:「毛子把我們關起來,定期拎個人出去喂喪屍。」
聶意和希科均是一愣,刹那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者把他們近日來的情況都對聶意說了一下,被俄羅斯人欺壓了這麼久,他們都有不同程度上的種族歧視,根本不搭理希科這個外國女人。
「說實話外面的情況怎麼樣我們也不是很清楚,毛子怕我們都死光了,只定期把我們放出來在附近活動活動。」老者說:「我們只知道這裡有個叫伊萬的活死人,有很高的智商。」
「那個首腦喪屍?」希科喃喃自語。
相比上次在救援站被關起來的一批倖存者,這幫人的精神狀態明顯穩定多了,說話有條不紊,知道是政府來人也不驚訝不激動,波瀾不驚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有效情報敘述了一遍,猶如npc。
有了上次的經驗,希科沒敢貿然把這些人放出去,這裡的危險等級明顯比救援站高多了,在救援站的時候她就沒能保護好倖存者,這次就更不敢擅自做主了。
「我們是從很高的地方跌下來的吧?」溜出去後,在漆黑的廊道裡希科突然問。
聶意道:「對啊。」
「那這裡……」希科皺著眉,「是地下負一層?」
她這麼一說,聶意頓時也才意識到這一點,他環顧四周,四通八達的地下走廊,很難想像是半年內建成的。
他們摸著牆前進,聽那老者說,這附近就有個秘密性類似會議室的房間。
希科在眼鏡腿上按了按,微微虛著眼睛,忽然加速往前跑:「前面三十米!跟上!」
聶意抱著槍立刻忙不迭跟著她後面跑。
兩個人在一扇門外偷偷摸摸地蹲下,裡面隱約能聽到幾個男人在用俄語交流。
希科小聲道:「裡面有四個男人,你撞門,我殺進去。這眼鏡的紅外線功能半徑足有兩百米,附近都沒什麼人,正好速戰速決。」
「啊?」聶意一愣:「撞、撞門?會不會很痛啊?」
「用力所有的力氣去撞!」希科把機槍放在一邊,站起來架起了一個格鬥姿勢,就等聶意把門撞開撲殺進去。
聶意默默把槍放下,深吸了口氣,然後大喊了一下壯膽,幾步助跑,接著猛地朝門撞過去。
沒有電影中那乾脆俐落的畫面,這門的品質顯然很好,聶意撞上去後只聽砰地一聲,他整個人直接被彈了回來摔到地上。
聶意抱著被磕到的後腦勺,哀嚎著滿地打滾。
希科目瞪口呆:「……」
裡面的人被這一下驚動,門開的瞬間希科猛地回過神,平底躍起抓住了門框帶起整個身體然後狠狠一腳踹了過去,把開門的人重重踹回了房間。
聶意疼得滿眼淚花,他跪在地上揉著後腦勺,掏出USP沖進房間,希科已經和那四個人打成一團了,同時還能抽空沖聶意吼:「別開槍!要是有人來這裡會把我們堵死的!」
希科狠扯一個人的頭髮,用膝蓋猛撞對方的鼻樑骨。一個金毛壯漢忽然一把從背後勒著她的脖頸,希科順勢往後一躍,同時一腳把那個快被他揍暈的毛子朝聶意蹬過去,大喊道:「揍他!」
然後希科就眼睜睜看著剛爬起來的聶意被自己蹬過去的那個人再次撞倒,一頭栽到了地上。
希科再一次目瞪口呆:「……」
這一下撞得狠,聶意感覺鼻樑都要斷了似的,躺在地上愣是暈了幾秒。
那個毛子原本就快被希科揍得意識模糊了,跟聶意這麼頭碰頭地撞一下,躺在地上就沒再爬起來,直接暈了過去。
希科暫時沒空去管聶意了,雖然是女人,但是作為享譽國際傭兵團中的戰士,武力值明顯比男人高出一個境界,現在又有疫苗加持,她徒手捏著一個人的脖頸,硬生生把對方的喉管給扯了出來。
那個金毛壯漢捂著噴血的脖頸瞪大眼睛往後倒退,最後倚著牆緩緩坐到地上,徹底死了過去。
一擊斃命後,希科也讓人抄起一把椅子橫拍過來,一聲清脆的巨響後那把椅子散成一堆木頭碎屑,希科讓這一下給掄得腦子發昏,她站在原地。顫抖著抬手摸了一下鼻尖,頓時摸了滿手的血。
「你媽的!」希科大吼一聲,抽刀在手猛撲過去,直接騎在對方身上,每一刀都照著心臟狠戳。
四個人,五分鐘內讓希科弄死了三個,還有一個暈著沒起來。
希科過去搖聶意。
聶意暈乎乎地轉醒,哇地慘叫了一聲:「你你你你鼻子歪了!」
「操!」希科疼得皺眉,盤腿坐下環顧一下四周,也沒發現有什麼反光的東西,於是扶正了聶意的肩膀道:「把我的鼻子掰回來。」
「怎、怎麼掰啊?」聶意讓她的驚悚發言嚇了一跳。
「用手掰,快點!就這傷口要不了幾分鐘就痊癒了,到時候我的鼻子就真的長歪了!」希科對於毀容明顯很恐懼,扯著嗓子沖聶意吼。
聶意摸了一下,希科的鼻樑骨斷了之後因為外力錯位,鼻子是個脆弱的敏感區域,受一點小傷就疼得要死,所以希科現在一臉血外加面目猙獰地瞅著聶意。
「很疼的……」聶意戰戰兢兢。
「我知道很疼,但我的臉更重要!」希科咬著牙,豪氣干雲:「來吧!」
聶意心臟在抽抽,他捏著希科的鼻樑骨,一咬牙一跺腳一狠心,猛地用力照著眉心的平行線掰回來。
希科疼得眼淚狂飆,猛捶地板,大口呼吸了幾次後眼淚汪汪地問:「好、好了麼?」
「好了……」聶意吞咽了一下,手都在發抖。
面部的不協調糾正過來後,希科就松了口氣,儘管疼痛讓她忍不住地自動分泌眼淚,但還是一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順手把暈倒在地的毛子一刀捅死。
「你來看。」希科擦了一把鼻血隨便抹在褲子上,對聶意勾勾手指。
聶意走過去,看到她從桌子上掀起一張帶血又落了點灰的手繪地圖。
都是用俄語標注,兩人都看不懂,聶意是半分沒看懂,希科倒是能看懂地形分佈的路線,至於旁邊用俄語特別標注的地方就自動忽視了。
「看起來像核心地區的地形圖。」希科說。
「看不懂。」聶意老實說。
這種手繪的地圖並不常規,都是用軍用手法畫就,聶意看不懂理所當然,希科多多少少能讀出點意思來,「防空炮應該在這個位置,趁著遊隼跟凱撒當小白鼠的時間段,我們抓緊。」
她把地圖卷吧卷吧往懷裡一揣,走到門口單腳勾起槍繩把機槍甩到身上,「你愣什麼,跟上。」
聶意站在滿室的血泊裡發呆,幾乎能預見不久後的將來他會再幹出什麼事。


第92章

地下負一層的結構大小很難說,未免再碰上毛子或者迷路耽誤時間,希科選擇原路返回,從那個坑上爬出去。
聶意精神恍惚地跟著她後面,重新回到那個關滿倖存者的房間,他們可能因為終日不見陽光而顯得面色蒼白,臉頰消瘦,站在黑暗裡安靜而詭異地看著他和希科。
他們掉下來的地方大概有一層樓那麼高,空間狹窄,希科蹬著牆兩三下就爬上去了,確認外面沒有危險才把繩子扔下去,拉聶意上來。
兩人一路都沒怎麼說話,聶意心裡砰砰砰緊張得跳動,他不知道在緊張什麼,握緊了槍繩,牙齒密密地咬合在一起。
希科則是除了在看地圖就是在摸自己的鼻子,她很擔心聶意那一下沒把她的鼻子修正好。在跟著地圖瞎轉悠的時候,希科鼻樑上的傷口慢慢癒合,最後血痂也脫落,高挺的鼻樑完好如初。
「近身格鬥幫不上忙就算了。」高樓上,希科蹲在風中壓低嗓音道:「我下去炸防空炮,你遠程掩護我,千萬別出紕漏,否則我會死。」
聶意點點頭,他單膝蹲在一個並不起眼的三層樓樓頂,架出巴雷特更換彈匣,直接換上了一匣子鎢合金穿甲子彈,子彈底火被點燃時的強大動能和子彈本身的高強度擊穿鋼甲輕而易舉。
希科把眼鏡摘下來戴在聶意臉上,說:「這眼鏡很複雜,所以不要亂碰,我給你調了紅外線紅能,一旦開槍你的位置很容易就暴露,所以在掩護我的同時記得要保護好自己。」
說著在聶意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她比聶意大上四歲,社會閱歷也比他豐富,不自覺地就把聶意當成剛長大的孩子了。
「我知道了。」女暴君忽然溫柔下來讓聶意有點不自然,他站到邊緣調整最佳射擊方向。
希科卸下肩上的背包,取出爆破工具道:「這是微雲爆,雖然讓工房改過,但是衝擊波還是能波及很遠,你這個位置可能空氣會出現4-6秒的嚴重稀薄,但你一定要穩住,你一槍沒打准我可能就被殺了。我下去了啊。」
聶意讓她說得有點壓力巨大,他道:「你就這麼放心把後背交給我嗎?不如、我們等蒼生跟凱撒找到這裡再行動……」
「放你媽的屁!」希科一瞬間從溫柔姐姐變成了暴躁大媽,抓著邊緣蕩下去時還不忘對聶意大罵一聲。
「我沒媽!」聶意小聲地抗議。
透過眼鏡片聶意能看到夜色下希科變成火紅色的熱能影子,她奔走在防空炮間找有利地形,聶意轉頭往旁邊一掃,周圍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影子,但都是喪屍那不起眼的土黃色,嫌少有活人的橙色或紅色的影子,但這眼鏡的掃描距離有限,很難說超過兩百米的地方有沒有更多的俄羅斯人。
聶意深呼吸了一下,調整後瞄準鏡的距離後就把食指搭在了扳機上,視線開始追著希科的身影走。
龐大的寂靜籠罩下來,聶意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時間過去五分鐘,希科沒有任何動靜,在這種環境下聶意的緊張不言而喻,加上他原本就沒有長期受過專業訓練,耐力是他最大的短處。他槍法精准,但無法長期瞄準,更沒法像特種部隊的狙擊手般能在原地等著半小時或者半天,聶意心裡清楚,希科要是再慢上幾分鐘,他就沒信心能一打一個准了。
汗水滲透過眉毛滾落在睫毛上,聶意擦都不擦,蹲在原地一動不動,天氣寒冷,聶意有些瑟瑟發抖,但額頭上卻是汗珠密佈。
慢慢的,視線裡開始出現若隱似無的白霧,彌漫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廣,直到這些白霧完全把炮臺都籠罩起來,聶意還在疑惑時,猛然間巨大的火苗拔地而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猶如雷霆萬傾!
然後便是防空炮在火光中接二連三的爆毀!
幾乎帶有殺傷性的沖擊破從起爆點猛地蕩開,聶意直接被掀翻滾出去五六米,他心裡咯噔一聲,忍著窒息的痛苦拼命爬回原地架起狙擊槍。
希科就位於起爆點不遠的位置,她直接被炸飛摔在地上,無力地咳嗽了兩聲後便躺在地上不動了。
聶意大喊她的名字,但是被炮臺的爆破聲掩蓋得嚴嚴實實。
巨大的爆炸理所當然的引來十幾個俄羅斯人,他們發現了血泊中的希科,一個黑色的俄國人小跑著上前,伸出手不知是要探她的氣息還是什麼,總之在他剛彎下腰靠近希科的時候,一顆大口徑的穿甲彈直接裂空激射而來,掀爆了他半個腦袋!
希科猛地嘔出一大口血,她劇烈咳嗽著撐起身體要去摸後腰的格洛克,但似乎感覺不到右手似的,她低頭一看,右肩上只有一個血淋淋的斷面,她的右臂被炸沒了。
希科愣了一下,她站起來茫然地往身後看去,妄圖找到自己的手臂,但身後是一片吃人的火海,她的眼淚流出來又迅速被烤幹,空氣的稀薄讓她在急喘時覺得窒息。
過了好一會希科臉上的神色才慢慢穩定下來,她單手抽出腰後的格洛克沖著正在叫囂的幾個人射出一個品字形的彈幕,轉身迅速往反方向逃離。
一旦有人追上來不等希科出手明顯的血線就直接穿透了對方的眉心。
聶意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他使勁眨眼,擠出阻礙視線的眼淚,那些溫熱的淚水無聲地從他眼中流出來順著下巴滴落。
放大十倍的狙擊鏡能讓他清楚的看到由他射出的子彈是怎樣將一個人的頭顱活生生的打碎,眼鏡中的熱能輪廓由橙紅慢慢變成淡黃,然後發藍,最後消失不見,一個生命徹底的結束。
那是和踩死蟑螂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聶意喉嚨緊收,他痛苦得幾乎不能呼吸,卻又無可奈何,雙手發著抖扣動扳機,拉槍擊,再扣扳機,看著一個又一個人以慘絕的方式死在他的槍口下。
儘管他的內心在劇烈地抗拒殺人,但聶意心裡清楚他一旦停下,希科就會死。他唯有用這雙顫抖的手去殺人,殺更多的人,才能保下希科的命。
爆炸中摻雜著激烈的槍火聲,還有凱撒的怒吼,他出現在希科的前方,端著機槍掃射,把希科拽進懷裡。
眼鏡中顯示有幾個橙紅的人影朝這棟矮樓跑來,在死傷了近十個人的情況下終於發現了狙擊手所在的位置,聶意放棄了逃生,他掩護凱撒和希科撤退後,身後的門被踢開,幾個憤怒的男人拿槍指著聶意的背影,大聲說著什麼。
聶意聽不懂,他慢慢站起來,把槍扔到一邊,高舉雙手轉過身,臉上全是幾乎快要結冰的淚水。
他麻木地看著這些人,這一刻不論是求生的希望還是即將死亡的驚慌都被他內心某種難以言說的恐懼所取代,那是什麼,聶意也說不清楚,他既傷心得想哭又憤怒得不知所措。
一個人走近聶意,用槍口指著他,單手扯下聶意腰上的彈匣和高爆手雷,一腳把狙擊槍踹遠。他和同伴交談什麼,聶意茫然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隨後那男人給聶意的膝彎狠狠來了一槍托,聶意吃痛地皺著眉單膝跪下,他抗拒這樣侮辱性的行為馬上想站起來,那男人立刻摁著他的後頸一腳踩在聶意的背上將他制服。
聶意被摁在地上動彈不得,幾個男人在大聲交談,有個人沖樓下喊什麼,似乎想以聶意作為人質要脅下面的人,但他沒有得到回應。聶意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好像知道敵我懸殊,老實的趴在地上也不掙扎。
有個人男人指著聶意的狙擊槍說了句什麼,幾個人的爭辯立刻停了下來。
隨後聶意聽到了刀出鞘的聲音,他驀地睜大眼睛,完全出於本能猛地用力翻身,他推開制服他的男人想逃,但是對方馬上就反撲了回來。鋒利的刀尖就懸在聶意的心臟上方,男人大罵著什麼,聶意握著他的手腕跟他角力,他一旦鬆懈對方的刀就會直接捅穿他的心臟。
疫苗的效果在聶意身上體現得不太明顯,就算注射過疫苗力量方面他到底還是比不過一個受過正規訓練的軍人。
儘管他已經用了最大的力氣去抗衡,但刀尖還是離他的心臟越來越近,穿透了布料,刺進了血肉裡,疼痛使聶意微有鬆懈,那把刀便進得更深,他咬著牙奮力抵抗,那男人忽然抽出一手狠狠在聶意眼眶邊上揍了一拳。
聶意瞬間被揍得沒了聲,他腦內嗡嗡巨響,抵抗的雙手慢慢鬆懈下來,整個人都被這股力道打蒙了。
男人拔刀,正要一舉切碎聶意的心臟,一根弩箭倏地從黑暗中射出來貫進他的眼眶,從後腦勺冒出金屬箭頭來。
男人還維持著舉刀的姿勢往後仰倒。
另外幾個人光顧著看戲,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化有一瞬間的怔忡,有個男人立刻跑到同伴身邊查看,一道影子借著欄杆攀附而上躍到頂樓,那影子用快到幾乎看不清的速度沖上去,一個飛身十字固還沒瑣穩就兩手按著男人的腦子狠狠一擰。
哢嚓的悶響聲,誰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緊接著便是子彈的轟鳴,伯萊塔的槍口焰直接照亮蒼生冰殼般的陰冷表情。
三聲槍響,逼到這把槍的極限的瞬發,另外三個人應聲倒地。
「聶意!聶意!」蒼生跪在聶意身邊半抱著他,緊張地輕輕拍他的臉。
他一手伸進聶意的衣服裡摁住胸口正在冒血的傷口,轉而去看那把刀,刀尖只有一寸的血跡,應該沒有傷到心臟。
良久聶意的眼神才在蒼生的呼喊聲中有所聚焦,他的腦袋、身體還有膝彎都有不同程度的劇痛。
「你怎麼樣?」蒼生的神色顯得既惶恐又焦急。
聶意用憋氣來抵抗疼痛,一開口說話洩露了底氣聲音就有點走腔,「沒事……希科和凱撒呢?我、我看到希科她……」
「他們很安全。」蒼生單腳勾著槍繩把聶意的狙擊槍甩到脖子上,扶著聶意起來,「凱撒發過信號彈了,我們找個地方躲起來。」
「不找那個叫伊萬的喪屍嗎?」聶意有氣無力道,膝蓋被打得那一下尤其狠,他用右腿根本站不住。
「什麼伊萬?」蒼生說。
聶意哦了一聲,想起來只有希科知道伊萬,「那個概念中所謂的主腦喪屍。」
蒼生若有所思的遲緩點頭,扶著聶意小心地下階梯。
樓下的熱浪撲面而來,聶意靠在蒼生肩上微微眯起眼,他的臉色越來越白,身上純白的野戰服都被血跡染紅了大半。
蒼生微微一愣,他忽然將聶意抵在牆上,一層層解開他的衣服看著左胸的傷口,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語:「為什麼……沒有止血?」
話畢蒼生忽然想起來羅森曾經告訴過他,後援不具備注射疫苗的條件,而聶意當初注射的也只是民用疫苗……


第93章

「冷死了。」聶意立刻把衣服捂得嚴嚴實實,眼裡有明亮的淚光,神情委屈。
「你們後援,沒有注射疫苗對不對?」蒼生聲線發抖,他低著頭把聶意的衣服重新扣上。
聶意點點頭,「不過唐岩給我走了後門,來之前,他給我注射過跟你們一樣的疫苗,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效果好像不太明顯的樣子。」
蒼生看著他的眼睛,沒再說什麼。
身後有窸窣的腳步和大罵聲傳來,蒼生拽下一顆高爆手雷咬掉保險環猛地往後扔過去,然後他迅速脫下了外衣罩在聶意的腦袋上,在他還發蒙的時候直接將聶意橫抱起來,在手雷的爆破聲中往前飛奔。
「前面是火啊!」聶意驚恐地大叫。
蒼生只低聲道:「抱緊我。」
聶意抱著蒼生的脖頸,在他沖進火裡的前一瞬間把臉埋下來。他只覺得渾身一熱,這種猛然提高的溫度並沒有持續多久的時間。
在蒼生抱著他沖出火海的時候,聶意立刻跳下來,把蒼生肩上被火苗點燃的地方拍熄,然後他看著蒼生,噗地笑了出來,「你劉海沒了……」
蒼生一身焦糊的苯並芘味,他摸了一把不以為意,「你沒燒著吧?」
聶意輕輕搖頭:「沒事兒,這衣服上的塗料防火的。」
蒼生把狙擊槍還給他,然後半蹲下來,拍了拍肩膀,聶意會意地爬上他的後背,趴在他肩上,蒼生背著他晃晃悠悠地走遠。
他們跟凱撒匯合的時候,希科的傷口已經讓凱撒粗暴地料理地差不多了,止了血,希科正在嚼煙絲,她面無表情倚在牆上,身邊是觸目驚心的大片血跡。希科的眼睛說不出是淡定還是無神,嘴巴動個不停,像只在反芻的牛。
「hey.」她看了聶意一眼。
聶意從蒼生背上下來,蹲在希科身邊道:「你的手……」
「喔,希望回去後能給我移植條新的手臂。」希科淡淡道,「當然,前提是我回得去。」
凱撒額頭冒火:「你瘋了嗎!為什麼不等我跟遊隼回來!」
「你沒看到那麼多炮臺嗎!」希科吼道:「它們交叉發射別說我們只有三架武直,殲擊機來了照樣得給彈幕切成碎片!等你們來了又怎樣,雲爆威力那麼大不是你們死就是我死!有什麼區別!」
希科內臟受損,吼完臉上的神情忽然痛苦不堪,她摁著聶意的膝蓋彎腰猛咳,嗆出大口血液。
聶意驚呆了,他抱著希科柔軟無力的身體,「你……會死嗎?」
「我哪知道。」希科輕聲道,看血液的顏色,內臟的傷不知道疫苗能不能來得及癒合。
蒼生沒有過多反應,跟凱撒道:「別再逗留了,先把希科跟聶意送回最後防線,我們去找羅森匯合。」
凱撒把希科橫抱起來,忽然一梭子彈在他們腳邊打出一排彈孔,四個人急退,被逼回牆角。
「媽的,是50口徑的重機,我已經沒子彈了,遊隼你還有多少子彈?」凱撒小心把希科放下地,他的機槍早就已經空了。
蒼生漠然地揚了揚手裡的伯萊塔,「七發,六支箭。」
聶意摸出身上的格洛克遞給凱撒,小聲說:「子彈是滿的,一槍沒打過。」
「你倆傻逼麼,兩把手槍跟人家的機關槍打?」希科虛弱地冷笑道,「我來頂著,你們趕緊走,再耗下去牆會被打穿的。」
「放你媽的屁!你給老子閉嘴。」凱撒頭也不回地罵了她一句。
希科意味不明地輕笑了幾聲,唇角小股的溢血。
聶意掂了掂自己的彈匣,還剩幾顆穿甲彈,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他拉了拉蒼生的袖子,「你們掩護我,我來。」
「你行不行?」凱撒說。
「應該沒問題,瞄準的時間越短,我的精准度越高。」聶意的槍法和走火那種子彈喂出來的精准度不同,走火憑經驗,聶意就完全憑感覺,還特麼一打一個准。
蒼生看著聶意,眼神裡有點猶豫,之前他背著聶意,能感覺到他在發抖,不是膽怯也不是恐懼,他知道聶意心裡很抗拒殺人。
槍聲忽然一停,不等再仔細部署,凱撒已經一個閃身就地翻滾暴露在彈幕下,持槍點射。沒有多餘的時間供自己踟躕了,蒼生後退一步往左邊跑,和凱撒的彈道交叉,形成一個大範圍的彈幕。
聶意迅速矯正狙擊鏡的距離沖出去,他架著純白的巴雷特來回移動,確認目標後猛地蹲下,食指用力扣下扳機,然後迅速拉動槍機應聲解決目標。
蒼生最先傾盡子彈,他擔心地看了聶意一眼,退回到牆角。
接著是凱撒,失去了掩護聶意的處境就很危險,蒼生數著他開槍的次數,感覺對面的人應該讓他解決得差不多了。希科把自己的手槍交給蒼生。
聶意緩緩睜開左眼,又眯起,反復矯正視覺上的盲點。他最後拉動槍機,空巢的聲音讓他心裡咯噔一下,狙擊鏡的放大效果以及眼鏡上紅外線效果交疊在一起,他清楚地看到最後一個人肩上扛著什麼。
「RPG!」聶意瞳孔一緊,只來得及叫喊出來警告其他人。
蒼生猛地抬頭朝聶意沖過去:「快躲開!」
聶意被蒼生帶倒後被他緊緊護在懷裡,不足一秒鐘的下個瞬間巨大的爆破聲就在耳邊傳出震耳欲聾的效果,聶意被震得胸口發悶,碎石屑和被掀飛的雪花落了他們滿身,漆黑的夜裡只有腦中的轟鳴,蒼生讓數發彈片擊中,痛得不自覺抱緊了聶意。
「凱……凱撒!」
希科驚恐地慘叫把兩人扯回魂,蒼生鬆開聶意把他從地上拉出來,轉頭的時候,背脊猛地一僵。聶意驚訝地吸氣,站在原地僵硬地幾乎不敢動。
凱撒將希科護在身下,他兩手撐在希科的耳邊,背上是因為爆炸而坍塌的石塊,「蠢女人……還不快走,老子快撐不住了……」
希科滿眼是淚,臉上落滿了凱撒的血。
蒼生一個箭步上去,把希科從凱撒的身下拖出來,他想把他身上的石塊掀翻,但是凱撒卻直直一頭栽了下去,石塊的重量壓下,凱撒的肺部受到粉碎性的擠壓,顏色異樣的血液從他口中噴湧而出。
砰地一聲槍聲,子彈的力道將聶意帶翻,蒼生目光通紅,他大喘著氣抬起槍一口氣打空了所有子彈。
「死、死了。」聶意躺在地上捂著流血的肩膀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
蒼生扔了格洛克在他身邊蹲下來,將聶意半抱起來,他的手在發抖,呼吸急促瀕臨崩潰。
「我沒事,沒傷到要害。」聶意抹掉眼角的淚水,推了推他,「你快去看看凱撒。」
蒼生只在他耳邊,狠狠咬著牙,低聲說:「活不成了。」
聶意一愣。
「凱撒!凱撒!」希科握著凱撒的手大聲呼喊他的名字,她的眼裡都是瘋湧的淚水。
凱撒的嘴唇動了動,像說什麼又說不出聲。
希科崩潰地把他的手貼在自己的額上:「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世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請賜給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要讓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兇惡……」
「別說了,希科,凱撒死了。」蒼生從背後捂住希科的嘴,攬著她的腰強行將他從凱撒的身邊拖走。
希科的身體一抖,然後發出了痛苦的哭喊。
鮮紅的血爭先恐後的湧出來染透了雪花,聶意看著眼前的畫面,眼眶迅速在嚴寒中發紅脹痛。
「聶意。」蒼生喉嚨裡吞咽了一下,他忍著悲痛,對他說:「幫我把凱撒的士兵牌摘下來。」
聶意面色蒼白地點點頭,他走過去,雙手顫抖地伸出去往凱撒的脖頸摸索,耳中是希科撕心裂肺地哭聲,手裡是凱撒還泛著溫度的血液,聶意忽然忍不出,大聲喘息著哭了出來。
良久後聶意扯出了染血的士兵牌,上面的名字是凱撒•庫珀。
他用力將小小的鋼片用衣服擦乾血,小心翼翼放在了口袋裡。
「我們走。」蒼生冷漠地下了決定,強硬地拖著拼命掙扎的希科。
希科嘶喊的嗓音沙啞,這使蒼生的動作有些微的遲緩,但很快他又用力地拖著希科,將她拽走。
「遊隼,求求你……」希科被他拽得踉蹌,不住掙扎,悲傷得直不起腰:「別丟下他。」
聶意的心中何其的悲涼,他不知道蒼生是什麼樣的心情,可是希科……這個一向優秀冷靜,而且如同獵豹一般的女人,剛才絕望的神色,卻叫他感覺心驚膽戰。
蒼生沒有回應希科的哀求,他近乎無情地押著她往前走,頭也不回。
那顆高速子彈打穿了聶意的蝴蝶骨,直接穿肩而過,疫苗的超速治癒效果在他身上體現得慢,血液流失得過多讓他開始覺得頭重腳輕。
聶意仰頭看著深藍的天幕,長夜快過去了。他抿著唇,眼淚不住地淌下來。
為什麼沒有救援,為什麼信號彈發射後那麼久大哥都沒來!這和預先說的不一樣,如果救援能按時到位,凱撒就不會死了!蒼生就沒有這多餘的一身傷,他們就不會彈盡糧絕地被困在敵人的營地裡!
希科慢慢安靜了下來,她終於意識到凱撒死了。
救援遲遲沒到位,他們又山窮水盡,就這樣的情況下,黑暗裡湧動的喪屍緩緩朝他們哀嚎著靠近。
蒼生兇狠地咬著牙,抽出靴子裡的軍刀。
但是聶意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他眉目裡滿是惶恐,拉著蒼生的袖子輕輕拽著,「不要去,蒼生,我們逃吧,你別去。」
凱撒的死讓他在害怕,他發著抖,臉上滿是眼淚,蒼生看著聶意半身是血的模樣,心臟抽痛得讓他呼吸發緊。


第94章

聶意的哀求讓蒼生放棄了和這群喪屍死磕,他半抱著希科,跟聶意往未知的前方逃離。
地上的積雪浪費了他們不少體力,聶意小跑了一會,原本就頭暈目眩,他大口喘著氣彎下腰撐著膝蓋想休息會,腳下厚實的土地卻忽然顫動了一下,蒼生和希科均是一愣,沒等三人有反應,地面轟然發生塌陷,像是巨獸張開了鋸齒猛地將三人吞沒。
「聶意!」蒼生幾乎是在落地的瞬間鬆開了希科,他兩手將聶意從碎石屑裡扒了出來,聲音繃得用力。
「我沒事。」聶意被灰塵嗆得咳嗽一下,他仰頭看了看,也不是很高,就是被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嚇了一跳。
「這什麼鬼地方!」希科惱怒地咒駡。
聶意摸出口袋裡的狼眼拳師,剛擰出刺眼的亮光,蒼生就在他的視線裡被旁邊一個快速飛掠過來的的黑影倏地撞開帶倒。
他嚇得短促地驚叫了一聲,慌忙拿手電照過去,一個人類或者喪屍,正在跟蒼生扭打在一起。他穿著一身軍服將蒼生鎖住,一手繞在他脖頸下打算狠勒,蒼生猛地伸出一手,翹起大拇指往上用力擊打在對方的耳蝸旁,他迅速拆了那個人的十字固。
黑暗裡卻沖出更多的黑影,將蒼生團團圍住,人影亂成一團。
聶意忽然感覺脖頸上一涼,接著就是一把子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個男人用低沉的嗓音揚起英文:「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話,就放棄掙扎,蒼先生。」
蒼生的動作一頓,那幾個人也隨之停了下來。
聶意咬著牙道:「四個打一個,還要挾持別人的軟肋威脅,要不要臉啊!」
那人在他身後輕輕一笑,「我不想傷害你們,乖乖聽話。」
「把刀拿開!」蒼生低聲咆哮。
那把軍刀已經在聶意的脖頸上割出了一道傷口,正殷殷流血。
那人倒也合作,輕輕將緊貼皮膚的刀子收了起來。聶意麻溜爬起來扶起希科往蒼生身邊逃,蒼生將他們護在身後,接過聶意的手電筒照過去。
對面的幾個人面色如常,是人類,都穿著整齊的軍裝,而手裡正把玩著軍刀的男人尤其清瘦慘白,他的眼睛不著一絲光亮,肩上有個上校級別的軍徽。
「你是誰?」蒼生握上勁弩的扳機,冷冷地盯著對面。
「從你一出現,我就在觀察你。」那人不回答,反而看著聶意輕聲說,「你也許會是個很好的橋樑。」
「觀察我?你怎麼觀察我?」聶意被他死氣沉沉地眼睛盯得背後發涼。
那人輕笑一聲:「外面有無數雙的眼睛替我工作。」
希科腦筋一轉,忽然蹙眉道:「你就是伊萬?!」
「沒錯。」伊萬摘下軍帽扣在胸前,這個動作顯得真誠。他原本應該是一頭金髮,但此時顯得灰撲撲,沒有一絲燦爛的光澤,他看著聶意道:「聶意先生,我想和你說幾句話,請你過礎!
鬼才過去。
聶意心裡咕噥,蒼生也不會讓他過去的。
「你想幹什麼?」希科道。
伊萬不說話,無視蒼生和希科,只看著聶意,「過來。」
伊萬身後的四個人頓時抬起槍口,拉動槍機,黑洞洞的槍口就這麼指著他們,警告聶意再猶豫一秒就全體轟殺。
蒼生沉悶地急喘了一下,握著勁弩的扳機往前猛跨一步。聶意在後面緊張地拉住他,輕輕搖了搖頭。他想過去,被蒼生拉住了手腕,用力得聶意疼得皺眉,禁止他再上前一步。
「我不會傷害他的。」伊萬說。
蒼生無動於衷,陰狠地瞪著伊萬。
看出他眼裡強烈的共存亡意圖後,伊萬再一次對他的強硬態度做出了讓步:「會在你的視線內,蒼先生,請你見好就收。」
「他要殺我們早就開槍了,應該沒事的。」聶意輕輕拽著蒼生的袖子晃了晃,像個討要糖果的小孩。
蒼生遲緩的松了手,冷冷道:「給你五分鐘,有屁就快放。」
伊萬不言不語地往後退,聶意最終離開了蒼生的身邊,和伊萬走進了一旁的黑暗裡。
「你到底……是人還是喪屍?」聶意戰戰兢兢地問。
從狼眼的極致光線中隱至黑暗,在近距離,眼鏡能讓聶意清楚地看到伊萬的反應,他的眼睛在極光極暗的過渡裡一絲人體應有的緊縮都沒有。地下室裡那個老者說,伊萬是有極高智商的喪屍,但在聶意的眼中,伊萬只是個皮膚慘白的人類。
伊萬的存在兩相矛盾,喪屍會說話嗎?喪屍有情緒嗎?
聶意驀地一怔。這是個偽命題,打從一開始,他壓根連喪屍這種東西都不相信。
伊萬道:「如果我說我是喪屍,給你一顆子彈,你會殺了我嗎?」
「當然了。」聶意脫口而出。
伊萬嘲諷的勾起唇角,哼笑一聲:「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只是因為我被感染了,就要被殺死,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不是嗎。」
聶意語塞,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從病毒爆發之前,人類就在著手研製疫苗。」伊萬道:「疫苗,只是預防,人類從來就沒有想過針對感染者施行救治計畫。從第一時間,人類就放棄了感染者。在成為喪屍之前,那麼多的人被軍方屠殺,就只是因為被感染了,感染者的命運只能被殺死。憑什麼?」
聶意想起聶一凡曾經提到過的,軍方對剛剛感染病毒的人類開槍掃射,路程也因為目睹父母的死亡而變得狠戾極端。
「伊萬上校,你到底想說什麼。」聶意莫名覺得緊張,他雙手握成拳,遏制掌心的冷汗。
「你很善良,對於人類來說,你的這份善良很珍貴。我能看出來你有多抗拒殺人,我們曾經也都是人類,那麼請問,你是怎麼看待軍方殘殺感染者的行為的?」伊萬灰濛濛的眼裡似乎閃過戲謔的嘲諷。
聶意沉默良久:「我……沒有資格代表軍方說話……」
伊萬冷笑:「你這是拒絕回答?」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不是有很高的智商嗎!你猜啊!」聶意的情緒忽然失控地暴躁起來,他的呼吸在發抖,眼裡的恐懼深入骨髓。
伊萬低笑著呢喃:「很高的智商?你們是這麼想我的?真抱歉,我的智商並沒有隨著我的變異而提高,只不過感化能力變得很突出,當然,人類激烈的愛恨情緒也隨之淡化了。」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快點說。」聶意咬著牙道。
伊萬:「我想讓你給外面的人傳句話,我們正在逐漸演化出獨立的思維,我們能感受生死的喜悅與哀傷,我們是個全新的種族,但沒有繁殖能力,只需要十年時間便會自然腐化。希望人類不要趕盡殺絕,分出十年的時間和一方土地,我們都是無辜的,人類,不要太過分了。」
「五分鐘到了!」蒼生冷漠的聲音忽然穿插過來。
伊萬斜眼看過去,淡淡道:「我真討厭他的強勢,不過算了,最後再送你一份禮物。」
他忽然上前一步在聶意的脖頸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聶意吃痛地慘叫,用力推開他。
蒼生猛地俯衝,旋身飛踹一腳,伊萬已經開始腐化的身體細丁丁,輕飄飄,立刻被蒼生踹飛。
「上校!」那四個人立刻跑過去將伊萬扶起來。
伊萬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把已經折掉的脖頸掰正,席地而坐,似笑非笑地看著正給聶意檢查傷口的蒼生,「放心,不會感染病毒的,只不過,是一份真摯的禮物,時效有限,聶意先生,希望你能好好體會。」
「喂,這裡的人和喪屍都是你在控制嗎?」希科皺眉問道。
「沒錯。」伊萬閉上眼睛,吸了口氣,似乎在感受什麼,「人死得差不多了,你們暫時贏了一把,也許我會死在這裡,不過別得意,種族戰爭現在才剛剛開始,我死了,還會有其他的伊萬出現。希望你們清楚,人類不過分打壓,我們也會安分守己。」
伊萬站起來,轉身往更深處的黑暗走,他陰測測的聲音慢悠悠傳過來:「對了,聶意先生,最後附送一條消息給你,地下室裡的那些,可不是人類呢,我很期待你的大哥處決那些人時你臉上的表情,請務必別讓我失望。」
聶意捂著側頸的傷口躲在蒼生身後,既驚恐又憤怒。
伊萬和那四個人消失了,這個地道也瞬間安靜了下來。聶意和蒼生對視,他伸出手摟住蒼生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間,整個人都變得很疲憊。
蒼生安慰性地拍了拍聶意的後背,「別怕,我們先離開這裡。」
聶意點點頭,他松了手。蒼生踮起腳尖增加高度單手攀住了斷裂的牆壁,臂上猛地用力將身體帶上去,然而不足三秒,蒼生剛上去又馬上跳了下來,他眉頭緊鎖快速道:「有俄軍過來了,你帶希科先走,我斷後。」
聶意愣了一秒鐘,而後嗯了一聲,馬上拉上希科往深處跑:「你要小心!」
他關了手電筒,拉著孱弱的希科在地道中用最快的速度奔跑,不敢回頭看。
身後響起了槍響,俄羅斯地方咒駡的方言,以及在蒼生在沉默中加速的呼吸。
聶意不敢停頓,一直往前。
身後的只有幾聲槍響,然後變得高爆手雷被引爆的巨大爆破,衝擊波在地道中被壓縮變得尤其強烈,聶意和希科直接被沖翻。
「蒼生!」聶意掩著口鼻驚恐地轉頭,然後松了口氣,蒼生只是被衝擊波波及,沒有受傷正往他們這裡跑來,手裡拿著箭矢用光的勁弩。
「還有爆炸!繼續跑!」蒼生嘶吼道。
聶意爬起來去拽希科,希科站起來卻不動了。
「你愣什麼呢!快走啊!」聶意急得使勁拽她。
但希科就是原地不動,她的睫毛沾著血,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然後一手伸進懷裡,摸出了士兵牌鏗地一聲拽斷,在蒼生從後面追上來時輕輕扔了過來。
蒼生單手接過,也只是看了希科一眼,然後他沒有一絲停頓地越過希科直接將聶意攔腰抱起來沖進黑暗中。
「等等……她沒跟上來!」聶意恐慌地睜大眼睛,用力掙扎,「希科沒有跟上來!希科!希科!」
希科站在原地,無意識般輕輕勾起唇角,下一秒她婀娜的身影被後面洶湧而來的火光吞沒。
聶意用緊緊咬牙的方式遏制了喉嚨裡翻湧著的哽咽。
地道很長,蒼生奔跑的速度超乎常人,他帶著聶意平安逃離了地道,沖進雪裡的刹那冷空氣襲來。
蒼生把聶意放下地,將他緊緊抱在懷裡,低頭兇狠地吻著他。
唇間滿是血腥氣,聶意抗拒地閃躲,然而蒼生的暴力沒能持續多久,聶意第一次掙開了他的桎梏。蒼生鬆開聶意時輕輕叫他的名字,然後身體便無力支撐地重重跌回了地上。
聶意嚇了一跳,他這才發現蒼生一身溫熱的血似乎全都湧了出來,那麼多,腳下的雪很快就被染紅了一大片。
「蒼生……蒼生……」聶意跪下來輕輕推蒼生毫無反應的身體,他痛哭著擦掉蒼生臉上的血跡,托著他的後頸,將他的半身抱進懷裡。
他嘗試深呼吸保持清醒,但胸腔裡的窒息感堆積得越來越多,聶意已經開始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他跪在茫茫大雪裡失聲痛哭,艱難地喘息。


第95章

武直低空飛行掀動得颶風刮得雪花狂舞,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視線。
巨大的黑影在頭頂迅速低掠而過。
航炮的線狀火光無情掃入人群中,爆炸和慘叫不絕於耳。
聶一凡站在風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唐岩一手捂著耳朵喊道:「他在無差別攻擊!機師是腦子出問題了嗎!」
「趴下!」聶一凡沒有空去回答他的吐槽,他對武直上的武器容量心知肚明,立刻就地把唐岩摁倒。一瞬間爆發的火光在他們身後沖天而起,照亮整個夜晚,殘肢斷骸被衝擊波帶飛,血漿亂潑,整個地面都變成了地獄中的修羅場。
「唐岩,你來之前有寫遺書嗎?」聶一凡將唐岩護在身下,腦後是RPG爆炸後迅速蕩開的熱流。
「寫了。」唐岩推了推眼鏡,「就放在你的辦公桌上。」
「寫了什麼?」聶一凡說。
唐岩淡淡笑著,一手勾著聶一凡的脖子湊近他,在他耳邊輕聲說:「我不想死。」
「那你就該老實蹲在安全區!跑這裡來湊什麼熱鬧!」聶一凡一瞬間變臉,險些揍唐岩一拳。
「我不來,你以為你們能全身而退嗎!」唐岩一把推開他:「說到底病毒爆發是因為赫維斯跟俄羅斯交易失敗才導致的,但為什麼會出現R-R病毒沒人知道!我嘗試演化過無數遍,R-R病毒有多危險我最清楚,我不來你們全體都要被喪屍困死在這裡。我是為了救你啊!白癡!」
聶一凡不做回應,翻身而起,注視著周圍的滿目瘡痍。
唐岩一手撐著地站起來,拍著醫師袍上的泥土,低頭道:「否則趁著你不在安全區,我早就跟將軍申請去前線了。」
爆裂的彈片四散飛射,喪屍與人均被無差別掀飛,或死或傷。
走火嗆出一口鮮血撲倒在地,他一手扼住正在噴血的喉嚨,兩腿亂蹬,不斷有血液倒流進氣管,繼而口鼻嗆血。
「走火!」十莎越過數具死屍奔到他身邊,單膝跪下用手摁著他的傷口,轉頭大喊:「醫師!!zero把醫師抓來!」
扛著單兵RPG的口罩少年立刻放下武器飛奔進洶湧紛飛的炮火裡抓捕隨行的軍醫。
羅森接過RPG,目光陰冷地望著武直,「看老子怎麼把你打下來。」
「有沒有……傷到頸動脈!」走火用力地狠掐自己的脖頸,扼住血流量,他狠狠地說話,聲音模糊而帶著血淋淋的腔調。
「沒有,只是被彈片劃傷而已,已經在癒合了,你再堅持一會。」十莎抓著走火的兩肩把他拖到一個屍堆後面躲避遠處的彈幕。
戴著黑色口罩的少年面無表情地將軍醫拖了過來,扔到十莎身邊。
羅森喊道:「zero,去支援葛籣,地上如果有我們的人記得把士兵牌收集回來。」
「是。」黑髮黑眼的矮個少年立刻重新沖進紛飛的火光裡。
武直在空中爆破,聶一凡沒有阻止羅森用單兵雲爆把武直轟下來,他只遠遠看著,看著那團巨大的正在燃燒著的火炭掉落喪屍堆裡,轟出短暫的真空領域。
「機師是王中校的人?」唐岩咳嗽兩聲站到聶一凡身邊。
「不知道。」聶一凡聲色平板,微微揚聲道:「遲小野,去統計死亡人數。」
平時總是興奮百倍的聲音沒有出現,聶一凡皺著眉轉頭,赫然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年輕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遲小野!」聶一凡回頭去尋找。
「少校!」一名被崩了滿身血的特種兵押著個棕色卷毛叫住他,「俘虜,怎麼處理?」
「還有別的嗎?」聶一凡煩躁道。
那特種兵道:「沒了,這個是在坍塌的炮臺後發現的,其他人幾乎都讓你用航炮切碎了。」
那俄國卷毛在特種兵手下激烈地掙扎,嘴裡胡言亂語,滿臉淚痕。
聶一凡暫時沒去管俘虜,問道:「見過遲小野嗎?」
「遲小野……」特種兵遲緩地點頭:「少校,遲小野已經死了。」
聶一凡停下尋找的目光,漠然地看著他,「死了?屍體呢?」
「已經被喪屍啃光了。」特種兵摸出一根鏈子,下麵墜著遲小野的士兵牌,「在掩護支援部隊那些人回最後防線的時候,被狙擊彈轟進了喪屍群裡……我沒來得及救他。」
聶一凡長眉皺在一起,他的目光發燙,往前大跨兩步狠狠一把揪起那名俘虜,一拳猛地擊打在他的胃部,那裡是人類致命地弱點,蘊含著豐富的神經分佈。聶一凡一拳下去,俘虜立刻捂著肚子跪在地上,面對聶一凡舉起的槍口,嘴裡崩潰又快速地喊著沒人聽懂的語言。
從踏上地面,大小事就不斷在衝擊著聶一凡的精神,他一手摁著額頭,猛甩手:「這東西說什麼!破軍裡的那個誰呢!」
「他說我是俘虜,你不能殺我。」走火脖頸上纏著一圈透出血來的繃帶,走過來漠然地翻譯過去。
聶一凡的眼裡像是轉動著漆黑的刀刃,他看著跪地痛哭的俘虜,慢慢放下了槍口,「你滾吧。」
走火翻譯過去,那俘虜立刻站起來拔腿就跑,踩過無數喪屍或烈士們破碎的屍首,奔向他的自由。
然後聶一凡在他身後舉槍,兇狠地扣動了扳機,一聲槍響,俘虜的身影應聲栽進雪裡。
「我以為你不會殺他的。」唐岩一手拎著箱子,一手插在口袋裡說,「你們軍人不是都不殺俘虜嗎?」
「武裝入侵我國領土就是死罪。」聶一凡眼瞳冷漠,「讓他在喜悅中死亡已經我最大限度的仁慈。」
「抓回去活體培養疫苗也不錯,真浪費。」唐岩清清淡淡道。
喪屍的包圍圈已經被殺出了短時間內不可修復的缺口,區區三百人的俄軍步兵已經死傷殆盡,剩下的,就是無窮無盡的喪屍。
葛籣剛抬起槍管,對著面前的喪屍,一道黑影忽然極速掠過猛地撲在喪屍身上。zero猶如一頭矯健的小黑豹,他從遠處飛奔過來,直接跳在喪屍身上,手裡的軍刀一把從眼眶捅進去戳穿了它的後腦勺。
「嘿!臭小子,我差點殺了你!」葛籣放下槍,沖他大呼小叫,「別突然冒出來啊!」
zero把刀抽出來,甩掉穢物,劉海下的清冷眼睛看著葛籣:「你殺不了我。」
葛籣:「沒空跟你這個中二小孩囉嗦,羅森呢?」
zero:「左上三百米。」他從那具喪屍身上退下來,低頭看著它,「葛籣你看,她屍變的時候,是個孕婦。」
地上的喪屍腹部高高隆起,因為肌肉的腐爛已經有些乾癟,但還是能看出來肚皮下曾孕育著一個胚胎的痕跡。
「是哈。」葛籣心不在焉。
全身已經高度腐爛的喪屍在被破壞大腦後忽然又猛地直起身,zero正出神,被從來沒遇到過的變化驚得一怔,他被喪屍撲倒,口罩下面那張一貫沒有表情的臉因為驚訝難得出現一絲裂痕。
葛籣悠閒地站在一邊,一槍轟爆喪屍的整顆腦袋,喪屍這才徹底喪屍行動能力,倒在zero身上。
「我確定破壞了它的大腦才停手的。」zero替自己解釋。
「失誤就是失誤,少唧唧歪歪,遊隼就是這麼教你的?」葛籣走過去,把喪屍破碎的殘軀從zero身上搬走。然而他剛一靠近,喪屍那高聳的腹部忽然蠕動了一下,緊接著一團血紅的東西從裡面破腹而出。
伴隨著類似老鼠般的吱吱聲,葛籣的手臂被那東西倏地咬去了一大塊肉!
「我擦!」葛籣暴躁地大罵。
zero抽出一把手槍,他的眼神變得淩厲,在那團東西再度襲來的時候一聲巨響轟得它爆成一灘血漿!
「是胚胎?」葛籣不可置信,「胚胎不是應該在第一時間就死了嗎?」
「病毒侵入母體時,母體還有24小時的存活期,胚胎在這段時間被感染,屍變,也不是沒可能。」zero漠然地把沙鷹收起來,「走了,找羅森歸隊,游隼哥他們三個還下落不明。」哦,似乎還有個叫聶意的。
聶一凡把現場指揮權還有唐岩一塊交給了羅森,他胳膊下夾著無辜的封恬沖進小鎮腹地尋找聶意,從知道聶意被羅森劃進了突擊組後聶一凡就一直心驚膽戰。
「聶大哥,這裡。」封恬捧著被他改過的平板終端,戳了戳螢幕。
以墨綠色線條構出的大體地形上,出現一大片的紅點,封恬道:「體溫高出喪屍,似乎是被困在一個地方,應該不是俄羅斯人。」
「喂!你想把他帶哪去!」霍克白怒髮衝冠地從背後追來。
聶一凡蹲下來大致研究了一下路線,揮手把那名少尉叫了上來,命人優先搜救倖存者。
「你要脫離隊伍?」羅森道。
「我得去找小意。」聶一凡攥緊五指,「他不能有事。」
「我會給你擔著的。」羅森一打響指,「zero,跟著去把遊隼凱撒希科找回來了。」
「是。」zero嘩啦啦掏出一把士兵牌塞到羅森手裡。


第96章

「1500m……」
「1499m……」
「1498m……」
「1497m……」
十莎單膝蹲在鐘樓上,眼睛透過風行m96的狙擊鏡不斷對目標進行距離讀數,她的食指反復在扳機上摩挲,因距離超過她的精准射程而有些猶豫,故才遲遲沒有扣下扳機。
落雪了,鵝毛大雪遮天蔽日,同時也嚴重阻礙了十莎的視線。
而更多的障礙,是她的眼淚。滾燙的淚珠在十莎的眼眶裡湧動,她看著雪裡聶意半抱著生死未蔔的蒼生艱難前行,淚珠猝不及防地滾下來,她的手指在扳機上松了又緊。
只要現在扣下扳機,沒人會知道她把他殺了!
十字準星瞄準了聶意的眉心,十莎急喘著。
殺了聶意!殺了他!
然後,遊隼會怎樣呢?十莎的決心又產生了動搖。她心裡清楚,一旦聶意真的死在她手裡,恐怕游隼也會同時永遠的在她的世界裡消失……不,不對,應該是遊隼會讓她永遠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可她就是不甘心!
十莎咬緊了牙,既難過又憤怒。
她想殺了聶意,又忌憚蒼生。
下一秒十莎的槍口猛地抬起,葛籣抓著風行的槍管直接破壞了她維持了近十分鐘的瞄準。
「你瘋了?!」葛籣搶走她的狙擊槍,因為憤怒和驚訝而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十莎,「你敢對聶意下手,遊隼會殺了你的!」
「槍還給我。」十莎冷冷道。
葛籣一甩手,直接把風行扔到了鐘樓下,「趁現在沒人發現,跟我下去。」
十莎一把抽出柯爾特,「我總有辦法殺了他!」
葛籣上前一步,猛地揪住十莎的衣領將她抵在牆上,咬牙切齒道:「我們死了那麼多的人,我不希望你也死!」
「我就是不甘心!」十莎吼出來,她一把推開葛籣,「我愛了那麼多年的人,憑什麼聶意隨隨便便就把他搶走!」
「你不能因為這個遷怒聶意,他沒有任何錯。」葛籣單手勾著十莎的後頸,將她擁進懷裡,輕聲道:「你也不能去恨遊隼,他沒有對你不忠,因為他從來不屬於你。saro,我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你喜歡遊隼,就因為如此你更不能去破壞他的一切。一個能讓他全心全意愛著的人,對遊隼來說,太難得了。」
十莎垂下雙臂,無助趴地在葛籣肩上,單手掩面傷心地哭泣,「我只是……控制不住不去想他,喜歡他已經是我的習慣了,你知道嗎葛籣,改變一個習慣太難了。」
死不可怕,只是還有太多遺憾,死得不甘。
聶一凡看到聶意的時候,他幾乎是完全憑著意志力支撐著全身。
「大哥……」聶意茫然地抬著頭,雙眼幾乎無法聚焦。他鬢角的頭髮讓冷汗浸濕,一縷一縷地貼在皮膚上,整個人虛弱得近乎氣若遊絲,皮膚泛著病態的蒼白。
聶一凡連忙把昏迷不醒的蒼生從他身上卸下來,zero接過蒼生,伸出手指探進衣服裡試他的動脈。
聶意在看到依靠後終於全盤崩潰,他在雪地中踉蹌了兩步,一頭栽了下去。聶一凡猛地一把抄住他的腰身將他抱起來,一秒也不耽擱,轉身回去找唐岩。
鐘樓上十莎放下望遠鏡,輕輕抽了抽精緻的鼻尖。
「回去吧,老大該找人了。」葛籣用很小的力道拍了拍她的肩。
「唐岩!」聶一凡把聶意抱回去就開始瘋狂找人。
比之他的緊繃,唐岩顯得各位悠閒淡然,他察看了一下聶意的情況,慢悠悠道:「體力透支,沒什麼致命傷,你要是捨得扇他兩耳光就能把他扇醒,不然就把他放一邊讓他睡到自然醒。」
而蒼生的情況就沒有這麼樂觀了,醫師在檢查一遍後向唐岩求助道:「唐博士,你來看一下……」
「他死了嗎?!」走火急得跳腳。
「沒有,不過傷勢很嚴重。」唐岩蹲在蒼生身邊,兩指放在他的頸動脈上試探,「傷口已經全部癒合了,但彈片都沒取出來。一凡,叫你的人給我清出一片足夠安全、安靜的地方來,手術要持續很久,你們至少要給我維持五小時。」
聶一凡點點頭。
有名特種兵道:「唐博士,現在的情況恐怕騰不出那麼富裕的時間了,再有兩小時喪屍就會重新圍上來的。」
「那是你們的事,我管不著。」唐岩漠然道。
「你放心,只要能救他的命,就算是五天我們也會給你搶回來。」羅森原地補充彈夾,環首四顧一下,己方整體死亡過半,破軍剩餘不足三十人。
他拿出掛在鎖骨前的十字架,放在唇邊親吻,口中念念有詞。
聶一凡揉著聶意的兩側太陽穴,微有嘲諷之意道:「你的信仰讓你得到救贖了嗎?」
「小鬼。」羅森看過去,「作為這裡最年長的一個人,教你一條做人的準則,任何時候都不要去侮辱別人的信仰。」
聶一凡看著滿地屍骸,他抱緊了聶意,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說:「希望你的信仰真的能救我們脫離苦難,遠離兇惡。」他轉過頭,目色清冷:「唐岩,你有把握嗎?」
「五小時。」唐岩說。
「好。」聶一凡把聶意放在避風的地方,站起來拉動槍擊,「我一定給你撐足五小時,拜託了。」
「老大。」zero走上前,把一根銀鏈子遞給羅森,「在游隼哥的手裡發現的。」
是希科的士兵牌,希科•歌洛莉亞•博雷羅。
羅森鐵血的目光變得柔軟,他摩挲著冰涼的鋼片,「凱撒呢?」
zero搖搖頭,示意沒有看見。
「在這呢。」聶一凡把之前在聶意口袋裡發現的鋼片拋過去。
「如果那名機師沒有突然無差別攻擊耽誤救援,他們會死嗎?」走火兩眼發紅,緊緊咬著牙,茫然地瞪著遠處正慢慢聚集的喪屍。
沒有人會回答他的問題。
雪越下越大,慢慢把地上的死屍掩蓋住,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凹凸不平的雪原,唯一的違和只有鼻腔中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聶意覺得身體很累,他好像睡了很久,做了很多不斷變換的夢。
夢中盡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比如被蒼生殺死的那只兔子,被蒼生打死的那個胖子,被蒼生關在卡車車廂裡的一群不良少年,蒼生的事啦,蒼生的事啦……還有……蒼生的事啦。
儘管充斥著滿滿的血腥和屠戮,但似乎每一次,都是因為他。
聶意毫無預兆地醒過來,脖子上的刺痛讓他微微皺眉。
蒼生停下上藥的動作,低著頭從上至下的看著他,唇邊是溫柔的隱約笑意。
聶意枕在蒼生腿上,仰面看著他,然後伸手摟住他的脖頸,跪坐在他身邊死死抱著他,有點崩潰道:「我以為你跟凱撒還有希科一樣……」
蒼生沒說話,他想把聶意撕下來,但是聶意又馬上像只樹袋熊一樣黏了回去。
走火倚在旁邊道:「遊隼的耳朵聽不見,你要是想跟他交流就得讓他看到你的口型。」
聶意一怔,猛地縮回手,他注意到蒼生的耳側有一道乾涸的血跡,「你、你聽不見是什麼意思?你的耳朵怎麼了?」
蒼生的胸膛跟腹部都纏著透出血的繃帶,赤裸的上身只披著薄薄的軍裝外套,他摸著聶意冰涼的臉頰,輕聲道:「沒什麼事,是之前在地道裡的手雷,震爆性耳鳴而已,再過半天應該就能痊癒了。」
聶意遲緩地點點頭,蒼生又把他摁倒,讓他乖乖枕在自己腿上,「別亂動,你傷口還沒處理好。」
刺痛帶來的不適讓聶意表情微妙,蒼生指尖沾著藥膏,輕輕在被伊萬咬出來的傷口上抹勻。他們三個躲在一處避風的牆後,走火在抽煙,脖子上一圈厚重的紗布表示他受過險些喪命的創傷。
聶意覺得他應該睡了很久,天都亮了,之前明明是晚上,一眨眼太陽都出來了。
「你的傷都好了嗎?」聶意說。
蒼生嗯了一聲,「已經沒事了,別擔心。」
聶意強迫自己不去想凱撒和希科,他翻了個身,把臉埋在蒼生的腹前,蜷縮起身體,不想去詢問任何人事物。
「冷嗎?」蒼生單手在他額上摸了摸。
聶意點點頭:「有點。」
蒼生道:「走火,把你外套脫了。」
聶意忙道:「啊,不用!」
走火牙縫裡咬著煙兩三下脫掉外套甩過去,歎了口氣道:「不用管我,我只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單身狗,汪汪。」
聶意:「……」
蒼生把還帶著走火體溫的外套蓋在聶意身上,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的隨口道:「他皮厚。」
「現在是什麼情況?」聶意迅速轉移了話題。
「搜到倖存者307人,但是喪屍成千上萬,我們彈盡糧絕,被困在這裡了。」走火道。
聶意說:「怎麼會被困呢……我們不是還有武直……」
「你也說是武直了。」蒼生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聶意的太陽穴,「一次只能承載十幾個人,有什麼用。」
「我是說,讓機師聯絡中心派運輸機來不行嗎?」聶意說。
走火呼出肺裡的煙霧,哈哈一笑,「你怎麼這麼傻甜白,這裡遍地都是喪屍,運輸機停哪?轟炸怕誤傷倖存者,轉移又做不到一次性。」
「那我們怎麼辦……」聶意的情緒低迷下來,他輕輕扯了扯蒼生的衣領,讓他看自己,「找到伊萬了嗎?」
蒼生道:「不清楚,我也剛醒來不久。」
聶意爬起來,想把蒼生也拽起來,「我們去找大哥。」
「等一會,」蒼生道:「腿給你枕麻了。」
「啊,真的啊?」聶意立刻跪坐在他身邊,給他摁了摁腿,「難受嗎?」


第97章

「喂,看看樓下,你們真的覺得,這個世界還有恢復如初的那一天嗎?」走火站在一邊,目光往下傾斜,他不斷地吞吐煙霧,寂寥而漠然地抽著煙。
聶意這才發現他們在高樓的天臺,空氣格外冷。
他走到走火身邊往下看,鋪天蓋地的喪屍密密麻麻地擁擠在一起,有些進化後的迅捷型喪屍甚至開始爬樓,但因為過高總是不斷摔下去。聶意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驚訝道:「怎麼會這麼多?」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跟鬧蝗蟲災一樣。」走火伸手撣掉煙灰,然後一手摸向後腰掏出格洛克往對面樓輕描淡寫地扣下扳機,一隻幾乎要爬進窗戶裡的喪屍應聲被打碎頭顱,摔了下去。
「我大哥呢?」聶意四處張望,偌大的天臺就他們三個人。
「在對面樓,跟羅森議事。」走火說:「從八樓走,有個直達的懸浮通道。」
聶意回身把蒼生拽起來,蒼生幾次三番大出血,整個人還處於羸弱的狀態,下樓梯時不斷踉蹌,要不是扶著聶意一定一頭栽下去。
「我們傷亡的情況是不是很慘?」聶意穿過滿是玻璃的通道,一手抱著蒼生線條完美的腰側,情緒有點低迷。蒼生聽不到他說話,只是看到聶意情緒低落的樣子,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聶意仰起頭,在逆光中看著他蒼白英俊的側臉,忽的又釋然地笑了笑,不再說話。
兩棟樓被全面封鎖,三百多名倖存者被安排在同一樓層裡,他們精神恍惚,對一切都顯得戰戰兢兢。聶一凡和羅森在跟中心溝通,特種兵和破軍的傭兵們零散地站在四周,均是精疲力盡。
「大哥。」聶意輕輕叫了一聲。
聶一凡應聲回過頭,給羅森打了個手勢,小跑著過來,摸了摸聶意的額頭道:「醒了,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聶意搖頭:「我沒事。」
「中心怎麼說?」唐岩固執的拎著自己的手提箱,疲憊地倚著牆站在一邊,他的白袍上都是斑斑血跡,臉上的淡然更加深化了他此刻的狼狽。
「這種情況只能轟炸,喪屍太多,我們沒有足夠的彈藥再像之前那樣清理出足夠的空間。」聶一凡說。
唐岩揚了揚手提箱道:「我可以。」
所有人一瞬間都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唐岩淡淡道:「早在回安全區之前我就在針對r-r病毒研究摧毀的方針,回科學院後條件很寬裕,所以進度很快,雖然還不是很全面,但應付眼前的燃眉之急應該足夠了。」
「……」
幾個核心的人隨唐岩一起登上了天臺,唐岩在冷風中瑟瑟發抖,他把一直隨身帶著的手提箱打開,裡面鑲嵌著三顆金屬構造的液體炸彈般的東西,內部晃動著顏色異常濃郁的橙黃色液體。
「我還沒有給它們正式命名,對r-r病毒具有腐蝕性,只要沾染上,半個小時內就能完全消滅喪屍。」唐岩拿出一顆在手裡掂了掂,「誰來?觸地後會自動爆炸,衝擊波會把裡面的液體揮發成煙霧,扔得越遠越好。」
「你有這東西你不早拿出來!」聶一凡暴躁地走過去接過,觀察它的結構,很粗糙,應該是短時間內讓工房的的技師加急趕制出來的。
唐岩無辜地攤手道:「我都說了還沒徹底完善,對人體也有一定的傷害。」他伸出手指,在指尖輕輕舔了一下,測試風向,然後道:「風很大,煙霧會把這棟樓完全籠罩,即使在室內也沒有用,這東西滲透性很強。所有人都會在十分鐘內聽力下降70%,呼吸道中度栓塞,如果劇烈運動的話可能會直接窒息休克甚至喪命,不排除對人體還有其他影響,但不會致命,明白了嗎?」
「聽起來好玄乎。」聶意縮了縮脖子,「副作用會持續多久?」
唐岩看他一眼:「24小時內就會恢復的。」
聶一凡轉頭對少尉道:「下去通知裡面的人,告訴普利切特首領重新跟中心設定救援方案。」
「是,少校。」少尉立刻下樓轉達。
葛籣道:「是通過呼吸滲透的嗎?」
唐岩:「毛孔,你們就在這站著吧,躲也沒用的。」
「我擦!老子現在呼吸已經夠困難的了!」走火掐了掐自己的脖頸,之前喉管幾乎被彈片切開,還沒有完全癒合,本來就呼吸困難,現在更崩潰了。
一小時後,聶一凡釋放了第一顆。
幾個人站在頂樓,看著遠處喪屍堆裡驟然爆發出的橙色蘑菇雲,均下意識地吸了口氣。
冷風把煙霧彌漫過來,沒有任何異常的氣味,喪屍的嚎叫的與此同時變得更為激烈,像是野獸瀕死前有情緒的咆哮。
聶一凡咳嗽了兩聲,拿起第二顆,「你就不能讓工房給加個發射裝置,光靠扔能扔多遠!」
唐岩的耳朵開始冒血,他微微張著嘴急促呼吸,輕聲道:「太趕了,時間來不及。」
聶一凡把手提箱合上,往後扔給少尉:「拿去給機師,空投。」
少尉一手捂著口鼻,拎著箱子點頭,下去找機師。
身體不夠強壯的人最開始出現反應,先是唐岩,然後是聶意,兩個人的反應尤為劇烈。聶意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晃動,他扶著蒼生勉強站穩,耳內轟鳴,溫熱的血液慢慢流出來,然後便是唐岩所說的呼吸困難。
他無助地看了蒼生一眼,蒼生緊張地半抱著他,在說著什麼,聶意聽力下降得迅速,他模模糊糊地聽到蒼生的呼喊,但總是聽不真切,好像耳朵裡塞著棉花。
武直盤旋在天空,橙色的蘑菇雲接二連三的在喪屍群中爆炸,原本猶如在舌尖前仆後繼爆裂的啤酒泡沫般的喪屍在被煙霧籠罩後開始大片大片地失去支撐倒地。
樓頂風大,聶意似乎過分吸收了煙霧對人體影響的效果,症狀越發嚴重,蒼生直接把他扛起來下了樓。
下麵的人也好不到哪去,煙霧的滲透效果比唐岩說得更恐怖,幾乎和他們樓上幾個直接接觸的人症狀差不多。
少尉忽然面有懼色地沖到聶一凡面前,「少、少校,你來看一下。」
聶一凡擔心聶意的身體也跟著下了樓,他的聽力基本還沒受到太大的影響,「什麼事慌慌張張。」
倖存者被特種兵嚴密地保護起來,擠滿了樓道和周圍房間。
有一撥人從剛被特種兵救出來後就一直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他們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過多驚喜,在進入樓層後就自動選擇了一個房間呆著,安安靜靜,直到少尉來查看倖存者們所受到的影響程度時,才發現了這裡的異常。
死人了,三十多人已經在短短的二十分鐘內死了一半。
聶一凡看到房間裡的情況後握著門把的手裡徒然施力,險些把門把掰下來,「怎麼會這樣!」
唐岩擦了一把從耳側流到下巴的血,他走過來,沒有過多驚訝,任何情況都不會摧毀他對自己專業上的超然自信。唐岩揪過一個縮在角落裡不斷咳血的男人,觸手的感覺冰涼,他用的力氣大,馬上在那男人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個凹陷下去的掌印,仿佛那男人是蠟做的般。
聶意倚著牆緩緩滑落在地上,他腦中不斷有巨大的轟鳴在盤旋,嘈雜的呼喊聲裡全是讓人絕望的恐懼尖叫。明明他的聽力已經所剩無幾,但不知為何這份嘈雜聲在他腦中越來越清晰。
他忽然嗆出一口血,聶意捂著口鼻,血液從他的指縫裡涔涔流下。
「聶意!」蒼生注意到他的反常,忙叫了醫師過來。
「是喪屍。」唐岩退回到聶一凡身邊,淡淡道:「這個房間裡的所有人都是喪屍。」
「不會吧……」少尉道:「但他們能說話,而且對我們也沒有攻擊意圖……」
「有意識的群體,這也算是是個新族群了。」唐岩掩飾不住唇角地嘲諷,他的餘光注意到聶意身邊的小騷亂,撥開人群過去道:「聶意?怎麼會這樣呢?」
「這也是在正常反應範圍內嗎?」蒼生的目光通紅,緊緊盯著唐岩。
「不應該是這樣的,毒素只對r-r病毒有侵蝕反應……」唐岩緊緊蹙眉。
聶意茫然地轉動眼睛,唇角不斷溢血,他似乎不再認識眼前的所有人,表情無辜迷茫。
蒼生緩緩道:「他之前,被控制這裡的主腦喪屍咬過。」
唐岩陷入沉默裡。
蒼生猛地抓住唐岩的衣領:「救他!」
「少校?」少尉望向聶一凡。
沉默片刻,聶一凡看了看聶意,緩緩打起了手勢:「殺。」
兩名特種兵端著機槍站在門口掃射。
槍聲響起的那一瞬間聶意捂緊了耳朵。
門裡的人面對槍口,尖叫著害怕地逃竄,但最終還是被彈幕切成碎片。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
——為什麼要殺我們。
——我明明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為什麼就非死不可呢。
聶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聽到他們臨死前,心中淒慘的尖叫,恐懼地哀嚎。他痛苦地捂緊了自己的耳朵,拼命把自己縮成一團。
「像不像在境外維和部隊時,某些傭兵因為種族歧視而屠殺難民的情景。」zero看著眼前的一切,發出輕輕的嘲諷。
「他們是喪屍,不是人。」十莎說。
「有區別麼。」zero喃喃道。


第98章

——好過分,為什麼我們一定要死?
——為什麼拋棄我們?
——為什麼……
為什麼……
「最新型的R-R病毒,採集完成。」唐岩把裝滿汙血的試管密封裝好後,他又用鑷子採集了一顆渾圓飽滿的眼球,並且捏了捏,十分富有彈性,充滿生命力,這樣的現象直令他驚歎,「如果不遏制,任它們演化下去,不知道大自然最後還能創造出什麼奇跡。」
「最新型應該是伊萬。」聶意甩開蒼生,踉蹌著走過來,他穩住虛浮的腳步,滿腦子都是其他人聽不到的淒厲慘叫。他往修羅場般的房間裡看了一眼,認出了幾張熟悉的面孔。這個房間裡的人,都是之前他和希科在地下室遇到過的,那名老者,脾氣暴躁的男人,脆弱絕望的女孩……
明明和人類一模一樣。
他們的害怕和被同類拋棄的絕望,聶意看在眼裡心痛不已。
那些破碎的屍塊讓他覺得很殘忍。
「為什麼非要殺了他們?」聶意吞下從喉嚨深處湧上來的腥氣,他悲痛地揪起長眉看向聶一凡,眼裡慢慢洇出薄薄的一層淚水,「與其犧牲大量的實驗活體和金錢去研製疫苗,為什麼就不能想想辦法救救那些還有自主意識的感染者?」
聶一凡單手持一把蟒蛇左輪,他抬起槍口。房間的角落裡縮著一個瑟瑟發抖的男人,他滿身是血,雙腿讓彈幕切碎,正緊緊捂著自己的雙耳嘴裡崩潰地祈求著:「我不想死……別殺我……別殺我……」
砰地一聲槍響,巨大的震爆性槍鳴讓聶意一驚,他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房間裡的男人應聲被極速旋轉的子彈轟爆頭顱。
聶一凡冷冷道:「沒有為什麼,他們被感染,就一定要死。」
其他的倖存者們目睹這一切說不出是悲傷還是喜悅,他們大部分都原地蹲著,安靜地看著自己的腳尖出神。特種兵以服從聶一凡的命令為第一準則,從病潮爆發最初,他們的槍口就已經殺了數不清的感染者。見慣殺戮的傭兵們更是無動於衷,面無表情。
但沒有人能否定,這一幕在更深的層面上,有著多沉重的意義。
——這就是人類,你看清楚了嗎?
伊萬,這是伊萬的聲音?
聶意用力捶打耳側,想把這聲音從腦海裡趕出去。
——危難的時候人類毫不猶豫地拋棄同伴,感染者並非沒有生路,可人類從沒想過要去救他們,人類只會對感染者處刑!你看到了嗎!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聶意彎下腰歇斯底里,倒流的血液嗆進氣管,他跪在地上大聲咳嗽,不斷嗆出顏色濃郁的血污。
「小意!」聶一凡終於注意到聶意的反應比其他人更劇烈,他一手攬著他的後腰將他半抱起來,單膝跪在地上,緊張地輕輕拍他的臉,焦慮而又驚慌地看向唐岩:「這是怎麼回事?」
「也許跟他嘴裡說的伊萬有關,他身體裡有潛存的r-r病毒。」唐岩在迅速的耳鳴中隱約辨別出他的聲音:「我救不了他。」
蒼生倏地握緊了五指,呼吸急促起來。
「我要怎麼做?」聶一凡說。
唐岩道:「看著他死。」
聶意已經分不清腦中的聲音是喪屍的哀嚎還是同伴的對話,他能感覺到聶一凡的體溫,但先前聶一凡那個冷漠的回答讓聶意情緒上有點微妙的失控,他輕輕抓著聶一凡的衣襟,幾乎是咬著牙說:「如果我也被感染了,大哥你,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
他聲音裡那絲輕不可聞的仇恨讓聶一凡有些微怔。
聶一凡發出沉重地呼吸聲,他輕輕抹去聶意唇角的血液,隨後將他擁進懷裡,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知道眾多感染者都是無辜的,但是病毒侵蝕人體的速度太快了,除了殺死他們,我們沒有其他任何辦法,犧牲他們才能保全剩餘的人。小意,我沒有為全人類作戰那麼偉大的覺悟,我只想保護你,我想把以前那個和平安全的環境還給你,所以感染者必須要死!」
「要保護一部分,必然要犧牲另一部分,這份犧牲,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擔,但為了你,我可以。」聶一凡沒有對這身軍服致以最高的忠誠,他始終把「大哥」的身份排在一切的前面,「只要你能安全的存活下來,犧牲自己,我願意。犧牲別人,我願意!」
——如果你已經選定立場,請不要忘記我說的,我們和你們的種族戰爭才剛剛開始。
聶意雙瞳渙散,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他忽然聽不見任何聲音,伊萬的,大哥的,蒼生的,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凱撒為什麼會死呢……對了,是為了救希科。
那希科呢,希科為什麼沒能活下來呢……啊,明白了,因為她被蒼生「犧牲」掉了。如果蒼生救她,那麼他就會死在裡面,蒼生選擇了他,所以希科死了。
蒼生為了救聶意,不得不捨棄希科。就好像,聶一凡為了捍衛剩餘倖存者的生命,不得不屠殺感染者一樣——儘管他們的無辜令人痛心,但優先選擇保護重要的那一部分,是人類的本能。
人類最珍貴的地方不是借其淩駕於食物鏈頂層的高等智慧,而是內心能容納萬物的餘裕,小至愛人親朋,大至山河種族。人類不斷的犯錯,也在不斷的彌補,也許有些物種能給予狂妄的人類一次致命的打擊,但地球的至高主宰只能是人類。
R-R病毒和毒素產生的反應在聶意的身上體現得極為激烈,本體受到劇烈的傷害,疫苗也逐漸顯現了它兇狠的藥效。不斷的傷害和矛盾的自愈讓聶意被折磨得肺部出血不止,聶一凡既憤怒又慌張。
「如果你還希望他死,現在你可以笑了。」葛籣面無表情,眼裡閃過刀劍般的清光,他對十莎比著手勢,悲傷地蹙起眉。
十莎沉默地看向瀕死的聶意,然後過渡到蒼生臉上,他神情中的恐懼和崩潰沒有一絲掩飾,十莎吸了口冷氣,繼而把視線扭到了一邊,「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可以不用隨時教訓我。」
葛籣無奈又欣慰地勾唇。
zero無力地往後退了兩步,倚著牆慢慢蹲下來,身上的血跡立刻在牆壁上蕩出一道鮮紅來。
「怎麼了?」葛籣就近蹲在他面前。
「……很難受,我快不能不呼吸了……」zero胸前劇烈地起伏,額上冷汗涔涔。
葛籣一把扯下他的口罩,露出他那張中美混血的俊秀臉孔,「誰他媽讓你成天戴口罩!」
「我不戴,你能分得清我和文森誰是誰嗎?」zero口氣不爽,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
葛籣在他頭上呼了一巴掌,「怎麼就分不清了,么兒才不會成天跟你一樣板著個死人臉!」
zero直接被他打得趴在地上,也懶得起來了,呼吸道被阻塞的感覺實在難受,他直接順勢躺在地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另一邊,唐岩竭盡全力忍著體內的百般不適,他雙手發著抖抽空藥瓶裡的淡黃色藥劑,推淨注射器內部的空氣,透明的水珠從針尖冒出來滾落。
「聽著,我不能保證聶意能不能活下來,所以要不要給他注射得經過你們的同意。」唐岩急促喘息,對蒼生和聶一凡道:「這是igg,能和疫苗產生反應讓人體進入強制休眠狀態,但我不知道這個狀態會持續多久,也許一兩天,也許一兩年,我曾經用兔子試驗過,也有當場死亡的先例……先把你們所有的顧慮放在一邊,我只告訴你們,我救不了他,所以,你們要立刻給我答案。」
聶一凡還沒做任何反應蒼生已經一把搶走了唐岩手裡的注射器,他將針尖紮進聶意脖頸的動脈中,拇指緩緩壓下,淡黃色的藥水如數被推進他的血液裡。
然後蒼生推開了聶一凡,他將聶意抱進自己懷裡,緊緊擁著他,呼吸嚴重紊亂,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過大的悲傷和失落紛迭而至,最後這種情緒慢慢一點點的揉和,變成了令人崩潰的恐懼感。他抱著聶意,就像一團即將熄滅的火苗,固執又可憐地燃燒著。
所有人的聽力嚴重下降,沒有人能聽見,蒼生痛苦的神情下,持續滾動著的低沉而無助的哭泣聲,他像個大男孩般抱著自己的愛人,失聲痛哭。
任務途中被擊落,這個小小的插曲讓政府和破軍都付出了重大的代價。但對於科學院來說,針對r-r病毒的研究卻得到了莫大的利益。同時唐岩的固執救了所有人的命,運輸機降落在大片二次死亡的喪屍堆裡,特種兵們迅速安排倖存者的撤離,暫時告別這個死亡之地。
數小時的飛行後,從機艙再度踏進冷風中,情緒不同,心境不同。


第99章


三天后,聶一凡捏著四份新兵資料,取了鋼印,結結實實地蓋了在上面。蒼生,霍克白•沙蒙,封恬,葛籣•鄧菲,他疲憊地掃過這幾個人的姓名,然後單獨抽出了封恬的申請書,將其他三份放進了抽屜裡。
辦公室的門外,唐岩正兩手揣在兜裡,低著頭,無聊地輕輕踢牆,偶爾有路過的軍官會跟他搭上一句話。
聶一凡出來時唐岩才抬起頭,漆黑的眼睛清清淡淡地望過去。
「等我?」聶一凡沒有停頓,手裡拿著檔袋順著長廊往外走。
「你去哪?」唐岩跟在他後面。
「去一趟工房。」聶一凡頭也不回道,隨後他腳步一頓,從懷裡抽出工整的信封,轉身遞給唐岩:「本來打算往科學院跑一趟的,剛好你在這裡,喏,你的遺書。」
唐岩兩指夾過,無所謂道:「這種東西,丟了就行了。」
聶一凡沒說話,直接轉身走了,唐岩看著挺拔的背影,沉默地跟著他。
晚上九點,工房的講室還在授課,聶一凡過去輕聲打斷技師們的學習,在門外跟黑板前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招了招手。
「有事嗎,聶少校?」老人手裡還捏著粉筆,被粉塵染成白色的手指把滑落的眼鏡往鼻樑上推了推,講室內不少技師都紛紛探頭往外看。
「不好意思,打擾您上課了,教授。」聶一凡把檔袋遞過去,「這是封恬的申請書,軍方這裡我已經蓋好章了,您蓋過章後就可以備檔了。」
「哦,是封恬那孩子。」教授接過來拆開看了一眼。
講室中間的一排靠窗位置,封恬正趴在桌子上,他的位置剛好能看到門外的情況,也能看清聶一凡臉上掩藏不住的倦意。
聶大哥他,現在在想什麼呢?
封恬枕著自己的臂彎,用筆尖在筆記本上戳出一個個小黑點。
潦草的談話後聶一凡辭別魏教授,離開工房。
「一凡,」唐岩沉默良久,終於叫住他,「你知道破軍正在幹什麼吧?」
聶一凡只是頓住了腳步一瞬,隨後又馬上大步流星地走進前方的黑暗裡,什麼話也沒說,周身卻在唐岩發問的同一時間塌出一股令人喉頭緊縮的強硬來。
「你知道對不對,你不去阻止嗎?」唐岩追在他身後。
「你有空在這裡說廢話,不如回科學院想辦法儘快解除我弟弟的休眠。」聶一凡聲音冷酷。
「普利切特如果真的殺了王中校,你也會被牽連的。」唐岩說。
聶一凡猛地停下腳步,他漠然地低頭看著唐岩,聲音帶著陰測測的狠意:「叫他王簡,他已經被撤職查辦了。第九區的總指揮,現在是我聶一凡,我想壓下這件事,沒人敢捅出去。」
「我知道你因為聶意受傷的事在生氣,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件事裡你摻雜了太多的私人感情,你是軍人,我求求你,理智點好嗎!」唐岩大聲沖他吼。
「沒錯,我是軍人,」聶一凡冷冷地嘲諷:「可我弟弟不是,我可以為國家奉獻我的一切,唯獨我弟弟不行,那混蛋敢碰我弟弟,就得付出代價!」
聶一凡把所有的感情都傾注給了他唯一的弟弟,唐岩再清楚不過了,他被聶一凡撇下,站在黑暗四合的地方無奈了良久,最終還是放棄了。
這場戰役死了多少人他不知道,代價必然是難以想像的,破軍和政府軍均折損過半,軍方對王中校的自作主張所造成的後果還處於審查階段,政府軍面對軍令如山只能等待結果,但破軍必然是沒有這個耐性的。
他們每一個人都衝動的化身,同伴慘死,沒有人會放過罪魁禍首。
希望在和將軍簽訂的雇傭協定裡,有一條能袒護他們暗殺軍官這一行為的條約。
唐岩孤寂地仰起頭,滿天都是沉默的繁星,密密麻麻。
軍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從醫院走廊的盡頭遙遙傳過來,聶一凡輕輕推開病房的門,走進室內幾乎要凝固住的安靜裡。
聶意靜靜地平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要不是胸前微弱的起伏,他的狀態幾乎讓人覺得跟死亡無異。聶一凡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看到聶意這麼虛弱的樣子,他既心痛惶恐又束手無策。
聶一凡在病床旁站了良久,蒼生一直守在病院,在深夜的現在終於支撐不住,趴在床沿睡著了,他不知熬了多久,身體累到連聶一凡進來了都沒發覺。
「多久都可以,只要你能醒過來。」聶一凡在聶意的額上摸了摸,痛苦地皺起眉,隨後他將一件大衣蓋在蒼生肩上,走出了病房。
在神志不清的時候,聶意總是斷斷續續的做夢,這個時候夢見的反而是更久之前的細枝末節,被打碎的杯子,隨意丟在沙發上的遊戲機,大哥做的酸菜魚,還有凶巴巴的指導員……
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麼記憶猶新。
真奇怪,好像少了點什麼。
聶意醒來時甚至悠閒地打了個呵欠,他舔了舔乾澀的唇,茫然地看著天花板,然後慢慢轉頭環顧四周。看樣子像是醫院,已經回來了啊。
床沿趴著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黑色短髮被壓進臂彎裡,那人正睡得熟,呼吸輕不可聞。聶意溫柔地笑起來,伸手輕輕在那人柔軟的頭髮上順毛摸了一下。
那人倏地被驚醒,他抬起頭,驚喜地看著他,「聶意!」
「啊!」聶意被他抬頭後露出的那張臉嚇了一跳,直往後縮:「林林林林遠?!怎麼會是你!」
林遠激動地抓著他的手,「你終於醒了!」
「放開!」聶意大力甩開他的手,到處看:「蒼生呢?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你該走了……」恰時房門被從外面推開,蒼生剛踏進來一步,看清裡面的情況後,冷漠的聲音戛然而止。
聶意扭頭氣勢洶洶地怒瞪著他,為什麼昏迷後醒來看到的不是現任而是前男友!
蒼生還呆愣地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聶意。
「你愣什麼呢,還不過來。」聶意嚷道。
蒼生終於回過神,大步跨到他身邊,表情緊張又驚喜,他單手將聶意的劉海掀上去,俯身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他的額上,著魔般抽笑著,要瘋不瘋。極近的距離讓聶意驚訝的看到了他眼中若隱若現的淚光,蒼生勾著聶意的脖頸將他擁進懷裡,什麼話也不說。
聶意被他勒得差點叫出來,他十分不解風情地推搡著蒼生,「放開我,你要勒死我了!」
蒼生一言不發,緊緊抱著他,懶得理會他的掙扎。
聶意掙不開也就慢慢順從了,他無力地趴在蒼生肩上,雙眼亂瞟,最後放在了林遠身上。
林遠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尷尬處境,看著聶意,輕聲道:「你醒了就好,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哦,再見。」聶意毫不挽留地跟他揮爪。
林遠走了出去,聶意剛揮了沒兩下,蒼生就把他的爪子給塞進了懷裡。
「抱夠了沒有,我想上廁所。」聶意咕噥道。
蒼生這才鬆開他,抑制不住地亂笑,跟抽風一樣,把聶意嚇得夠嗆。
「你怎麼了啊?」聶意驚恐地看著他精神不正常的樣子,「別笑得這麼恐怖啊……」他忽然注意到蒼生穿著短袖,現在不是冬天嗎……聶意皺了皺眉,緩緩問道:「那個,我睡了很久嗎?」
蒼生慢慢理好他的頭髮,低沉的聲音裡蒙著一絲愉悅的情緒:「七個月。」
聶意:「……」
「怎、怎麼可能!」聶意驚訝地在床上亂撲騰,「我感覺就只是睡了一覺而已!」
「你的確只睡了一覺。」蒼生將聶意推倒,虛壓在他身上,俯身往他唇邊吻了吻。他的眼顏色濃郁,漆黑的光澤裡隱約映出聶意一臉驚訝的模樣。
七個月啊,那比他和蒼生相愛的時間還要長。
聶意摸了摸蒼生的臉,忽然有點難過,「這麼久你都在等我醒過來,一定很痛苦對不對?」
蒼生勾唇一笑,又溫柔又邪氣,他摩挲著聶意的唇,看著他的眼,「比起面對你隨時都會離開的恐懼感,等待已經是你留給我最簡單的事了。」
聶意驀地有點臉紅,把頭扭向一邊,「少俠,七個月不見你講情話的技能提高不少啊。」
蒼生笑著將他扶起來,「不是要上廁所嗎?」
「哦!對!」聶意這才想起來還沒解決的生理問題。
他躺了半年多,兩腿都有不同程度的麻痹現象,完全走不了路。蒼生去把日理萬機的唐岩給逮了過來,對於聶意的蘇醒唐岩倒是沒有過多反應,檢查一遍後立刻叫他收拾收拾滾回家去,給醫院騰出間病房。
「大哥跟若琳呢?」聶意叼著袋裝優酪乳無聊地翻著手裡病歷卡,把他雙腿都搭在蒼生腿上,時不時踹他一下試試力度。
「聶一凡在軍區,若琳在學校念書,六點放課。」蒼生認真地給他揉腿。
「教育制度都恢復了啊。」聶意感歎道。
「恩。」蒼生說:「安全區擴大了很多,因為是陸路軍區所在,所以這裡更接近以前的社會環境。」
聶意oh了一聲,想問問其他人的情況,又沒開口。
蒼生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遞給他,「裡面有聶一凡的號碼,給他打個電話吧。」
「信號網路也恢復了?!」聶意又驚又喜。
他在通訊錄裡找到聶一凡的名字,撥了過去,響了很久才接通,聶意道:「大哥。」
那頭哐啷一聲有什麼東西砸到了地上,良久才響起聶一凡慌慌張張的聲音:「小意?」
「恩。」聶意笑道:「我剛醒,還在醫院,你在做什麼?」
「哥馬上過去!」聶一凡吼完就切斷了線。
聶意看了看手機,然後沒心沒肺地玩起了手機遊戲。
「下來走走?」蒼生把手機抽走扔到一邊,把聶意扶下床。
讓他揉了半個小時,麻痹感的確消除了大半,聶意在病房裡走來走去,聽蒼生說起現在的情況。R-R病毒已經蔓延全球,人類損失了大部分的家園,但經過一年的時間沉澱,雖然人口銳減,但目前形勢已經基本穩定,各國的安全區都在極速擴建中,倖存者的生活已經得到了保障。
安全區內部是百分之百的零危險領域,但區域外,還是屬於喪屍的領土。時隔半年,喪屍的進化更為全面,已經鮮少有失去思維的行屍走肉出沒,它們更多的是保持人類的外形,以完美的偽裝捕食人類。
「唐岩那個煙霧炸彈,不是很有用嗎。」聶意一臉天真道:「每天讓轟炸機出去炸幾個回合不就行了。」
「那只能說是摧毀喪屍,而不是徹底殲滅R-R病毒。」蒼生牽著他的手,在病房瞎溜達:「只要人類接觸到病毒,還是會變成喪屍,這就是R-R病毒的繁殖方式。」
兩人正說著話,房門被突然推開砰地砸在牆上,把聶意嚇了一跳。
聶一凡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外,他滿頭汗地沖進來,把聶意抱在懷裡又揉又捏,問蒼生道:「唐岩怎麼說?」
蒼生道:「醒了就沒事了,不會再有什麼後遺症,馬上就能直接出院。」
聶一凡一路跑過來,還在急促喘氣,他摸了摸聶意的頭發急匆匆道:「哥馬上得回去了,就過來見你一面,晚上才能回家,乖乖的,哥走了。」
聶意全程還沒來得及說話,聶一凡風一樣的來去迅速,就剩下聶意兀自淩亂。
「大哥是……」聶意表情怪異:「升官了?還是我看錯了?」
剛才匆匆一瞥,少校軍銜已經被換成了上校軍銜,軍方的制度應該很嚴格才對,四年一級的制度也改了?
「升官了。」蒼生在病房收拾東西,準備帶聶意回家。
跟蒼生一路閒聊,聶意才知道蒼生跟霍克白還有葛籣也入了特戰部隊,三個月前蒼生升了中士,這下算是聶一凡的部下了。封恬則自主申請進了工房,研究設計軍工設備。
「大家都有事情做啊。」對於沒有找到跟自己一樣無所事事的同伴,聶意表示很失望。
他關上車門,站在門前伸了個懶腰,推門走進去。
「你也有事要做。」蒼生把空調摁開,進廚房給聶意端了杯溫水,「等你身體痊癒了,再去念書吧,念你原本的專業,社會正需要你這種高材生。」
「嗯。」聶意灌了半杯水進肚,叫屈道:「蒼生生,我肚子餓。」
蒼生面無表情:「粥。」
聶意抗議道:「我想吃肉!」
「你暫時只能喝粥。」蒼生態度強硬,進廚房給他熬粥。
聶意不爽地扁扁嘴,摁開電視流覽頻道。他沒有離開很久的回歸感,好像只是睡了一覺,睡夢中被誰偷走了七個月。
蒼生端著粥出來時冷冷道:「把腳拿下來。」
聶意立刻乖乖地把搭在茶几上的腳放了下來。
家裡有一隻碩大的灰色兔子,聶意還記得這只兔子,是若琳的朋友送的,若琳一直養到現在。聶意捏著一塊胡蘿蔔蹲在籠子前逗兔子玩,蒼生在廚房洗碗。
片刻後蒼生擦乾手走出來,準備和聶意去接若琳放學。
「伊萬最後,有抓到嗎?」聶意在副駕駛靠著窗,閉上眼睛感受夏日濃郁的陽光傾瀉在皮膚上。
「科學院有兩隻‘伊萬’研究體,不過‘伊萬’現在是個概念,跟你口中的伊萬是不一樣的。」蒼生柔聲說:「別再想以前那些事了。」
「哦。」聶意懨懨道:「伊萬也說過,他死了,還會有別的伊萬出現。種族鬥爭,會很漫長對吧?」
蒼生沒回答,他伸手揉了揉聶意的頭髮,「別想了。」
「若琳,你今天要不要去我家?」放課後小玉跟若琳並肩下樓。
「不了。」若琳抓著挎包帶子,憂心忡忡,「今天我哥哥回來了,我得跟他回家,不然他肯定又要睡在醫院,休息不夠萬一以後出任務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
「嗯,那我先走了啊,我媽來接我了。」
「好,明天見。」若琳跟小玉在教學樓下分別,她的頭髮剪短了很多,超長的馬尾不見了,換成了齊劉海的妹妹頭,青春無敵,眉宇間卻沒有這個年紀應有的活力四射。
愁眉不展幾乎快成為若琳的習慣表情了,她走進陽光下,下意識地微微眯起眼睛。
若琳站在樓下,茫然地看著前面。
聶意熱得不斷撩襯衫呼呼扇風,他終於在茫茫的制服中看到了若琳,興奮地沖她揮手,「若琳!我跟你說,我看到旁邊有家霜淇淋店,你快點過來啊,我們去吃!」
然而若琳只是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聶意,沉默地掉金豆豆,憋了幾秒後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爆發了,哭得滿臉豆花,頻頻惹人注目。
若琳扔下書包,小炮彈般朝聶意沖過去,直接一頭紮進他懷裡,抱著他腰哇哇大哭。
聶意一臉傷腦筋的表情抱著她:「你們兄妹怎麼回事啊,一個笑個沒完,一個哭個不停。」
蒼生沉默著微笑,一手輕輕搭在聶意肩上,一手摸了摸若琳的頭髮。
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刻了。若琳邊哭邊想。


第100章 日常流水帳:番外上

聶意身上的壞毛病以前亂世沒有機會體現,生活在一起後,慢慢就顯露出來了。
首先,聶意從來不會把碰過的東西放回原處。
遊戲機玩過就直接丟在客廳,絆腳都不知道收拾一下。喝過水後杯子就隨手往茶几一放,零食吃到一半也隨處亂丟。
有次蒼生出任務前,看到房間書桌上有個空的可樂瓶,他沒去管,直接走了。一周後任務結束,蒼生回來了,那個可樂瓶還原封不動的屹立在桌子上。
於是蒼生放棄了跟聶意較勁,每天默默地跟他在後面收拾。
蒼生疼愛聶意,這種幾乎深入骨髓的感情在聶意醒來後,體現得更加明顯更加刻意。所以久而久之生活中的小摩擦都讓他自動轉移到了聶一凡身上,聶一凡性格雙面,在自己的兵面前沉默穩重,在家人面前則顯得尤為毛躁。
而蒼生偏偏無時無刻不像個妖魔一樣情緒冷淡,每一次大動干戈後,都是聶一凡次次被他逼出內傷來。
每一次,聶一凡命令聶意整理房間後,往往都是蒼生在整理,家裡的大廳等其他公共地方都是聶一凡和蒼生在家時打掃,兩人不在家時若琳小朋友會趁著週末大掃除,完全沒聶意的事兒。
對於這種情況,聶一凡也曾怒氣衝衝地跑去警告蒼生,叫他不要太慣著聶意,這已經嚴重影響了他生活習慣上的獨立性,而蒼生只是不鹹不淡地回了他一句:他現在這樣都是你以前慣出來的,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聶一凡在肺部要氣炸前,被聞到火藥味的若琳連忙拉走了。
「小意。」聶一凡從外面回來時就看到院外草坪上的一堆亂七八糟的金屬零件,「自行車不想組裝就收起來,別堆在草坪上。」
聶意搬著小凳子坐在廚房門口,十指不停地玩著五階魔方,「噢,蒼生生說下午會幫我組裝的,載我去釣魚。」
聶一凡額角繃著青筋,在發火前,聶意突然抬起頭看著他笑道:「大哥,中午煮海帶湯好嗎?」
「嗯……」聶一凡遲緩地點點頭,在看到聶意的笑容那一刻一瞬間什麼火氣都沒了,他過去揉了把聶意的頭髮,「哥先去沖個澡。」
聶意拿著魔方開心地溜去找蒼生了。
十分鐘後聶一凡脖子上搭著條毛巾,擦著頭髮走進廚房,他腦子裡想著今天中午的菜譜,沒注意腳下,忽然哐啷一聲,門口的小凳子被他踢出去老遠。
「小意,小意!」聶一凡站在門口咆哮,「這個凳子從哪來的你給我放回哪去!」
聶意頓時像只受驚的兔子般匆匆跑來,抱著凳子跑走。
聶一凡站在原地,表情微妙。他把湯燉上後,去書房看了一眼,聶意在給若琳輔導英文,他下了樓出去,外面的草坪上蒼生正在照著配件明細表組裝那輛自行車。
「你不能老是讓我唱黑臉!」聶一凡終於意識到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
「我又沒逼著你吼他。」蒼生頭也沒回地漠然撂下話。
「你老慣著他,我們不在家的時候他就跟個生活白癡一樣,早晚要出事!」聶一凡兩手插在兜裡,像只在吐火舌的惡魔。
蒼生只留一個譴責的背影給他,「聶意這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習慣,你以前怎麼不遏制他。」
「那是因為以前有珍妮在!」聶一凡暴躁道。
蒼生:「現在有我在。」
「臭小子!」聶一凡終於忍無可忍,從後面啪地在蒼生的後腦門呼了一巴掌,「老子有的是辦法治你!」
蒼生捂著後腦轉過臉,惱怒地瞪著聶一凡似乎冒著火光漸漸遠去的背影。
那之後,聶一凡非常不要臉的濫用職權,把蒼生所在的隊伍分配到外省出任務,足足去了一個半月。
回來後聶一凡挑釁地看著他,「公海現在缺人手,有常年駐紮的任務,不過每年也能回來一次,你想試試嗎?」
蒼生被他整得灰頭土臉,原本加入特戰隊後時間就很緊缺,一個月就那麼幾天能回來陪陪聶意,聶一凡這下馬威政策一下來,蒼生頓時就萎靡了,只能硬著頭皮去糾正聶意生活上的不良習慣。
那段時間聶意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就那麼忽然的,從幸福的雲端掉進了痛苦的沼澤地裡。
「哥,波比掉毛了怎麼辦?」若琳抓著一撮灰色的兔毛跑進來,一臉擔憂,十分緊張那只兔子。
「快秋天了,兔子都在換季的時候掉毛,要換新毛了,它之前春天的時候換毛你沒有注意到嗎?」聶意躺在沙發上枕著蒼生的腿,悠閒地翻著一本畫冊。
若琳茫然地搖搖頭。
聶意道:「那不然找獸醫看看吧,別不是生病了,兔子都很嬌氣的。」
蒼生把目光從江戶川亂步的小說中抽出來,下意識地瞅了聶意一眼,漠然道:「是挺嬌氣的。」
若琳把體重秤翻了出來,又把波比抱進來想稱稱它的體重,兔子生病後體重都會下降的很明顯,波比雖然被她養了幾個月,但到底是只野兔,野性大得很,老是不安分地蹦來蹦去。以前體型還小的時候,若琳把它放出來活動一下,稍不注意就沒影了,還得讓蒼生和聶一凡拿著衣架從沙發或冰箱後的縫隙裡把它撥出來。
若琳沉默一會,然後把波比抱起來自己站到了體重秤上,再減去自己的體重,就是波比的體重了。
稱完後若琳放心不少,沒有瘦反而重了一斤,應該不是生病了。於是她就給波比栓上牽引繩,歡天喜地的出去遛兔子了。
可能是之前的生活太疾風驟雨,安定下來後聶意就顯得很懶散,從學校回來後動不動就趴在床上看書或者躺在沙發上玩遊戲,連站都懶得站一下,更別提適當運動了。就連平時去學校都是蒼生開車接送,他不在家時,聶意自己開車跟若琳一塊上下課。
聶一凡看在眼裡,很想把聶意揪起來扔到跑步機上去。
「聶意,你是不是長胖了點?」蒼生拎著垃圾袋出去扔垃圾時路過樓下客廳,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聶意如中雷殛,蹭地從沙發上蹦起來,「怎麼可能!我腰上一點肉都沒有好嗎!」
對於從自己愛人嘴裡說出這種話來,不管是男是女,果然打擊都很大。
蒼生扔完垃圾回來,從若琳房間把體重秤拎了出來,放在聶意面前,面無表情道:「站上來。」
聶意一臉觸目驚心,戰戰兢兢道:「要是重了會怎麼樣?」
「禁宵夜。」蒼生說。
聶意索性耍賴地撲倒在沙發上,心虛起來,「那我不稱了!」
蒼生想起前兩天若琳稱兔子的時候,於是自己先往稱上站了一下,然後下來直接把抗議中不斷掙扎的聶兔子抱起來又站了上去,看著顯示的字數道:「重了三斤多。」
聶意聽完有氣無力地趴在他肩上淚流滿面:「不要禁我的宵夜……」
對於這個數字,蒼生顯得不痛不癢,聶意身高177體重卻還不到125,離標準體重都差幾個數,說是胖了也只是跟之前相比。蒼生抱著聶意掂了掂,他其實希望聶意再胖一點。
蒼生一個好字還沒說出口,聶一凡就在樓上重重咳嗽了一下,然後陰森森地瞪著蒼生,沖他比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如果你要吃宵夜的話,就不能每天窩在室內,出去多運動運動。」迫于聶一凡的淫威,蒼生只能這麼跟聶意說。
話頭被挑起來了,聶一凡順水推舟,從樓下下來道:「是啊小意,以後不要開車去學校了,倉庫裡不是有自行車麼。」
聶意被蒼生放下地,不服氣地嚷道:「那若琳怎麼辦,你們不在家的時候我還得送若琳上課啊。」
「又不是只有一輛車,讓蒼妹也蹬自行車不就行了。」
這話一出,聶意跟玩兔子回來的若琳小朋友都心虛地乖乖坐在沙發上,表示對於自行車這玩意的無能為力。
聶一凡很驚訝,「十三億中國人都會的事,我們家居然有一半的人不會!」
「可以上輔助輪嗎?」若琳可憐兮兮問道。
回答她的當然是聶一凡雷厲風行地把兩個人揪到外面練習自行車。
「你不要撒手哦……」聶意攥著把手緊張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蒼生扶著後座,有點無奈道:「你要看路……聶意,你看路的時候要蹬踏腳,別光靠我推你。」
聶意很艱難地掌握了把手的平衡,蒼生在後面小跑,慢慢鬆開了手,聶意搖搖晃晃最終還是撞上了柵欄,在草地上摔得四腳朝天。蒼生站在他身後,一臉慘不忍睹。
若琳學自行車倒是很快,甚至能載著聶一凡滿庭院亂轉,順便還能嘲笑聶意一兩句,「哥,你這麼笨,當初到底是怎麼學會開車的?」
「開車比蹬這玩意簡單一百倍好嗎!」聶意不爽地咆哮過去。
整整一個下午,在摔了無數次後,聶意終於勉強能晃晃悠悠獨立騎自行車了。
聶一凡好歹跟聶意認識了20年,對於聶意的自控程度他實在是不敢恭維,為了能讓聶意自覺運動,在家的時候他會親自監督,回軍區的話聶一凡都直接把車鑰匙帶走放在辦公室,防止聶意偷懶。
聶意被迫跟若琳一塊蹬了幾天自行車,慢慢也就習慣了。
「聶意,聶意……」
清早,聶意還在睡夢中就被蒼生溫柔的聲音喚醒。
他打著呵欠睜開眼睛,蒼生單腿跪在床沿緩緩撫摸他的頭髮,低頭在他唇上輕輕咬了會,「我要走了,冰箱裡有早飯,起來後熱一下就行了。」
聶意嗯了嗯,伸手抱著他的脖頸,像只樹袋熊一樣吊在蒼生身上,懶懶的腔調帶著沒睡醒的慵意道:「這次要去多久?」
「不知道,鎮壓暴亂,應該要不了多久,我回來就會馬上回家的。」蒼生把他放回被窩,蓋好被子,「繼續睡吧,你今天早上有課,別遲到了。」
聶意瞄了一眼窗外,天都還沒亮,估計只有四五點,蒼生已經換上了軍裝,束緊了手腕的綁帶,跟聶意溫存片刻後就準備出門了。
事態似乎很緊急,聶一凡和第九區的一名少校也要過去指揮現場,聶意穿著一身睡衣下樓去送他們,清晨天際微亮地時候站在門口沖他們的車尾燈揮手。等完全看不到影子後他才抱了抱手臂,又爬回樓上睡起了回籠覺。
七點的時候被若琳跑過來叫醒,聶意痛苦地把頭埋在枕頭下,「十分鐘……」
「不行,你今天得送我去學校,我的車鏈條壞了,昨天忘記跟哥哥說了。」若琳不依不饒地推搡著聶意,「哥你快起來啊,早飯我都熱好了。」
聶意艱難地從被窩爬起來,洗漱後跟若琳在空蕩又寂靜的飯廳吃早飯。
「今天怎麼刮這麼大的風。」聶意推著自行車出來,轉頭跟若琳喊:「把我的挎包拿上啊。」
「來了!」若琳背著自己的書包,肩上掛著聶意的單肩背,順手往波比的籠子裡塞了根胡蘿蔔後就跳到了後座。
沿海地區的風肆虐起來簡直不能更囂張,聶意的頭髮被風吹得亂七八糟,自行車也被他蹬得搖搖晃晃,若琳在後面一直膽戰心驚。騎到半路的時候他終於沒讓若琳失望,一陣狂風刮過來,兩人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
「我來吧我來!」若琳恨鐵不成鋼地把車扶起來,將書包一股腦都丟給聶意。
論起騎自行車的技術,到底是若琳高上那麼一點,一路都很平穩,但到了校門口的時候也哐當了一下。
兄妹倆灰頭土臉地扒了扒自己的頭髮,就地解散,一個進大學區一個進高中區。
整個上午聶意都在一手撐著臉不斷打盹,昨天晚飯後蒼生就拉著他纏綿了半夜,早上又起得早,睡眠不足的結果就是白天各種裝死挺屍。
「聶意?」有人叫他。
聶意一個激靈,清醒了,他揉著眼睛轉頭,看到林遠,他正笑著,問道:「昨晚沒睡好?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很久以前,林遠也是這樣跑過來找他一起吃飯,這種歷史重演的即視感讓聶意多多少少有些反感,他擺了擺手,站起來抻了個懶腰道:「不用了,我跟我妹妹說好中午和她一塊吃的。」
聶意沒再理會林遠,收拾完桌子就下樓了。
「哥!」若琳在教學樓下看到聶意後遠遠地就開始沖他狂招手。
聶意連忙小跑著過去:「等很久了吧,我不小心睡著了。」
「聶意!」林遠忽然從後面追上來,「你在躲我嗎?」
聶意和若琳均是一愣,緩過來後,聶意啼笑皆非,這一刻荒誕得簡直像是在拍電視劇。
「哦,比起這個問題,你還是去應付徐維比較好。」聶意指指他身後,正站著一臉蒼白的徐維。
聶意懶得去理會林遠臉上五彩繽紛幻化莫測的表情,跟若琳說:「我們去吃飯吧。」
若琳點點頭,跟聶意走了一段路,忽然啊地驚叫了一聲,推著聶意道:「你先去幫我點飯,我忘了還約了小玉,我去找小玉。」
「啊?」聶意懶洋洋道:「好吧,那你快點啊。」
「知道了!」若琳轉山一溜煙就跑遠了。
林遠沉默地站在正跟他冷戰中的徐維身後,不言不語,忽然一道清麗的女孩聲音跳出來,若琳冷著臉出現在林遠面前:「喂,你,叫林遠是吧。」
林遠皺了皺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若琳個頭嬌小,但說到底是蒼生的親妹妹,真生氣起來身上那種氣勢洶洶的冷漠氣場跟她大哥如出一轍,令人莫名覺得喉嚨緊縮,「你不知道怎麼做人,我就教你一遍,從今往後跟我聶意哥保持距離,你要是敢糾纏他,我就先替我哥哥教訓你!」
然後若琳重重哼了一聲,扭頭往食堂的方向走了。


第101章 日常流水帳:番外下

下午放課後聶意被急匆匆跑過來的若琳直接拽走,聶意以為她是膈應林遠,這多少讓他有點尷尬,但若琳直接把他拉到了校外的一棵樹下,樹杈上正掛著若琳的書包。
聶意仰著,面對著那個粉色的凱蒂貓書包,「究竟是怎麼掛上去的?」
若琳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沒回答,只讓聶意把書包弄下來。
「用我的把它打下來。」聶意卸下自己的單肩挎包,抓著帶子在手裡晃了晃,然後瞄准書包猛地甩過去。
結果是聶意的包也掛在了樹杈上。
若琳和聶意都仰著頭,默默無言地看著兩只書包,大眼瞪小眼好一會,聶意才哼哧開口道:「現在怎麼辦?」
若琳沈思了好一會,忽然眼睛一亮,往前跑了過去,不一會就拽了一個紅髮的美國青年過來。
「喲,這不是聶意嘛,你們這是……」格倫戴著頂白色貝雷帽,仰頭看著樹杈上的書包,頗有深意道:「放學後玩得這麼嗨,你們家那兩只大的知道嗎?」
聶意被他說得頗為尷尬,尤維持著禮貌道:「你好,鄧菲先生。」
「別說教了,幫忙把書包弄下來啊。」若琳跟格倫很熟,毫不客氣地使喚人。格倫一聳肩,瀟灑地把肩上的背包卸下來,豪氣萬千道:「我用幺兒的書包幫你們打下來!」
「千萬不要!」聶意立刻跟若琳滿臉驚悚地制止他。
「哥?」旁邊走過來一個黑髮黑眼的混血少年,面目清秀,神色淡漠,「你在做什麼?」
聶意看著他,覺得有點眼熟。
「馬上好。」格倫原地助力兩三下攀上樹將兩只書包丟下,然後跳下樹,站到自己弟弟身邊,衝聶意跟若琳道:「我來接幺兒放學,順便送你們回家?」
聶意想到聶一凡,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哥想我多運動運動,我們蹬自行車回去就好了。」
「好吧,回見。」格倫一手轉著車鑰匙一手攬著自己弟弟走了。
「誒?他、他不是那個戴口罩的那小孩嗎?」聶意後知後覺才慢慢反應過來,一手捂著自己的口鼻比劃著口罩說:「他就是鄧菲的弟弟?」
若琳跟他去推自行車,道:「他是文森,你說的那個是zero,不過也差不多,他們是雙胞胎,都是格倫哥哥的弟弟。」
「那為什麼一個在破軍一個長在四川?」聶意臂彎上摞著兩個書包,自覺到後座去,讓若琳載著他,「而且那個叫zero的一定是在破軍長大的,身手太強悍了。」
「那誰知道呢,你要好奇等哥哥回來問問他唄。」
「打聽人家的私事好像不太好。」
若琳順著海岸公路慢慢悠悠地蹬著車,兄妹倆的一言一語慢慢融進風中被吹散。
兩只大人臨走前用各種食物塞滿了整個冰箱,聶意和若琳回家後只要熱一下就行了。
「哥,你絕對絕對不能出軌哦。」飯桌上若琳攥著筷子,忽然用十分認真的口氣說。
聶意險些給一口可樂嗆死,「你瞎說什麼呢。」
「那個林遠啊,跟哥哥比,就算隨便拉個陌生人過來,摸摸個頭也知道該挑誰吧,他居然敢來勾搭你!簡直不自量力!」若琳氣憤填膺,「等哥哥回來我要告訴他,拔光他的牙!」
「蒼生現在是軍人,隨便揍人會被處分的。」聶意懶懶道:「就算我要出軌,也是跟另一個蒼生,蒼若琳小朋友,吃你的飯吧。」
聶意沒多想這件事,林遠今天的行為他就當一個笑話,被娛樂了一下,出了校門就絕不把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帶回家。
「去寫作業吧,今天我洗碗。」飯後聶意主動收拾桌子,把若琳趕回房間。
半個月後的週末,聶意半死不活地趴在窗口,拿著根胡蘿蔔條逗弄那只因為天氣熱而顯得很溫順的兔子。他原本以為蒼生很快就能回來的,以前也有過類似的緊急任務,但蒼生只去了四五天左右,很少有這樣一連半個月都杳無音信的情況。
他精神懨懨地趴在陽光下,把兔子耳朵捏來捏去。
「哥,哥!你快來看!」若琳突然趴在二樓往下喊。
「什麼啊?」聶意抱起兔子,懶懶地上樓。
若琳把他拉進房間,她正在看新聞,軍事快訊里有一條戰地記者傳回來的安全區邊界最近的消息。那是蒼生和聶一凡出任務的地點,除去安全區,也有其他幸存者在區外結成自立為王的新軍,不斷冒犯安全區的邊界。
「我之前在鏡頭裡看到聶大哥了,但是沒看到哥哥。」若琳抱著膝蓋縮在單人沙發上,滿眼擔憂:「好像是一支武裝組織劫持了很多人質,要求政府提供上億的最新貨幣,但是跟我方的談判專家沒談攏,已經死了很多人了。」
聶意心臟跳得很快,鏡頭不斷晃動,偶爾能看到身為現場兵力總指揮的聶一凡拒絕被訪問而推開鏡頭的一瞬間。記者的鏡頭橫掃戰場,都沒捕捉到蒼生的影子。
「他會沒事的。」聶意拍了拍若琳的腦袋,把電視關了,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晚上聶意躺在被窩摩挲著手機里蒼生號碼,想撥過去,又不敢。
那之後又過了將近一個月,都沒有邊界的消息傳來,聶意眼裡的陰影越來越多,暗沈沈的堆積起來,整個人都不在狀態,吃飯被嗆,走路撞樹。
「百合記得多買點啊,我要煮粥的,你最近都不好好吃飯。」
「哦。」聶意拿著電話在超市裡心不在焉地聽完若琳需要的食材,拎著購物籃挨個找。
他回去的路上無精打采地拎著購物袋,腳下踢著一顆小石子,走一路踢一路。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有短信進來,反正肯定是若琳提醒他是買食用百合而不是百合花而已,聶意不緊不慢地掏出手機,看清楚後差點嚇得把手機扔出去。
是蒼生的短信:好好走路,別踢石頭。
聶意拿著手機到處亂看,發現對面路上的前方正停著一輛軍用裝甲車。
「你回來了?」聶意壓抑了這麼久的精神忽然被這份驚喜衝擊得鬆弛下來,甚至有種想蹲下來大哭的衝動,他在原地蹦蹦跳跳衝那輛車揮手,給蒼生發短信,「你看到我了嗎?」
沒多久蒼生的短信進來:「傻瓜,我在你後面那輛車裡。」
聶意停下來轉過身,這才發現後面還有一輛。
「不方便下車,先回家等我,最多兩小時我就回去了,路上小心點,你剛才差點撞上路燈了。」
車開走了,聶意對車尾燈輕輕揮手,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把眼淚忍下去才跑回家。
蒼生回來後第一件事自然是用力地把聶意抱進懷裡,他們彼此想念,不顧家裡還有個未成年,綿長地吻在一起。若琳小朋友也十分不給這對小別夫夫面子,直接跑過來跳到蒼生背上蹭蹭蹭。
「聶大哥呢?」她忽然發現還少一個人。
蒼生道:「他得晚上才能回来,先下來。」
若琳失望地嗷了一聲,見到自家哥哥還活著的喜悅就維持了那麼幾秒,撇下兩個人重新回到廚房熬粥去了。
「你去這麼久,應該多放幾天假吧?」聶意問。
蒼生牽著他的手將他拉上二樓,邊走邊道:「三天。」
「怎麼才三天!」聶意失望極了,「以前至少能放一周的!」
「下周部隊要去公海的水下避難所一趟,這三天還是聶一凡給走的後門。」蒼生進房後將聶意抵在門上,低頭咬他濕潤的唇,然後松開他道:「我先去洗個澡,身上髒。」
聶意自己坐在床上生悶氣,聽著浴室的水聲,嚷道:「那去公海要去多久啊?」
「應該很快的。」蒼生說。
聶意道:「你這次臨出門前就說很快回來,結果都快兩個月了!」
裡面有蒼生低沈的笑聲傳出來,他輕輕道:「我也很想你。」
聶意一瞬間啞聲,扁扁嘴,沒再說什麼。
「進來幫我洗背。」
聶意磨磨蹭蹭地站起來,推開浴室的門。
在晚飯前,兩人一直窩在房間里,聶意跨坐在蒼生的背上給他摁著肩膀,跟他講近來發生的一些七零八碎的瑣事。
「但是那個書包我又夠不到,就我的書包打,結果我的書包也掛在上面了,最後還是鄧菲幫忙拿下來的……」聶意正說著忽然一頓,給他按摩的力道也小了點。
蒼生裸著上身趴在床上,默默地聽聶意說話,那樣子像是睡著了。聶意微微俯身趴在他身上,湊近他的耳畔,蒼生的呼吸均勻輕穩,眉宇間有著淡淡的疲憊,不用想也知道,他這兩個月一定也沒怎麼休息好。
聶意輕輕伏在他身邊,蒼生忽然輕輕道:「怎麼不說了,我聽著呢。」
聶意笑了笑,拽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睡會吧。」
蒼生睜開眼,漆黑的眸心深處蘊著一層包容的溫情,他伸一手,將聶意攬進懷裡在他頸窩磨蹭,單手伸進他衣服里揉揉捏捏,聶意小聲抗議:「是叫你睡覺不是睡我啊!放手,別亂摸……」
樓下若琳等了大半天也不見有人下來吃飯,估計也知道兩人在幹甚麼,也沒上去叫,自己吃完就收拾好桌子,到客廳的沙發上抱著兔子窩成一團等聶一凡回來。
晚上臨近十二點,聶意的肚子餓得咕咕響,一番纏綿後蒼生就著身體中積累下來的疲憊睡過去了,聶意穿上睡衣輕手輕腳地下床,本來想下樓找點吃的,忽然發現若琳竟然還在樓下。
若琳抱著兔子早就在沙發上睡著了,歪在一邊,手裡還有本英文課本。
聶意的後腰又酸又痛,實在抱不動她,於是輕輕推了推,喚道:「若琳,起來回房間睡吧。」
若琳揉著惺忪睡眼醒過來,四處看了看,咕噥道:「聶大哥還沒回來嗎?」
「沒呢。」聶意把她懷裡的兔子拿走,「去睡覺吧,反正明天早上肯定就回來了。」
若琳坐在沙發上緩了一會,最後實在困得不行,打著呵欠上樓了。
聶意把兔子放回外面的籠子里,隨手薅了把草放進去,然後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望著漫天星空發呆。一點多的時候,聶一凡才挾著一身明顯的倦意回家。
當他看到台階上的聶意後,立刻小跑著上前,站在聶意面前,輕笑道:「跑這坐著幹甚麼?」
聶意抱著自己膝蓋縮成一團,仰頭看著他,困得打呵欠,「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陪將軍去科學院視察。」聶一凡沒有把聶意拉起來,順勢在他身邊坐下,「困就回房間睡覺,等我幹甚麼。」
聶意把頭歪在聶一凡肩上,閉上眼睛假寐,「因為你沒有老婆等,就只好我出來等你啦。」
聶一凡笑道:「你小時候也是這樣,我應酬回來的晚,就往門口杵著。」
「聶一凡,說真的,你到底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大嫂?你都三十四了!」聶意說。
聶一凡道:「瞎说,我才三十三。」
「你後天就三十四了!」聶意咄咄逼人,「你到底為啥一直不找女朋友?」
聶一凡大力揉著聶意的腦袋,「我怕她對你不好。」
聶意:「……」
聶一凡靜静道:「你和我不一樣,爸媽雖然死得早,但我小時候有爹疼有娘愛,你從五歲起就只有我了。我以前也想過結婚,多一個人照顧你,但總是擔心,你不喜歡她怎麼辦,她對你不好怎麼辦。不過後來跟你相依為命,也就習慣把生活重心放在你身上了,嘖,誰知道後面殺出個蒼生來把你搶走了!」
前面聽著聶意還頗感動,後面畫風怎麼就忽然變了。
「快兩點了,睡覺吧。哥去洗個澡也睡了。」聶一凡把聶意拉起來,聶意像個小孩子一樣扒在他的背上,聶一凡背著他把他送到二樓的房門口。
聶意跳下來,低聲道:「不管是精神上還是生活上,蒼生都能很好的照顧我,所以,大哥你不要再為我活著了。」
聶一凡沈默一會,笑道:「知道了,以後碰上喜歡的女人哥會去追的,去睡吧。」
聶意點點頭,聶一凡也許不是個合格的軍人,但絕對是最完美的哥哥。
道了晚安後聶意回房,蒼生還保持著他臨走前的睡姿,動都沒動。聶意脫了鞋爬到床上往被子里拱,蒼生單手把被子掀開將聶意重新攬回懷裡,兩人均是默契地沒再說話,聶意伏在蒼生的臂彎下,打著呵欠入睡。
叮鈴鈴——
翌日上午,蒼生騎著聶意的自行車在門口剎住,狂打鈴。
聶意摁著頭上的鴨舌帽從樓梯上飛奔下來,「來了來了。」
聶一凡在樓下看報紙,頭也沒抬道:「中午回來吃嗎?」
「不回來了,我們釣完魚順便在海邊的小店吃。」聶意拎上門邊的空水桶,興衝衝地跳到後座準備跟蒼生出去海釣。
蒼生蹬得飛快,在海岸公路上的風中穿梭。
「吃雪糕嗎?」蒼生停好車後回來問,「租船點附近有賣的。」
「吃!」聶意毫不猶豫。
「嗯,去買餌,我去給你買雪糕。」蒼生指指不遠處的海風小店,接過聶意手裡的水桶,把一切裝備都攬自己身上。
「老闆,來盒紅沙蠶,活沙蝦有嗎?」聶意過去敲了敲窗口往里喊道。
「有。」一雙年輕的手將魚餌遞出來。
聶意有點愕然,愣愣地接過來,「你怎麼在這?」
「打工咯。」林遠笑道:「跟你妹妹出来釣魚嗎?」
「跟他老公。」蒼生漠然地聲音忽然從後面傳開,嚇了聶意一跳,他將雪糕拆開遞給聶意,掏出一張票子放在窗口,「不用找了。」
微咸的海風在他英俊的側臉纏綿,他漆黑的眸子像是深潭般看著愣住的林遠,眼裡的冷光一覽無余。
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晃晃悠悠,四下都是一望無垠的海水,寂靜無人,蒼生一桿甩出去,將聶意抓住塞到懷裡,默默地等魚上鈎。
「誰是我老公?嗯?嗯?嗯?」聶意促狹地笑起來,舔著雪糕衝蒼生挑釁地揚眉。
蒼生從上至沈默地盯著他,然後把魚竿固定在一邊,一手往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對鉑金素圈。在聶意驚訝的目光中牽起他的手,將小一號的素圈緩緩推到他纖細白皙的無名指上,聲音低沈又深情,「本來想在你生日的時候給你的,不過那天我好像不在家。」
白銀素圈在陽光下閃著淡淡耀眼的光澤,聶意摩挲了片刻,「蒼生中士,你出任務還有時間買這東西?」
蒼生將他攬在懷裡,霸氣得一比那啥:「誰讓上司是大舅子,買個戒指的時間還是能批下來的。」
聶意:「……」
素圈內側有一小串痕跡,聶意拿下來照著陽光看了看,是兩個字母,n&c。他笑起來,就是像白痴那樣的糟糕笑容。
蒼生從背後抱著他,將下巴磕在他的頭頂,兩人就晃晃悠悠地小船上度過了一上午。肚子餓之前,聶意靠在蒼生懷裡睡著了。
海面風平浪靜,浮標微微點動,有魚上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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